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伸出手去,将包裹打开。
但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打着旋儿,将油灯忽得吹灭,客栈之内立刻变得幽幽暗暗,阴森恐怖,而包裹拉开之后,并未现出黄金,反而是一堆白花花的纸钱。
张元、张氏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如雨落下,心脏跳动得砰砰作响,仿佛要从胸膛里面跳将出来。
旁边又传来一阵响声,两人呆滞木讷,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只见那青衣年轻道士无头尸体摸索着将脑袋找到,然后安在脖子上,摆弄几下后,喀嚓一响,就恢复了原状。
青衣年轻道士看向两人,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张元、张氏想要发出声音,却闷在胸口,嗬嗬作响,屎尿、眼泪、鼻涕齐出,歪倒在地,居然活生生被吓死!
石轩把玩着掌中猩红的人之杀机,果然杀机越浓越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爱恨情仇乱如麻
翌日午时,有来往行人发现了张家客栈里的血案,吓得慌忙向县衙禀报,等到捕快、仵作过来验尸,查看现场后,他们个个脸色煞白,面面相觑。
验尸出来的结果,张元、张氏乃惊恐过度暴毙,没有半点外伤,而客栈内除了张元挥动斧头的痕迹外,亦无其他打斗迹象,这让他们觉得诡异莫名,匪夷所思,联想起听闻过的种种鬼怪传说,方才如此表现。
后来,从张家客栈厨房搜出了一扇小孩尸体,从后院泥土内挖出了累累白骨,坐实张氏夫妇开黑店谋财害命的罪名,并且他们还将害死的行人当成秘制鲜肉贩卖,真是罪大恶极。
此消息传出,一日之间,县城满是恶臭,遍地呕吐之物。
到得大家渐渐平息下来,思起前因后果,纷纷猜测张元夫妇之死乃鬼魂报复,此案遂成为方圆百里内十大恐怖传说之首。
……
一路穿城过府,石轩元识稍稍展开,就可以将人之杀机摄取,除了少数几件需要自己推动一下,以便杀机更浓烈的事情外,没耽搁多少工夫,半个月间就差不多将人之杀机收集完备,只差少许几种。
这日,石轩步入了一座繁华热闹的大城,保持安静旁观、悠闲自在心态的同时,享受着这份异于修真界的喧嚣尘上、人来人往、接踵摩肩,有时候跳出常处环境,更能反照其身,把握自己的心境,不被一些简单的事物蒙蔽了双眼,束缚了心灵,这也是为什么常有老怪、大能之辈游戏红尘的原因。
“这位道长,可否给在下算上一卦?”一位带着诸多奴仆、杂役、护卫,锦袍玉带,显赫富贵的中年男子春风满面走来,他最近喜事连连,正准备却庆寿观烧香还愿,可往城外去时,突然看到了悠然而行的石轩,觉得这位青色道袍年轻道士,有种说不出的脱俗、逍遥之感,心头一动,于是带着随从上前问卦。
石轩背负双手,慢悠悠走着,也未推算过会遭遇哪些小事,所以没想到会突然闯来这么一位仁兄问卦,倒是颇为惊讶,自己可没拿着上写“铁口直断”或“算命测字”的幡旗。
“不知这位员外,是如何得晓贫道会算卦?”既然如此有缘,石轩看着这中年男子,心中念头转动几下,推算了一番,然后微笑问道。
那中年男子打了个稽首,笑容真诚地道:“在下郝长寿,见道长风姿不凡,所以冒昧上来问卦。”
他跟着的那些奴仆、杂役、护卫等则暗含不屑,老爷真是欢喜过头了,居然路上随随便便就拉了一位野道士来算卦,他能算出个什么来?大凡这种算命相士,都先是虚言恫吓,将人吓得六神无主之后,才轻松哄骗钱财,而且这位连旗幡都未备有,明显是见机会到来,打蛇随棍上,哪会有真本事?!
“郝员外,贫道看你印堂发黑,眉间带煞,三日之内,必有性命之灾。”石轩恶趣味发作,随口扯了几句相士术语,将刚才推算的内容置于其后,而且此事刚好可以收取人之杀机里面缺少的一种。
那些护卫、奴仆险些失笑出声,果然是大言恫吓,而且还是用得最常见、最俗烂的批语,这下老爷总该醒悟了吧?
郝长寿内心自然是怒火暗涌:“我见你不凡,好心好意上来问卦,你若不会算,尽管直说,何故消遣于我?”但表面上,他却压住不满,毕竟是自己主动找上门,于是淡淡道:“哦,不知道长可有法子消灾解难?”根本没将刚才石轩的批语放在心上,只想快点将这道士打发走。
石轩随手一抓,凭空捏出一张淡黄符篆:“三日内,若遇饭后酒,捏在手中即可。”
“那,真是多谢道长了,不知这道符需得几两纹银?”郝长寿见事情发展依如自己所料,语气变得有些冷淡,隐含怒火。
石轩将符丢了过去,轻笑两声:“算是你我有缘。”接着继续悠然前行,没过几个呼吸,就消失在了街上的人流涌动里。
郝长寿怔怔接住淡黄符篆,心中思绪起伏,没想到年轻道士是分文不取,莫非他说的都是真的?自己三日之内,有性命之灾?!
有位随从见老爷脸色变化不定,大胆说了一句:“可能是那道士想放长线钓大鱼?”
“但若没有灾祸到来,那道士也没办法再厚着脸皮上门了?依小的看,反正三日很快就过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另外一位护卫跟着说道。
郝长寿点点头,这种事情真的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事你们都先别传出去,要是没有灾劫来,岂不笑掉人大牙。”
……
第一日,平平安安,第二日,无灾无劫,第三日安安稳稳。
就在郝长寿快将此事抛诸脑后,准备洗漱就寝之时,其失踪了片刻的夫人郝肖氏,亲自端着几碟小菜和一壶黄酒,娉娉婷婷进了房间,她三十来岁却宛如十七八岁的黄花闺女,美貌婀娜,乃郝长寿心头珍爱。
“夫人,这是何意?莫非又想喝交杯酒了?”郝长寿笑呵呵地打趣道,两人感情甚笃,结发多年还是好得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像是新婚夫妇,所以郝长寿这有权有势的一方富豪,近二十年中,除了因为夫人难以生产,纳了一位小妾外,再没有其他艳事。
郝肖氏笑吟吟道:“老爷难道忘了今晚是月圆之夜,怎能不喝点小酒赏月?”
“诶,真忘了,夫人莫怪。”郝长寿起身往床边桌子而去,可忽然之间,想起那道士的批语,“饭后酒?三日之内?灾劫莫非应于此处!可夫人怎会害我?难道她也是受害之人?”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郝长寿将那符篆取了出来,捏着掌心。
赏月喝酒不多时,郝肖氏就不胜酒力,脸泛桃花,香汗淋漓,美态尽显,郝长寿喝得晕晕乎乎,想要靠上去,却一下醉了过去。
郝长寿只觉天晕地眩,眼前一片漆黑,突然,一道淡黄色光芒亮起,他才陡然清醒过来,从黑暗中挣脱,发现自己趴在桌上。
他先是自嘲一笑,心中暗道:“年纪大了,这么快就醉了!呃,夫人呢?”
见桌旁,床上,屏风后都无夫人郝肖氏影踪,郝长寿惊慌起来,“那位道长说的就是此劫?”念头未落,他猛然看到窗外有皎洁月光洒下,光辉汇聚,其内若有若无现出一道身影。
“夫人?”郝长寿疑惑、欣喜地跑了出去,等走到院子里时,却一下呆住了,惊骇,恐惧,难以置信。
无数清冷光辉汇聚而成的光团里,有一头人首狼身的怪物,身有一丈长,两人高,白色毛发根根竖起,而脸则是郝长寿熟悉的,同床共枕近二十年的夫人郝肖氏,美丽的面容扭曲、狰狞,像在忍受着巨大痛苦。
她转脸看到郝长寿,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神色,郝长寿不知怎么就读懂了,极端的痛苦、悲凉、哀怨、绝望、祈求,打动人心。
可惊讶太过之下,郝长寿是后退几步,喃喃道:“怪,怪物……”
郝肖氏似乎再难控制自己,对月狼啸,连脑袋都变成了硕大狼头,双眼赤红,迈步向郝长寿而来,虽然她极力控制,可还是艰难前行。
连连退后,郝长寿心惊胆战之余,没注意台阶,跌倒在地,面对扑来的狼妖,难以动弹,只余无穷无尽的绝望、恐惧。
但就在这时,一道淡黄色光芒从他手中飞出,罩在郝肖氏所化狼妖身上,光芒闪烁间,其就变回了人身,蜷缩在地,痛苦异常却无法动哪怕一根手指。
之前所有宛如一场噩梦,郝长寿不敢置信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可最终还是相信了亲眼所见的一切。
“你这妖怪,居,居然想害我,看,看我不杀了你!”郝长寿举着那淡黄色符篆,杀气盈然,咬牙切齿地就要贴过去。
不过他走了一半,看到郝肖氏爱恋、哀婉、凄凉、绝望的眼神,立刻心头一软,杀机消退,想起二十年来的夫妻恩爱缠绵,脚步如同栓了千钧石块,难以迈动。
可转念之间,郝长寿想到刚才所见狼妖,心头一阵翻滚恶心,杀机再起,又前行几步。
郝肖氏眼神如泣如诉,让郝长寿回忆起了一幕幕往事:初为结发,举案齐眉,情深款款……“她要想杀我,这二十年来,早就能动手了,何苦等到今日。平日里一举一动,都感觉得到发自内心,没有半点虚假。”他再次停住,杀机消退。
郝长寿脸色变化不定,时而狰狞凶残,时而温柔微笑,时而杀机浓重,时而宽和谅解,终于长叹一声,将那淡黄色符篆丢掉。
一缕缕猩红杀机从他身上流入符篆里,正是爱恨缠绵、反反复复之杀机。
随着杀机完全离开,郝长寿腿一软,坐倒在地,只觉如同乱麻的爱恨情仇被一剑斩断般轻松。
郝肖氏站了起来,脸色露出欣喜、温柔、爱怜的笑容,将郝长寿扶进了房中,不时低声倾述多年隐瞒的压抑痛苦。
……
翌日,郝长寿夫妇带着护卫、奴仆,满城寻找石轩,想要当面拜谢一番这位活神仙,若非有那符篆,郝肖氏这次意料之外的失控,将会酿成一出悲剧。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世人都晓神仙好
“你一文钱都没有,还来买什么人参?给我把他赶出去!”一家药材铺内响起气急败坏的愤怒声音。
然后一位十二三岁的男孩被一个精壮的杂役生生推搡了出来,他痛哭流涕地道:“掌柜,求你行行好吧,让我赎上一支人参,我娘晚上还等着它吊命的!”
高瘦,留着山羊胡子的掌柜出现在门口,冷笑道:“人人都来赎的话,我这家店还开不开了?!你还是去其他店铺试试,说不定有好心人呢?”
男孩磕头哀求道:“求求你了,掌柜,求求你了。而且前几日在你这里买的人参不是百年的,每次都需多含上几片,否则定能撑到钱凑齐。”他一边恳求,一边还想据理力争,上次那根人参可是卖掉了家里最后几亩田才买到手的,哪知道被这黑心掌柜所骗,居然是劣货!如今想要卖掉房产,却远水救不了近火。
似乎被后面的话踩中了痛脚,山羊胡子的掌柜一跳八丈高,尖酸刻薄地咒骂道:“你个小贼胚,也不撒把尿当镜子照照,你们家用的起人参吗?你那死鬼老娘的病,没有半点希望,最好还是别治了,害人害己,哪怕倾家荡产,也难逃一个死字!”
随着他的咒骂,那男孩哭泣恳求之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捏着脖子打断,按在地上的双手青筋毕露,一跳一跳,头埋的很深,被杂役推得远远的。
“死了活该!”那掌柜恨恨骂了一声,才反身进了店铺。
片刻之后,山羊胡子掌柜将一根镇店人参装在黑木匣子里,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叫上刚才精壮的杂役,往衙门而去,这可是大老爷要的,必须亲自送上门,方显礼数。
因为这根人参非常贵重,山羊胡子掌柜是左顾右盼,生怕哪位窃贼不开眼偷走,可街上人来人往,顾得了左边却顾不了右边,顾得了两边却顾不了前面,一不小心,就险些和一位青袍年轻道士撞上。
“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掌柜吓了一跳,恶人先告状地骂道。
那青袍年轻道士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贫道不和死人计较。”说完也不停留,扬长而去。
山羊胡子掌柜大怒,可碍着还要送人参,只能骂咧咧几句,带着杂役继续往前,浑然没发觉远处有一道瘦小的身影偷偷跟随。
行了一阵,掌柜突然腹中绞痛,咕咕作响,难以忍受,他捂住肚子,急切地四周张望了下,没发现茅厕,倒是看到了一条僻静少有人行走的小巷,于是带着杂役慌忙走了进去。
走过拐角,发现是一条死路,掌柜吩咐杂役在前面拐角处守着,别让旁人闯了进来,自己则解开腰带,蹲在墙下茂盛的野草堆里,稀里哗啦,好不舒畅。
可就在这时,死巷子尽头的墙上悄悄地冒出来一个脑袋,正是刚才被撵走的男孩,他双眼泛红,恨意深深,杀气浓重。
男孩双手抱着一块石头猛地跳下,砸向山羊胡子掌柜,一声闷响,掌柜连惨叫都未发出就晕了过去,头上鲜血直冒,里面掺和白色絮状物,眼见不活。
砸死山羊胡子掌柜后,男孩全身脱力,心里一片茫然:“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脚步声从拐角处传来,他一下清醒,刚才掌柜虽然没有发出惨叫,可自己落地的动静却是不小,瞒不过守在外面的杂役,挣扎着站了起来,拿起掌柜的钱袋,刚要准备翻墙而逃,却看到掌柜怀里落出的黑木匣子,半掩半开,俨然是一支百年以上的人参。
“逃?还是拿人参救娘亲?”念头只是转过,男孩简云连思考都没来得及,就下意识地抓向人参。
脚步声停止,简云拿着人参和石头,惊慌失措地看向来人,大吃一惊,居然不是杂役,而是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别,别过来,我,我会杀人的?”简云举着石头,一路往后退,直到贴着墙壁。
石轩好笑地道:“拜你所赐,贫道的杀机只差最后一种了,算是基本完满,心情不错。”
杀机什么的,简云完全听不懂,但能感受到对方的好意,小心翼翼地道:“道长不打算抓我吗?”
石轩没有回答,而是食指一弹,山羊胡子的掌柜就化成一团黄色脓水,渗入泥土里:“杀人怎么能不毁尸灭迹?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简云双眼瞪得贼大:“这,这是?”
“化尸粉,有位叫韦小宝的前辈最爱用了。”石轩一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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