《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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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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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峡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莫叶忽然又笑道:“屈爷爷,听说和尚除了每天都把头剃得很光,头上还会有一排圆点,是这样么?”



  “哎,不可戏谑。”屈峡眼现责怪之意,“那叫戒疤,只有德行高远的师傅才能有的。”



  莫叶不以为然的说道:“佛门中人不是讲究清修无为么,这样岂不还是有等阶之别?”



  “那是你在看事之初就存了这种念头,佛门中人也不是全都剃度的,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亦是不少。”屈峡说到这里还举掌合什了一下,又道:“佛在心中。”



  “不懂。”莫叶摇了摇头,忽然又笑道:“不如明天爷爷带我去一趟,我就能有机会懂了。”



  “小机灵鬼,我就知道你怀了份别的心思。”屈峡爱怜的揉了一下莫叶的头发,定了定神又道:“可是你忘了你刚才自己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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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261)、劝架第一人
  “唉!”莫叶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像是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一样一仰头,说道:“好吧,我还是不去了。”



  在负手回屋时,莫叶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仔细想想,人要是没了头发,还是不太好看,总觉得很奇怪。”



  “那是你的看法。”屈峡跟在后面慢步进屋,微笑着说道:“得道僧人,气质天成,即便没有留发别冠,神态外貌看起来也自然而然的顺人心神。”



  “爷爷,你又不带我去,还撩拨我。”莫叶忽然站住脚,转身抓着屈峡的手臂晃了晃。但很快她又甩开屈峡的手,摆出认真笃定的神情说道:“不行,你越撩拨我,我就更要心神坚定!”



  屈峡闻言不禁莞尔,忍不住再逗她一句:“不过呢,竹庙之中,的确有一位高僧,并且长相也不差。”



  莫叶注视着屈峡半晌,冷不丁蹦出一句话来:“我见过的大人当中,还没有谁长得比我师父英俊的。”



  “嗯,你这话倒是说得没差多远。”屈峡一脸笑呵呵,“但这话你要对你师父说才有效。”



  莫叶怔了怔,旋即脸上窘意大作,摇了摇头道:“也许只是我这么觉得,别人未必会这么看……否则为何一直没有女子愿意嫁给他……”



  屈峡笑盈盈的脸忽然僵住,然后抬手就给了莫叶一记栗子,瞪眼道:“才逗了你一会儿,就越说越没谱了,打住,赶紧的洗漱了准备睡觉去!”



  ……



  小院外的巷道中,与江潮并行的林杉在快走到巷口时忽然连打两个喷嚏。



  江潮微愣后,正要开口,就听林杉已先一步的开口,却是说了一句抱怨的话。



  “八成是厉盖在骂我。”



  听到那带着鼻音的话,江潮窘了一下。他想到昨天在市井街头碰到厉盖时,厉盖的心情看起来也不太如意,不由得问道:“昨天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杉揉着发涩的鼻子,随口道:“他要我帮一个忙,我没同意,现在想起来还来气。”



  江潮心里的好奇之意不禁陡然升高,不过很快就被他按压下去,暗自觉得,能在这两人之间发生争执的事,自己还是少知道得好。



  走出巷道,之前那种闭塞的环境感觉释然开来,耳畔能感觉到风速也快了几分,江潮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说道:“时辰也不早了,这四周也都检查过,咱们回吧。”



  林杉点头,拢了一下衣襟,随江潮回院。



  ……



  城东,统领府。



  宋管事从厨房端了一碗刚熬好的瘦肉粥来到书房外。他正要抬手敲门,就听书房内忽然传出几乎震动房顶的喷嚏声,吓了他一跳,手里端着的碗差点都滑了。



  然而他才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就听屋内打喷嚏之人嗓音微哑的开口:“宋叔,进来吧!”



  城东统领府修得很阔气,确切来说是由朝廷出资,工部负责修建的官邸,但这里只是职任统领的人办公的地方,是不适用于私人居住的。



  不过厉盖至今妻室留空,一个人单过,也没那么着急置办居家之所。除了平时有外出巡视的工作,他的日常生活起居大抵都是在这里度过。而统领府的宋管事料理了他几年的生活细节,俨然有半个家里人的身份了。



  因而宋管事在走进书房后,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淡化了层级的关怀话语:“不早了,歇了吧!小心着凉。”…



  目光从一本翻开在手的书上挪开,厉盖知道宋管事话中所指,心里却忽然起了一团恼意,但不是指向宋管事。



  他搁下书端起粥碗,在喝粥之前随口说了一句:“现在这天气,哪那么容易着凉,再说我也有几年不知道风寒上身是什么滋味了……肯定是老三在骂我,哼!”



  “他骂你?”宋管事有些惊讶的看着厉盖,顿了顿后又说道:“能激得他发火,骂的还是你,肯定是你的错。”



  厉盖正欲喝粥,闻言怔道:“你怎么也不问问,就说是我的错?”



  宋管事笑道:“那我现在问你,你会说么?”



  “当然……”话到嘴边,他又生硬的掐住,“不会说。”



  “肯定不是小事情。”宋管事想了想后又道:“但错的地方肯定在你身上,你别忘了,‘劝架第一人’的称号是谁私赠的。”



  “唉,是我的错,但我拜托他的事他不同意也就算了,他居然把地上的石板抠起来砸我,你说我能不恼火吗?”。厉盖说完这话,才开始喝粥。



  宋管事这才惊愕了一下,但他脸上的神情很快又轻松下来,和声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区区一块石板,砸不到你。”



  厉盖干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宋管事等候着厉盖喝完粥,他好送碗回去,站了一小会儿后,他忍不住又道:“其实听你这么一说,我倒也好奇起来,你究竟托他帮你什么忙呢?”



  “一点私事。”厉盖敷衍了一句。作为宵夜,他手里的那碗粥分量并没有主餐那么实在,三五口便喝完了。不过这一碗热粥喝下去,枯坐桌前连续阅读了两个多时辰宗卷所带来的身体僵化的确舒缓不少。



  搁下碗,厉盖稍微活动了一下一双臂膀,然后看着宋管事温言说道:“宋叔,你先退下休息吧,我还要再看一会儿。”



  宋管事端起碗询问了一句:“要不我再给你盛一碗?”



  “不了。”厉盖没有犹豫的回绝,拣起桌上的册页看了几眼后,他又侧目看向宋管事,笑着说道:“粥的味道不错,剩下的就当明早的早饭。”



  “好。”宋管事应了一声,念及厉盖这几年来一直没有变过的朴素生活习惯,年青时候过过好长一段苦日子的宋管事打从心里生出一股敬意,脸上亦隐现欣然之意。



  离开之际,他看见厉盖将桌上堆得足有一尺高的一摞名册模样的东西向面前拽了一下,然后拣了面上的一册翻看起来。他原本以为那是已经看过了的,没想到居然是还没动的,看见这一幕,宋管事忍不住说道:“怎么今天的公文这么多?”



  厉盖没有抬头的说道:“这几天我都忙着老三的事,自己的事倒有不少堆在一起了。”



  宋管事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这几天事多,可你不是还有几个副手吗?”。



  “这些已经是他们看过一遍,滤出来的了。中午的时候,我把熬红了眼的那四个人驱回去休息了。”厉盖看完一本,搁在一旁,歇息片刻后又道:“他们几个要是真累倒了,麻烦的可就是我了。”



  “那倒也是。”宋管事认同的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先歇下了,你也别熬太晚了。”



  厉盖点点头,目送宋管事离开,然后视线再次埋入面前的名册中。



  一个时辰后,桌上堆着的所有名册全部被厉盖翻看了一遍,原来的三摞名册此时分拣成了五摞。他收了一摞放入书桌抽屉里,然后叫了候在隔间的一名执笔吏,命其将那四摞名册分发去相关部门。…



  执笔吏走后,厉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浑身肌理骨骼发出一阵噼啪声后,他深吸了口气,拍了拍手掌。



  书房外有一名抱着一本硬封厚账簿的劲装青年走了进来,朝厉盖拱手道:“厉大人。”



  厉盖颔首开口:“禀吧!”



  “是。”劲装青年定了定神,然后以平缓的语调再次开口:“京都四主门已于两个时辰前全部关闭,期间先后略有差异。东门酉时两刻检,戌时整关;西门酉时检,亥时一刻关;南门……”



  禀事的全过程约莫维持了盏茶功夫,一切听起来大抵正常。在听完那劲装青年最后一段关于巡城队交班次数的记录后,他闭目沉吟了片刻,然后睁开双眼平静问道:“今天西门怎么晚了那么久?”



  劲装青年立即回禀道:“遇上了商队,详细请大人查阅西门今天的记事册。”说罢,他将手里抱着的宽厚纸簿双手奉前。



  厉盖接过纸簿没有立即翻开,只是对那劲装青年温言道:“辛苦了,今天就到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



  “是。”那青年人再次拱手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厉盖目送他出屋,这才将目光收回落在那记事册上,翻看了几页后他就合上册子,随手扔到桌上,有些烦闷的自语了一句:“又是燕家,如何能一直这么纵容下去。”



  他的这句话刚说完,随意的口吻忽然转厉,喝了一声:“谁在外面,有事请进来说。”



  书房的门“吱”一声开启,走进来的那个人脚步有些迟疑。



  厉盖扫视了那人几眼,目光在他胸前衣襟和翻边袖口上掠过,最后落在他腰侧斜挂的宽刃短刀刀柄上,旋即抬目说道:“你是行宫五品卫?”



  行宫卫士,皇帝出宫后行走的随身侍从,位居五品的行宫卫士是载员在册的,一共只有八名。但对于此人,厉盖却觉得有些眼生。



  那五品卫缓缓对上厉盖隐现精光的双眸,拱手缓缓开口:“不才卑职,拜见厉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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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262)、怎么能不担心?
  “幸会。”厉盖亦是拱手还礼。



  五品行宫卫的官阶和权属比守备统领矮得可不止一级,但他们毕竟是禁宫之中皇帝身边行走的人,荣耀大于职权——哪怕那荣耀是从皇帝身上沾得的一点光辉。



  厉盖心中虽有质疑,可他知道,行宫卫士如果不在皇帝身边,那多半是传讯来了。所以他暂时按下心头的怀疑,礼毕后垂手询道:“不知阁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那青年卫使先是微微一笑,然后从袖中郑重的取出一块叠成小四方的明黄绵锦,庄重说道:“陛下秘旨。”



  厉盖见状没有怠慢,躬身单膝着地,向那代传圣旨的卫使行了君臣大礼,神情郑重的双手接过那方明黄绵锦。



  传毕旨意,青年卫士轻巧的搭了把手,礼节性的扶厉盖起身,然后又是拱手恭敬说道:“卑职使命到达,这便返回复旨了,时辰不早了,统领大人也早些休息。”



  厉盖微笑着道:“那让本官送卫使一步。”



  青年卫士很快温言拒绝道:“多谢,请统领大人留步。”



  那位来传密旨的行宫卫士来得突然,走得也急,此时夜近亥时三刻,他也不好多留那人再做探问。



  然而,当他翻开那方明黄绵锦,看见一排简略文字右侧印的一方朱漆印迹后,他心中的质疑就又被淡化了很大一部分。



  密旨字面上的内容简单而明了,笔迹厉盖也是认得的,只是对于那密旨的内容,他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就走回书桌边,提笔很快拟了一份名单出来。



  唤来一名近身侍从,厉盖将名单发了下去,待那侍从走后,他便从怀中摸出火折子。



  像往常一样点着了那明黄绵锦的一角,厉盖的心头莫名的不自然突跳了一下。



  类似这种密旨,实际上是很不合规定制式的,其实就相当于皇帝随口吩咐了一件事,没什么庄重性。



  以前厉盖在禁宫之中做皇帝的影子,什么话都是当面说。后来他的身份不再隐藏,职任京都守备统领,住去了宫外,皇帝想找他商量事情,又不方便让他总往宫里跑,一路条款复杂浪费时间,所以常常以这种方式“书信往来”。



  很自然的,传这种密旨的人,厉盖差不多也都认齐了。



  然而今天来的这位皇帝身边的卫使,行止规范,礼敬张弛有度,但总让厉盖觉得少了点什么,却有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厉盖微微皱了一下眉,直接用手指捏熄了那团才刚刚缠上绵锦的火苗,随手把它揉成一团放入了怀中。



  ……



  北城,丞相府。



  府东那处植满香樟树的独立小院到了这个时候,躲在树根下的虫子开始了每天晚上的活动。此起彼伏的虫鸣声交换着属于它们的消息,虽然没人能听得懂,可对于人来说,这样的声响是具有一定助眠效果的。



  小厅里方桌上摆着一盏油灯,灯火并不如何明亮。丫环小蔷紧紧抱着个圆食盒坐在桌边一把小凳子上,那油灯的灯光只是描出她微微躬起的背部轮廓,还不足以在地上映出她的影子。



  她看起来是正在努力睁大眼睛,好不让自己睡着,但她双眼上下眼皮却在控制不住的“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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