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归恩记- 第45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因为廖世的这番话里头引用了叶子青说过的话,所以也引得陈酒格外留心,反复将这番话在心里逐字琢磨了一遍,她忍不住说道:“我该拿什么去自信呢?”



  “自信的意义在每个人的心里解释都是不一样的。”廖世平静而严肃地说道,“我只知道我对自信的看法,那便是接受了最坏的结果。如果能正面考虑事情的最坏结果,那么事件过程里的重重挫折磨难就都不再过于重要。”



  “接受最坏的结果……”陈酒喃喃轻语,将廖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脸上渐现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过……”廖世忽然又开口说道,“你应该不必接受最坏的结果。”



  陈酒神情诧异地看了廖世一眼。



  廖世犹豫了一下,终是详细解释道:“林杉应该也没有告诉过你,关于他的师门,有一项数百年未变过的规定。但凡成为门派继承者,终生不能娶妻,独身以专念谋事。”…



  陈酒惊讶得轻呼一声。她的确是头一次听到这种有关林杉的事,而廖世只是透露了一句话,即让她内心无比震惊。



  原来……他那般珍爱叶姑娘,最后却间接等于将其拱手让人,竟是因为这种怪异的门派规定?只是……如果是连叶姑娘都无法突破的门派限制,自己又能奈何得了?廖世刚才又说自己不必接受最坏结果,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廖世将陈酒的神情表露尽数观入眼中,不禁失笑道:“任谁第一次听到这种古怪门规,都会感觉惊讶,但他所在的门派十分古老,也正是倚靠这种规定,才得以流传到现在未被破坏根基。这个中原因,我不便多言。我只是要再说一句,他还有个师弟,但是早年就离开了师门,所以继承者的责任才会全压在他身上。而如果能寻到此人,或许继承者之选会发生改变。”



  陈酒眼中神情略生波澜,如今的她经历颇多,已经不是一个容易被冲动影响思绪的人了,思索一番后,她先问了一句:“他的师弟因为何故要早早离开师门,药师可知?”



  “一个误会。”廖世沉吟着说道,“这些年里,他自己也一直在找他的那位师弟,所以看起来问题应该不大,可有回旋的余地。我曾探问过他的口风,如果师弟寻回,置换继承者的事至少有七分能成。”



  陈酒思索着问道:“那还有三分不可成,可能是什么缘故?”



  “在他的师门里,继承者是需要进行比试的,而他早年就能成为继承者待选人,已然可证明一个问题。”廖世说到这里顿了顿声,片刻后又调转话头道:“但今时不同往日,师门比试虽然大部分是文试,不过他的身体状况劣化严重,即便他不考虑自己,仅为师门大计,也不能再勉强为之。”



  …
(611)、去处来处
  …



  廖世话中透露出来的几条消息在令陈酒倍感惊讶的同时,也的确给她带去一份很有说服里的希望。 只是在欣喜之余,她又忽然很想问廖世一个问题,但考虑到三年来廖世从未提过与自己亲人朋友有关的任何消息,她不禁又犹豫了。



  然而廖世却能从陈酒此时的脸上表情看出一些什么,事实上不管是与他相处得久了的人,还是只听说了他的一些传闻的人,都很想知道一个问题:流言中所讲的那位用童子合药炼成人傀的妖医,到底是不是药鬼廖世的同门师兄弟?亦或者应该说,廖世真的与那个臭名昭著的妖医是同流么?



  这是一个对于廖世而言应该非常敏感的问题。旁闲陌生人如果敢当着廖世的面问这个问题,没准会因为激怒了他而直接被一把剧毒药粉放倒,而若是他的朋友这么问,或许会为此赌上难得凝聚的交情。



  陈酒真正想问的,只是单一指廖世的真正身份,隐约有把他与林杉的身份来头捆绑在一起的意味,倒不如何在意他究竟与那妖医有没有关系。然而如果她真的问出口,这个问题又必然会牵连到妖医传闻,问题本身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但陈酒没有考虑到一个问题,刚才廖世既然能对她说了那番话,已然有不拿她当外人看的意思,而迈过了这层关系的阻隔,自己人之间谈点私事私话,又有何不可呢?



  所以,当陈酒还在犹豫时。忽然听到廖世主动开口,语气似乎很随意地问了句:“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究竟是什么人?”



  他说的这句话乍一听来有些自相矛盾,陈酒当然知道他是谁,他是药术精湛、堪称南昭第一人的药师,他又是南昭民间名声极恶、传言嗜好用活人试药的药鬼,但他却是南昭君主义弟林杉极为信任尊敬的人。



  但这些都是陈酒已经了解到的,而她现在真正想知道的。是廖世的另一重身份。



  此刻廖世主动开口,给她开了一扇门,示意她可以直接问。



  陈酒怔了怔,她望着廖世满是皱纹但神情十分平静的脸庞,良久不发一言,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廖世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微笑,随后慢慢说道:“在这世上。能使我当面闲谈身世的,只有林杉一人。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去问他吧!或许要他开口说这事,并不比要我开口来得容易,但如果有一天他愿意开口告诉你这些事,无论结果如何,都应该是你最期盼的那种结果了。”



  廖世的话说到最后一句时已有了两重意思。他这是给陈酒留了一道衡量某事进展的标尺。明白此意的陈酒眼眸中渐现感激之情,注视了廖世片刻后,她深深一鞠。



  廖世姿态泰然的领受了陈酒的这一拜,似乎在那一刻,他佝偻的脊背挺直了一分,真正像一个德望颇丰的长辈一样站在一个后辈面前,因为许诺了某件事而领受后辈的拜敬。



  待陈酒站直起身,廖世思酌片刻后又道:“刚才我对你提到林杉的师弟,只是提示你某种转机,但在他面前你最好不要问此事半句。也不要试图自己去寻他的那位师弟以求促成此事,因为这极有可能触怒他,你记住了么?”



  陈酒闻言,眸中本来微含笑意的眼色顿时冷却下来,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廖世像是自肩膀上卸下了一副重担,长长舒了口气,不知用意为何地摆摆手,便转身离开了。…



  陈酒则是还站在原地。目送廖世一步步走远。经过今天的这番交谈,廖世在她心中的地位发生了一个转折性的提升,同时也影响到了她的情绪,因为显然随着林杉离开这里。廖世也该走了。



  一个是她心之向往依恋的人,一个此刻已等同是她的亲人长辈,这两个人都走了,这种离别情绪让她顿时感觉无所适从,极为不舍,但自己又无力去做些什么来改变此事。



  而当她见那佝偻背影走远模糊,终于收回目光,眼中渐起湿意的时候,她忽然又视线朦胧的看到,那个模糊的身影似乎又在往回跑。



  抬手快速擦了擦眼,抹去了眼角刚刚溢现的水花,她果真看见廖世又回来了,而且还是跑着过来的。



  “药师,你……”望着微微喘气跑近的廖世,陈酒心下讶然。



  廖世站定后作了一个深长呼吸,接着才慢慢说道:“听说你擅长酿酒,有一种酒不知道你能不能制作?”



  陈酒听出了廖世所言的后半句话改了一个词,前面还言“酿酒”,到了后面就成“制作”了,意识到此事恐怕不太简单,连忙凝起心神,问道:“药师需要什么酒?尽管吩咐。”



  廖世一边思索一边描述道:“具体来说,它应该不算是酒,而只是一种闻起来有酒味的清水。”



  “有酒味的清水?”陈酒将廖世说的话喃喃重复了一遍,脸上已现出疑惑神情。



  “如果你能在半个月之内制作出这种酒,可算是帮了林杉一个大忙,也许他还会因此把你带上一起走。”廖世说这番话时微笑着捋了捋胡须,但随后他的神情又渐渐严肃起来,温和落在陈酒眸中的目光一定,又道:“但这种酒一定不能喝着有酒味,否则会害他伤身。你制作时多找几个孩子尝一尝,如果做不到就不要勉强,记得了么?”



  “记得了。”陈酒认真点了点头。虽然她还没问廖世,要这特别的酒究竟作何用途,但她心中记挂的全是与林杉有关的事,因而在听廖世提及“半个月”这三字时,她很快思及一事,便大致明白过来,眼中渐渐现出亮光。



  ……



  之前在林杉陪廖世吃饭时忽然到来的那位信使居然是自京都而来,这与平时常在西北两地来回跑的秘踪信使意义上截然不同。带着信使来到书房,知道这位风尘仆仆的信使真正由来,林杉还以为他带来的是皇帝密旨,正要行见君大礼,却被信使提前拦住。



  “林大人不必如此。”见林杉虽为皇帝义弟,也极受皇帝倚重,但他隔着千里之遥,依然对京中那位皇帝义兄恪守君臣礼式,信使的心里不禁有些触动。



  即便他带来的信物真是出自陛下之手,但这属于密件,秘事秘办也无可厚非。但他今次带来的真不是陛下手书,林杉却根本没有质疑询问,可见他对陛下之礼敬忠义全然发自本心,自然流露。



  并双手托举小方匣递出,信使微微躬身,恭敬说道:“此物实为宋家阮公子所托,并携阮公子一句叮嘱,盒中物品必须轻动。”



  听信使提及阮公子,林杉心中很快浮现一个故人的身影,他只是在听信使言及小方盒并非来自皇宫之时神情一缓,很快就又凝重起来。



  十多年前,大致也是在北疆这片地方,林杉结识了先他数年在边军大帐中为王炽效力的阮承纲。非战时两人常促膝而谈,往往彼此间都能收获一些新思路,而在后来的战时,两人亦是多次并肩作战,话友之谊在铁血中得到锤炼。…



  只可惜阮承纲逝去太早,连王炽入京的得胜场景都差看一眼,既是天大的遗憾,也让他的战友知交心生无奈低郁,久久难散。



  如今故人之子已经长大成年,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他加冠大礼的日子了,但林杉对此子的印象,仍然还只停留在孩童身影、以及最近一年里稀疏往来的几封简短信笺上笔画如钩的文字。



  接过信使恭敬递来的小方匣,林杉思及一些旧事,托着匣子的手不由得一滞。信使看见这一幕,倒是想起一事,拔出袖匕横放在匣子上。林杉的目光落在这匕首上,才算是回过神来,很自然的出声道谢,然后执匕割开了匣子边沿的硬火漆。



  信使见状,立即拱手道:“秘信秘事,属下先行回避。”



  林杉点了点头,递还匕首。待那信使出去了,他才掀开匣盖,就见里头摆了一直鼓满的牛皮纸袋。



  事实上林杉对这匣子并不陌生,上头涂的一层木漆既防火又防水,封口火漆亦如是,而盒内的牛皮纸则比较易燃,但可作为防潮首选。看见这两层,他已经能明白,袋子里装的是纸质物。



  而能损害到纸质物的外力,除了水与火,便是折裂了。林杉记得刚才信使转达的话,所以他没有用手直接去撕信袋,而是拿着纸袋走到书架一角的剑架前。



  柯坚收山之作的那把剑,虽然被林杉鉴定为不能用作蛮力硬砍,但剑锋之利仍算佳品,吹毛断发不在话下。林杉拔剑离鞘至一半,将纸袋封口凑了上去,只轻力一磕,袋口立即整齐的断开了一边。



  袋子里装的是本册子,虽为里头一片空白,但不难看出这是生意人做账专用的那种册子,倒也适合如今阮洛的生意人身份。林杉微微一笑,推回剑柄,将册子翻开几页,很快就看见了夹在册内的一片薄纸,他眼中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
(612)、辞别一席话
  …



  白册中夹藏的那张纸实际上比寻常的纸要稍厚,但比起这张纸承载的白银数额,顿时又让人观之容易心生一种错觉:它是不是太轻了?



  数天前,燕钰在东风楼包场时开出一张白银三千两的空头票据,用的是燕家内部才能通行当现银进行钱货交换的票券。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这张票券在两天之内,被人携带连夜疾驰千余里,又给送回了北地一个离他极近的地方,但却是送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尽管阮洛为了留下此票券,出面实打实的垫付三千两雪花银给东风楼,使这张穿行梁、昭两国界线后本该不具有说服力的纸片拥有了实际意义,但这个实能只有最多一个月的实效,便很可能重新变回一张无用的纸被揉皱作废。



  自从三年前在京都与皇帝见过一面,知道皇帝准备与燕家合作一件大事,林杉从那时开始就在不断用各种人力方式渗透燕家总商会,三年来从未间断,他已知道这种票券的有限价值。



  另外,考虑到燕家现在已经五十多岁的总商会大当家恐怕没得几年操劳,就该把位置让出来,让他那三位已经成器的儿子接掌,林杉还不忘使人观察燕氏三子各自的行事习惯与性格,因为他始终不相信燕家的诚意能堪王炽的重托。



  从燕家自己制定的行商条例上看来,票券也不是不能被架空,这种事旁人做不来,但燕家三子勉强还是做得。



  燕钰为了私事开空票。白银三千两虽然不小,但也不是他私下掏不起的数目。而以他的做事性格,不论是找燕家某样商事填补这个账目漏洞,还是他自掏腰包买单,这张暂留在阮洛那儿的空票,绝难搁着超过一个月时间。



  林杉走至门口对光处,仔细地检查了一番那张夹藏在白册里的燕商空头银票,排除一切损坏、以及影印造假的可能。相信这张票券的真实性后,将其安放回白册内。



  走回书桌旁坐下,他又沉吟片刻,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瓶子,又取了一只没用过的羊毫笔,探入瓶中沾了沾,开始在白册扉页快速书写起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