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陆离应山一百多里,平常行军也要一天一夜。如今这风雨交加的时刻,那花的时间就更多了。
不过时间不等人,早一刻到达安陆,就可以提升一丝胜率。风急雨大不仅阻碍了保安团的行军,也会麻痹敌人的防守。
暴雨越来越大,大白天就彷如黑夜一般,大自然的力量让人恐惧,那不时响起的轰轰声和划过天际的闪电更是让人心悸无比。这种天气,那些平日里坏事做尽的人们恐怕都会紧闭门窗,躲在床上瑟瑟发抖吧。雷声有震慑之用,能突破人心的重重防守,直达最隐秘的地方。心中有鬼的人最怕平地起惊雷。
就在这天色如幕,电闪雷鸣间,一只部队仿若来自地狱一般,从天际走出,伴随着狂风大雨如一条蜿蜒的长龙一样前进。目标坚定,气势高昂。
队伍刚出发时只是变天下雨,后来又打起了雷。其实仇天行知道雷雨天可不能走在空旷的地方,那是会引雷的。只是命令以下,朝令夕改可是会很伤士气的。无奈之下,仇天行只能咬牙前进,决定赌一把。两军交战战死是死,被雷劈死也还是死。只是被雷劈死象征意义巨大,代表着上天的抛弃。好在六营和七营没有铁甲、长矛刀剑也按照仇天行的命令用布裹了起来,向下拿着。暴风雨过去后,也没有人死于雷击,到是路上走散的大有人在。
仇天行心中大呼侥幸,总算没有背负不祥之兆。
当雷阵雨退去后,太阳又出现了。火辣火辣的太阳照在湿漉漉的大地上,气温又渐渐升了起来。团丁们纷纷脱下了蓑衣,折叠绑在身后,然后继续前行。
又行数十里,大军走过了保安团的势力范围,进入了敌境。一个小镇出现在前方,远远看去,小镇房屋层叠,错落有致,似乎比较富裕。
总部进军安陆,乃是孤注一掷,大军只有数日粮。一旦安陆不克,耽搁数日,那大军就会无粮自散了。所以,行军路途上征集粮草也十分有必要。
仇天行命令一个中队前去征粮,收集生姜之物熬汤驱寒,其余大军继续前行。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保安团过后则如洗。洗净污秽,留下朗朗乾坤。当然其中也伴随着人头滚滚,鲜血横流。汉奸鞑子之流丢掉性命,拥护抗鞑的人们则汇聚在民族大旗下奋勇作战,向鞑子发出复仇之音。
仇天行带着部队离开了,身后那个曾经安宁的不知名小镇就要陷入腥风血雨中了。是对是错,是非曲折,自有后人评定了,仇天行顾及不上,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尽一切的力量带着保安团活下去,与鞑子不死不休。
或许因为大雨的缘故,总部大军一路行军没有遇到路人,更没有遇到安陆方面的探子。于是,第二日下午,急行军上百里的大军在休整一番后便潜至安陆,兵临城下!
第一百零二章 顿兵不前
因为残明的反攻,湖北方面都是草木皆兵,一日三惊。而总督府又抽调了德安府精锐布防南方边境,安陆的城防能力便大大降低。于是,知府便召集缙绅地主,每户抽调家丁五十。于是,短短三日里,便有了三千联军。
原本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可是正是有着保安团的压力,让这些缙绅地主们空前的联合起来。不再计较一兵一钱的得失,而是同仇敌忾,共同抵抗保安团这生死大敌。
其实,这些缙绅地主们误解了保安团。在德安府鞑子宣扬下,保安团成了闯贼之流,一路行军一路洗劫,财宝带走,土地分掉。这让这些依靠土地耕读传家的地主们恐惧无比,失去土地的他们就会一无所有,烟火鼎盛的偌大家族也会瞬间败掉。这种恐惧充斥在他们的心头,成为所有人的黏合剂。生死大地在前,彼此之间往日的恩恩怨怨都被压制下去,携手共抗保安团。
若是仇天行知道这些人的想法,肯定会解释一番。因为保安团的政策是剥夺汉奸的财产,而不是剥夺地主们的财产。汉奸的定位就是主动替鞑子维护统治,主动向鞑子交粮纳税。
只是,仇天行的这种解释注定会让地主们嗤之以鼻的。在鞑子的统治下,不拥护鞑子,不向鞑子交粮纳税,那么恐怕家族都将灰飞烟灭了,何谈汉奸不汉奸?
所以,注定的,保安团与这些依靠鞑子的地主缙绅们势不两立。无论口号喊得震天响,也改变不了其核心的利益二字。
鞑子入关,这些投靠鞑子的缙绅地主们乘势扩大了家族实力,这是第一次利益的重新分配。而仇天行竖起保安团大旗,准备借助这些缙绅地主们的实力扩充保安团的实力,这就是第二次的利益分配。
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掘人根基那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两者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妥协可能!除非一方转变立场。
于是,就在这种情绪的驱动下,鞑子的官兵懒散度日,而地主联军却枕戈待旦,精神倍振。
所以,当仇天行的大军杀到城下时,首先发现的就是地主联军。
“敌袭!”
“敌袭!”
凄厉的喊声回荡在安陆城的上方,原本大开的城门缓缓闭合。一个个慌张的身影在城头来回跑动,在被守将砍下几颗脑袋后,便镇定了下来,只是手足依旧颤抖不已。更多的士卒从城中源源不断的涌了上来。
一炷香时间,安陆便进入了作战状态。
时间已近黄昏,大军顿兵城下,奇袭失败。其实仇天行也没有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偷城上。一来自己没有足够的马军,无法迅速夺门,二来两营初建还在磨合期,没有形成足够的战斗力,硬碰硬不符合总部的利益。
所以,仇天行的打算就是围住府城,蚕食乡村,迅速的恢复战斗力。
黄昏的落日照的人心惶惶,凶残的敌人大军逼近,让守城的联军心胆俱碎。那些官府反复宣扬的杀人、批斗、夺田、改造等等邪恶行经,并没有让联军同仇敌忾,反而是无比畏惧,人人自危起来。人的心理十分复杂,同样的人在不同的环境就会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英雄能变狗熊,狗熊也能变英雄。许多时候,英雄其实都是被逼出来的。
这时候,就需要鼓动士气的人了。一个年轻的将领模样的人扯起了大嗓门,在没有扩音器的时代,一个大嗓门是一名基层将领必备的优良素质。
震耳欲聋的声音果然有很好的效果,在熟悉的声音出现后,慌乱的军心稳定了下来。
“不要怕!团匪人数很少,都是残兵败将!匪巢应山已破,这些贼寇都是丧家之犬!只要我们顶住,朝廷就会发重兵前来,团匪覆灭指日可待!”
“一定要顶住!团匪要夺我钱粮,占我土地,掠我同胞,斗我族亲!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名将领略有几分文采,看样子是进过学的,不像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粗汉武夫。
虽然将领的话许多人听不太懂,但是意思还是知道,这些团匪贼寇是来杀人夺财的!这可怎么行!凭啥团匪一来,就要杀抢。自己答应,手中的刀子可不答应!
于是,气势稍微恢复了一些。
“水兄果然厉害,这不一出马,军心便定,果然有大将之风啊!”
将领身后一名手拿折扇,头顶光光的只留一条小老鼠尾巴的年轻人击掌叹道。
“是啊!是啊!杨家五行,水兄最行!杨水兄,小弟佩服佩服啊!”
听见众人的奉承,杨水没有得意,反而用厉色的目光扫视这些插嘴的人。
杨家是安陆的地主,家中有五个兄弟,信奉五行相生的父亲便给兄弟五个取了单字名,分别是木火土金水,讲究兄弟齐心,五行相生,一个旺一个。杨水最小,家中排行第五,于是水字名便落到了他的头上。原本水字名很不错,讲究容纳万物,滋润万物的意境,可惜的是配上杨姓却不好了。杨水与阳水发音一样,而阳水就是仇天行前世的羊水。这可让杨水分外难堪,几次想改名父亲都不同意。
说来也怪,这五行相生,杨家的兄弟几个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尤其是最小的杨水,更是文武双全,弱冠之龄就中了秀才。在读书之余,他还喜好兵法,暗自里操练自家的家丁佃户。一次土匪来袭,他还率领百余名家丁佃户赶走了土匪,在十里八乡赢得了善战的美名。尤其是他的那副天生大嗓门,号称堪比长坂坡的张翼德,可以喝退三军的存在。除了大嗓门,杨水武艺也不错,号称十八般武艺无所不通,手里十分有料,当然具体如何大家就不清楚了,反正许多人都是这样说的。
正因为这种种原因,三千地主联军便经官府指派由杨水统领了。这也让许多自诩为青年俊彦的人不服,暗自里嘲讽不已。先前说话的两人便是对杨水看不惯的,认为杨家这不入流的小地主之家也想统帅地主联军,真是不自量力。所以事事都向杨水冷嘲热讽。
“够了!此乃战时,非战之士速速退开,否则一律充军,押上阵前!”
叱喝一番后,杨水又将目光转向正在集合的敌军,心中焦急不已。
“天色已暗,团匪是否会乘夜攻城?”
“听说团匪十分善于夜战,最喜偷城!”
“团匪战意昂扬,号称宁死不降。自己顶得住吗?”
就在杨水心中百转千回时,仇天行却不紧不慢的集合部队,慢慢的捱到天黑。既然袭城失败,那么便洗劫乡野。
这一夜,注定是混乱的一夜,这一夜注定是血火的一夜。
…………………
太阳终于落山了。
第一百零三章 不和
天色终于暗了下去,安陆城的城墙上布满了火把,防止团匪的偷袭。这时,城中的知府和游击方才匆匆赶来,杨水便将指挥权转交给了游击。虽然游击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堪堪才数百人,可是他是朝廷的正式军官,自己却只是一名秀才。
见到知府与游击两人一副酒后的模样,杨水心中鄙视不已,可是面子上却绝不能显示出来,依旧毕恭毕敬。
“团匪,有没有攻城?”知府焦急问道。他一开口,便喷出了满嘴酒气。虽然天色刚黑,可是看样子他的酒宴已经进行了很久了。
“尚无。”杨水回答道。
这时,知府旁边同样喝高了的游击转头看着杨水,眼中露出不屑道。
“团匪突袭府城竟然没有立刻攻击,反而驻扎在外。这好奇怪,怎么,难道准备和你里应外合,夜里趁我们不备,拿下城池?”
“你?你血口喷人!”杨水愤怒了。
游击一直看他不爽,其中缘由他心中有数。作为朝廷的从三品高官,竟然手下只有五百多人,而自己却掌管了三千人之多,这让游击十分气愤。
游击向知府提议由自己带掌这三千人,知府拒绝了,理由是缙绅们出人出力,自然还是让他们自己管自己比较好。
虽然游击是从三品,知府是从四品,但是明朝以来以文驭武,文臣的地位极高,七品文官竟有敢叱喝正二品总兵的。虽然明末动荡,武将地位提升,但是从三品的游击还是要听从四品的知府的。单单从治下力量对比就知道谁话语权大了,从三品的游击麾下只有一营兵力,这个营不是保安团的那种大营,而是几百人的小营,而知府治下却有数万之众。
没有知府的允许,游击没有办法夺得兵权,于是他看杨水眼光越发不善,一个秀才竟然领兵比自己这个将军还多,这像什么话?虽然自己的兵都是绿营兵,而对方的兵都是泥腿子,但数量之间偌大的差距还是让游击极不舒服。今日傍晚他又宴请知府,再次提及此事,知府依旧摇头拒绝了。
于是,如此之际,他便对杨水冷言冷语,借机敲打一番。
对于游击的诬蔑,杨水恼怒之极,可是大敌当前,也不能与游击产生纠纷,只能解释道。
“团匪远道而来,原本想偷袭府城,不过属下的手下们发现及时。团匪见偷袭不成,兵卒又疲惫不堪,便在城外扎营休息,暂缓攻城。”
“团匪数量多吗?其兵卒精锐乎”听见团匪偷袭时,原本有七分醉意的知府被生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失陷府城就是丢失他的脑袋。朝廷可不好说话,尤其是自己还是一个汉人,杀了自己鞑子是眼睛眨都不眨的。逃出去是一死,逃不出去落到团匪手上还是一死。
一路心惊胆颤的跑来,好在团匪没有攻城,更没有破城,这让知府心中安定了不少。
团匪不同一般的土匪,战力很是强悍。府城里只有三千多人马,大半还是刚拿起兵器的泥腿子,这让知府心中恐惧无比,所以才有了下午借酒浇愁之事。只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团匪竟然真的来了。
“启禀大人,团匪数量不多,目测大约三千多人,服饰纷乱,武器繁杂,看样子是杂兵,不是精锐。不久前还有一大股团匪四下离去,不知去向。”
“嗯?走了?能去哪?”知府疑惑问道。
“估计是扫荡乡野了吧!团匪就是团匪,口号再喊得光明正大,也改变不了土匪的本质!”一旁的游击说道。
游击的话杨水也猜到了,只是职责所在,不敢妄下命令。他心中焦急万分,家族的主力都集中在了城中,家族的主要成员也在城中,可是家族的旁系、家族的不动产,还有这些乡勇们的亲眷都在乡下。若是得知老巢被洗劫,那么军心就会动荡不安了。见此,他赶忙向知府请命道。
“团匪主力离去,正是我出兵时机,正好一举荡平团匪,保四方安宁。”
“不妥,谁知团匪是不是调虎离山,等我军一出城就回头一枪?依本将看,还是守城为上。”游击斜着眼睛看着杨水说道。
“不错,不错。张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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