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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听了这声质疑,叶诺诺终于肯收回目光看向莫叶。
她不知道莫叶曾经的生活际遇之详细,只按照自己的理解,给印象中属于外郡人的莫叶解释道:“能进武院当然是最好的了,但民间也存在武师自己开设的武馆,收徒弟传授个人的武学领悟。这是官家不会阻止干扰的事。”
“武馆和武院有什么区别么?”莫叶随即又追问,“听起来只是一字之差,但听你的语气,似乎这二者之间有很大区别。”
“当然有区别啊,很大的。”反正慢慢排着队。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既然起了新的话题,叶诺诺干脆就敞开聊了起来,“武院是官方开设的。所收弟子都能得到一套完备的武艺指导。与十几种兵器相关的武艺招数,也都聘有专长武师指导弟子练习。相比而言,武馆就是比较单一的私人授徒。”
叶诺诺稍稍顿了顿,然后接着又道:“艺从武院的弟子学成后,大多能混个衙差资格,能力好一点的还能进京都府当差。但是武馆所收弟子里则存在许多良莠不齐的人,大多学些花拳绣腿却也够混去大户人家当护院家丁。现在世道太平了,没那么多打家劫舍的罪案,护院家丁这份工作算是肥差了。”
一旁的小丫忽然插嘴问道:“所以咱们家没有护院家丁。是因为养不起这些混肥差的人么?”
叶诺诺顺手就用啃得只剩一个山楂果的糖葫芦签子敲了一下小丫的头,撇嘴不屑道:“谁敢抢到我家来,我让他眼睛瞎一个月。还有,你可别小看了你那柱子哥,有他站在大门口,三个壮汉一起上也是奈何不了他的。”
小丫眼中神情忽然变得激动起来。问道:“真的?柱子哥真那么厉害?”
站在她身旁的小玉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叶诺诺闻言也是摊手做出一个无奈地表情,没有再说什么。不知道她是无奈于小丫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一点,还是无奈于小丫的忽然花心乱冒泡。
莫叶微笑着说道:“不知道诺诺妹妹除了研制过辣椒水,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发明。想必一个不怕毒虫的人,研制出的防身克敌药水。都是很厉害的吧?”
她说罢还轻轻拍了拍挂在腰间的一个缝得有些歪扭的布袋,那正是她那天离开叶府时,叶诺诺送给她的防狼辣椒水。
叶诺诺见莫叶一直随身携带她的‘作品’,心下顿生一种成就感,脸上也现出一丝得色,不再理会小丫的打岔。
扔小丫到一旁让她独自发花痴去,叶诺诺言归正传,对于莫叶好奇的那个问题,继续解释道:“虽然说武馆弟子中,常会有参差不齐混日子的人,但武馆在某一情况下,也是以这点不同优胜于武院的。往往真正的高手都是出自武馆,如果武馆的授艺师傅发现他的弟子中有天赋极高者,会着重培养,或者收为关门弟子,进行一对一的武艺传授。但在武院,弟子能得到这种待遇的机会是极少的。”…
莫叶不禁问道:“这是为什么呢?学识不应该是越多越好么?”
“武功……好像不太相当于学识吧?”叶诺诺摇了摇头,她对这方面的认识也是道听途说而来,知悉得并不透彻。迟疑了稍许,她接着又道:“我爹是万万不会同意让我学武的,但我听过一种说法,习武,多而不精啊。”
话说到这里,几人暂时都失了言语,因为她们说到了一个自己都不甚理解的知识点上。
就在这时,排在她们前头的一个人忽然转过身来,温和对几个女孩子说道:“武院是有学年限制的,到了年限就得出来了,不像武馆,只要拜入的弟子有天赋,学个十几二十年,成为一代武道大师,也不是没可能。学武这种事,牵连一身筋骨皮的锻炼,得亏年年严寒酷夏不停的锻炼,才能有成就,哪是武院只用三、五年时间就可以培养得出来的。如若那样,高手未免太不值钱了。”
这半道插话进来的是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男子,他的双眉虽然不甚浓黑有劲,看着有些文弱书生气,但五官脸孔生得还算端正和善,不像凶暴或者险恶之人,若是路上遇到闲聊一段,应该没什么问题。
几个女孩子没有对他设有太大防备。而叶诺诺则是第一个开腔,算是容纳了这个陌生人进入自己这边的讨论话题,平声问道:“那这位叔叔可知道为什么武院不培养武道高手?多出一些高手为官家效力,岂不是更好么?”
“小姑娘,你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文弱男子说到这儿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再才继续说道:“能为官家效力的武力,他们已经有了,是军队啊!武院的任务只是为官家输送衙差待选人。衙门里有一些会点武功的人也就够了,绝顶高手大多也不愿意总呆在一处地方早敲锣晚守门。”
叶诺诺不甚理解他说的这段话,但又对她能理解的那段话表示赞同,于是她只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点头连连道:“也对。”
她心里对文弱男子的话是存着几分疑惑的,但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与这陌生人深入讨论什么,只是见他主动凑过来,便随他闲聊几句罢了。
除了她心里是这样打算了,一旁的莫叶其实对这文弱男子的话也是半信不信的态度。
莫叶相信的是她未曾接触过的一部分有关武道的知识点。怀疑的则是她能掌握的那一部分。她的质疑处比叶诺诺更为具体,因而致使她又有些怀疑起这个文弱男子的身份来。
如果武院不能长时间收留弟子习武,那山水书院是怎么回事?
虽说她以前在邢家村居住时,也从邢风那儿得知,山水书院建议习武将近四年的邢风去京都参加武举。对此建议,山水书院的院长也愿意提供直荐信。以供邢风跳过州试环节,但山水书院也没有因为邢风没依从此建议,就将其罢学。
并且像邢风这样长时间待在山水书院的弟子,六、七年以上资历者也是有的。
难道是两地的武院有所差别,帝京的武院在制度上。会更严苛一些?
见刚才还聊得火热的几个人这会儿都不说话了,那文弱男子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又开口道:“这位小姐身娇体贵,练武那种粗鲁技艺就免了,等到及笄之年,寻个好人家嫁了,自然有人会保护你一生周全。倒是这位小伙子,年纪轻轻,身形有些单薄,正好可以练武强身。在这个年纪磨练一下体格,良效最明显了。”…
莫叶闻言不禁微微愣神,旋即她回过神来,总算是有些明白了这文弱男子主动搭腔的原因了。
她正要开口拒绝,却听叶诺诺抢先一步,开口问道:“京都武馆数目和派系繁多,这位叔叔,您觉得我的这个朋友适合去哪一家武馆挂名拜师呢?”
莫叶正想阻止叶诺诺,却看见她身后那两名丫鬟都在忍笑,她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没有开口。
文弱男子正待开口,看见一旁忍笑的两名丫鬟,忽然也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不等先开口说话,他侧目又将莫叶打量了几眼,终于看出了些许异样,顿时脸上浮过一抹尴尬,瞬时敛去。他干咳一声,揖了下手,低声说道:“小姐,请恕在下冒失了。”
说罢,他便转过脸去,不再看这边了。
叶诺诺身后的两个丫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莫叶则微含责怪意味的看了叶诺诺一眼,似乎是在说:你啊,能不能别太爱玩了,非要让一个大人在你这一个孩子面前折了面子,你才觉得有趣么?
其实莫叶没有怪责那文弱男子的意思,但是那人转头过去,也转得太快了。
另外一边,叶诺诺也没有怪责他的意思。
对于武馆招揽弟子的行为,京都内城但凡时值青春年少的男孩都有遇到的经历。只是见眼前这位有些书生气的文弱男子竟把莫叶误看成少年小子,这让叶诺诺觉得有趣,便顺势戏弄了对方一下,待她回过头来时,不禁又在莫叶身上多打量了几眼。
莫叶陪阮洛出门时,的确是换作书童打扮,但或许是因为叶诺诺知道她是女子,便一直先入为主的把她当姐姐看,一路上都忽略了她那古怪着装。
(638)、早来的风景
…
“你昨天说要带一样东西来给我看,是什么?”
再次来到昨天为避雨而进过的店子,今天的莫叶已没了昨天那种悠闲心绪,略施薄妆的素净脸庞上明显写着“有事”二字。看见这一幕,石乙内心深处那份已经埋藏了许多年的职业习惯忽然受到撩拨,没有与她多叙闲话,直接提及正事。
莫叶当然是有事而来,听到石乙言语提及,她也没有再犹豫,直接从袖中取出那东西,铺开在桌上。
一张折了四道的纸铺开,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却行迹颇乱的线条。
石乙在看见纸上那些线条的第一眼时,下意识就想循着那些线的展开来看清它们的走向,但他只是看了一小会儿,很快就觉得脑中眩晕,意识像被乱风卷成棍子的锦旗,拧得难受,他连忙闭上了眼睛。
在决定拿这幅不能称之为画的画轴给石乙看之前,莫叶还只是隐隐觉得,或许石乙能帮自己看出点什么。此时旁观石乙对这幅画的态度,莫叶有些欣然地觉得,石乙待事与自己见过的其他人果然不同——这幅“画”若是搁在别人面前,恐怕会在最短时间内被评定为废纸吧?就别提谁会留心于它本身了。
但见石乙皱眉闭目的样子,莫叶心里又有些失望。很显然,他是有心为之,却又无力为之。
可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你发现了什么?”
石乙摇摇头,在睁开眼的前一刻,他凭自己对方向敏感的辨别能力,伸手极准地将桌上那张纸对折,让自己在睁开眼时不至于再接触纸上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睁眼叹息一声,他才开口说道:“为什么给我看这幅画?”
……
莫叶在宋宅被匆匆而至的叶诺诺匆匆拽走时,她本以为叶诺诺所说的那位客友早已等候多时,所以一路上她半句话也没多说,跟着叶诺诺匆匆的脚步 。也匆忙朝外头赶。
待她随叶诺诺登上一处茶楼的二楼,在临近街道的一雅间里坐下,莫叶才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
一壶茶喝完,添了第二道泉水,她也并未见到那位‘久等的客人’。或者说。这一大清早的。从时间上推算,也不够谁久等她们的。
除非那人是从天刚擦亮时就在这儿等——这显然有些说不过去啊!
望着坐在对面,正不停剥着盐水花生。吃相有些猴急的叶诺诺,莫叶思忖道:“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啊?以你那赖床的习惯,估计是为了多睡一会儿,连早饭也不吃了。”
“知我者,莫姐姐是也。”叶诺诺并不争辩,还顺势卖了个乖。她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明显是习惯使然。
莫叶啜了口茶,淡淡道:“但是你欺瞒我的事,我却是猜不到了。”
伴随着香脆花生仁嚼碎发出的声响。叶诺诺咕噜道:“我没欺瞒你啊。”
莫叶敲了敲桌子,道:“那客人在哪呢?”
叶诺诺明白过来,她先悠闲喝了一大口茶,满足的舒了口气,然后慢慢说道:“没有欺瞒那么严重吧?我今天是要带莫姐姐出来玩的,又不是出来办事。没有必要那么急躁,咱们慢悠悠的玩啊。”
莫叶无奈地道:“你刚才拽着我走时,可比我现在急躁多了。”
吃饱喝足,叶诺诺终于肯坐好身形,她舒了口气。忽然神秘一笑,然后凑近莫叶耳边,覆掌于唇上,轻轻说了几个字。…
莫叶听完她的细声耳语,顿时目色一变,两个字直欲脱口而出,但见叶诺诺抿着唇长吁一声,她才顿声。
隔了片刻后,她斟酌着诧异道:“你不是说她前天才找过你么?这么快又出来,真的没问题么?”
“所以说,必须是我们等她,而不能让她等我们。”叶诺诺冲莫叶眨了眨眼,“虽然她这两次出来,中间隔的时间很近,但这不表示她想出来一趟就容易啊。”
莫叶沉静想了想,觉着也对。她面色稍缓,话题转入今天出来玩的主题上:“你还没有告诉我,今天你准备去哪儿玩呢。”
叶诺诺微笑着道:“嗯……你昨天一整天都待在宋家,可能还不知道吧?明天就是春季海运的起航之日。”
“明天?”对于莫叶而言,这消息来得的确有些突然,不过她在乎这个消息的原因,不同于叶诺诺的玩心为大,而是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海贸船队的起航,即意味着伍书要走了。
“官榜上前天傍晚贴出的通告,因为这几天我都被我爹管着,在家抄书练字,也才刚知道。”叶诺诺看着莫叶微怔的样子,咧嘴一笑,“怎么样?吃惊吧?”
在叶诺诺的声音中,莫叶回过神来,她有点走神的笑了笑。
收起心神回到叶诺诺说的事上,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微讶问道:“既然是明天的事,你怎么今天就把……她约出来了?”
“你这就是暴露出你一次也没看过京都海贸起航的壮观场面啊。”叶诺诺认真地说道:“要想占个好位置观看那壮观场面,最好就是要买海港码头的看票,否则明天我们就算去了那里,也只能是看人山人海了 。”
莫叶疑惑道:“她还需要买码头的看票?”
叶诺诺愣神片刻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轻声叹道:“一直以来,她都是坐在车驾里,隔着一道素纱看海上船景,周围还有一大圈侍卫守着。那哪算赏景啊,顶多属于走走过场,所以今年她特别想站在海岸的看台上,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