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天束幽花的手的方向,看过去,一把白银铸造的弓从山崖上露出一半来。
“是一把弓,三尺半长,弓的两头雕刻出翅膀的形状,冰蓝色的弓弦,没有箭筒,也没有弓箭,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以魂力临时制作冰箭或者直接激射魂力作为战斗方式的。”莲泉站在巨大的【闇翅】背上,风吹动她的长袍,把她衬托出一种冷漠而理智的美。
“那就是它了。”天束幽花娇艳的脸上,是一种掩盖不住的兴奋。
“我送你上去。”麒零抱紧【苍雪之牙】的脖子,刚要往上飞,就听见天束幽花的一声叱喝:“不用你帮忙!”
天束幽花双脚往【苍雪之牙】的背上重重地一踏,凭借着这股反弹的力量,她朝黑色的岩壁上飞快地掠去,在到达岩壁的时候,她借着那些岩壁上插满的各种魂器,脚尖几个轻轻的起落,“啪、啪、啪”几下,就跃到了十几丈的高处。她身上的白色飘逸纱裙在空旷的黑暗里被风吹得仿佛翩跹的绸缎,发出模糊的白光。
最后一跃之后,她已经攀在了那把周围翻滚着金色水浪的弓旁边了。她伸出手,手臂上一层密集的灵魂回路若隐若现,她把一股魂力往岩石上一拍,轰的一声爆炸,一整块岩石爆炸成了碎片,那把弓连着她整个人都朝下面坠落,她眼疾手快地抓住弓身,但依然止不住下坠的趋势。
麒零看着突然坠落下来的天束幽花,一急,骑着【苍雪之牙】朝上飞去,魂兽庞大的身躯在空中一转,双翅一收,天束幽花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它柔软的宽大后背上、
“还好你没事,刚刚看你掉下来,真吓人。”麒零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一双仿佛星辰般发亮的眼睛径直地看着天束幽花,目光直接而充满了热度。
天束幽花在麒零的率性的目光里,脸迅速红了起来,她咬了咬牙,轻蔑地说:“谁让你来救我的,你以为我应付不了么?”
麒零的笑容尴尬的停留在脸上,而【苍雪之牙】一声怒吼,身躯一震,天束幽花差点站不稳,“这个畜生想干什么?”她娇美的面容笼罩着一层苍白的怒意,“你自己的魂兽也不好好管一下!”
“它是我朋友,你不能这么说它。”麒零的脸色认真而严肃。
“哼,魂兽就是魂兽,和一个畜生有什么好做朋友的。”天束幽花的表情充满了不屑。
“也许等到你有了魂兽,你才会知道,”鬼山莲泉乘着【閻翅】飞到他们身边,说“以后和你出生入死的,都会是你口中的这个畜生,而无论任何情况下,都愿意为了你去死的,也是这个畜生。”
“我不在话,”天束幽花冷笑着,稚气的声音里充满了傲慢,“只要我一句话,别说是畜生,就算是人,是魂术师,都可以随时让他们为我去死。”
鬼山莲泉看了看面前这个仿佛整个天地都围着她旋转的天束幽花,拧紧了眉头,她转过头去,留给她沉默的背影。
天束幽花冷笑一声,把手上刚刚取得的弓朝自己的右肩膀后方用力一插,一阵血肉模糊的汩汩之声,把那巨大的白银之弓,毫不费力的往她身体里面融了进去,整个过程里。天束幽花的脸上都是毫无痛苦的,带着淡淡的轻蔑之意的笑容,仿佛是在讥笑刚刚将魂器第一次收进自己身体里的痛苦不堪的莲泉。
麒零不解的看向莲泉,莲泉轻轻地告诉麒零:“那是她的【天赋】,别人是比不了的。他们的身体愈合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们感受的痛觉也比我们要少很多。魂器第一次分离开我们的血肉再进入爵印,这个对于我们来说痛不欲生的过程,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其实幽花并不算什么,她的王爵,那个有着【永生王爵】之称的男人,【六度王爵】西流尔,才是王爵里的一个怪物。”
“我们的天赋,是你们这些人羡慕不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束幽花已经完成了第一次将魂器融进爵印的过程了,她俏丽盈盈地立在苍雪的后背上,把银弓重新从身体里释放出来,拿在手上,她纤白光滑的手背上,此刻笼罩着密集的金色刻纹。
“你想干什么?”鬼山莲泉警惕地看着她。
天束幽花没有回答,脚下突然爆出一阵气流,把她的头发和纱裙吹的四处散开,她伸手朝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深渊用五指虚空一抓,于是从浓稠的雾海里,三股雾气组成的气流像是三条白蛇般旋转着从下面飞快地冲上来,瞬间在她的手里化成了三根手腕粗的巨大冰箭,她拉满弓弦,朝着旁边的黑色崖壁“突、突、突”三声激射过去。
三根银白色的冰箭射进黑色岩石瞬间引发了轰然巨响,爆炸缠身的黑色碎石块和尘埃,弥漫在空旷的峡谷之中,射出来的三个碗口大小的洞穴深不见底,并且一条裂缝沿着水平线在巨大的山崖上哗啦啦啦地裂了几十丈远,喀嚓喀嚓的岩石碎裂的声音朝远处的黑暗里传递过去。
天束幽花满意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银弓,脸色是无法掩饰的得意神色,“你紧张什么,我只是试试顺不顺手。”
麒零站在她的身后,看的目瞪口呆、
莲泉神色凝重,她有点担心,以天束幽花这么小的年纪和她乖戾的脾气来说,这个魂器对她来说太过于杀戮了。不过她没说什么,她喊了喊麒零,对麒零说:“我们继续往前面走吧。你留心下周围出现的魂器。”
麒零点了点头,转身对幽花说:“那你骑稳了,我们出发了。”
巨大的羽翼荡开沉在他们下面的浓厚雾气,像是划破乳白色的海面一般朝前面拉出巨大的弧形亮光,瞬间飞远。
只是他们三个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脚下遥远的峡谷深处,浓厚的雾气掩埋下,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在雾气里闪动了一下,然后又被浓雾遮实了,仿佛一根暗红色的静脉血管。
【西之亚斯兰帝国·深渊回廊】
银尘和鬼山缝魂都沉默地站在苍白少年的面前,一动不动。
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头顶浓郁的树冠和空气里黏稠流动的雾气,照在苍白少年的脸上,让他显得更加孱弱,整个人透出一种一击即溃的脆弱美感。
鬼山缝魂看起来像要说什么,但是一直忍着没有开口。
苍白少年用他仿佛琥珀般的瞳孔,看着缝魂:“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
缝魂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头,小声说:“如果银尘是上一代【天之使徒】路西法的话,那么,他的灵魂回路和上一代的第一王爵应该是一模一样的,所以他的魂力应该远远超越我们才对,但是我所感应到的他身体里的魂力和他的运魂方式,都不具备这种压倒性的优势……”
“他和你们不一样,”苍白少年的声音轻得仿佛一吹就散,“你所能感觉到的,是他的第一层灵魂回路,也就是属于他的【七度王爵】的回路,但同时在他的身体深处,封印着上一代一度王爵的灵魂回路,只要他需要,他随时都可以重新恢复第一使徒的力量。”
“他……他身体里有两套灵魂回路?”鬼山缝魂的瞳孔颤抖着。
“是……并且他还同时具备两种天赋。”苍白少年把目光转过来,望着站在他面前的、仿佛一座雪山般沉默而寒冷的银尘,他的目光里仿佛刮着雪山顶上的寒风,瞳孔里密集翻滚着白色风雪。
“两种……天赋……”鬼山缝魂的声音充满了战栗。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银尘领口处露出来的脖子肌肤上,金黄色的刻纹隐隐浮现出来。鬼山缝魂不动声色的移动了几步,站在苍白少年的面前,和银尘对峙着、
“因为三年前,当你以浑身筋骨粉碎、满目苍夷的身体躺在【心脏】地上的时候,是我们封印了你第一王爵的灵魂回路,同时赐予了你一种全新的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灵魂回路,让你成为七度王爵……你不会不记得吧?”
银尘的瞳孔突然急剧的收缩,放佛看见了鬼魅般惊骇的神色在他冰雪般的脸庞上翻滚着,“你是……你……”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吓到了,这种可怕的想法却似乎就是事实,……
“你想得没错,我就是白银祭司中的一位。”
苍白少年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空旷的深渊回廊。
远处传来不知名的魂兽的嘶叫,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魂塚】
麒零此刻攀在陡峭的黑色山崖上,【苍雪之牙】扇动着翅膀,悬停在他旁边的空中,随时准备着保护他。
而在麒零头顶上方遥远的位置,天束幽花和鬼山莲泉,站在【閻翅】的背上。天束幽花的眼睛里满是嫉妒的眼神,因为从她这里看过去,麒零正在靠近的那把仿冰雪雕刻而成的骑士长枪周围翻滚着的金色巨浪,像是风暴一样把周围的魂器席卷得如同飓风中的蒿草般摇晃不止,仿佛那柄长枪是飓风的风眼,持续不停地扩散着黄金雷暴。刚刚一路飞行过来的路上,都没有见到过魂力如此狂暴的魂器。
“麒零,你小心了,不要太靠近下面。”莲泉在头顶对麒零说,在说话的同时,她已经把回生锁链释放了出来,白银的锁链仿佛是灵动的长蛇般悬浮在她的身体周围,随时准备闪电般射出。因为莲泉隐隐觉得那把魂器的位置,实在是太靠近深渊的底部了,自己在进入【魂塚】之前,缝魂就反复告诫自己,一定不能靠近【魂塚】的底部。从【閻翅】的位置看下去,麒零已经被翻涌不息的浓雾吞没了,他的身影偶尔地从雾气里露出的部分,然后又迅速被海浪般的白色吞没。
麒零从周围卷动的潮湿气流里抬起头,耳朵里都是呼啸的风声,头顶传来的莲泉的声音一吹就散,被周围浓厚的雾气阻隔着,完全听不清楚。
他正在艰难地朝着那把骑士长枪攀爬过去,【苍雪之牙】也被不断爆炸着的黄金魂雾气旋震得举步维艰,勉强维持着和麒零的距离。麒零牢牢地抓着每一把从岩石上穿刺出来的魂器,一步一步朝那把此刻如同正在咆哮般的长枪靠近。同时,他眼睛里的希斯雅果实汁液渐渐失去效力了,周围的黄金魂雾正在逐渐隐形,只剩下那些魂器原始的面貌。所以,周围旋转扭曲的气流渐渐变得无法分辨,不时撞上一股,差点让他摔到山崖下去。
当麒零终于用手握住了骑士长枪的枪柄的时候,苍雪之牙发出了一声喜悦的嘶吼,麒零转过身抬起头,对上空的莲泉和幽花挥了挥手,做出一个“拿到了”的手势。
莲泉引动着【閻翅】朝下面飞,准备接应麒零。
麒零在手上运满魂力,然后一拳重重地砸向枪眼的位置,在碎石四处爆炸的同时,那柄玉琢的长枪,突然消失了!
麒零此刻整个人都握正握着长枪往外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整个人朝后面坠落下去,瞬间就被浓雾吞没了。他的呐喊也被周围的风声淹没了。
站在【閻翅】上的幽花被眼前的变故吓傻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巨大的【閻翅】就震动着翅膀望深渊下面俯冲而去,莲泉全身魂力爆炸开来,无数条白银铸造的锁链仿佛闪电般卷裹着风声刺进浓雾的深处,巨大的峡谷里充满了“哗啦啦”的锁链摩擦的声响,她感应着锁链末端穿来的所有魂力异动,却没有任何麒零的魂力气息。
等天束幽花回过神来,她想了想,然后双手一挥,在她的纱裙飞扬开来的同时,空气里突然显影出十几只巨大的雪雕,仿佛是无数坠落的流星般,尖锐地鸣叫着冲向雾气缭绕的峡谷深处,接着,它们又同时盘旋而起,无数巨大的羽翼嗲动起的飓风,将一大片浓雾吹散干净。
“这些雪雕,是你的魂兽?”莲泉以后地看着幽花。
“当然是,这些只是被魂术封印了的巨雕而已,平时可以收在行囊里,以符咒的形式存在。”幽花讥诮地看了莲泉一眼,“你见过一个人有几十头魂兽么?”
莲泉不再和她多说,她继续往下疾飞,同时,【苍雪之牙】也从上空呼啸着往下疾飞,瞬间超越了她们,然后,她们看见了,雾气吹散后清晰起来的峡谷深处,麒零抓着一把剑柄,身体悬空着,遥遥欲坠。
“抓紧了!”莲泉对麒零大吼一声,然后引动着【閻翅】急速地下坠。
麒零牢牢地抓着那把从悬崖上仅仅露出来一小部分的剑柄,心里默念“好险”,但同时又想到刚刚那个强力的魂器消失了,不由得事分外可惜。他抬起头,对莲泉她们喊了一声:“我没事。”然后等着【苍雪之牙】飞过来接应他。
而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当莲泉突然感应到一阵不可思议的魂力流动的时候,她突然看见,麒零身下浓雾的空间里,一条仿佛血管一样的东西,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然就缠到了麒零的腰上,仿佛是巨大的猩红色蚯蚓般在他腰上蠕动着,麒零还没反应过来,这条红色血管样的东西就突然收紧拉直,用一股巨大的力量把麒零往深渊里拖,麒零双脚从崖壁上腾空,只剩下手里牢牢抓紧的剑柄苦苦支撑着。
天束幽花身后的空气突然爆炸,银白色的巨弓从她右臂肩膀突然弹射出来,她迅速吸纳了几股水汽,三支巨大的冰箭以雷霆之势朝麒零身下的深渊处射去,然后仿佛没有尽头一样,三支巨大的冰箭消失得没有任何声音,仿佛射进了海洋一般,瞬间就被吞没了。还没等天束幽花反应过来,三支冰箭突然从浓雾深处反噬过来,流星般“啪啪啪”三声模糊的钝响,天束幽花的两肩和腹部被射穿了三个拳头大的血洞。她的目光突然空洞地散开,然后直挺挺地倒在【闇翅】雪白的后背上,冒出来的汩汩鲜血把白色的羽毛染得湿淋淋的一大片。
鬼山莲泉来不管幽花,她心里的恐惧像是死灵的斗篷般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她看着被猩红色血管抓住的麒零,又看了看倒在自己身边的天束幽花,浑身颤抖起来。
“你快走啊,你别管我了!”麒零望着自己脚下那个浓雾弥漫的空间里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的东西,对莲泉喊道。
鬼山莲泉一咬牙,双手朝前一甩,两根锁链哗啦啦朝麒零射去,也捆在麒零的腰上,两股力量拉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