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震的心情很好,笑呵呵的说道。可见他对眼下时局十分满意。只要仇天行一出信阳,就是飞龙在天之势。应山附近还有三万兵,只是群龙无首,只要仇天行一回去,立马三营与五营就能立起来了。
只要出去就好,可是出去就真的那么容易吗?
周震离开了,他不能呆的时间太长,否则就要引起暗探们的注意了。仇天行给他的任务就是联络在外的信息科,制定好出府、出城和回应山的计划。对于回应山,仇天行十分渴望,如今来信阳快十个月了,再不露面,他的影响力就会逐渐减弱直到消无了。
一手制定仇天行出逃全部计划的周震也十分激动。民政总长张和生因为年事已高,外加心绪难平,在数次怄气后便在三月前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了。如今,周震已经是民政总长了。当然他的这个民政总长当得是名不副实,手下也管不了几个人。可若是回到应山,再立总部后,自己的总长可就是大权在握了。
当然,总部全部外逃不现实。不过,只要仇天行一人回去,那么总部的其他人对于孙治就没有了太大的利用价值。相信局势无法挽回后,孙治会选择与仇天行合作,那么那时总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应山了。
这时,周震相信仇天行是有天命在身的了。就在仇天行团长的光辉越来越弱,再过数月恐怕就会消失不见时。天下大势竟然波起云涌,严防死守的信阳也撕开了一个口子。
周震暗暗下定决心,即使自己身有不测,也要将仇天行安安全全的送回应山。只要仇天行在,周家就有前途,女儿周秀,儿子周朝忠就有一个靠山。抗鞑大业胜利后,周家就有泼天般的富贵!
周震的心思仇天行不知道,这时仇天行思绪万千。他站在窗台前,望着前面的小竹林,心绪一下子就漫无边际的飘了起来。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要离开这里了,又突然想到了宋秀,宋安。四年了,他们仿佛消失不见了一般,再也没有一丝的消息,恐怕是死了吧。人海茫茫,一转身或许就是永远。想到宋秀,又想到在张家村里的悲壮。陈晨、孙治、李太平,还有章壮成和刘进财都是从张家村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按理说,这种过命的交情最可靠,可为何还敌不过利益?孙治妄图控制自己,陈晨和李太平似乎也愈行愈远。章壮成和刘进财与自己被割开数月也不知道是否还忠心自己。
接着,仇天行又想到了那些死在张家村的伙伴们。因为自己的鼓舞而热血上头的他们倒在了抗鞑的战场上,成就了孙治他们的富贵。果然权利的尊贵是踩踏在无数皑皑白骨上的,没有无数人牺牲生命是无法构建一个稳固政权的。若是赵二牛、冯京、李大年这些人不死,或许也会有孙治陈晨这些人今时今日的地位吧!
时也命也,能走到最后的人不是能力最强,而是命最好。打江山也是如此,强大的对手一一殒命后,挫人也能夺取江山,就像司马炎的晋终三国一样。
想着想着,仇天行又想到了如今周秀肚子里有了孩子,这可是自己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死在腹中,若是这个能生下来活下来,那就是自己第一个存活的孩子了。一想到自己要当父亲了,仇天行又激动起来。想到孩子,仇天行觉得自己要加倍努力,为孩子留下一份基业,也算是自己作为父亲对孩子的疼爱了。
想到基业,仇天行又想到天下这大势。自己回到应山后,一定要重整旗鼓,打下德安府后,再进军安陆府和襄阳府。这次丢失应山给了他很大的一个教训,就是一支敌军的偷袭就让他先胜后败,逃到信阳饱尝十月的艰辛。给保安团的抗鞑大业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若是总部辖下纵深宽广就不会如此了。
这一刻,仇天行的思绪繁杂,他一会儿想到这个,一会儿想到那个,心中焦躁不安。
他在等待着,等待自己逃离信阳的一天。
第九十六章 逃离信阳
时间进入六月,何腾蛟率兵猛攻湖南,金声桓和王得仁在江西与之相互呼应。此时,残明攻击迅猛,湖北一片危机,总督府草木皆兵。湖广总督罗绣锦布重兵防御武昌府、荆州府和宜昌府,从其他州府抽调了大量兵力。与河南相接的襄阳府、德安府则兵力空虚,与安徽交界的黄州府更是兵力不足。
在湖广总督罗绣锦眼里,残明复起就是倾天之祸。毕竟残明享国近三百年,一直就是正统,而且残明太祖更有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盛誉。所以,在天下人眼中,残明依旧有着极大的声望。一旦残明再起,那么大清恐怕是抵挡不住的。这一段时间,罗绣锦就感觉到了幕僚下属们的人心浮动。
至于那啥的保安团,罗绣锦就不在意了。这种组织,天下哪天不拉起一只?号称数万数十万的比比皆是。人来得快,去的也快。没有足够钱粮和大义支持的部队是不堪一击的。而在罗绣锦眼中,妄图自立的保安团就是一只草头王的部队,是没有大危险的,可若是保安团扶持一名残明皇族,打着尊王复明的旗帜那么就不同了。所以,即使罗绣锦得知应山被保安团夺回后,他也不急,而是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何腾蛟与金声桓身上。
得知黄州府一片空虚后,孙治立刻召集了心腹,准备商议出征的事宜。
“营长,如今天下大乱,正好是我二营大展宏图之时。不比一营和四营,我们二营夹在一营和四营中间,北边是鞑子老巢,南边又有应山。发展空间小,如今正好跳出来。我觉得我们应该跳出河南湖北,向西走上数百里,穿过南阳府就可以到达陕西地界。陕西地瘠人贫,正好让我们发动群众。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他们能从陕西走出来,我们二营也能。我建议二营全营转进陕西,和战斗在那里的关中起义军汇合,一同展开抗鞑大业。等到积聚实力后,就可以出关横扫天下!”
读过几年书的马麟侃侃而谈,似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一般。
只是马麟的主意,孙治没有同意,他不想离开这里。毕竟自己是河南人,一来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二来在这里发展基业也可以靠乡党的力量,毕竟许多人都认为老乡都是齐心的。再说,陕西贫瘠,湖广富裕,去了陕西日子可没有这里好过。
“马麟同志。陕西经过高迎祥和李自成十余年的祸乱已经是人口锐减满目疮痍了,去了陕西就束缚了我们二营的力量。而在这河南湖北两省,可是富庶之地。我们随便打下一个县,就可以拉起上万的兵力,这可是陕西比不了的。我觉得还是兵发黄州府比较好。我看目标就是黄安、麻城两县吧!贪多嚼不烂,一个一个来。”一直坚持夜校进修的孙治如今说起话也是一套一套的了,显示了他丰富的成语知识。
孙治是二营的一把手,马麟是二把手。虽然是会议,但大多时候都是孙治与马麟这一二把手说话,那些大队长们都是听着。所以,二营的大战略便定下来,不是向西去陕西,而是去东南的黄州府。
“那总部和团长呢?随军出征?”马麟又问了一句。
“这?”孙治有些发愁了。平心而论,上次仇天行分封天下的话打动了他,只是他的手下们有些顾虑,生怕放出仇天行后,他会联合一营和四营吞并二营。因为一次背叛,双方已经不再信任了。
这时候,孙治已经没有了当初要控团长以号诸营的想法了,反而觉得是一个烫手山芋了。于是,就这样一直拖了下来。
“还是留在信阳吧。注意,一定要保护好团长的安全。”孙治最后拍板道。
六月十五日,孙治集合了全部精锐一万两千大军,以及裹挟了城外原本属于总部的三千残兵,共一万五千人兵发黄州府,城中只留下三千军队守城。五位大队长出兵三人,马麟坐镇信阳,统帅二营剩下来的部队。
一万多人离去,不仅是下面的乡镇,就是信阳城也空了不少。可是,每日里沿街巡逻的团丁却多了许多。不过,这多的不是数量多,而是频率多。
值此大好时机,周震便立即与信息科联手不断的拉拢收买欺骗一些相关人员,准备着仇天行逃跑计划。
孙治出兵三日后,即十八日。仇天行与周秀按照平日里的习惯,在小院里踱步消食。仇天行一边与周秀说着话,一边不经意间打量着竹林景色。突然,他的眼睛一瞪,一只白手绢耷拉在竹枝上,仿佛是某个侍女穿越竹林不经意间被挂住了一般。白手绢面向外面的一面,仇天行清楚的看见上面还绣着一个黑白相间的熊猫图案。
顿时,仇天行激动起来。计划已经开始了,营救自己的人即将开始行动。
不过,仇天行虽然心中激动,脸上还是不动声色,他没有再管白手绢,而是扶着周秀继续散步了一刻钟,接着就回到了房间里。
夫妻连心,虽然仅仅只是一年多的夫妻,可是周秀也对仇天行十分了解。仇天行扶着他的手微微颤抖,手心冒汗。这一刻,周秀仿佛明白了什么。其实仇天行与信息科的多次情报交流,周秀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些。而且,对于仇天行的心中志向,周秀也是很清楚的。自己的夫君可不是乐不思蜀的阿斗,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会逃离这里,回归应山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周秀明白仇天行的心志。
院外的消息周秀也晓得不少,都是丫鬟仆役们聊天时听说的。孙治出征了,自家的夫君或许也要有行动了。
关好门窗后,周秀望着仇天行没有说话,可是眼中的含义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仇天行,她想知道。
看见妻子的眼神,仇天行表情凝重了下来,他双手搭在周秀的双肩上,眼睛凝视着妻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秀。孙治离开了,我也得离开了。不然等他回来,我就难走了。”
这一下,周秀的双眼突然迸出眼泪。不知是为仇天行感到高兴,还是为那一个字的‘我’感到心伤。是我,而不是我们,注定只有他一人离去。
“只要我能回到应山,孙治他不敢不放人。快则半月,慢则一月,我们还能相聚。”
周秀泪水止住了,嗓子里却还带着丝丝泣声。
“夫君,切莫忘了为妻,还有腹中的孩儿啊!”
近一年来,仇天行所居的宅院里的仆役有一半都被信息科收买了。他们或是知情,或是不知情,但都改变不了在关键时刻,他们所起的作用。只是之前仇天行没有出逃,是因为即使逃离宅院,外面还有整个信阳的城防,还有城外方圆数十里的二营地盘。不过,如今,二营势力空虚,外强中干下,有着太多太多的防御漏洞。
崇祯二十一年,即永历二年,顺治五年六月十八日,仇天行逃离信阳,于次日回归应山。
第九十七章 心灵的洗礼
回去应山的路上,仇天行和信息科的两名科员一路潜行。时值夏日,天气闷热又蚊虫肆掠。仅仅过夜一宿,仇天行的身上就满是包,脸上更是红肿一片。当然,这是夏天,可以天当被子地当床。若是冬天,恐怕就有冻死的危险了。出门在外就不容易,何况是如今这逃命的时候呢?
不过这些都是给仇天行身体上的伤害,更让他心里难受万分的是,一路前来他看到了许多村子都荒落了。断壁残垣,荒草丛生,野风吹过,白骨露野。
这还是保安团的地盘吗?这还是抗鞑的根据地吗?
竟然萧瑟至厮!
其实仇天行心里早就知道,总部离开应山大半年了。即使散落四周的保安团残余的同志们与鞑子誓死斗争,也恐怕只能是一个相持的状态。战争年代中的人们,不怕大胜,不怕大败,就怕持久。战争持续的越久,他们遭受的伤害就越大。钱粮、武器,甚至是生命,都要他们付出。战争就是统治者争权夺利的工具,果实由胜利者品尝,伤亡却要由人民承担。
望着空无一人的村子,仇天行心中有一丝不忍。他不是一个残忍的人,可是却做出了残忍的事情。因为保安团的缘故,这个村子的人全部死掉了。可以想到,像这样的村子在应山境内还有许多许多。只是身在这个时代,有些事情是不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而是没有选择的。投降,不仅仅是做不了人,有时候恐怕连奴才都做不了。
仇天行告诉自己,这场战争不是民族内部矛盾,而是两个民族之间的对立,彼此争夺生存权的决斗。胜者获取天下,由千千万万的失败者供养,而败者只能不甘的贡献自己的血肉,被敲骨吸髓着一代又一代。这样剥削压迫下,即使自己不站出来领导保安团抗鞑,以后数百年也会有千千万万的不屈之人站出来的。那样战争将持续数百年,破坏了十几代人的和平生活。既然如此,不如让自己这一代人独自承担吧!
想到这里,仇天行的心里才好受了些,他觉得自己是反击侵略者的正义的一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正义的。
一时间,仇天行竟然站在村外呆了起来。他身后的两个信息科的科员也是陪着仇天行站在这里。两人中一人背着干粮,一人背着水葫芦,彼此都是手执武器,警惕的打量着四周,防备着意外的发生。这两人中一人叫吕可,一人叫吴根,都进过学,识的字,和鞑子有着破家的血海深仇,是死也不会叛变的。在抗鞑精神上也是过得去的,所以由信息科派出来护送仇天行回应山的。若是抗鞑精神较弱,与鞑子没有血海深仇,恐怕就是仇天行自己也不敢相信他们,敢单独与他们同回应山的。
两人都有字。可是仇天行记性不是太好,能记得一些人的职位和名字就不错了,有必要时还要记住手下的过往经历以及在保安团中的履历。这对前世连四级都屡次考不过的仇天行来说难度极大。所以,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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