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耳鸣吗?”
“没,没事儿。”
“真没事儿?”医生故意绕到了我左耳边,放大了音量说。
我把心一横,硬生生的压下了想要躲开的冲动:“没有。”
“那看起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嘛!组委会还真是大惊小怪!”医生脱下了口罩,翻着白眼跟身边的护士嘟囔了一句。
听到医生已经下了结论,我这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气,虽然耳边还是在“嗡嗡”作响,胃里也时不时的反酸,但至少我可以留在球馆里跟我的兄弟们一起,说不定等一会儿还能回到比赛中去呢。
“医生,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啊?”
医生不爽归不爽,但对待我这个病号还是蛮客气的:“你叫我邓医生就可以了。”
“哦,是邓医生啊?不知道你们过来的时候外面的比赛打到什么程度了?”
“比赛?我对篮球一向不咋感兴趣,不过我大学倒是踢了好几年的橄榄球!”
“橄榄球好啊!我记得我小时候最喜欢玩的就是橄榄球,要不是我爸非逼着我玩篮球,说不定咱们还能做个队友什么的!”虽然脑子昏昏沉沉的,但是我这谎扯得差点连我自己都信了。过后我才反映过来,原来我竟不经意的把佩里·哈达威的故事借过来用了。
“是吗?那你老爸跟我老爸可有的一拼了!你看我现在穿这件白大褂,都快成我家祖传的了。从我祖爷爷那辈开始算起,全家几十口,至少一大半是医生,剩下那一小半不是医生的,也基本上不是护士就是护工,就没一个是跟医疗系统不沾边的。”
“知己啊!邓医生!本来我都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就以篮球为生了!结果我爸又改主意了,说什么非要我毕业以后去经商!哎…”
“都能打到‘疯狂三月’了,实力应该不错啊!怎么不参加选秀什么的试试?”邓医生听到这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再说当初不就是他让你选篮球的吗?”
“谁说不是呢!其实今年已经有好几支nba球队来接触过我了!也愿意给我个试训的机会!可是每次还没等我说话,就全被他给一口回绝了!如果球队今晚输了,这很可能就是我ncaa生涯,不,是我篮球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了…哎!!!”
“你大四了?看你这面相我还以为你是大一的呢!?”
“是吧,我们队友也都说我看着小。今年进队的那几个小孩儿,刚开始几天还搞不清楚状况哩,跟我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十来天,最后还是看到了更衣室衣柜的位置,他们才知道我都是毕业班的人了。”我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打开了更衣室正中间的衣柜,“看,我们大四生的衣柜都在中间,他们菜鸟的衣柜都在角落里。”
“是!当年我在哈佛医学院橄榄球队踢球的时候,衣柜也是这么分的!球队核心和高年级生的衣柜在中间,替补和低年级生的衣柜在边上。”
“哎…四年弹指一挥间啊…想不到眼看着就毕业了,还留下了这么大个遗憾!”我叹了口气,拨拉了一下短短的头发。手不小心碰到了左脸,我疼的“嘶”的一声。
邓医生在一边却不言语了,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接下来的几分钟,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但好在,邓医生最后还是开口了:“哥们儿,你现在的这种感觉,我太能理解了!观察了这么半天,我觉得你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如果你自己觉得还成的话,要不就还是回去比赛吧!咱们的人生都已经这么苦闷了,能少留一点遗憾是一点!!!”
“真的吗?邓医生,你说的是真的嘛?”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是该做的工作还是不能含糊。
邓医生没多说什么,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邓医生,你今晚的大恩大德,我马龙,会记一辈子的。”我说完这句,便急匆匆的向球员通道走去。
“去吧!马龙!人生如此操蛋,趁年轻,一定得抡圆了活一把!!”邓医生说这话的时候,我是背对着他的,但我想,这瞬间他的脸上,一定闪现着青春独有的那种光芒!
“嘿!那小子又回来了!”距离球员通道最近的某个球迷是最先发现我的。
很快,这个消息就像是病毒一样扩散到了整个麦迪逊花园广场的每个角落。
转播导演不惜动用三台摄像机,分别从远、近、侧面给了我三个特写。
现场的球迷们也用他们最高分贝的欢呼声,放肆的表达着他们对我,或者说,对这种永不言败的精神的一种热爱。
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脸颊似乎还在“嘶嘶”的往外冒着热气。胃里的酸水已经好几次反倒了嘴里,不过最后还是都被我咽了回去。
但我还是坚定的,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本方的替补席。
“你…”肯特教练刚要开口,就被我挥手制止了。
我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然后左右手的食指转了转,示意他“换人”。
肯特教练也直勾勾的瞪着我看了两三秒,然后他就直接冲到了边裁身边,大声吼着:“换人!换人!换人!换人!”
距离全场比赛结束还剩五分钟。场上比分53:60。
一个左耳朵耳鸣着,胃里反酸着,左眼睛眯缝着,的德米特留斯·马龙,重新站到了这块战场上。
“传!”这种身体状况下,我自然是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但好在塔克跟我心意相通,刚带过了半场就老老实实的把篮球交给了我。
看了看身前如同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的施耶尔,我直接一脚油门到底,光凭着速度就把他甩开了两个身位。内线的佐贝克看我杀气腾腾,有些犹豫,等他最后补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跳起来了。
“呀……死吧!!!!!!!!!!!!!!”我腰腹猛地一爆发,整个人在空中又拔起了半米,隔着佐贝克的脑袋,把皮球生生按进了篮筐。
裁判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吹了佐贝克阻挡犯规。
落到地面以后,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右手握成拳,一下下的捶打在自己的胸口上!“哦!吼!!!!!!!”
两个简单至极的音节,却莫名的感染了全场!
“哦!吼!”
“哦!吼!”
“哦!吼!”
简单有力的两个音节在全场回响,我清晰的看到了诺兰·史密斯的腿已经在打颤了。
老k也有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打懵了,他只是做了个简单的对位调整,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一内线替下了身背四犯的布莱恩·佐贝克。
恐怕,时隔多年以后,老k仍然会记得自己当年犯下的这个愚蠢的错误。
“刷!”命中罚球以后,我没有像寻常一样退回本方半场,而是就站在了杜克禁区罚球线上,像一尊雕塑一样,保持着罚完球的姿势,一动没动。
不是因为我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我是在等,等蓝魔鬼那个显然不在状态的刚上场的大一内线犯错。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个刚刚上场的少年,丝毫没有嗅到空气中危险的气息,一个不但意图明显,而且球速还偏慢的底线球,简直就是上天对我的馈赠。
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猎豹一般,启动,抄截,上篮,一气呵成。
偷袭得手,我没再在杜克的禁区里多停留一秒钟。
就在我退往本方半场的途中,清楚的看到一向温文尔雅的老k教练,一把将手里的战术板摔在了地上,战术板夹子上夹的一沓雪白的a4纸,就像天女散花一样散的到处都是,将整个杜克的替补席装点的银装素裹的。
又像是,披麻戴孝一样。
第116章 震荡
即使接下来的阵地战中,凯尔·辛格勒命中了中距离跳投,把场上比分改写成了62:58。
我心里还是确信:这场比赛最后的赢家一定不会是杜克,他们不过就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轮到我们进攻,诺兰·史密斯和琼·施耶尔两人一起构筑的所谓“双人包夹”简直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我一个变向后再一个加速,就从二人中间留下的缝隙中挤了过去。
也不知道诺兰·史密斯是因为累还是怕,从刚才到现在腿一直抖个不停。
面对补防上来的辛格勒,我这次没有选择分球,在他面前一记“fade-away”,再为球队添上两分。
老k叫了暂停,不过却没办法从根本上扭转球队场上这种糟糕透顶的表现。
暂停回来的第一次进攻,杜克队员们就再次出现低级的传球失误。
眼镜男双手把球稳稳拿住以后,我已经跑到杜克的三分线里面了。就连一向最爱在快攻中表演扣篮的塔克,这次都没有抢我的风头,自己跑在我身后偏左的位置,心甘情愿做我的僚机。
若是在平时,我作为一个时时刻刻团队优先的队长,一定会投桃报李的给塔克做一个华丽的打板接扣,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我似乎变成了一头嗜得分如命的怪物,一记简单却力道十足的单手劈扣,把比分扳成了62:62。
从这球开始,野猫在我的带领下,又打出了一波11:1的小**。
整个麦迪逊花园广场,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最后20秒,老k教练终于缴械投降了,他在全场观众山呼海啸的“mvp”声中,撤下了全部主力。
第二天《纽约时报》的ncaa专版,用一张意味深远的照片真实的还原了当时这一幕,题目就叫做《一个时代的终结,一个时代的到来》。照片上的我鼻青脸肿的,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狂放桀骜,而在我身后,满头银丝的老k脸上写满了落寞。
但是当时,我却毅然决然的一口回绝了肯特教练换我下场的决定。
我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亲眼看着计时器上的倒计时变成0。00,记分牌上的比分定格在74:69。
然后我就快步冲到场边,“哇”的一下吐出了胃里郁积已久的秽物。
听着耳边的“嗡嗡”声越来越远,我无力的瘫倒在了地板上。
欣喜若狂的人群里,邓医生那张板着的脸辨识度实在是太高了。
他一马当先在人群里杀出一条血路,到我身边的时候他先是冲我苦笑了一下,然后就不由分说的让身后的两个男护工把我抬到了担架上,径直沿着消防通道送到了体育馆外面的救护车上。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躺在救护车上,我竭尽全力勾出了一丝微笑。
“你走出更衣室的时候,已经走不了直线了,你自己都没发现吗?”邓医生说完,就把手电含在了嘴里,然后右手扒开我的眼皮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起来。
“这个…还真没…今天…真是多谢你了!”我说完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最后又是干呕了好几下。
“中度脑震荡,而且颧骨很可能已经骨折了,这种情况下你竟然还能坚持这么久才倒下,我也真是挺佩服你的!德米特留斯·马龙,我正式宣布,你的ncaa生涯到此就结束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确信你的nba之路一定会无比坦荡的!”
“果然不行了吗?”我还抱着一线希望的问了一句。
邓医生没有回答,只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突然就没来由的想笑,笑着笑着,记忆就慢慢飘回到了半年多以前,我真正跟全队第一次合练的那个下午。
直到现在,我都还清晰的记得。那次训练赛后,大汗淋漓的罗大耳朵若有所思的对我说:“ncaa甜蜜十六强。”
“罗,我做到了。”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罗听,还是说给邓医生听,抑或又还是说给我自己听。
反正说完,我就睡过去了,像个孩子一样,睡得安稳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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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鼎沸的麦迪逊花园广场里,前来观战的西北大校友,还有些入戏比较深的中立球迷,都自发的留下来,跟野猫队的队员们一起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但直到组委会宣布“德米特留斯·马龙荣膺本场比赛mvp”的时候,大家才发现今天的主角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马龙呢?”肯特教练回头问了一圈。
但是所有队员都只是毫无头绪的摇了摇脑袋。只有蹲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的罗大耳朵,不发一言的指了指那一滩跟此时氛围极不和谐的呕吐物。
“这?”肯特教练一下子脸色就变了,他走上前一把就将罗大耳朵从地上薅了起来,“怎么回事儿啊?你给我说清楚!”
罗大耳朵抬起头,这时候肯特教练才发现,这员跟了自己整整四年的虎将,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脑震荡…都是我太弱了,不然马龙也不用顶着脑震荡坚持比赛了…”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肯特教练听的云里雾里。
“ncaa甜蜜十六强,呵呵。”罗大耳朵眼中含泪的一笑,“那个女孩儿爱上的那个男孩儿,他从来没走到过这里,所以我从高中毕业的那天起,就卯足了劲的想要证明我比他强。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如果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宁愿马龙健健康康的站在我面前…”
“罗,我相信,她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看到了你今晚的表现。相信我,她一定看的到的!”肯特教练轻轻拍了拍罗大耳朵的肩膀,“马龙拼了命不要,也一定要为你实现这个梦想,可不是为了看到你现在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啊!高兴点,等这边的事儿一完,咱们就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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