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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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5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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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寻常走街串巷唱曲女辛苦一年,也未必能挣这么多。关键是,若能一次性收获这么多财富,也许凭此置办个小家业,机会拿捏得好,日子一下就能走上稳定路轨,便再也不用做这样低贱的卖唱活计了。



  这片漂亮的叶子,对于卖唱女而言,不仅是价值不菲,而且还极有可能成为她一次翻身机会的有力筹码。



  但她面对这片叶子,居然还能守住一份劳与得互趋平等的信念。



  有一丝亮色自阮洛眼角滑过,面对卖唱姑娘的婉言推拒,他心里早有应对的话 。不过。他会早有准备,倒不是因为他怜悯于此女子身世的孤冷漂泊,而是他有理由与王炽一同仔细听听川西那边的情况。



  “我虽然久居京都锦盛之地。耳旁却时常听说川西边陲之苦难,不知究竟如何。”阮洛望着那姑娘。徐徐开口说道,“现在有这个际遇,能听一听姑娘从千里之外带来的声音,若不是虚情作调,在我看来,就值得此价。”



  现在阮洛的意思已经与王炽走到一起了,那就是要这卖唱姑娘唱出真曲。至于雅不雅。妙不妙,反而变成了轻的东西。



  但最后还剩一个问题,令这卖唱姑娘在向阮洛报以感激地微笑后,微微侧过脸看向了王炽。欠身以礼,轻声相询:“不知……”



  她照例又准备喊“好人老爷”了,王炽突然抬手,将她话意打住,又看了阮洛一眼。微笑说道:“如何不能,京话甚妙。”



  “爷爷,”见王炽答应得干脆,阮洛抛金叶子抛得洒脱,这卖唱姑娘似乎也受了些影响。不再拘谨忸怩什么,向身后一偏头,招呼上了那抱着一把三弦胡琴的老者,“孙女今天要唱一曲‘山岗风’。”



  川西山连山,川南则丽水多些,此山此水养此曲风,川西唱得最多的,自然是与山有关的律调。



  也许是因为特别的环境所造就,传递在重峦叠嶂之间的歌声,便惯常不已柔润宛转为特点,而更考验和锻炼嗓音里那种最原始的浸透力。



  搭配这样歌声的乐律,亦有此风味。



  毛糙干枯如柴的琴梆子上,如果不是铮着三根光洁笔直的细弦,真得很难让人将其与能给人带来清朗感受的乐器联系到一起。而如果不是如此近距离听老人枯指滑过冷弦发出的第一声响,恐怕也很难有人会认为,这把“干柴”不但是乐器,还是三弦当中品质上乘的作品。…



  “山岗风”的伴奏依然显得有些稀稀落落,老人的手指只在歌声唱到一个音节转折时,会点拨两下,但却能让这有些干瘪的曲风变得丰满一些。



  姑娘的嗓音依然清脆,“山岗风”的曲调也毫无悲戚之声,反而配着词来听,颇有种大山深处有人家,风惊树鸟影成群的趣味。



  当“山岗风”的第一段唱到“山岗风吹青川水,水映错青松”时,馄饨馆内最后的那个食客似乎终于从自己沉浸的某件事情里走出,朝唱歌的姑娘看了一眼。



  当歌声唱到“山岗风吹青苗伏,惊了几只兔”时,阮洛眉尾微动,他想起了三年前还在泊郡时,王哲常常找村里的老猎户一起去山里头打野味的记忆。



  而当歌女唱至“山岗风吹粟米熟,盼谁来收储”这段时,面容一直很平静的王炽双眉微起峰角。



  ……



  冬腊月,平西江;



  水中月寒,星稀可数;



  山岗风吹霜雪落,平添草木枯…



  一曲“山岗风”唱毕,虽然歌中词儿既如这家馄饨馆店主要求的那样,不可悲戚;又如王炽要求的那样,要细说川西实景。唱歌的姑娘也依从了阮洛的特指,用了很标准的京都口音来唱,但歌声的最后一个字落在“枯”上,有些景象,即便不直接名言,此时似乎也已表现出很清晰的一面了。



  何况这份意思,正好撞中王炽选听此曲的用意上,对于在川西待过几天的他来说,那歌女的歌声中,其实是摆开了几把刀的。



  山岗风曲结束了,王炽也陷入一种沉默之中。这歌曲是他要的,而现在他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倒使得那歌女也觉得场间气氛有些尴尬起来,既想问,又不想问 。



  “伯父?”店堂内安静了片刻,还得有劳阮洛提醒了一声。



  王炽从那乘着歌声似乎飞去了千里之外的思绪中走出,回到坐落京都林立一片小户家宅间的馄饨馆中,微抬目光看向那唱歌姑娘也正投来的询问目光,点了点头道:“唱得好,值一叶金。”



  ……



  双脚刚落了实地,还未迈开步履,岑迟就看见对面的那处屋角路口素影一现,有一名僧人慢步走了过来。看这素衣僧人来时不急不躁的样子,应该只是顺道路过,然而岑迟却是想起另一件事,下意识里侧目朝身边看过去。



  身旁空空,溪心的人影已不知去往何处。



  岑迟在心里轻轻舒了口气。



  要是让对面而来的那僧人看见这小庙主持师傅与他一并站在这里,要命的是两人都有些衣衫不整,泥土一身,不知道那僧人心里要作何感想。好在溪心应该也是提前料到这些,以他的武道修为,能更早于自己一步的听到附近有人靠近的讯息,所以及早做出应对,快人一步的离开了。



  那位年轻的素衣僧在走近后,即冲岑迟双掌合什号了声佛偈,岑迟连忙依礼回应。



  正当他以为两人将会如此平静的擦肩而过时,缓缓松开手掌,垂手于身侧的年轻僧人在目光平视岑迟时,眼中忽然起了一丝波澜。而此时,岑迟也认出这僧人正是几个时辰前才在菜园子里碰见过的那位。



  “事在人为,运在天定。”对于他的那句解语,岑迟是印象深刻的。



  因为对方这句不像是应由僧人言出的话语,岑迟虽然还不知道他的法号为何,但却对他已经产生较深地印象。…



  见那僧人心绪生变的样子,岑迟暗忖:估计他已经看出自己衣着上的凌乱之处。忍下伸手去摸自己的束发布带是否还在的念头,岑迟心中微微窘迫,一时还未想到应该如何解释。



  可接下来,他没有料到那年轻僧人什么也没有说,刚才他眼中的那丝波澜也随着他一垂头略去。



  在岑迟心中惊讶而表面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年轻僧人慢慢转身离开。岑迟似能感觉他在转身那一刻叹息了一声,但这份不太清晰的感触又有些像是他自己的错觉。



  微一犹豫,岑迟还是决定在走前再去见师兄一面。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要耗时多久才能回来,刚才的分别实在有点仓促。



  再次来到溪心的禅房,他就见自己的大师兄俨然已是一派得道高僧模样。



  但这其实只是模样上的所见罢了。经过刚才的一番交谈,岑迟已然彻底清楚了,自己这位在佛堂待了十多年的同门大师兄,实底里变化的地方真的不多。在这种外表与内在相左偏大的对比之中,岑迟突然很想调侃一下大师兄的装模作样。



  不过最终他没有这么做,没有把这次重要的见面之最后的一点时间交给无意义的聊天。



  师兄弟二人之间做了番最后商讨,末了互道珍重。在快要离开禅房所在的院落时,岑迟忍不住还是将自己与那位年轻僧人在菜园子里对话一番的事告诉了溪心,溪心的回应让他觉得有点吃惊。



  原来,那位一天之内见过两次,两次皆有凑巧,但却给岑迟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轻僧人,实际身份是前任主持一叶大师的首徒意空。



  意空是一叶大师在出寺游历时收养的弃婴。而意空学会说话时的第一个发音都是与佛门有关,前伸至他还未开智时,耳濡目染的也是僧人们的诵经声,以及佛堂里的佛像以及壁上佛画。



  …
(670)、当然愿意
  阮洛知道王炽已经在外耽搁了不少时间,是必须返回宫中,只是他想向王炽作别,可王炽好像仍也没这个意思,脚步快得让跟随者感到一丝窒息。



  出了那片宅密巷窄的住户区,走上一条视线较为开阔的直街,王炽的步子才稍微慢下来一些。



  阮洛等的就是这一刻,正要拜别,却见王炽快他一步,忽然偏过脸来问了句:“洛儿,你也有一本空票吧?”



  阮洛微怔,很快点了点头,同时他也已意识到,为王炽这一问,将要付出的价值,恐怕要是刚才那一片叶子的几番、甚至几十番。不过,这本来就是他为眼前之人准备多年的筹码,他可以做到为王炽随需随取,他此刻只是很好奇,王炽突然要这东西,是准备用于做什么事。



  然而他心里虽然好奇,倒并没有立即于当街问出。看样子王炽一时半会儿里不会让自己走了,自己所持有的一册空票,要用起来,也是旁人代劳不得。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路看下去,自然可以得知 。



  王炽沉吟片刻后又问道:“你能使用的空票,在京都一天内的取用极限是多少?”



  燕家那种用于内部流通的空头银票,南昭商人里头也有借鉴使用的痕迹,但开了这个头的,还属曾在十多年前大受燕家栽培的阮洛。凡事走在最前面的人,要么大受打击,要么大获其利,阮洛属于后者。



  不过,阮洛签出的空头银票,虽然在众京商中信用度极高,也就是可以仅凭一张白纸调动数额庞大的白银进行使用,但这样的信用度仍然是有极限的。



  当然,王炽此刻会这么问。主要还是由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很伤财,必须把准备事项做足。如果连阮洛的信用度都支撑不了此事的财务消耗,王炽便只能打道回宫。暂时放弃了。



  “阮家的商行一直是与云峡钱庄直通,在兑现事项上可以拥有一些超例。”阮洛诚然回答。话中隐约提及京都官方对城内硬通货的一些压制,“一般是估算商家在京的家产,以及在京经商年限,由钱庄计算出信用度。晚辈家宅的价值,在加上各商铺地契,合计起来,在云峡钱庄可以每天调用白银五万两。如果需要的是黄金。则只可调用一万两。”



  在旁人看来,阮洛回京后,一直住的是从他舅父宋老爷那里过继而来的庞敞宅邸,宋老爷家门无后。名下所有资产过到唯一的外甥手里,也是实至名归。然而阮洛自己一直都很清楚,此宋家非一般宋家,“宋老爷”并非真是自己的舅父,这宅子真正的主人。怕正是眼前之人。



  也正是因此,阮洛才一直没有仔细向谁问询过,那位在京都留下不少痕迹的“宋老爷”去了何处。总之他不太相信宋老爷是死了,他更愿意默认,此人应该是被王炽派去另一个宋宅。成为另一个宋老爷了吧。



  此刻王炽问到他手头掌握的空头银票的调用力度,说实话,要不是有这座宅子存在,为云峡钱庄的估算过程增添一笔浓墨,恐怕自己能以素纸一张调用的现银额度,要直接打个对折。



  早在三年前第一次步入宋宅时,阮洛就感觉非常诧异,他一个人住,再带上几个丫鬟,完全不必占着这么大的家宅。后来经过云峡钱庄的家产估算手续,他才渐渐明白,这是王炽送给他的一份大礼,只要有这处庞大宅邸占着京都这片地方,他即便一穷二白,也可以直接从城中钱庄空手借出几万两银子。…



  这对于他的经商事业,实是一笔不小的资助。并且这样的资助又并非白花花的银子那样直接,所以在无必要启用的时候,宅邸放在这里再久,也不用担心像现银那样容易招贼。



  想到自己能凭空手从钱庄调弄银子的力度,大抵还是拜这座别人送的宅子所赐,此刻这宅子的真正主人反过来要自己帮忙,阮洛心头不免觉得有些尴尬,这好像本来就是别人的东西。



  “嗯……不错不错……”对于阮洛的报数,王炽表示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兑官钞如何?”



  “什……”听王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阮洛再是冷静,也已按捺不住心中吃惊,怔怔道:“伯父,您准备做什么?”



  这话刚说出口,阮洛就有些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了,连忙致歉,紧接着如实再答复:“可以兑官钞十五万两。”



  早在刚才阮洛报出白银三万两时,跟王炽身后的两个大内高手面容还算平静,但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保镖却已忍不住轻轻唏嘘一声。而此刻等阮洛报出官钞十五万两,连那两个大内高手也不禁扯了扯嘴角。



  作为皇帝身边的侍从,两名高手除了自身武艺精湛,对于金钱价值,其实也没少从王炽那里听得庞然数字,照理说,十五万两只是作为一个虚空的数据飘过耳中,而非几百箱金银摆在眼前,应该不会对他们的情绪造成如此大的冲击力才是。



  但眼下情况稍有些不同,都是因为这么庞然的数据今天特例在外的、不是由王炽道出,而是出自一个如此年轻的商人所言 。平时王炽也没少与众京商们面谈,总之这两个大内高手还从未见过有哪位商人在陛下面前道出如此巨额的数字,与货款无关,只关系一天的花销。



  不过,真要凭一本空头银票调用这么多银两,可不止是阮洛轻巧几句话可以做到的,所以这本票册的调用值底线暴露入这两个外人得知,倒也不用太担心他们会因此起歹心。



  一般来讲,能动辄上十万两白银的在一个都城内运作,容易造成一种不稳定因素的祸生,所以官方必须出台游戏规则,否则几个商贾一动手,个把时辰内就可以把堂堂一国帝京搬成空壳。



  阮洛说他在一天内可以调用现银五万两,对于一名没有功名在身的商人而言,这的确是至上极限,这也是对他的家产做过评估的云峡钱庄才能支应的额度。



  而他随后说的这种官钞就不一样了。官钞也是纸做的,并且出了京都就真变成纸了,它的购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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