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认为大朝是他的命根子是他做下的孽,他必须对大朝尽心竭力全心全意。同时他也隐隐觉得是自己命数不好所以才会中年丧子还照顾不好孙子,也就不太敢去亲近自己的孙女了,这是他的不甘,也是他的负担。
现在他被孙女调(tong)解(ma)着想开了,又更觉得自己对不起何勉韵,一个女人跑到国外去得多艰难啊,偏偏一对孙子孙女他都没有好好的照料。
坐在轮椅上也在调配着所有人干活的徐汉生偷空看看自己默不作声的老兄弟,叹了一口气。
大朝是怎么不能说话的,这个倔老头都把责任归在了自己的身上,现在外面的那位也是愧疚得很,看来这事儿还有得撕扯。
饺子馆里来尝新鲜的人越来越多,光头来汇报了沈何朝已经苏醒的消息之后就立刻被拖去干活儿了。
沈抱石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那桌显眼的洋人,正好看见坐在爸爸怀里的小女孩儿对着自己的哥哥笑,他顿时就想起了小夕。
这都饭点了,何勉韵这是怎么回事,再怎么样孩子也不能饿着肚子啊。
他叫了小川给那桌上三盘饺子。
再看看那个总觉得和小夕小时候有点像的小姑娘,沈老头儿想了想,自己去收拾了一个空着的小灶台。
蒸饺要用烫面,就是用开水和制的面粉,沈抱石从掌勺的正川雄一那里顺来一点炒好的肉馅儿,再找出秘制的蟹子酱,默默地溜去自己做小吃了。
黄瓜切丝去水、泡好的木耳剁成细茸、胡萝卜切沫、鲜虾切成虾泥。
面团分成两块,一块兑了绿色的菠菜汁,一块兑了胡萝卜汁。
重新调味还加入了香菇末的肉馅放进面皮里,沈抱石一手托着面皮,一手灵活地在把饺子团转着包成了四边花瓣中间含蕊的样子,花瓣纤细舒展,花蕊内里凹陷周围挺立。
正川平次默默地看着沈抱石的动作,老人的态度那么随心写意,动作潇洒自在,完全不像是一个老人,那种态度和他的爷爷制作料理的时候那种严谨庄重全然不同。
可是有东西就是相通的,相通在骨子里。
小小巧巧的样子,怎么看都非常惹人喜欢。
金色的蟹子酱、绿色的黄瓜、橙色的胡萝卜、黑色的木耳、熟了之后就白里带红的虾泥一点点地点进饺子的花瓣和花蕊上。
锅里水烧开之后架上蒸笼,颜色多姿多彩的小饺子放在里面蒸制五六分钟就可以上桌了。
沈抱石拿出了一个黑花流纹的薄胎细长瓷盘,黄色和绿色面皮的五彩小蒸饺在上面各摆一行,像是两排手牵手放学的小孩子一样透着一股生意盎然的趣致。
成子端出那盘蒸饺径自走向哈特一家所在的位置。
“这是沈大师专门给你们做的。”
苏仟尽职尽责地当了一回翻译。
成子看看身后,厨房的门帘子遮住了沈大师的身影。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说:“虽然用料不一样,但是五福春这个饺子在我们那里,是代表了对别人最好的祝福的。”
96炝炒三老头
听见五福春的名字;老魏和乐青林都顾不上自己的形象端着自己的饺子盘子前来围观。
“沈大师会做蒸饺?没听说啊?”老魏觉得自己这两天真是大开了眼界,擅长海鲜的沈大师会做蒸饺,传说中大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孙女刀工精湛,这家子再出什么奇事他觉得自己都不会再惊讶了。
“花瓣轻薄花蕊挺立;沈抱石做个花饺也不是走一般的形制;面点的手艺老而精啊。”乐青林咂咂嘴;不好意思跟这个洋娃娃一样的蓝眼小洋妞儿说自己跟她换个饺子吃。
苏仟翻译完了成子的那句话之后看了一眼厨房的大门;这下她知道了小夕那个对亲近的人嘴硬心软的劲儿是跟谁学的了。
沈大爷,您这股别扭劲儿果然是小夕亲爷爷!亲的!
何勉韵还是有点呆木木的;好像现在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妻子是这个样子;哈特先生也没什么胃口。
当然;不得不承认,刚刚的几盘水饺的美味程度是他生平仅见的,上一次给他这么充实饱满的口感和让人愉悦汤汁的满足感的食物是cici做的包子。
凯瑟琳用手抓起一枚颜色漂亮的五福春,蓝色的大眼睛看着饺子,像是看着一个易碎的艺术品。
“这个可以吃么?”她问苏仟。
苏仟肯定地点点头,心里默想着我不跟小孩子抢吃的,将来让小夕单独给我包,到时候我左手端一盘右手端一盘……
凯瑟琳小心翼翼地把小饺子摆回了原位。
然后抱住了整个盘子:“都是我的!不许吃!我要带回家去!”
满桌的人集体无言,旁边的食客即使听不懂凯瑟琳说的是什么,看见她奋力抱住一盘饺子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
弗雷德悄悄地捂脸,虽然他也觉得这些像七色花一样的饺子很好看很诱人,但是他绝对不会像凯瑟琳这样。
店里的人们正说笑着,沈何夕从大门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她抱着小腻歪的哥哥,是的,作为今天可以来店里的交换条件,沈何朝必须全程抱着四斤多重的小腻歪,以保证他今天不会进厨房。
虽然这个约束的方式有点幼稚有点可笑,但是因为这是妹妹要求的,所以沈何朝一定会遵守。
在来之前,沈何夕还是告诉他,他们的妈妈应该就在店里等着他。
沈何朝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她这些年好么?】
“早些年苦了点,再次结婚之后应该是事事顺遂了,还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是个惹祸精,一个是小机灵,还有一个小女儿非常可爱。”
【肯定没有小夕可爱。】
听见自己的妹妹用几句话概括了自己生母和自己分别后的这些年,沈何朝意外自己竟然真的不激动了。
她过的好,那就好了。
他的妹妹看了半天发现他的气色依然不错,还是忍不住问:
“哥哥,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看待妈妈的?”
沈何夕自己从有了记忆开始就没见过亲妈,对她来说没有感受过母爱就谈不上失去,前世她见到的老妇人让她心酸难过,是因为她看见了自己生母被哥哥的死亡如此折磨,怜悯大于亲情本身,所以让她在和母亲的相处中不尴不尬处处退避,终于是什么也没遮掩住。
那她哥哥呢?当年那个因为失去了母亲才会在暴雨天跑出去的小男孩儿呢?这些年他们不敢当着他的面提何勉韵一句,生怕会触动他的心伤。
但是回过头来一看,这些年也没有人问沈何朝到底是怎么想的,在别人没有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用自己的沉默掩盖了自己的内心,除了他想让别人知道的,别人根本触及不到他的内心深处的世界。
年轻的男人轻笑了一下:【就算有什么放不下,也该放下了。】
他的亲人是相依为命的爷爷和妹妹,那个被他锁在心里的人,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发现竟然已经忘记了她的容颜。
这么多年之后,她还能像过去一样叫自己一声大朝,那自己何不也试着别让自己总是困在过去里。
他有更重要的人,应该放在自己心里更深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妹妹暗含担忧的表情,沈何朝露出了一个宠溺到让人心醉的温柔笑容。
脱下了厨师的制服,沈何朝看起来依然是挺拔俊朗的大好年轻人,看见他进了饺子馆,一些老客人都跟他打招呼,嘴里笑着称他小沈师傅。
苏仟腾地站了起来,同时站起来的还有弗雷德。
“cici!我好想你!”小男孩径直绕过所有的障碍直直地冲了过来。
这股活泼劲儿让人完全看不出他曾经腼腆面瘫的样子。
沈何夕就像她在腐国经常坐的那样一把抱起了弗雷德,然后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男孩儿抱着他姐姐的脖子,非常赖皮地蹭了两下也不肯说话,在他面前,一只小狗舔了舔他的脸。
黑发蓝眼的小家伙抬头,看见一个黑发的东方年轻人举着小狗微笑着他。
这个人,就是我的另一个哥哥吧?
好像和cici有点像呀。
还有点包子脸的小男孩儿也笑容腼腆地跟他打招呼:“哥哥,你好。”他说的是磕磕绊绊的中文。
沈何朝的回答是举起小腻歪,用小狗的鼻子蹭蹭他的包子脸,脸上依然是和善的笑容。
弗雷德立刻回赠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露出了缺了两颗牙的牙洞。
亚瑟也走过来给了沈何夕一个拥抱,只是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不少,个头已经隐隐超过了他的姐姐。
当然这并不耽误他姐姐用空出的一只手摸摸他的一头金毛。
面对沈何朝的时候,亚瑟少年的表情就不是那么发自内心的亲切了。
他只是对着沈何朝轻轻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
沈何朝笑着单手抱着小腻歪,另一只手也拍了拍他的头。
被拍毛的亚瑟:“……”
如果我现在反抗一定会被大魔王姐姐就地打死吧?
算了,忍了!
半大少年心塞地承受了轮番的拍头,刚刚心里那点对于这个哥哥的纠结与不满竟然也意外地消散了。
何勉韵慢慢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看着现在健健康康站在那里的沈何朝,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大朝,大朝,我是妈妈。”
她的手在抖,就连身体都在颤抖,沈何朝看看自己的妹妹,还是抱着小腻歪走了过去。
母子两个人就隔着一个凳子和一条狗看着彼此。
“大朝,我是你妈妈,你还记得我么?”
已经长大成人的沈何朝低头看着她的母亲,轻轻地点点头。
“大朝……大朝,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小夕……”看着自己不能说话的儿子,何勉韵也顾不得这是人来人往的饭馆,抱着沈何朝的手臂号啕着哭了起来。
哭声引了忙到快昏头的小川跑到后厨去喊他师爷出来。
人来人往的饺子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沈抱石领着他们去了隔壁的茶社。
在这整个过程中,何勉韵一直呜咽着抱着沈何朝,任谁劝说也不肯放手。
面对这样的境况,沈何朝不过是笑的温和而包容。
让沈何夕和沈抱石越发的心酸,也让苏仟对这位哭泣的母亲更加的不屑。
真正该哭的人反而要包容做错事的人,女人的眼泪有时候就是这么能颠倒黑白的东西。
茶社里很清静,正是晚饭的时间,就连茶社的老板都在沈家的小馆子里吃饭,他们要了两壶茶,一行人就这么坐下了。
沈抱石一直很沉默,何勉韵的到来对他来说就是把他的错误摊开来摆在了阳光下,没有照顾好大朝和小夕的愧疚让他不自然就情绪低落了。
怀着对自己爷爷的担忧,沈何夕看了苏仟一眼。
到现在还对沈家兄妹有点心虚的苏仟立刻心领神会,她以前所未有的乖巧体贴立刻带着三个小家伙和小狗到了另一个房间去玩。
何勉韵还在抱着自己的儿子抽泣,哈特先生只能代表她向沈抱石致歉,沈何夕还要充当翻译。
“沈先生,我的妻子最近一直对她在华夏的儿子满怀愧疚,她很遗憾自己没有参与到cici和他哥哥过去十几年的生活中,希望能够弥补他们。我们这次来就是想看看cici的哥哥。”
沈抱石给他倒了一杯茶,长叹了一口气,骄傲了一辈子的老人低声说:“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大朝和小夕,大朝这些年受了太多苦,小夕……我也薄待了。”
沈何夕瞪了他一眼,拒绝翻译老头这段自责的话语。
“我的爷爷一直很照顾我们,哥哥的事情的意外,我们没办法把责任彻底地归结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她看向一直沉默的何勉韵,用腐国语接着说:“妈妈,不管怎么样,我的爷爷用他能给与我们的最好的条件来照顾我们。哥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治好他的病,让他能重新开口说话,比翻旧账找原因要实际的多。”
听见自己女儿的话,何勉韵勉强恢复了理智:“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医院和最好的医生。”
她用颤抖的手摸向沈何朝的脸庞,被他有点不自然地躲过了。
“我希望能尽快带着大朝去腐国接受治疗,我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他。”
她看向沈抱石,老人避过她的目光,低头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如果我早点知道大朝是现在这个样子……我……”这句,她说的是华夏语。
“如果你、哪怕多关心一下他们,你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沈何朝是个哑巴。”正川雄一打开隔间的门走了进来,身后还有光头推着坐轮椅的徐汉生。
刚刚还是俯首认罪状态的沈抱石此刻挑着眉头吼他们:“这是我的家务事!”
“我是你哥哥。”
“你孙女揍我儿子的时候可没觉得我是外人!”
三个老头的底气是一个比一个足。
97五味心
两个老人的突然出现让整个房间里原本平淡交谈的气氛荡然无存;加上一个给徐汉生推着轮椅的光头裴板凳,看起来竟然有点像是电影里的黑社会谈判。
哈特先生和哈特太太坐在一边,三个老人和沈何夕坐在另一边,剩下一个裴板凳很自觉地站在自己师父的后面。
沈何朝因为被何勉韵死死抱着不放;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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