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陆风之和乔占山的见面,也许会透露一些线索。因为当局对所谓的存款念念不忘,他们拿陆风之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把希望放在抓住她女儿上面,只要控制了他女儿,就不愁陆风之不松口。
乔占山知道这次会面的所有细节都在当局的监视之下,但是他知道陆风之记挂着女儿,他只能向他表示歉意,坦白自己把陆巧然弄丢了,陆巧然已经离开乔家,现在谁也找不到她。陆风之当然知道乔占山是希望自己能给他一些暗示,好让他找到自己的女儿。
不过陆风之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不但没有但有责备之意,反而宽慰乔占山,甚至他似乎不希望乔占山找到陆巧然。“我这个孩子,生性怪异。既然她走了,就让她自生自灭去吧。她跟她母亲一样,不似凡尘中人。你不必自责,也不要再费心去找她,路是她自己选的,是好是坏,跟旁人无关。怪就怪她投错了胎,做了我陆风之的女儿。她喜欢看戏,我以前还说她女孩子不要看这些不正经的玩意,现在想来,她连那些唱戏的都不如啊。她能不卷入我的事情是再好不过的,就当我没有过这个女儿吧。”
只有玉祺知道,陆风之说话的时候,有两次特意盯着自己看,眼神里有一种别样的意味,玉祺虽不能立刻明白陆风之说这句话的所有含义,但他知道,陆风之一定是想让她找到陆巧然,让她去唱戏。
不久,就传来陆风之死在狱中的消息。玉麒知道得很模糊,说是有人不知道是要劫狱还是要杀人灭口,在收监大牢里放了一把火,由于陆风之身份实在太至关重要,所以是单独关押的。烧死的人有好几个,全部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来谁是谁。可能有看守,也可能放火者本人也被烧死了。可是有一具尸体的左腿骨骼是断的,当局确定尸体是陆风之的,因为只有陆风之的左腿是断的,尸体没有被重物压砸过,而且尸体就在陆风之被关押的房间。对于外界,当局只说是关押期间,暴病而亡。
陆风之死后,当局并没有放弃继续搜查陆巧然,乔家继续被严密监视。这一切,玉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玉祺几番打探,把陆家的家事研究了个通透,他也实在不知道向哪找陆巧然,又不敢去找乔占山商量。因为他知道,陆先生并不希望乔占山找到自己的女儿。否则,以他和乔占山的亲密关系,稍微提示一下,乔占山定然能知道。
从乔家门口的守候的官兵来看,乔占山也没有找到陆巧然。玉麒反复反复回忆当时见面的场景,他越来越觉得陆风之话里有话。他发现陆风之除了说陆巧然爱看戏,说她还不如唱戏的时候是看着自己的,还有就是说到那句“她跟她母亲一样,不似凡尘中人”的时候,他是看着自己的,当时他就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以陆风之的身份,不会当众如此夸自己的女儿,何况是那样的场合。玉麒知道陆夫人曾在吟月庵出过家。难怪陆风之说陆夫人“不似凡尘中人”,那么他是不是也暗示陆巧然会在陆夫人曾经出家的地方,玉麒想到这里,大为兴奋。他一刻不敢停留,来找到吟月庵,果然找到了陆巧然,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陆风之死了。
由于陆风之的话里处处透露出不愿意让陆巧然知他的事情的意思,加上玉祺对陆风之的事情知道的实在有限,所以他隐瞒了跟陆风之在狱中会面一事,也没有说陆风之即将问斩一事。只说是陆风之早有让陆巧然学戏的想法,并且事先告诉他,如果不知道陆巧然在哪里,就上吟月庵来找。
只是,陆巧然最关心的还是她父亲的情况。陆风之知道这么大的消息瞒是瞒不住的,陆巧然是陆风之唯一的血脉她应该知道。可是火烧,尸体的左腿断掉这样的事情对一个小女孩太血腥太难以承受了,他只好把当局的说法告诉了陆巧然,陆风之病死在狱中。
第四十八章 相逢绝非偶然
像一只蚂蚁,瓢泼的大雨冲走家园之后,躲在最后一片没有浸湿的叶子下面,想保持身体的温暖,然后,突然这片叶子也被冲走了,于是它就在风雨中绝望了。陆巧然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就像这样一只绝望的蚂蚁。
陆巧然没有哭,更没有闹,自幼父亲就教育她,不要去给关心她帮助她的人添麻烦。她只是不说话了。静怡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太沉重了,她需要时间去接受。吟月庵这个清静之地,倒是一个很好的疗伤场地,只是陆巧然没有这个时间了。玉麒知道,所有与陆巧然有关的地方都会被当局查出来,这个吟月庵也不会例外,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的。应该庆幸的是,他比他们先来了一步。
静怡师太问陆巧然愿不愿意跟着玉祺下山,陆巧然知道不管多悲伤,她都要面对这个问题,她点了点头。
乘风戏院里正值大量招生,多的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多一个女孩根本不会引起注意。不久前有一个女孩,生病死了,是个孤儿,她本名已经没有人知道,因为姓庄,玉祺给她起了个艺名叫庄梦蝶。玉祺让陆巧然顶替了庄梦蝶的身份,并嘱咐她,从此,她就是庄梦蝶,静州长光县庄村人,父母死于饥荒,十岁被玉祺收{无+错}小说m。qUlEDU。cOM养。至于陆巧然,世上已经没有这个人了。玉祺还严肃地对她说,为了她自己的安全,也为了整个戏班子的安全,在她十八岁以前不准她向任何人打听她父亲的情况。
庄梦蝶进了戏班子不久,玉祺就带着整个乘风戏院来到落河城——……
庄梦蝶给乔子璟泡了一杯热茶,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里没有酒。”
乔子璟说:“那我下次带些过来,我从英国带回来好多洋酒,你一定要尝尝。还有西洋的甜品,你一定喜欢的。以前我老是抢你的东西吃,现在该是我还债的时候了。”
庄梦蝶会心一笑,他虽然长大了,但还是那个乔子璟。
阿姐给他俩端上来一些糖果,满满一大盘。
“阿姐,你不用忙了,去睡吧。”庄梦蝶接过盘子对阿姐说。
“哟——”乔子璟一眼看到盘子里竟然有酸枣,馋的口水直流,“阿姐,你太好了。也不枉我今天在剧院问了个遍,才打听到你们住这里。”
阿姐没想到乔子璟会跟她说话,又高兴又有些受宠若惊:“这酸枣我家里的人前两天送过来的,没想到公子竟然喜欢吃,那就应该常来啊,现在这个季节多得很,过些日子就没了。”
阿姐笑呵呵地走出去,把门轻轻带上,把屋子留给他们两个。
“巧巧,那时候你怎么突然就消失了?我怎么找你都找不到,我父亲差点把静州城翻过来了。你又怎么会在落河的。”乔子璟急切地问了庄梦蝶一连串问题。
庄梦蝶把当年自己回乔家,看到大胡子带人守在门口,自己无处可去,只好去了吟月庵,后来玉麒把她接到戏班子的事跟乔子璟诉说了一遍。
“那么,你不是因为生我的气,赌气消失了?”乔子璟说。
庄梦蝶疑惑地看着他:“生你的气,为什么?”
乔子璟苦笑了一下,“你忘了,我们分开前,你对我家人有些不满,我们争了几句,我一直以为你是生我的气,不肯住我家里。你不知道我都多后悔,后悔不该跟你吵,我悔得肠子都青了。除了后悔,我还担心,我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甚至去拜佛,我想让菩萨保佑你,也保佑我,让我找到你。我父亲让我去英国,我一直闹,一直闹,就是不肯走。我要他一定要找到你,带你一起走。后来他们给我吃了安眠药,等我醒来已经在船上了。”乔子璟说着当时的经历,痛苦难以掩饰。
“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对不起。”庄梦蝶没想到一件小事竟成了一件包袱,让乔子璟背负了这么久,她对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感到愧疚。
乔子璟把她紧紧抱住:“以后不管你去哪里,都要告诉我,好不好。”
“好。”自从师父走了以后,她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温暖过。
乔子璟又问庄梦蝶后来的事情,她为什么会改名字。庄梦蝶把一切的一切都跟他说了一遍,包括在静州看戏的时候,偷听到大胡子的谈话,以及在红颜剧院遭到何有铭的封杀,还有师父病危时候的嘱托以及与冯东的协议。唯独隐瞒了她与朱墨锦的相识和分离,她不是不想让乔子璟知道,只是想把这件事留给自己一个人去怀念,去忘记。
庄梦蝶问乔子璟:“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怎么会在东方剧院?”
庄梦蝶这个问题让乔子璟心生疑惑,不是你寄了一封信我才回来吗?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我是因为一封信回来的。”乔子璟这样说,他要看庄梦蝶有什么反应。
“什么信?”庄梦蝶想都没想就问道。
那封信不是她寄的,乔子璟心里说。这是什么情况,这件事可大可小,那封信绝不是无意而为。谁有如此大的本事,知道陆巧然的身份,知道自己与她相识,还能查出自己在英国的地址,还算准自己会因为一张报纸回来找她。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了让自己回来?目标在自己,还是在陆巧然?这个人是朋友还好,如果是敌人,那就太可怕了,他在暗处,自己和庄梦蝶都已经完完全全进入了他的圈套。
乔子璟脑子飞快的转动着,面上依然保持平静。
“是我父亲的一封信。”乔子璟说,他觉得现在还不能把自己的疑惑告诉庄梦蝶。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什么围着什么样的人他还一无所知,他决定自己慢慢观察。
“那你又怎么会去东方剧院找我?你只是去看戏吗?”庄梦蝶继续问,她觉得太巧了。
乔子璟立刻说:“我是无意间看到了一张旧报纸,上面有一张你的照片,当时只是觉得很像你,报纸上说东方剧院开业,你是主角,唱的是悦戏。正好今晚有时间,就过来看看。坐在下面看到你唱了半天,不但人像,声音也像,神态都很像,加上你对我也是想人不敢认的眼神,我最后终于确定就是你了。”
事实上,乔子璟才刚从英国开往落河的船上登岸不过几个时辰,见过父母后,他直奔东方剧院去了。
“那么,那天晚宴上的人是你派来的吗?”庄梦蝶突然想起被她下走的那个西装。
乔子璟见她对自己提到报纸毫无反应,再次说明寄报纸一事她毫不知情。
“哦,你是说那个什么慈善晚宴吗?哈,本来我是要自己过去给你捧场的。结果我有一场重要会议要开,抽不开身。那个朋友叫林路昌,是我在英国认识的,学画画的,一身的艺术家和书生气。我让他一定要给你拿下最高注,结果……”乔子璟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回来跟我说,你拿刀指着他,要杀他,把他吓死了,还问我怎么会认识这么厉害的女人。”乔子璟说。
事实上是乔子璟接到那封信后,由于回国还需不少时日,就托自己已经回国的朋友林路昌,也就是那个西装帮忙照顾庄梦蝶,当然他没有告诉林路昌庄梦蝶的真实身份。
庄梦蝶忍不住去想西装昨晚的狼狈样子,觉得又羞愧又好笑。“我还以为是无良之辈呢。”
两个人又笑起来。
“只是这也太费钱了,你要知道这样的慈善款根本不会踏踏实实用到慈善事业中去,不过是一些人打着的口号骗钱罢了。”庄梦蝶想起那一万两千块钱就替乔子璟觉得心疼。她以为昨天的西装和中山装都是乔子璟派来的,他们之间的竞标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就是为了给自己捧场。
“那我总不能让你去陪别人吃饭。”乔子璟说。
庄梦蝶不说话。乔子璟知道她这些年肯定受了太多的苦,心疼地说:“你放心,以后我来保护你,你再也不用拿刀指着别人了。”
庄梦蝶感动得想哭。
“对了,我今天看你唱戏,觉得你好像不在状态,后来我去后台找你,别人说你走了,我四处找了,又发现你神色匆忙,像是躲着什么人,为什么?”
庄梦蝶于是把大胡子坐在台下的事跟乔子璟说了。乔子璟再次感觉到,庄梦蝶身边危机四伏,她很不安全,当然这些危机主要还是来自庄梦蝶的身份。乔子璟对当年陆风之的事情知之甚少,他现在也不能判断出陆巧然这个身份到底会给庄梦蝶带来多么大的危险。
“除了你、我和你师父,还有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乔子璟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庄梦蝶想到了朱墨锦,这第四个人就是朱墨锦。但是要不要告诉乔子璟,朱墨锦已经和自己再无关联,就当没有这个人吧。
第四十九章 单身美男子的烦恼
“没有。”庄梦蝶这样说。她并不知道乔子璟对于那封信的疑惑,所以她并不觉得这个答案是错的,因为她已经决定要单方面把朱墨锦从自己生命里抹去。
“那你师父,有没有把你的事情告诉别的什么人?”乔子璟继续问。
“没有,绝不会。他这些年完完全全把我当成庄梦蝶,他曾经让我答应他,不到十八岁不能通过任何方式打听我父亲的事,所以,他绝不可能跟别人透露我的身份。”庄梦蝶说:“你是不是怀疑大胡子知道了我的身份?”
乔子璟不说话,他知道的其实不止这一件。
“其实也不要紧,我都用另一个身份活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