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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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9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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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用药灵感。



  听说过廖世恶名的世人、甚至是拥有医理学识的医者,恐怕都很难相信此事。廖世用药向来猛烈,有些成年人都难以承受,但他却成功为八年前还只有五岁的莫叶进行了洗血治疗。并且这一治疗过程之长久,亦达到五年时间,也属于世俗医界疗法中首创例子。



  但不论如何,廖世成功了,不仅以此疗法“洗”尽莫叶从母胎中带出来的毒素,还达到预期一个奇效的给了莫叶一种特别体质。即便没有雾山上杀蛇那件事发生,细细回想过往这几年莫叶体质上的变化,林杉也已能确信,这孩子的体格除了异常强韧,还有一种对毒yao的克制能力。



  遥忆在回京都的前夜,林杉为了悄无声息送走黎氏,免得引莫叶伤心,就给她用了点迷香,却没想到她只迷糊睡了一会儿,不久后居然自己醒转了!初见这一幕,连林杉都暗暗吓了一跳。



  莫叶的这一治疗效果,令林杉颇为欣喜的同时,也让与这孩子没什么牵系关系的严家祖老爷欣喜若狂——因为他从莫叶的脱胎换骨和廖世新疗法的成功上面,看到了自己孙儿重获健康的希望。



  不得不说,三年前严行之坚决要形影不离跟着廖世来北地吃苦,虽然并未抱着多少为自己筹谋的用心,但或许是天意怜悯,冥冥之中撮合了一种机缘,终于令性格孤僻、一生只喜欢独行的廖世也忽然有了主动的、无偿的去挽救延续一个人生命的念想。



  严行之自己常常不知道给家里人写信该写些什么内容,他却不知道,这类向家人汇报自己生活状况的事情,林杉帮他“代笔”做了将近一半。



  对于严行之身体病变的细节。林杉除了常约他共餐,会浅显询问几句,主要则是通过朝廖世那边打听所得,但显然廖世那边提供的信息更可靠。综合了这些所得的信息,林杉会定期向身在京都的严家太老爷严广写信,信道走的是林杉与皇帝直通信笺的快捷路线,信的内容是严行之每天的身体状况,记录得事无巨细,并丝毫不曾有过修饰隐瞒。



  若非如此,仅以严行之向家里写信的那概率。估计不等到廖世这边起意带严行之回药谷治疗。恐怕严广已经要带几十个家仆冲到北地,捆也要把严行之捆回去了。…



  也亏得林杉这样用心相助,严行之的身体病变情况才没有恶化得那么快。北地这处小镇的生活配备虽然匮乏,但只要能待在廖世身旁。对严行之病情的缓解绝对好过让他待在京都。哪怕京都有那么多的名医。严广也有那么多的名医朋友。



  有时非物质的帮助,就是这么的无价。



  在严广从京都发来的最近一封回信中,老医师向林杉表达了最诚挚的谢意。而林杉却没有再老一套的写那一封长信,而是将这个任务丢给了严行之。在去药谷前回给家人的这封长信,让他自己亲笔写,并且还不是写给京都他的爷爷,而是由林杉亲自做一次送信人,递交青石县严家老宅里的严母。



  事至此时,林杉能帮的都帮了,遥望夕阳下由银色渐渐变成淡红色的土路上,那一老一老渐渐远去的背影,林杉勒止座下骏马,不再继续相送。



  山侧土路还不知要延伸出去多远,路旁树疏低矮的长长山脉却已经到了尽头,再送下去,就得驱马也往那土路上行去了。



  林杉知道,廖世在回药谷的路上,最不想看见熟人脸孔,特别是烦他跟着,明显有些躲他的意思。



  他当然知道老药师担心的是什么。



  他的视线,从某个角度来讲,就等同于皇帝的眼线。对于皇帝的邀请,要老药师也给二皇子治疗那先天不足之症,廖世已经拒绝好几次了。没准哪一天皇帝真发火了,要来硬的,只要摸清药谷的位置,就派个几千全副盔甲防护的兵卒,直接将药谷整个端了。



  为了防范北国强悍的军方实力,南国新君主早就开始在练几支奇怪的兵种,廖世相信这个皇帝有这么超于常规的用兵手段,不妨先拿药谷做个试验。



  没有谁能与这种国家机器对抗,就凭药谷那几个人,即便手中剧毒yao粉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单兵实力罢了。



  看见林杉勒马止步,并骑在他身畔的陈酒终于开口询问道:“就送到这里吧?夕阳西下,我们也该回去了。”



  林杉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累了吧?”陈酒忍不住一半担心一半责备地说道,“你之前说不来送别的,可最后还是来了,却不带一个侍从。人突然就不见了,在外头耽搁了这么久,你的那些下属该慌神了。”



  林杉仿佛没有听见陈酒说的话,开口时很自然的另起一个话头,语气有些失落地道:“其实……午后你准备饭菜的速度如果慢一些,或许我有理由多留廖世半天时间。”



  陈酒突然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怔住。



  她辛苦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尽可能的赶速度,居然……居然是做错了?



  尽管她能体谅林杉想多留廖世半天,以求叙尽离愁的心情,但在她刚刚听林杉说出刚才那句话时,她的心里仍然还是有些不好受。



  竭力用心的为一个人做事,最后却只得了否定之辞,任谁碰上这样的事,又怎会不心生一些不好的情绪?



  陈酒良久没有说话,眼中神色亦是一黯。



  林杉则是一直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知观察能力细致敏锐的他有没有注意到身畔女子那黯然神情,他也没有说什么缓和的话,也是一味的在沉默。



  这样近乎凝固了的氛围,使人仿佛觉得时间被拉长,心思被冻结,这样对谁都不会太好过。…



  不知过了多久,林杉终于抬起头来,仿佛才从他那延伸至无尽遥远之地的思绪中收回精神。然后他再次向那条土路伸向远方的尽头看去,就见荒路上已经没了那两个模糊但依然给他熟悉感的背影。



  他凝目片刻,然后就拱手举上前额高度,向那两个人不见踪迹的方向诚然一揖,然后就抓紧缰绳一个抖转,将马首调引向回住所的方向。



  也许是这一个转身急了些,也许是心头的大事终于搁下,或者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原因,在林杉提缰转身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不止是四周的环境发生了转向。仿佛连天与地也忽然来了一个置换……



  当陈酒也颇有豪气的向土路尽头遥遥一揖,然后调转马首时,她就看见稍前她两步的林杉双肩僵直了一瞬,然后突然身形一斜。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林……”



  陈酒惊呼一声。未及多想。立即撒开了自己手中的缰绳,也向地上“摔”了下去——她以摔下马背的速度,扑身按住了林杉的半边肩膀。以阻止他滚下山坡。



  这小山虽然起势不怎么高,但毕竟不可能真的比拟成小土丘,即便是从缓坡上摔滚下去,几十丈的距离,难保不受些创伤。



  两人都是重重摔在地上,陈酒虽然是故意往马背下摔去,可当身体真正撞至崎岖的山体上,虽然有半边身子压在林杉肩膀上,略微缓了缓冲劲,但另一边身子已然被摔得麻木。过了片刻,挫伤所至的剧烈痛楚才传至大脑,激得人直欲昏厥过去。



  可是陈酒万不敢在此时昏厥,林杉的突然坠马,几乎吓得她胆裂。



  挣扎着半爬起身,陈酒用尽全力揪着林杉的一边衣袖摇晃着,连声唤道:“林大哥……三郎……”



  身体重重撞在地上所致的剧痛也令林杉很快醒转过来,陈酒见他醒了,心下略安,然后就挣扎着全身力气,扶他坐起身来。



  “你怎么了?是哪里突然不舒服?”陈酒盯着林杉开始变得有些发白的脸色,紧张问道。



  “醉了……”林杉用力闭了闭眼皮,再睁开眼时,就稍微凝起了些精神。虽然刚才他因为忽然而至的头晕目眩感,在摔下马背的时候并未看见陈酒是怎么扑下来救他的,但此刻他望着陈酒发乱钗斜的样子,大致也能猜到刚才她为自己做了什么冒险的事。



  他想替她摘掉头发上粘卷的枯草梗,但他才动了动手指,就忽然皱起了眉头。



  陈酒已经注意到,似乎是他的半边胳膊受伤了,她连忙抓住他准备抬起的那只手,但在掀起衣袖的时候,动作又变得极为轻缓起来。



  待捋高了林杉的衣袖,陈酒却没有发现什么划伤痕迹。



  她略微放心的同时,紧接着就又要去掀他另一边的衣袖,但很快她就被他出声阻止了。



  “不过是摔了一下,身体上暂时有些疼痛,不碍事的。”林杉捉住了陈酒的手,轻轻握紧,但很快就又放开了。顿声片刻后,他才接着又道:“应该是药力过了,酒劲却还残留着,只能辛苦你回去唤人来接我了。”



  陈酒焦急得连林杉的话都没听完整,便促声说道:“那药呢?你没带在身上?”



  “你与药师一齐叮嘱我,要节制服食那种药,刚才出门时我便乖乖将它留在住所里了。”林杉慢慢说完这句话,就勉强地牵唇一笑,还真就扮起了乖孩子。…



  见林杉还有精神开玩笑,显然他此时的头脑是很清醒的,陈酒这才冷静下来一些,但她脸上的愁情犹在,踌躇说道:“不然我背你回去,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怎么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像这样林疏坡缓的小山,连条野狗都不愿意在这里扎窝,说不定……”林杉略微缓了口气,才接着又道:“等会儿你回来时,我倒还能抓窝兔子让你养着嬉玩。”



  若是在平日里闲聊时听林杉这么说话,陈酒一定能被逗乐得笑出声来,但她此时身上疼痛,精神紧绷,情绪焦灼,哪里还能拿出轻松心情面对任何笑谈。



  她握了握林杉的手,感觉到他的指尖有些凉,这本来是如今他的身体素质大不如前所表现出的常态,但此刻这点体温上的异样却因环境所致。在她心里被放大了数倍负面暗示。



  “不……”她最终选择抗拒林杉地建议,哪怕这建议在由他说出口时,听来是多么的可靠。



  然而她只来得及说一个字,话就被林杉出言打断。



  “我现在比以前瘦了些,可你的身体更是单薄,这么做会压垮你的。”林杉收起了勉强说笑的表情。他本来就一直微微皱着眉,此时脸色又严肃起来,虽然他还坐在地上,并未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陈酒说话,但他身上已自然形成一种毋庸置疑的发令气势。



  深深一个呼吸过后。当他再开口时。语气里已经多了一丝有些刺伤人心的决然:“我的身心已经很累了,不要再做让我伤神的事,去吧。”



  “好……我很快回来……”陈酒终于不再争辩什么的只选择了服从,她似乎终于能完全将情绪冷却下来。但实际上她才刚压制下去的那抹黯然神色又从眸子深处浮现出来。这才是让她瞬间冷下心绪来的原因。



  将林杉的坐骑就拴在附近一棵小树上。陈酒就骑上了自己那匹马,扬鞭奔下小山。



  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里就积满了泪水;她也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竟已经在心里积累了这么多的委屈。



  儿时家道败落,被迫乞讨的时候;少时为了给生病的父亲买药,以十两银子的身价将自己卖入青楼的时候;三年前跟着生命垂危的他来到这北方,没日没夜守候服侍汤药的时候……她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完全克制不住泪水。



  也许是不懂主人心绪的马儿在冲下小山坡时,牲口性子被激得活跃起来,四蹄跳起跃下的节奏大了些,才会将她的眼泪震出去吧?



  那么心里的委屈又是为何呢?



  自己怎么样的委屈没有忍下去过呢?



  陈酒咬紧了牙,抿紧了嘴唇,努力让自己至少能克制住哭声,但随着奔马高跃,她已经能品尝到自己的牙根被震出丝丝微咸的味道。



  傍晚微凉的风拍打在脸上,卷起了衣袖扯呼直响,又灌进了袖管摁揉着她身体上的疼痛。她忽然莫名地有些释然了,不再刻意去忍眼中泪水。她挥鞭重重抽在马臀上,她冲进了风里……如果没有人拥抱自己,就让自己跳进风的环抱吧!



  ————



  世间可能真的存在天意这种念力。



  如果廖世不是走到那条土路的尽头,走到了林杉的视线范围之外;或者说,如果不是那矮山脉并未绵延多远,阻止了林杉继续往前相送的步履……那么,当那辆没有轮子、只由竹片编织成的车驾出现在眼前时,药谷的隐秘地址很可能就再难继续隐瞒了。…



  没有轮子的马车,如果是用木板钉成的,那看起来可真有些像一口棺材。



  幸好不是。



  隐约还泛着青竹颜色的竹片紧密编织在一起,走近这辆竹车,隐约还能嗅到青竹香气。竹片上的节点错落排着,藤条在竹片之间的细缝里传行,这种编织手法有着一种错落的美感。不过,竹片车内的表面环境大体还是比较平整的,竹片与竹片之间交叠的锋利头角都被一丝不苟的编在了外面。



  然而当与廖世并肩赶路的严行之看见这辆无轮的竹车忽然贴地“飘”到眼前时,他只觉满心都是惊异情绪,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欣赏这辆实际上制作起来非常耗费人力的竹片车有哪些妙处。



  而当他看清这辆车旁还立了四个一身黑衣、站姿如柱、面庞看上去非常年轻,但却生长着一头及腰银发的抬车人时,他的心抑制不住地猛然下沉。还好他很快想起了就在刚才廖世对他叮嘱过的话,忆起这四个……可能正是药傀儡,他的精神才略微镇定了些。



  不过,虽然他眼前所见的不是鬼魂,但傀儡一流,也跟活死人差不多了。



  严行之又仔细看了看这四个抬车人怪异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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