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莫叶在握着那枚小盒子之后,脸上很快显露出诧异神情,厉盖淡然一笑,一句话说出口,解释得无比直接:“这是仿制品。”
莫叶闻言愣了愣神,而她心里很快又放松下来,默然想道:原来不是伍书那枚,还好还好……
紧接着,她又听到厉盖的声音:“虽为仿制,你也不要小看了它。”
莫叶立即严肃起心神,的确,就算厉盖不这么追加一句,她也记得刚才伍书手心托着这样东西时,脸上那种肃穆神情。
仿制也是分水准的,看来这只盒子仿制的质量,怕是不低。而莫叶清楚记得,自己从伍书或者程戌那儿不止一次听得,伍书的盒子世间仅有两枚。每次提到此事,伍书脸上都会显出极为珍视的神情,程戌则多是警告她不要再起“贼心”。
脑海里念头游走的同时,莫叶已开始认真观察起手中的仿制品。很快就发现了它与原物的最大差别:只有两孔。
莫叶沉思了一下,很快弄明白了一条理论。伍书的盒子虽然有四孔,但常用的只有其中之二,并且他自己也亲口解释过,另外两孔不是不能用,而是启用起来困难极大。这样看来,现在自己手中握着的这枚仿制品,能仿造出常用的两空,已经算是能取代原物八、九成的功能了。
难怪刚才伍书返回时,会是那样一副神情。
顷刻间。莫叶也感觉到了手中事物的重要程度。她有些犹豫起来,没有再继续观察那东西,而是抬眼看向厉盖。迟疑了一声:“为什么您要将这东西赠给我?”
“你觉得难承其重么?”话虽这么说了,但厉盖脸上丝毫没有要将这东西收回的意味,反之,当他看见莫叶发自内心的谨慎之情从迟疑着的言语中透露出来,他还略觉安慰。
他就是要莫叶将这样东西重视起来。
对于厉盖的反问。莫叶想了想后诚然点头,“这么重要的东西,您应该把它交给能为您出力的人,我只是一个闲人罢了,占着它可惜了。”
厉盖沉吟着道:“只要你珍视它,你便无愧于拿着它。追根溯源。它大抵还是你家的东西,只是碍于你刚才说的,原物有它更重要的用途。所以才会制作了这个仿品给你,这只算是一种补偿。”
莫叶讶然道:“我家的东西?”
厉盖点了一下头,但他沉吟片刻,还是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这件事若要牵扯起来。将会涉及到许多人,不知不觉又得把眼前这孩子父母辈的事全倒出来。
深吸了口气。厉盖只说道:“总之你好好将它收着吧。”…
莫叶认真点头应诺,正待将盒子收入袖内,又听厉盖忽然说道:“慢,我还没教你怎么使用它,仿制品与原物,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
伍书与荣术一齐退出庭院后,又穿行出了那长廊一样的书房,但俩人并未走太远,因为荣术还有侍剑武卫的职责,而伍书也有些记挂着里院的莫叶。
有些无聊的在廊下干站了一会儿,荣术抱着长剑,稍微往廊旁栏柱靠了靠,将双肩放松了些。
伍书看见他有些慵懒的样子,却没有计较他在当值期内的散漫,而是关心了一句:“你看样子身体还未恢复周全,应该再休息一段时间。”
荣术动了动手中的长剑,微笑着道:“说是侍剑,其实跟休息没什么两样。倒是你,白天黑夜都不得休息,这可不行,你嘴唇的血色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我一直是这个样子。”伍书也是淡淡一笑,目光在荣术双手抱着的剑上面扫了几眼,又道:“估计你这差事做不了多久了,统领大人不用剑……近几年连刀也未带了。”
“不当这闲差也好,再这么闲下去,我怕以后我难得恢复。”荣术此时说的“恢复”二字,不是指恢复病后的身体体能,而是那种心弦紧绷的做事状态。
伍书明白荣术话里的意思,沉思片刻后又道:“你都从外放部回来了,还准备绷着心做什么呢?”
“哈哈,我也一直是这个样子,不绷紧自己的心就不舒坦。”荣术爽朗一笑,目色认真地投向伍书,话语微顿后又道:“听说你就快要升任至四组的组长,今后很可能就是荣某的上司,以后还得请你多关照呵。”
“此事尚且待定,荣兄客气了。”意识到荣术对资料通达的速度之快,伍书暗暗有些心惊。但他很快想起荣术是统领大人的近身侍从,对于这些信息,他可以从大人那里直接听得,这就又不如何奇怪了。
心神稍缓,伍书也客气了一声:“留京组员能接受到的任务考验,远远没有外放部组员的积累丰富,以后伍某还要多向荣兄请教才对。”
荣术闻言,面现一抹笑意,正待回答,却又闭上嘴,朝一旁看去。
伍书也听见了,两名府院武卫自不远处走来,步履匆匆,确切来说,是有些仓惶感。
他二人知道统领大人正在内院与莫叶谈话至紧要处,而荣术又是大人的近身侍从,于是两人只对了一下目光,立即合并了想法,一齐朝那两名疾步而来的府院武卫迎了过去。
还未走近,伍书就已认出那两人来自兵器房,那处独院在整个统领府里算是比较封闭的所在,里面的监守武卫一般都不会离开站守的位置,除非是出了什么事。
简单交谈了几句,事情就很明晰了,原来是铁狂疯了。
但在细谈了几句之后,详情好像又不是这样。铁狂疯没疯,定义还有些模糊,他只是爬上了院墙,坐在上头不肯下来,但也没说要翻出去。
这可把守那处院子的一众武卫都吓了一大跳,因为平时他们都渐渐不再防备铁狂了,这家伙就如爱上了黑屋子里那些冰冷的“伙伴”似的,就连日常惯例里,每天要挪步到小院晒晒太阳的事,他都常常表现出不太情愿的态度。
但今天他却主动番强了!
得知这一情况,伍书有些犯难起来,不知道里面那两人谈得如何了。一旁的荣术却没有犹豫太久,带着两个兵器房的武卫就往内院走去。…
伍书迟疑了一下,随后也紧步跟了上去。
荣术是统领大人的近身侍从,他做此选择,伍书也不会多干预什么。而凭统领大人的武道造诣,不难察觉周围环境里的人行变化,即便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应该也能提前歇声。
又是穿行过走廊一样的书房,那两名兵器房武卫发觉统领大人不在书房内,刚刚感觉到诧异,紧接着他们跟着荣术到了后院,看见庭院里站在大人身边的那个陌生少女,两人似乎是在说着什么,这两名兵器房武卫顿时有些变了脸色。
如果他们知道统领大人正在招呼生人,或许不会这么直接的进到内院,只是刚才那姓荣的侍卫也没有透露丝毫此中信息……
不知己方到来,是不是有些不合适,这两名武卫步履微滞。
而他们很快就看见数步外的统领大人已经侧目看向了这边,并招了一下手。看来大人并未介意,这两个武卫心绪微缓,这才继步走近。
待了解了兵器房武卫转述的事情,守备统领厉盖也微微有些变了脸色,他没有犹豫什么,准备立即移步去兵器房看看事情的究竟。
两名武卫在向厉盖禀告铁狂的事时,莫叶就站在一旁,将他们的对话听入耳中,她大致也能明白,府院里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伸手探入自己的袖管里,指尖碰到那刚刚收入袖里的盒子仿造品,忽然心生一种复杂情绪。
随后,她忍不住抬眼向伍书看了过去。
此时的伍书已没有像之前掌托匣子时那样神情严肃端正,正好也看了过来。四目对碰了一下,莫叶只见伍书微微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大致已很明了,莫叶其实也明白,统领府院中的事,她没有资格涉及。说到底,今天伍书带她偷溜到院子里来,已经是在逾越规矩了。若不是统领大人知道她是谁,又念着长辈礼义,还不知道后果会如何呢。
然而一念至此,莫叶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看向伍书的眼神,也顿时怪异了一瞬。
…
(528)、知一叶
…
厉盖很快走远,他带走三人,去往兵器房,留在内院的却不是伍书。
因为脑子里还记着刚才突然萌生的那个想法,感觉自己被人摆了一道的莫叶心里有些恼火,很想立即去找伍书,跟他理论一番,但她同时又知道统领府不是她可以肆无忌惮到处乱冲的地方,便只能沉默等待在内院。
对于一旁稳稳抱着一把剑的那个陌生青年人,此时的莫叶当然没有心情与他闲话。
除了心情问题,莫叶对于荣术的态度有些冷漠的原因,还涉及一个身份问题。她刚才不是没看见他忽然自房顶现出行迹,对于此类擅长藏匿身形的人,她向来如有一种本能,不擅与之接近。
荣术也没有主动对莫叶打开话匣子,除了职属习惯,令他比较难与非同组之人聊上话,还因为他对眼前这个陌生少女,也是满心存着疑惑。
但若两人都把心里的事敞开了说上一说,似乎还可以找到一些共通处,关于莫叶今天跟着伍书来到这里的前前后后,其中隐约显出的突兀处,既是莫叶沉默着还在质疑的所在,也是荣术觉得奇怪的地方。
他作为统领大人的近身侍从,如果大人今天要见一个陌生的客人,他不会不先知道一些消息。
假如刚才他不是看见此少女由伍书带进来,他很可能会冲她出手,即便动手后很快被统领大人喝止,那也不至于容她在灯塔上面窥视那么久。
再回顾伍书进入府院的情形,他的本意,应该是不惊动统领大人,可他这么做是抱着什么目的呢?更为奇怪的是,当他的匿迹败露,厉大人不但没有发火。事情演变到后头,厉大人竟是认得那少女,并且双方还有着不浅的渊源。
既然是早就认识了的人,那之前还搞那窥视的一套,有何意义?
更别提后面,把铁狂完成还没过多久的小盒子拿出来,这似乎是早就预定好了的事项,否则哪会如此凑巧。
荣术于沉默中的这推测,其实也正是莫叶于沉默中正在思酌的事情,如果这两人愿意敞心一谈。合并一下各自了解到事情的那一面,或许很容易就能弄明白。
但两人恰好又是有这一步无法迈出。
然而终是因为伍书去得太久,院中两人安静了太久。暂收心中思酌之事,心性稍浅的莫叶先牵了一个话头出来。
“你知道我是谁么?”她侧目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无稽又滑头,一个表象的下面其实还牵连着数个枝节,但乍然一听,又容易让人以为。这只是顽心未减的一句戏言。
荣术闻声动了动眉峰,随后不答反问:“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本来没打算跟莫叶交谈,但既见对方主动发话,他也不能不理,而不论对方刚才那一问,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要应对起来却是容易至极的。
荣术的反问对莫叶而言,答案可算是已经摆在眼前了,但莫叶并未直接回答他是府院武卫。而是微笑着说道:“是我先问你的,所以你如果想要我回答你,你则必须先回答我先问的问题。”
“你说得倒也在理。”对待莫叶的辩言,荣术并未再反驳半句,并且他还垂目思索了片刻。像是对于她刚才问的问题、也就是她的身份进行了很认真仔细的思考,随后他微笑着道:“你是厉大人的贵客。”…
“呵呵。那你自然是统领府武卫。”莫叶很快也依诺回答了荣术刚才那句反问,心中则暗道:你也够能演的。
两人都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互相敷衍,但简单的几句往来,对话氛围却显得很和谐。
然而莫叶知道对方的身份并不轻松,荣术也猜想眼前这陌生姑娘的来头怕是不小,两人都没有闲聊的心情,无意将这废话继续下去,很快又都沉默下去。
好在之后没有等多久,伍书终于回来了。为了避免麻烦,他带着莫叶从来的地方走了。而看着番强出去的一高一矮两人,荣术仍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略微拂过一丝讶然。
出了统领府,还没走远几步,莫叶立即将刚才心里琢磨了几个来回的质疑全倒了出来。
伍书虽然有些意外于莫叶的反应之快,但也没有再继续做隐瞒,比较坦然的将可说的话都说了。
原来厉盖的确早有打算,想要找个机会见她一面,只是一直以来他都太忙了,疏落了好几回。而冷落了她快三年,虽然他也有他的苦衷,但还是有些担心她对此已心生芥蒂。
没想到今天伍书擅自做主,主持了这么一出窃入统领府的戏码,便将所有“症结”都打通了。
然而虽是一场戏,过程却并不轻松,因为伍书没有提前知会统领大人,凭统领府院守卫戒严的敏感程度,这戏差一点就演成真的了。要知道,任何敢窃入统领府的人,即便不被当场射杀,也可能要挨几支弩箭。
幸而府院武卫自制力也够强悍,所以刚才伍书带着莫叶登上房顶时,那么多支弩箭一齐瞄准过来,但却没有一支滑弦而出。
否则,群弩之中只要松发一支,联动性是很高的,他难保身上会被扎成刺猬。他那身贴身劲装虽然稍有阻挡作用,能凝阻箭矢不至于穿透脏腑,但少不了也得大放血一回。
知道伍书不是故意要算计她,莫叶也很快忽略掉这点心中不快,不再计较。而听伍书略提了一下刚才在房顶遭遇群弩对垒可能会造成的危险结果,她不禁有些好奇,斟酌了一下后即问道:“叔,你说刚才那种情况,他们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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