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牧云记 ·今何在(著)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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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牧云记 ·今何在(著)全本!-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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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云笙叹了一声,默默无语。
  10
  那夜,少年坐在窗前,对着透入的片片月色,手中捏着一根银白羽毛沉思着,它在月光中渐变得透明,发出莹洁光辉,绒韧分明,象是一松手,它就会象个生灵,飘飞上天去一般。
  这大地茫茫,其实却是一重重的囚牢,方离一困,又入一困,能自由翱翔于天际该是那样的好,却又是多么遥不可及的梦。
  苹烟看见少年心事重重,也坐立不安。几次走近欲说什么,又慢慢低头退了回去。
  忽然窗外一声清鸣,牧云笙手中那羽毛象是听到召唤一般,脱离了少年的指尖,穿破窗纸飞出屋外。少年一惊,出屋观看,只见那羽毛飘飘忽忽,直向山间竹林而去。他仰望跟随,走入山林,只见月光之下,千竹万杆,半明半暗,竹叶摇摆,宛如异境。
  不觉来到山顶小亭,此处可远望群山,月色下苍莽起伏。崖畔站着一人,白衣映着洁光,他缓缓抬起手,那羽毛就顺从的落到他的掌心之中。
  他将羽毛轻点在鼻尖,微笑着转过身来:“陛下一向可好?在下宁州陆然轻。”
  “你……”牧云笙站住,看着他的发髻上,一枚银羽光芒闪烁。“你就是那天花五万金株买下我画的那个人。”
  “你的画……”陆然轻笑着,“正是,若不是你的画,你又何以能在一个时辰之内造出一幅真迹,而将原来的真迹指为赝品?”
  牧云笙定了定,也笑起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只不过,认出一个凡夫俗子牧云笙又有何用呢?我在皇位上掌不了天下大势,现在流浪民间还能掀得起波澜么?”
  “也许你早不再是皇帝了,但是对诸侯太守们来说,牧云笙这个名字并非毫无用处,你逃出了帝都,以为就可以自在逍遥?实在大错特错了。世间虎狼环嗣,帝都之外,只会更加危险。”
  “你也想成为天下之主?”
  “人来世间一遭,若不能登高及顶,放眼众山之小,岂不可惜?”陆然轻负袖望向群山,疾风抖起他衣带猎猎,如银鹰欲飞。
  “你并不姓陆,而是羽族的姓氏路然,是不是?你若不是羽族?怎么这雪羽翎,甘心受你召唤?”
  “陛下好眼力,可是羽族纵能高飞,却也只能困守宁州一隅,还常受人族的欺凌进逼,你可知这是什么原因?”路然轻道。
  “你们羽族虽有翅膀,但骨质中空,身体轻巧,体重和力气自然只有人族的一半,所以地面肉博,不是人族对手,而且搬不动石梁,建不起高大城郭,有领土也守不住,再说你们羽族天性散漫,不喜欢法制定居,所以城邦林立,羽王并没有什么实权。”
  “说得好,我路然轻正是要改变这个局面,使羽族真正拥有一个强悍的帝王,将散沙般的羽族凝成一体。就象当年翼在天与向异翅所做的一样。”
  “你不仅想做人族的皇帝,还想统御六族?”
  “因为羽族不思进取,反而把我这样的人视为乱世狂徒,那我就先一统东陆,然后发人族大军,征讨宁州。”
  牧云笙长叹一声:“打来打去又如何呢?天下一统了那么多次,又有哪一个王朝是千秋万代的?”
  “太阳升起来还是会天黑,难道你就觉得大地不需要光芒普照?乱世终需有人来结束,我不站出来,莫非让那些匹夫竖子去称了高祖?”
  “那我这样的一个流浪之人,却帮不了你。”
  “你或许是帮不了我,带你带得牧云珠却可以帮我。”
  “牧云珠?你要它做什么?”少年一惊。
  “陛下既然知道鹤雪……就该了解我们是羽族中最高贵的一支,因为只有我们可以在任何时候都凝翼高飞,而大部分羽族,只不过一年或一月才能凝羽一次。只是因为鹤雪一脉的存在,其他诸族才不敢轻视羽族。可是七百年前的一次辰月之变的天象异动,几乎使鹤雪一支尽丧凝翼的能力而被屠杀。那之后,虽然重建,却分裂为路然姓一支和风姓一支,而作为鹤雪领袖信牧的鹤雪翎也在向异翅死后就失踪了。所以七百年来路然支系和风氏支系互相自认为正统,互相敌视,致使鹤雪迟迟不能统一。羽族也就无法完成它的强大。”
  “那么,你所追求的应该是羽族权力的信物鹤雪翎才对。”
  “可是鹤雪翎的秘密,却记载在牧云珠之中。”
  “你为何如此说?”
  路然轻叹一声道:“那并不是什么映照俗世的珠子,而是一颗种子。”
  “种子?”
  路然轻却神色凝重起来:“那珠儿内,可是藏着一位灵魅,美得超脱凡尘?”
  “是的,她若被封在珠儿中时,完全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不过是象孩童一般纯真的人儿,可一旦她离开了珠儿,凝出了真正的身体,她的记忆就会苏醒,她的真正灵魂才会体现出来。那时她会毁掉这世上的一切。”
  “你在说什么?”少年皱紧眉头,“她究竟是谁?”
  “这珠儿和这珠中的魅灵,与当年的辰月之变和飞翔的秘密有极大的关联,这珠儿与你无用,但对我,却是傲视天下的至宝,它应该在懂得它价值的人手中……”路然轻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天空中一道银光,仿佛有什么急掠了过去。
  路然轻皱了皱眉:“这人竟也来了。那么,他日再会。你那将来若再见到那珠中魅灵,自然会明白我所说的话。”纵向崖下,牧云笙向下望去,却看见一双白翼,在黑沉夜空中展开,向远方而去了。
  那雪羽翎被风送回,又飘落到牧云笙的手中。
  12
  少年避开火把,想回到住所去。却不想再也寻不着路,只能在林中乱转。
  正焦急时,他却隐约听见着什么声音,象是远处的风铃儿在响。清悠鸣远,象是星光自天洒落,又象是风中精灵漫舞低吟。
  这声音平抚了他心中不安,仿佛这黑暗之界,突然宁静温暖。可这声音却竟一会儿在右,一会儿又飘向左,难道真是仙灵所发出的么?
  牧云笙抬头观望,见竹林之上的天空中,星云发出淡淡的微光,忽然东北方位上,有一道星芒一闪。铃声忽然断了,空中扑拉一声响,一个白影撞破竹枝,落向他前方不远处。
  牧云笙惊了一跳,小心的走上前去,低身查看。却见地上坐了一位白衣少女,正在忙不迭的修整头发,她的背后,竟有一双银色羽翼,正发出光芒,只是不断有光点落于地上,那羽翼象是溶化一般渐渐暗淡缩小了下去。又是一个羽族。
  那少女见人走近,忙跳了起来,拍打着发上身上落叶,整整襟领,露出一副明丽笑容,象是因为方才的摔落很不好意思。
  牧云笙走到她的面前:“你是路然轻的同伴么?路然轻已经飞走了啊。”
  “路然轻?他也来过这了?”少女眨眨眼,“啊?算他跑得快吧。”
  “你似乎不是他的朋友?”
  “倒是旧相识……”少女笑着,“我们互赠过不少礼物,他赠我以毒花,我还之以利箭,他投我以火蛇,我报之以寒刀,从此他见了我就跑,我倒紧追不放。你说,是不是也算感情深厚?”
  “莫非你就是那路然派的对头,什么……鹤雪风派?”
  “在下风婷畅,习术不精,方才摔得不轻,见笑见笑。”
  “风婷畅?我好象在哪听说个这个名字。”牧云笙思忖着,“想起来了!那世间流传有十二名剑谱,也有十二美人谱,美人谱上面排第二位的,就不是你吗?”
  “啊?”少女笑笑,“真有这事?”颜面稍红,连忙又把鬓发抚了抚。突然立眉道:“那排第一的是谁?”
  牧云笙觉得这少女着实可爱,引人开怀,却突然想到那个名字,刚绽开的笑容又被击碎了。
  “姑娘你不必担心那排第一之人了,她……早已经化为云烟了。”
  “哦……”少女注意着牧云笙的神色,“莫非,你认识她?”
  “她名叫盼兮……其实世人把她排入美人谱第一,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模样,只见过未平皇帝的那幅画而已……至此这个人……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来过这个世界上。”
  “盼兮……我知道了!”风婷畅说,“就是传说那个从少年皇帝牧云笙的画中走出来的女子么。原来我是输给了一位画中灵魅……倒也没有什么不服气的,早知不如也让那皇帝帮我也画上一张,也好教我容颜传世……唉呀,不行不行,”她又自己先摇了头,“我做杀手的,若是画像挂满大街,人人识得,岂不是要饿肚子?”
  “杀手?你这次是来杀人的?”
  “是了。我是来杀那个少年皇帝牧云笙的。有人出了一万个金株呢。”
  牧云笙苦笑:“这还真是不值钱,你可有得手?”
  “已然得手了,只不过正要离开,却突然遇到流星过天幕,我失了飞翔之力,所以摔下来了。”风婷畅半是懊恼半是闲趣的用手指搅着发梢。
  “一有流星的干扰就无法飞翔?看来你们的飞翔术果然是有缺陷的啊。”
  “咦?你竟也知道其中之事?”
  “正好方才路然轻与我讲过一些。如果飞翔是这样的危险,为什么还要飞呢?”
  风婷畅微笑着看向少年:“如果是你,安逸的大地与危险的高天,你会选择哪一种呢。”
  “后者吧。”牧云笙觉得自己不用思索。
  “当年……我师父也是这么问我的……”
  牧云笙点点头,若有所思。
  “为了一万金株,你就这样冒险?”
  “鹤雪早已脱离宁州羽国的控制,也没有了当年鹤雪团的组织,大部分鹤雪士都是游荡在世间,接一些刺杀的活计为生。”
  “只是杀人……总是不好的事情吧。”
  “自然,我也并不会去杀一些无辜良善的平民,不过那样的人,也不会有人出钱让我去杀的,我杀一人的价格可是很高的哦。”
  “你觉得这个皇帝是该杀的?”少年睁大眼睛。
  “他昏聩无能,好好一个端朝就要亡在他手中,现在又忙着与郡守们残杀,也不知又要死多少人,与其让更多人死在他手中,不如杀了他也好。”
  “那……你为何不去刺杀北陆右金军主帅硕风和叶,不去刺杀宛州反王牧云栾?这些不也是乱世之人么?”
  “第一、还没有人出得起这个价钱,第二、他们才是真正有实力建立新王朝,统一乱世的人,杀了岂不可惜。留下那些诸侯草寇们不知还要打多久。”
  牧云笙点点头:“你说得倒也有道理。”
  “难得你自己竟也同意啊,陛下。”风婷畅笑望着少年。
  “陛下?”少年微微一惊。
  “作为杀手,自然要见过所刺者的画像。从我射杀那人时,我就发觉他不是真正的牧云笙了,再看看你,又听你说话,又知道路然轻也曾来找过你,便分明无疑了。”风婷畅走近少年,与他擦肩而过,轻轻道:“不为一万金株,就只为了不让牧云珠落到路然轻手中,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少年一惊,望向这羽族少女。她在少年耳边说杀字的时候,却也是一副和悦的笑容,眼光清亮,谁也看不出那其中有半点杀机,但牧云笙知道,这才是真正可怕的杀手,只要她愿意,你便会在任何意想不到的时候死去,死时面容还分外安祥,因为来不及露出一丝惧色。
  “你为何却怕牧云珠落到路然轻手中?”
  “这个人野心勃勃,一心要重现当年翼在天与向异翅时代羽族鹤雪的盛况,他现在想得到这珠儿,只怕是想用它去做更多的恶事。”
  “那么,你也想得到这牧云珠么?”少年微微一笑。
  “啊,这也被你猜中。”风婷畅却俏皮一笑,“我自然也想得到它,你不知道它的妙处,我却知道呢。”
  “你也和他一样,想得到那珠中有关鹤雪翎的秘密吧。但你杀了我,却也再也不知牧云珠的下落。”
  “那么我就天天陪着你,缠着你,寸步不离,直到你有一天你被我烦得不行了,把牧云珠丢给我,可好?”风婷畅跳到牧云笙身边,象是一位要抱着大哥哥的脖子撒娇的小丫头。
  牧云笙苦笑着:“军士们可就要搜近了。”
  “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被他们捉去的是吧。”风婷畅贴近少年耳边轻声说,吐出的气息如清风拂湖面,却撩起微澜。牧云笙知道,他不忍心看着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儿被杀,而且,他如果不帮助她,她却绝不会不忍心让他立仆于地。
  13
  苹烟惊望着少年带着一个美丽的女孩儿跃入门来,原来他出去这许久只是和这女孩儿相会,苹烟心中揪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女孩儿却先跳过来牵了她的手:“姐姐今后我们就要在一起罗,今天我和你一同睡好不好?让那人去睡外屋。”
  军士们敲响了这屋的门,对开门的苹烟警告着:“可有看见陌生人来此?如有看见,速速禀报。”他们走入屋中持火查看一圈,望望床上坐着的牧云笙,便又匆匆出去了。
  风婷畅从牧云笙身边的被褥中探出头来:“是不是曾有许多人想睡在你的身边?因为你是皇帝,而且是很俊气的皇帝。”她的头发稍有些乱了,眉目弯弯,牧云笙也是脂玉堆中打滚的人物,此刻却也不禁脸红心跳的转过眼去。
  “你看,我现在都没有杀你,做为报答,牧云珠你何时与我?”少女象是在为一串糖葫芦讨价还价。“
  “路然轻也向我讨要牧云珠,我也不给,却凭什么给你?”
  风婷畅笑道:“我是小美女啊。”
  “我却不知这颗珠儿里有多少惊天大秘密,我不肯与人,只是因为,那里面曾经有过她的影子。我也要借它重新去寻找她。所以我是不会把它给人的。”少年话语平静,却毫无变更的余地。
  “寻找她?她在哪?”
  “她……本是那珠中的一个魅灵,日夜与我作伴,却被宫中法师所伤。她消散时,曾与我说……她去找一个地方……凝聚出一个真正的身体……变得真正的人……那时,我们就能重新相见。”
  风婷畅叹息了一声:“是这样么?”
  她起身来到窗前,望向月亮,又缓缓开口。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只是一个谎言?”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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