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汉子就是老卢的儿子卢猛,性情豪爽,很讨林一喜欢。
卢猛把林一带到店铺后的小院,见到正抱着孙子的老卢,自有一番惊喜,二人见面叙话不提。
……
且说林开渠带着翠儿走进药铺,里面抓药的看病的人还不少。坐堂的老先生正闭眼苦思,一旁的病人满脸的焦急。店铺里的伙计也忙个不停。
林开渠父女二人,拎着背篓立店铺,很是碍眼。一个身着长衫,留着山羊胡子的瘦弱男子,从高大的柜台后走出来出声问道:“你等是卖药材的?”
他声音尖细,吓的翠儿一跳,忙躲爹爹的身后。
“掌柜的!下来贵店卖过多次草药的。”林开渠忙点头,陪着笑脸。
瘦弱男子面无表情“嗯”了一声,伸手招呼一个伙计,吩咐道:“带他们去那边!”
一个伙计跑过来,把父女二人带到一旁点检药材。林开渠把背篓里的草药小心取出,放地上摊开。这个伙计手里拿着杆秤,另一个小伙计手里拿着笔和账本,也走了过来。
“祁婆藤斤半,叶少藤湿,减二成,计一斤二两。”拿秤的伙计一边翻*弄地上的草药,一边拉着懒懒的长音报着斤两,拿笔的伙计一旁飞快记录着。
“石合草二斤三两,叶小而根潮,减三成,计一斤两……山甘草……减一成,计一斤二两……”
林开渠面带讨好的呵呵笑着,只是神色有些不安的盯着那个报数的伙计。
翠儿小嘴巴撅了老高,愤愤不平的拿白眼瞅着这两个狠心的伙计。这些都是自己亲手晒干了的上好药材,怎会到了对方的眼里,会变得如此不堪呢!
“咳咳!掌柜的吗?”
一个沉闷的嗓音从门外响起,带着浓重的痰音。
随即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摇晃着身躯出现门口。此人二三十岁的年纪,面色苍白,眼袋浮肿,一双死鱼眼里泛着青白,目光呆滞无神。
“不知李公子有何吩咐?”掌柜的面上挤出笑容,紧走几步迎上前去。
李公子眼睛一翻,哼了一声。此时又从这李公子身后闪出二人,一长脸一圆脸,都是神情横戾之徒。
“我家公子有些劳累,上了痰火,快去弄副去火滋补的好药来!”长脸汉子扯着破锣嗓子吩咐道
。
“有请李公子一旁坐下,稍待片刻!”掌柜的忙不迭的吩咐伙计,而后又陪着小心欲引对方到一旁落座。
李公子扫视一周,神色厌恶。他不理掌柜的,自顾立铺子当间不动。有拿药看病的,都小心从旁边绕过。
掌柜的笑容难看起来,只好无奈的干笑几声,伺候一旁不敢多言。
而此时,两个伙计也收好了草药,正为林开渠算账。
“一共二钱三分银子,拿好了!”伙计说着,把一小块碎银子和几个铜板往林开渠怀里一塞,就拍拍手让他们离去。
“嗯!好的,多谢了!”林开渠小心把银钱揣入怀里,就低头往外走。他走了两步还不放心的回头找女儿,尚未看清身后的翠儿,就觉得一股大力撞向自己胸口。
林开渠不由得“哎呦”一声,翻倒地。他眼前一阵黑,差点透不过气来,这才一手捂着胸口,惊诧的抬起头来。
一个长脸的汉子正挽着袖子,凶神恶煞般盯着他叫嚣着:“山里人,眼瞎啦——!”破锣嗓音屋里震响。
低头看着胸口的鞋印,林开渠知道是被人踹了一脚。见那三人气势骇人的模样,知道自己惹不起。他缓了口气,陪着笑脸:“没看见几位爷,得罪,得罪了!”
翠儿跟身后,也没看清爹爹怎么得罪人家了,就被人一脚揣倒。她急的小脸通红,忙拾起背篓,搀扶爹爹站起来。
“哼!呸——!”李公子的死鱼眼一斜,一口浓痰就吐到林开渠的身上。
“这是公子的补药,请拿好!”掌柜的已经送上一包包好的药,身后圆脸的汉子伸手接过。李公子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谢啦!掌柜的回见!”他懒懒的一挥手,就欲转身离去。
“你别走,凭什么打我爹?”
翠儿心疼爹爹,为爹叫屈。这些人怎么这样不讲理,无故打人还侮辱人。她心急之下,顾不得别的,就冲上前去,要拉住李公子评理。
一屋子的人都眼睁睁看着这一出,没人敢出声,掌柜的也紧揪着山羊胡子,暗自摇头。
“刺啦”一声裂帛声响。
李公子停下脚步,瞪着死鱼眼看着身后。他的丝锦长衫从后腰处被撕开了一道长长口子。
满屋子的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出。
本来一股子狠劲的翠儿,也被自己吓傻了。
翠儿本想拉住李公子论理,没想这天热,衣着也薄,谁想一扯之下,撕破了人家的衣衫。
李公子浮肿的眼袋抖动了几下,眼神透着一丝邪光。他上前一把攥住翠儿的手腕,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本公子这身锦袍值纹银十两,拿钱陪我!”说着嘴里出嘎嘎的笑声,想必是知道这乡下丫头赔不起。
那两个随从,也怪模怪样的笑起来,不无戏谑的斜起眼光,带着恶意瞅着这个俊俏的小丫头。
“我没钱,我……你凭什么打我爹?”翠儿又急又气,却是挣不脱,眼泪眼眶打转。
“没钱?”死鱼眼闪动几下,李公子怪笑了一声:“那就拿你抵账了。李四,给我把这丫头带走!”说着把翠儿往长脸汉子身前一推。
叫李四的汉子,露出谄媚的邪笑,上前伸出铁箍一般的爪子,紧紧抓住翠儿就往外走。
李公子眼透着一丝淫邪,自言自语道:“小丫头的模样还算周正,养几年说不准就是个美人呢!”
“爹——!”翠儿哭喊着挣扎,小脸上挂满了泪水。
“放下我闺女!”
林开渠出一声怒吼,红着眼睛冲了上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已然如此忍让,竟然还会搭上自己的翠儿。
翠儿是自己夫妇俩的命*根子,眼看翠儿哭喊,林开渠心都被撕裂了。他再也没了老实人的模样,完全是要拼命的架势。
李公子与李四一起带着翠儿就往外走,圆脸的汉子却闪身挡后面。他嘴角挂着冷笑,根本未将这山里人放眼里,伸手搭住对方的手臂,借力往外一带,口还不忘嚣张的大喝一声:“给我去!”
情急之下的林开渠,哪里是这汉子的对手,被冷不防的抛起来,直摔向门外。
林开渠心里只有翠儿,只想救回翠儿,心急如焚之时,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被这圆脸汉子随手摔出一丈多远,跌倒门外的青石街道上。他闷哼一声,一时竟然爬不起来。这一下摔的不轻。
药铺子里突然摔出个人来,吓得街上的行人闪到一边,一个个惊愕不已。
“爹——!”翠儿挣扎不停,却挣脱不了李四的双手,只能拼命哭喊。
李公子的眼眸,难得浮出一线神采来。他与李四二人,带着哭喊的翠儿,对地上的林开渠和围观的众人毫不理会,大摇大摆的向前走去。
就此时,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冷的叱喝:“给我站住!”
李公子满脸的不耐烦,吊起眼神,猛然转过身来。
他正待火之时,却半张嘴巴愣住了……
第三十一章 李公子
李公子转过身来就要火。他想不出这天平镇上,还有谁敢冲自己大呼小叫。可眼前所见,让他惊愕不已!
只见一个衣着破旧的乡下少年,手抓住李二的手腕,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李二疼得脑门子上冷汗直落,咧着嘴巴直抽抽,来不及出声讨饶。
少年的身后,还跟着那个捂着胸口、眼含怒火的山里人。
“快给我放开李二,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公子虽不知少年来历,却也猜出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定是与那个山里人是一伙的。这李二身上有些拳脚功夫的,怎么就被一个少年抓住不能动弹呢?不管怎样,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山里人敢与自己作对,岂不是狗胆包天吗!
“哥——救我!”翠儿喊道。
这少年就是林一。他街东头,与老卢爷俩说了会话,询问了一下彼此的近况,见老卢叔过的还不错,也就放下心来。
唯恐叔父等急了,林一也就没做耽搁,便告辞离开了铁匠铺子。谁知他刚至药铺门前,就见叔父被人摔出门口。
林一忙将叔父搀扶起来,见其并无大碍,心下稍安,不待细问缘由,却见李公子要将翠儿带走。他情知不妙,一把抓住随后的李二。
这才转眼的工夫,叔父与翠儿便遭了这份罪,让林一心不安之余,脸色阴沉起来。
林一抓着李二不撒手,听叔父三言两语道出了原委,他不由得强压怒火,冲着哭喊的翠儿咧嘴笑了笑。
见哥哥神色如常,还能露出笑容来,翠儿感到心的恐慌也少了许多。
“臭小子,李公子的大哥就是镇守李大人,识相的乖乖放了我二哥,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手里抓住翠儿的李四,出言恫吓。
“是吗?”林一下巴微抬,脸色一沉,嘴角露出讥诮的冷笑,随即手上用力。只听得李二的手腕出骨头碎裂的声音,让人头皮麻。
“啊——!”李二一声惨呼,眼睛一翻,晕死了过去。
叔父与翠儿,乃是自己这个世间仅有的亲人,岂能让人欺辱!林一的笑容褪。他目生寒意,随手丢下李二后,不急不慢的向前走去。
街上的围观者一片骚动,忙向一旁闪避,无不瞪大眼睛看着这乡下少年。
好好的手腕就这么被生生捏碎了,这少年着实让人生畏。
“你……你不要过来!”李公子面色大变,不由腿脚软,向后退去。
街上围观众人只见那少年走了两步,身形已直接越过了李公子,到了李四面前。后者还当自己眼花了,一时不及反应,手里抓的翠儿已经到了对方怀里。
李四刚想怒,却见对方眸光如锥,盯得人心里慌。尚不及多想,一只手掌带着风声便向脸上扇来。他想躲,可就是躲不开,耳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脑袋‘嗡’的一下,自己已腾空而起。恍惚,还能看到几颗碎牙带着血丝飞出来。
李四被一耳光扇飞了出去,足有三丈多远,才“嘭”的一声摔倒地,一动不动,眼见着也是昏死过去了。
四周围观的众人无不目瞪口呆。这乡下少年,腰里还有个酒葫芦,分明是个寻常的山里小子。谁知下手却如此迅疾、狠辣!不过,大伙儿却也对李公子这样的恶人得到惩治,暗自称快!
“小子,你有种就别走,我大哥不会放过你!”李公子色厉内茬喊道,死鱼眼直抽搐,腿脚不停颤抖,跌跌撞撞向一旁窜去。
林一冷冷的瞥了一眼李公子,皱起了眉头。他将翠儿送至叔父的身边,小声的耳语几声。
林开渠神情焦急的想说什么,林一已经转身,缀李公子身后去了。
……
镇东头有一所大院子,门前几个兵丁懒散站门两旁。
离着远远的,李公子如同见了亲人,脚下也轻快了许多,忙不迭的奔到门前,回头指着紧随不放的林一,气急败坏的对兵丁嚎叫了几句,就吓得跳进了院子。
林一跟至院门前。兵丁手持长戈利矛,要拦住来者的去路。谁知眼前一花,便失去了对方的身影。
几个兵丁面面相觑之后,才咋呼了一声,往院门跑去。
院内,林一淡淡的环顾四周。此处是个很宽敞的院子,李公子正面对着一位带刀的魁梧年人,不停的诉苦。瞧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不晓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手持兵器的兵丁,正从院落各处不断涌出,转眼将林一围间。
年人不耐烦的狠瞪了李公子一眼,嘴里骂道:“你成天给我惹事!这样大的年纪还不通晓事理,整日里胡作非为,趁早给我滚回老家去!”李公子满脸惧色,诺诺不已。
年男子训斥完李公子,一双虎目盯向林一。他见到对方不过一个乡下少年,身陷兵丁的重围之,面对着明晃晃的刀枪,竟也神情坦然,神色不由得怔了下。
作势轻咳了一声,年人声音洪亮的说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镇守府?”
“哦!你就是李镇守!”林一神色不改,反问了一句。
“不错!正是本官。你无故出手伤人,即使是山民村夫,也应知天理、守国法,你可知罪?李镇守先声夺人,摆出了官威。
“哼!你兄弟借你威势欺压姓,无故伤人,强掠民女。难道你李镇守就可以回避天理,不尊国法不成?”林一不卑不亢的说道。李镇守气势一滞,深知自家兄弟为人的他,不由得锁起了眉头。
李公子急忙大叫:“你个臭小子,满口胡言,本公子不曾招惹你,为何要打伤我的手下?”
“打伤我叔父,掠我妹子,还未曾招惹我?”林一冷声说道。
“是那个小丫头撕烂我衣衫。大哥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衣衫,可是值十两银子呢!”李公子一旁直跳。此时的他,全没了药铺里的盛气凌人,死鱼眼也直忽闪起来。
“住嘴!”
看着自家兄弟不争气的模样,李镇守呵斥了一句后,又是眼睛一瞪,冲着林一喝道:“把你姓名居所报上来。无论如何,你这乡下小子,擅闯镇守府,已是犯了大罪!”说着,他手一挥,四周兵丁围了上去。
传言,官字两张口,还真是如此!
林一的心感到很无奈。若是此事不能善了,叔父一家便要受到牵连。而对方依仗着官威权势,也根本未将自己这个乡下的小子放眼里。
可怎不能将这些人都杀了!
看着围上来的兵丁,林一的眼瞳一缩,心隐有杀意渐起。他不嗜杀,可为了至亲的安危,他要有所作为。
林一的目光一寒,身形一动,原地不见了踪影。
院内却突然刮起一道旋风,随即又接连响起一片“噼啪、嘡啷”声,不过几个喘息间,那些兵丁已然两手空空,一个个恍如雷击般的呆立不动,惊骇莫名的看着散落一地的兵器。
清风倏然化作一道人影,直扑李镇守兄弟二人。吓得李公子大叫:“啊——是人还是鬼?”
异变陡起,李镇守忙要拔刀,谁成想“锵——!”的一声,钢刀自个儿脱鞘而去,被那个闪现出身形的少年随手抓住,惊得他倒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