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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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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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这一个照面打过之后,双方都没有任何损失。



  林杉没有闲暇去分析这些人的怪异之处,领着莫叶挨着墙根行走出几步远后就忽然纵身而起。足底生风,手中软剑剑柄倒扣在墙,他的轻功虽不如那些专攻此道的夜行人灵活巧妙,但要翻越这丈许的院墙还是不难的。



  然而,他才刚跃上院墙,连跃墙而下的准备还没做好,就有一张巨大的网扑面而来。



  这张网是用绳子织成,明显可见它的用途不是捕鱼、也不是捕鸟,而是专为一个人设计的。



  幸而林杉跳墙而下的起势还没做好,否则他要是撞入这网中,在那张隐藏绳扣、柔软而无从借力的巨网之中,他再想转身回来就难了。



  面对那张展开扑来的巨网,林杉手持软剑剑花怒放,在剑尖轨迹走过几个不工整的大圆圈后,就有十几股网绳被他用剑身扣住。错综的网绳带着来自不同角度的力量,将那柄软剑的剑身带得微微扭曲,但依旧无法摆脱那只握在剑柄上的手,这剑便还没有失去控制它的灵魂。



  林杉握剑的手手背青筋隐现,沉喝一声,那把剑猛的抽离,之前搅在一起的十几股网绳霎时被松开,却再没有还原成网的机会,只剩片片卷起毛绒边儿的绳渣飞了出去。



  这样的猛然发力,也忽然牵动了林杉的肺脉刚才被那伪装成布庄掌柜的高手留下的隐伤。那名高手指间的劲气还留在他的肺部经络中,这连番的变故让他没有多余时间调理那丝不安分的劲气,当他自身真力引动过快时,那丝隐伤就发作得更加明显。…



  林杉皱了皱眉,紧抿着唇依旧没能忍住的咳了几声,刚才浑身那骤然拔高的气势也自散了三分。



  但在这时,又有一张巨网迎面罩来。



  他刚才虽然成功的毁了一张网,然而那两个施网的人还在。明眼人不难看出这场围杀的处心积虑之处,那么它的参与者又怎么会没有备招?



  网只是工具,没有人控制,什么网都是不会自己行动的死物。要出院子,必须要破网阵;而要破网阵,还得从人开始施手。



  可是此时的林杉随着他那几声闷咳,周身聚起的劲气散得只剩刚才的一半,要他再一次的挥剑碎网,于他自身的力量上有些勉强不说,那两个施网人这一次也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让他得手。



  所以他再次选择了后退。



  在抱着莫叶直接坠下院墙的前一刻,他看见院墙外围下伏身的一群人,从那群人的衣着上来看,他们的来路似乎还不是一处,但目标应该是一样的。这意味着,放弃院墙顶上,或许他连下一次跃上的机会也都放弃了。



  翻身坠下之时,他看了一眼阳光明媚的天空,心中不禁又苦笑一声:大白天的干这种勾当,居然也没有巡城队发现,看来是自己低估了京都某些官员的力量范围。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说过的一句话。



  十多年前,王炽入京,皇旗易名,京中官员被杀掉一批,留任一批。在那留任的一批里,最耀眼的官位除了时任丞相的史靖,次之就是原职奉还的吏部尚书。那位年逾五十,在前朝做了近二十年吏部主官的老尚书大人,在得知新帝允他保官续职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极力举荐了时任吏部尚书,同样保官续职的万德福上任。



  之后,那位老大人捐了全部家产,还不是用于赈济灾民,而是登名记重的冲入国库,只有皇帝和几名六部重臣知晓。接着他又休了妻妾,遣散仆人,将两儿一女留在京都,自己只带了一名老管家,离城而去。



  他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只是为了新帝能同意他告老归田。



  二十年的吏部尚书任职,其根蔓之深远,新帝如何能不警惕?



  老尚书大人的这个请求看来简单,其实不然。那位老大人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请命难在何处,所以才对自己这么狠,几招之间将自己削成了一根四面光溜的棍子。也许他更像是削掉了那些牵连着自己,然而正在慢慢腐烂的藤蔓,自己会疼会流血,但也是斩断了那些藤蔓牵连着主体一起腐烂的机会。



  老尚书大人离京远去时,走的全是水路。他的理由很简单,身边没有仆人,只有一个一样上了年纪的老管家,走水路不用管车马,顺着流水而下,人也少受点颠簸,更能少受一些路匪的骚扰——他带的银子不多啦!



  不过,这个理由很可能如他辞官的那个理由一样,不太真切。



  离京最近的一片水域,老尚书邀请了林杉共话一宿。当时的林杉若要远行,其义兄王炽一定会安排一群高手缀着。老尚书此举用他对京都的眷恋情深意切的修饰了一遍,然而目的依旧是心明之人可见的。



  不过他把自己做得太干净了,王炽暂时也没想过动他,算是对他赠送全部家产的一种回馈,林杉的坐船送行,相当于王炽保了老尚书的半路安全,至于后面半路安不安全,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夜半中,船舱里,老大人不胜酒力,三五盏辣汤下肚,他端坐在草蒲上的身形开始不稳,脊背渐渐佝偻,双眼愈发浑浊,嗓音也有些枯糙。



  他望着盏中浊酒说道:“希望当今皇帝陛下能福泽天下,国泰民安。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活到这把岁数,谁当皇帝都与我关系不大了,只是希望国家强大,这样老朽即便是去边境种方寸田地,也不用担心活不下去。我的子嗣虽然不在身边,但没了我的前衬,他们才能渐渐忘了尚书家公子的身份。希望他们能够明白,在富强的国家做一个普通农夫,或许比在一个贫弱空虚的国家做一个将相要更加自在。”



  坐在他对面的素衫年轻人笑着说道:“您这是吃多了鲍鱼才会觉得青菜更加清甜,天天吃青菜的人,可是没有哪一天不想着吃一顿鲍鱼呐!”



  老大人也笑了,眯着双眼,失去弹性的眼部皮肤塌得更狠,使他的双眼几乎只剩一条缝儿。



  “没人规定天天吃青菜的人不许偶尔去吃一顿鲍鱼。”他饮干一盏酒,咂了咂嘴后又道:“天天吃鲍鱼,会吐的,而当你忽然想换一种口味,吃一顿青菜时,你却恶心的发现,自己的肚子里塞满了别人表面上恭敬万分的请你,实际上却如同用情势逼迫的让你吃的鲍鱼,青菜摆在面前,你却一口也吃不下了,你会如何?”



  “我……”对坐那人迟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言又道:“可是,您应该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也许再过几年,您便能衣锦还乡,青菜照样可以吃,生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拮据。晚生也说句大不敬的话,王炽看重你的,不只是在吏部拢共近三十年的资历,你为大局、为百姓所做的事,所出的牺牲,他也是看见了的。他……不是那般狠厉的人。”



  老大人闻言,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末了只是“呵呵”干笑一声。



  笑罢,他给自己斟了一盏酒,一口饮尽后,他才又缓缓开口道:“安远老弟,如果我能在十多年前碰见你就好了,与你共事,一定不像对付那群浮躁的家伙一样疲累,唉!也许我这话说得也不对,你或许是根本就不属于朝堂的人呐。”



  “此话怎讲?”对坐的人淡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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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269)、搁浅
  四川雅安今天上午8点发生7级地震,最近的气温也是有些反复,身在雅安的书友要保重啊!四川的书友们也要多多警惕。



  。。。。。。。。。。。。



  “你有很多的帮手,我……曾经,也有很多的帮手。”老大人在说这句话时,之前眯紧成一条缝的双眼慢慢睁开,眼中满是意味深长,“但,再多的帮手也都是外物。就说这撑船功夫吧!船板严密,船桨结实又如何,水上行走要抗衡的不光是浪潮,水下会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入这一行时间久了,人都是会变化的。”老大人搁下粗瓦盏,轻轻叹了口气,“也不能谴责谁的变化不对,能在这一行里留下的人,谁心里没挣扎过?眼不明手不快,遭殃的是自己,没谁愿意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渐渐把这种眼神和手段当成了习惯,也就能抚平了心底的挣扎了。”



  对坐那人俯身替他斟酒,凑近时微笑了一下,说道:“这么多年,您也没抚平自己的心,可见前辈真属性情中人,此次同船而游,晚辈来得值。”



  老大人微微愣神,然后怅然道:“以后我们还会不会再见呢?”



  “会的。”对坐的年轻人举了一下手中的酒盏,语气温和,不闻定然之音,但含定然之意。



  老大人的目光垂落在手里的酒盏中,没有立即覆盏而饮,而是忽然问道:“刚才我问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



  “鲍鱼与青菜的问题?”年轻人迟疑了一声,旋即笑道:“如果我真的想吃那份青菜,然而肚子里被鲍鱼塞得太满,我不介意找个没人的地方抠喉而呕。管他什么鲍鱼,自己喜欢吃的才是最美味的。”



  老大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末了说道:“你也是性情中人。”



  船体忽然摇曳了一下,两人手中端着正要开饮的酒歇溢而出,不慎溅到桌案上摆放的一盏长明灯。这种船上的灯都有防风的灯罩,然而灯罩并非全密闭的,点滴酒水闯了进去,船舱室内顿时一片漆黑。



  衣袂搓动声起,是年轻人在衣襟里侧寻找火折子,但在黑暗之中,忽然响起那老大人的声音。



  “安远老弟,永远不要低估京官的力量,哪怕你是皇帝的义弟。”



  “嗤——”



  火折子被吹亮,再次点起桌上的长明灯,林杉就见坐在对面的那位老尚书大人双手捧着酒盏,微微矮下一分,只见老大人面前的桌案一片干燥,似乎是杯盏中的酒丝毫未撒,倒是自己的盏中酒洒了一大半。



  老大人又说道:“风浪来时,我幸而做了些准备,虽是浊酒,洒了也有些可惜,只是你捧着的那盏,我想扶稳也是鞭长莫及。”



  “无妨。”年轻人在微愣之后轻松说道:“洒了可以再满上,喝完这壶酒,还可以再去打一壶来。”



  “你说得没错。”老大人微笑着饮尽盏中酒,没有再多说什么。



  ……



  身体偏斜,以自己的半边臂膀为垫,卸去了坠下院墙时会给臂弯间的莫叶带去的冲击力,笔直掉下院墙的林杉立即翻滚半圈,站起身来。



  莫叶被他保护得很好,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然而这个弧度的身形陡转,对于丝毫没有武功的她来说,令她最难承受的是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强烈的眩晕感,几乎让她呕出一口酸水。然而她没有时间休息,就看见林杉的背后,那张巨大的绳网从院墙上倾覆下来!…



  正当她惊骇之际,一把急速旋转着的短刀飞了过来,与那张绳网碰撞后,将绳网搅出了一个大窟窿。虽然那张网没有全部被毁,但也已丧失了围捕的功能。



  片片绳屑在空中翻飞,慢于那把短刀坠落的速度飘落,搅破绳网的短刀落地后,立插在离林杉不远的石板地上,莫叶才发现那把是具有一定弧度的。也许那就是它旋转得那么快,却又可以不完全的走直线的原因。



  与此同时,几步外,江潮的身影终于出现。



  “林大哥,我送你出去!”



  江潮大喝一声,人已冲了过来。他拔起那把立地的刀,倒过刀柄,居然将其与手中的另外一把短刀合并到了一处。那双刀合柄后,变成一只带有微微弧度的双刃梭,臂力渗入后,那把梭子刀便直刺苍穹,旋转着朝院墙上站着的两个施网人飞去。



  血,如雾一样散开……



  两名施网人还没来得及抖开第三张巨大的绳网,胸前的心脉位置便被那梭刀呼啸掠过。他们原本聚起在周身、游走于双臂间、将要攀爬上网绳撑开巨网的劲气,就在胸前要害被割裂的时候,挤压着全身的精华从闸口喷涌而出。



  两名施网人一个里一个外的坠下院墙,他们下坠的姿势与刚才的林杉有些相像,然而他们再也没有像林杉那样站起身的机会。



  然而,这两个人才刚下去,墙楼上立即又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他们所站的位置,与刚才那两人一致,并且他们在上墙后,立即着手去拾刚才那张还没来得及展开,现在耷拉在墙头的绳网。



  旋飞的梭子刀在墙头飞过半圈后,已经回到了站于墙下的江潮手中,他看见又站上墙头的那两个人,眉头微动,平托梭子刀的手再度扬起。



  林杉看了墙头上那两人的举动一眼,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急促叫道:“不……”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不可”二字只说了一个,江潮的梭子刀就已经脱手而出。



  站在墙头上的两人在各自捡起绳网的一端后,没有像前面那两人一样抖开绳网,而是同时朝一个方向抡起巨网,原本散开一半的绳网一圈一圈的卷紧,裹成了一根粗绳子。



  最后一抡,两人却是将绳子抽向凌空飞来的梭子刀。



  梭子刀还没欺近这两人身畔,就被提前探出的粗网绳抽到。旋转的刀锋割裂了一部分绳索,但并没有完全将整根由一张网拧成的绳子斩断。到是那绳子因为连贯性而带着的力道砸在梭子刀中央,竟令它停止了旋转。



  飞转的梭子刀就这样搁浅在那条沉重的网绳旁,最后旋转的一圈软绵绵的贴着那根粗绳子滑过,被那两个施网人反手再一抖绳给弹到了院子外的老远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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