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迈克看着地板,说道。“杰西卡邀请我和她一起参加春季舞会。”
“好极了。”我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明朗又热情。“你跟杰西卡一起会过得很愉快的。”
“嗯……”他审视着我的微笑,挣扎着,显然对我的反应很不高兴。“我告诉她我要想一下。”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让自己的语气带上一点失望的色彩,虽然我感到很宽慰,幸亏他没有一口回绝她。
他又一次低下头,一脸的坦然。内疚让我的决心有点动摇了。
“我还以为也许……嗯,也许你会邀请我的。”
我停顿了片刻,厌恶着在心底翻滚着的内疚之情。但从眼角的余光,我看到了,爱德华好像条件反射一样,向我这边侧过头来。
“迈克,我想你应该接受她的邀约。”我说。
“你已经邀请别人了吗?”爱德华有没有注意到,迈克的眼睛飞快地掠过他的方向呢?
“没有。”我向他保证。“我根本没打算去舞会。”
“为什么不去?”迈克诘问道。
我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到舞会上去,试探我的运气。于是,我迅速想出了一个新的计划。
“那个周六我要去西雅图。”我解释道。反正我需要去镇外透透气——那个周六忽然成为了出发的最佳时刻。
“你不能找别的周末去吗?”
“抱歉,不能。”我说。“所以,你也别让杰西再等了——这太没礼貌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他喃喃地说着,沮丧地转过身,回到他的座位上去。我闭上眼睛,用手指按住太阳穴,试图把内疚和同情逼出我的脑海。班纳老师开始讲课了。我叹了口气,睁开双眼。
爱德华正好奇地盯着我,他的黑眼睛里闪烁着和上次一样的,熟悉的挫败感,这种感觉甚至比上一次还要明显。
我很惊讶,但还是盯回去,希望他能快点移开视线。但他却一直凝视着我的眼睛,眼神直接而深邃。毫无疑问,只能是我移开目光了。我的手开始颤抖。
“卡伦先生?”老师点了他的名字,要他回答某个我根本没听到的问题。
“三羧酸循环。”爱德华回过头去看着班纳老师,很不耐烦地答道。
他的眼睛刚放开我,我立刻低下头看着我的课本,试图找到老师正在讲的地方。我甚至怯懦到把头发拢到右肩上垂下来,挡住我的脸。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全身居然都被涌起的一股激动之情给席卷了——仅仅因为这是在隔了一周半以后第一次,他碰巧看了看我。我不能容忍他这样左右我的情绪。这太可悲了。比可悲更甚的是,这有害于我的健康。
那堂课剩下的时间里,我竭力不让自己去注意他。虽然,这不太可能,至少不能让他知道我在注意他。当铃声响起时,我转身背对着他,开始收拾东西,希望他能像平常一样立刻离开。
“贝拉?”我不应该这样熟悉他的声音的。就好像他的声音我已经听了整整一辈子,而不是只有短短的几个星期。
我很不情愿地,慢慢转过身去。我不想体验那种感受,那种我早就知道的,当我凝视着他太过俊美的面庞时,我所感觉到的一切。当我看向他的时候,脸上写满了警惕。他的表情有些难以琢磨。他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你又开始跟我说话了?”我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我的声音里充满了火药味,虽然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嘴唇抽动了一下,用微笑来反击我。“不,确切的说,不是。”他承认道。
我闭上眼睛,用鼻子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注意到自己正在咬牙切齿。他在等着。
“那你想干嘛,爱德华?”我问道,依然闭着眼睛。这样跟他说话能说得更有条理些。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诚恳。“我知道,我太粗鲁了。但这样会更好,真的。”
我睁开双眼。他的神情很严肃。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说道,声音里充满了警惕。
“如果我们不是朋友,会更好些。”他解释道。“相信我。”
我眯缝起眼睛。我之前听过这样的话。
“真遗憾,你没有更早地想到这一点。”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本来可以把自己从这种后悔中拯救出来的。”
“后悔?”这个字眼,还有我的语气,显然让他失去了警惕心。“后悔什么?”
“后悔没让那辆愚蠢的货车从我身上碾过去。”
他被震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等到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快要抓狂了:“你认为我后悔救了你的命?”
“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嚷道。
“你什么也不知道。”他显然已经抓狂了。
我干脆地扭过头去,紧紧地闭着嘴,以免失控地喊出我想要扔到他头上的所有责难。我把书叠成一摞,然后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我想要气势汹汹地冲出门外,但是,当然,我的靴子绊到了门框,怀里的书散落一地。我站了一会儿,想让它们就这样在地上躺着算了。最终,我叹了口气,弯下身子想把它们捡起来。他蹲在那里,已经把书都堆成一堆了。然后他把书递给我,脸上冷冰冰的。
“谢谢。”我冷淡地说。
他眯缝起眼晴。
“不客气。”他回敬道。
我随即直起身子,再次转身离开他,头也不回地昂首阔步向体育馆走去。
体育课太残忍了。我们开始学篮球了。我的队友从不把球传给我,这点很不错,但我老是摔倒。有时候我还会连累别人跟我一起倒下去。今天我的状态比平时更糟,因为我脑子里全是爱德华的身影。我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脚上,但他总在我需要保持平衡的时候闯进我的思绪里。
像往常一样,放学是件让人宽慰的事。我几乎一路跑着向我的卡车冲去:这里有太多我想要逃避的人。在这场事故里,我的卡车所受的伤害微乎其微。我只需要把尾灯给换掉,就算我确实有一些喷漆的工作要做,我也已经搞定了。泰勒的爸妈只能把他们那辆货车当废品给卖掉了。
当我转过拐角,看到一个高大的、黝黑的身影靠在我的卡车上时,我差点吓得心跳停拍。然后我意识到那只是埃里克。我继续走过去。
“嗨,埃里克。”我招呼道。
“嗨,贝拉。”
“怎么了?”我一边打开车锁,一边问道。我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古怪,所以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嗯,我只是在想……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春季舞会?”他的声音在最后一个字上戛然而止。
“我想,那是一场女生择伴舞会,对吧。”我说道,因为太吃惊而没法说得更圆滑些。
“嗯,是的。”他羞愧地承认。
我恢复了镇静,试图笑得更温和些。“谢谢你邀请我,但我那天要去西雅图。”
“哦,”他说。“那好吧,也许下次吧。”
“好的。”我赞同道,然后咬住唇。我不想让他按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我的话。
他无精打采地走开,向学校里走去。我听到一阵低低的嗤笑。
爱德华正从我的车前走过,眼睛直视着前方,他的嘴唇又紧紧地闭在了一起。我猛地拉开车门,跳进车里,然后重重地把身后的门关上。我发动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然后把车倒出车道。在离我两个停车位远的地方,爱德华已经坐在车里了。他把车平稳地开到我的车前,挡住了我的去路。他停在那里——等他的家人。我可以看到他们四个还在路上走着,才走到自助餐厅那里。我真想一踩油门直接撞到他那辆银光闪闪的沃尔沃上,但这里有太多目击者了。我看向后视镜,在我的车后,一长排车龙正在形成。我后面的第一辆车,是泰勒刚弄到的二手森特拉,他正坐在车里向我挥手。我正在气头上,没空跟他打招呼。
当我坐在车里东张西望,就是不看我前面那辆车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敲乘客座的窗户。我看过去,是泰勒。我困惑地看了一眼后视镜。他的车没熄火,左侧的车门开着。我把身子侧到驾驶室的另一边,把窗子摇下来。窗子卡死了。我吃力地把它摇下一半,然后放弃了。
“对不起,泰勒,我被堵在了卡伦后面。”我很生气——很显然,塞车不是我的错。
“哦,我知道——我只是想趁我们被困在这里的时候向你问件事。”他咧嘴一笑。
这一切不该发生的。
“你愿意邀请我去春季舞会吗?”他继续说道。
“我那时不在镇里,泰勒。”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我不得不记住这不是他的错,但迈克和埃里克已经把我今天的份额的耐心都给耗光了。
“是的,迈克说过了。”他承认道。
“那为什么——”
他耸耸肩。“我以为那只是你用来让他不那么失望的借口。”
很好,这全是他的错。
“对不起,泰勒。”我说道,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怒火。“我真的要去镇外面。”
“没关系。我们还有正式舞会。”
在我能作出回应以前,他已经走回他的车那里了。我可以感受到我脸上的震惊。我向前看,发现爱丽丝,罗莎莉,艾美特和贾斯帕已经坐进那辆沃尔沃里了。在那辆车的后视镜里,爱德华正注视着我。毫无疑问,他正笑得浑身颤抖,就好像他听见了泰勒说的每个字。我的脚渴望地向油门伸去……一次小小的撞击不会让他们中的任何人受伤的,只意味着要给那辆银光闪闪的沃尔沃平整喷漆而已。我发动了引擎。
但一等他们都坐进车里,爱德华就加速把车开走了。我只能慢吞吞地,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回家,一路上不停地低声向自己咒骂着。
当我到家的时候,我决定晚餐做鸡肉馅玉米卷饼。这要花不少时间,能让我一直忙个不停。当我把洋葱和红辣椒小火煨成酱汁时,电话响起来。我不敢接电话,但这可能是查理或者我妈打来的。
电话是杰西卡打来的,她正兴高采烈着:放学后查理截住她,答应了她的邀请。我一边搅拌锅里的酱汁,一边简短地祝贺了她几句。她要挂电话了,她还得给安吉拉和劳伦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我佯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建议道,那个和我一起上生物课的安静的安吉拉可以去邀请埃里克,而劳伦——那个总在午餐餐桌上无视我的冷淡的女孩——可以去问问泰勒,我听说他还没约人。杰西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既然她已经确定要和迈克一起去了,她说她真的希望我能去舞会时,声音听起来真诚多了。我照例用要去西雅图的借口打发了她。
等我挂了电话,我开始努力集中注意力准备晚餐——尤其是把鸡肉切丁的时候。我可不想再来一次急诊室之旅了。但我的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试图分析今天爱德华说的每一个字。“我们最好别做朋友”,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当我意识到他在暗示什么的时候,我的胃一阵抽搐。他肯定是看出来,我被他深深地吸引了。他不想欺骗我的感情……所以我们最好连朋友都不要做……因为他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当然,他不会对我有任何兴趣,我气愤地想着。我的眼睛一阵刺痛——只是来得稍晚的,对洋葱的反应。我确实很乏味。但他不是。有趣……有才气……神秘……完美……英俊……或许还能单手举起标准型号的货车。
好,很好。我可以不打扰他。我根本不想打扰他。我会在这里把我给自己判处的有期徒刑服完,然后兴许西南的某所大学,也许是夏威夷大学,会给我提供一份奖学金。当我把鸡肉馅玉米卷饼做完,放到锅里的时候,我竭力想着阳光灿烂的海滩和棕榈树。
当查理回到家,闻到青椒的味道时,他似乎有点疑惑。我不会责怪他的——离这里最近的能吃到墨西哥菜的餐厅很可能在南加利福尼亚。但他是个cop,就算只是个小镇cop,他也有足够的勇气去咬下第一口。他似乎挺喜欢这个味道。看着他渐渐地开始信任我的厨艺是件有趣的事。
“爸爸?”当他快吃完的时候我问道。
“怎么了,贝拉?”
“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下周六我想去趟西雅图……如果可以的话?”我本来不打算请求他的准许——这会开一个不好的先河——但我觉得这样有点不礼貌,所以最后我又找补了一句。
“为什么?”他似乎很吃惊,就像是他不能想象有什么东西是在福克斯找不到的。
“嗯,我只是去买点书——这里的图书馆库存太有限了——也许再看几件衣服。”我手头的钱多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了。多亏了查理,我不必自己花钱买车。不过这辆卡车的油耗可没让我少花钱。
“那辆卡车的油耗可能不太好。”他说着,显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知道,我会在蒙特撒诺和奥林匹亚停下来加油——如果有必要的话,也会在塔克马停一下。”
“你一个人去吗?”他问道。我不知道他是在怀疑我秘密地交了一个男朋友,还是纯粹在担心车的问题。
“是的。”
“西雅图是个大城市——你可能会迷路的。”他有点发愁。
“爸爸,凤凰城是西雅图的五倍大——而且我能看懂地图,别担心。”
“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我尽量巧妙地隐藏起听到这话时油然而生的恐惧。
“没问题,爸爸,不过我可能会在试衣间里耗上一整天——那会很无趣的。”
“哦,那好吧。”一想到要坐在女装店里,不管要坐多久,都足够吓得他打了退堂鼓。
“谢谢。”我冲他笑了笑。
“你会及时赶回来参加舞会吧?”
呃。只有在小镇上,当爸爸的才会知道中学里什么时候举行舞会。
“不——我不跳舞,爸爸。”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难以保持平衡的毛病可不是遗传自我妈。
他确实清楚。“哦,那好吧。”他明白了。
第二天早上,我把车开进停车场时,故意把车停得离那辆银色的沃尔沃远远的。我不想让自己经受不住诱惑,最后落得赔他一辆新车。我刚走出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