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青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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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青橘-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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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乖巧也罢,他通常放你在一边不管不问,若是成绩不好还涉及早恋,佘清海会说什么白墨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刚入学不久那会,白磊陈芬请了L中教务处主任吃饭,佘清海一起,说是认识认识。佘清海酒量很好,三杯茅台没醉。



  两人并排坐在看台上,浩大的体育场仅两人。



  清风徐徐,拂走一点生涩,拂开谁人的嘴。



  “小墨。”



  “嗯?”



  许娜从手机屏幕和自己对视,喃喃:“其实我很羡慕你。”



  一瞬间,白墨以为自己听差了,就像火车轰鸣驶过,出现一阵子的耳鸣,她不由得再问一次:“什么?”



  “我说啊,我很羡慕你。成绩好,懂写字,还玩篮球,什么都不用担心,到毕业那会儿考一个好学校,再毕业后找一份好工作,你看,多容易。”



  那张黑圆黑圆的脸蛋上从未出现过这样迷茫,不堪一击的神情,像刚刚孵化的鸡仔,才向世界探出了脑袋,受不得丝毫风吹雨打



  远处青红青红的橡胶跑道也被头顶乌黑的棉絮压得黯淡,没有光线充足时那样醒目,那样光彩照人。



  如果不是陈芬,白墨倒希望自己成绩平平,可以和很多人一样,在考试解放后哀嚎一嗓子,又考砸了,可不行,如果她抱怨题目太难,会遭到大家一致的白眼。



  黑鸭绒称职地守住蓝天,不放行任何一束细腻的光。



  “你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了嘛,**里各种晒照,美食啊,景区呀,十一你发的那些照片,都不考虑我们一干通宵赶作业的人怎么熬?”



  “是吗?”许娜笑笑,刚刚停歇的泪珠子又滴在棉衣上,晕开暗色,“我只有在发这些东西,看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才能安慰自己,我和你们是一样的。”



  白墨握着她的手,和座位下的粉红色塑料椅一样的冰凉。



  她好像能理解许娜一点感受,自卑,又夹杂一点虚荣,不想别人瞧不起,所以用表面的东西把自己遮掩,只是想证明自己过得都比别人好,给老鼠染色,似乎变成了松鼠,就多了少许宽慰。



  她用来遮掩自己的,恰恰是许娜口中一切羡慕的东西,成绩,文艺,运动,卑劣的完美主义者,乐此不疲地把所有精力投入到自身的瑕疵,缩小,短板变长,想得到百分之百最好的评价,外强中干,谦虚是假象,不想被关注也是假象。



  “贴吧里那人拍的照片真的好丑。”许娜撇撇嘴,“我的脸哪里有那么大,当时真不应该道歉,想想就气。”



  “小墨。”



  “嗯。”



  “小墨。”



  “我在。”



  “小墨。”



  “你说吧。”



  许娜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呈喇叭状:“许娜是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



  空旷的球场回音阵阵,火力全开,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超级无敌美少女,美少女,她脸色发红,哈哈大笑,尔后又鼓足了劲。



  “佘清海就是个势利小人!”



  “韩小曼你这个外围女,祝你一辈子留疤!”



  “程爽,你以后的男人就和你的中指一样短小快!”



  “邹辰!有本事单挑!”



  呼呼,几声过后,身体暖洋洋的,许娜双手撑着膝盖,白墨拍着她后背顺气。



  咯噔,身后的看台忽然传来声响,许娜一惊,冷汗倒流。邹辰睡眼惺忪,懒懒地伸懒腰,斜长的目光满是不悦:“你是智障吗?”



  不是老师,许娜松懈下来,火气蹭起:“你说什么?!”



  邹辰毫不耐烦:“逃课出来还那么大张旗鼓地全世界宣告,我以为只有智障才会干得出来。”



  席慕容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白墨当时就在想,邹辰最近出现得如此频繁是怎样的孽缘?



  许娜愣住说不出反驳的话,嘴硬地顶了句:“你还不照样逃课?”



  邹辰勾唇,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指了指自己身上阿迪达运动服,果然便利,体育生的课程比较自由,有训练的时候都可以请假,没训练的时候也可以假装有训练。



  白墨问:“你偷听我们说话?”



  “这地儿要算的话,也只能算是你们打搅我睡觉吧?”



  “敌敌畏是你吗?”



  邹辰轻笑,目光极为冷漠:“你觉得呢?”



  许娜双手张开挡住他去路:“把帖子删了。”



  “如果不删呢?”



  白墨蹙眉:“你怎么那么卑鄙?”



  “卑鄙也总强过某些嘴上道貌盎然,却用同样手段折损其他人的人吧?”他嗤笑,似乎意有所指,“别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见着了反胃。”



  高大的身影从看台上跳下去,只影在跑道处愈行愈远,消失在转角。许娜恼火地嘟囔,莫名其妙。
第十章
  “你说你想不明白?”



  蓝书摇晃手中的玻璃杯,冰块在里边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低哑的嗓音托着俄罗斯民谣,别有一番风味。进出的客人将船舵拉动,立即有风灌入,白墨紧了紧大衣,出来得急忙,里边只套了件衬衫,毛衣不知道扔在公寓哪个角落。



  蓝书将灰色围巾取下,绕在她脖子上。



  这几天冷得厉害,小雨绵绵,花絮般侵蚀这座城市。



  蓝书的鼻梁很高,侧脸的轮廓也十分鲜明,额前的碎发有些肆意,不得不说,这个小舅舅很英俊,不是中国传统的帅气,却带点英伦风味,他看起来就和大学生所差无几。



  “老板,长岛冰茶。”中年男人坐过来,酒气熏人。



  白墨撑着下巴安静地看他调酒,蓝书专注于手中的酒杯,酒瓶在两手中切换,细长的手指以技巧性的手势握着银勺快速的搅拌着杯中的冰块,却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赏心悦目。如果把长岛冰茶理解为一种茶饮,那就大错特错。这是由四种40°以上基酒调配出的饮品,辣味金酒,拉姆酒,伏特加,龙舌兰酒,口味辛辣,人们通常喜欢它翻滚的烈性。



  “你又何必那么在意他的看法呢?”蓝书插上吸管,把玻璃杯放在男人面前。



  “喝一杯?”男人没有喝,将杯子推到白墨手边,眯缝着眼,若有若无往她那方向蹭。



  白墨往后边缩了缩,黑色制服穿在身上干净利落,紧扣着最上边一颗纽扣,禁。欲的味道。她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小舅舅会处理得妥当。



  蓝书伸手拦住客人:“十分抱歉,她还是未成年。”



  “哪里有来这种地方不喝酒的?多多少少沾点吧。”



  “我家小孩真的不能喝酒。”



  “原来是老板的小女朋友。”醉醺醺的男人也不生气,暧昧地笑笑,拿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了,蓝书瞪了她一眼,惹事。



  小舅舅的责怪没有一点威慑力,她摆弄烟灰缸上的小海盗,手指随音乐轻轻晃动。不是在意,好像是欣赏。



  帖子真的是他吗?白墨心里是否认的。



  她不喜他出现,是因为每次看到他就会想到那个懦弱的自己,邹辰活出的自己与她活出的自己截然相反,一个肆意,一个束缚,叫他耗子也好,吐在他身上也好,把钱塞进程爽口袋也好,不喜欢他也不希望被讨厌。



  高中生活如鱼得水的她,邹辰这个“反胃”,像一枚竹刺扎在指甲盖里,久久地梗着。



  “阿随呢?”



  “喏,那呢。”



  灰色的鸭舌换成了骚包的红色,怪不着一时间看不出来。



  阿随把抹布扔到柜台底下的水桶里,亲昵地瘫在白墨身上,伸手蹂躏她脸颊:“想死你了,要再不来,你舅舅非得把我活埋了。”



  白墨嫌恶地避开,刚擦完桌子,这手得有多脏。



  阿随是为数不多不会让她感到不自在的人,他是个G。AY。上一周后的大冒险蓝书被强吻后,马蒂尔一旦有打扫卫生的活儿,都是他来做,包括代替保洁阿姨洗刷厕所,按阿随的话是,拿一人份的工资,做所有人的活儿。



  “活该呗。”



  蓝书把调好的酒放在盘子上,呶呶嘴:“五号桌的,去。”



  “今年打算回家过年吗?三年了,叔公姨婆应该挺挂念你的。”



  “看情况吧,回去也是被催婚。”



  白墨戏谑,“你已经26了,找个小舅妈回去吧,还记挂着舒桐姐?”



  “不说这个,烦。”蓝书面上出现一抹黯然。



  蓝书想起什么,“对了,前两天我和家里边通话的时候,听我妈说你家好像出了点事,有个晚上吵吵闹闹的,说是你爸怎么来着,我妈也不清楚说得糊里糊涂的,你最好自个打电话问问。”



  聪明如她,立即想到白磊之前那通电话。



  “我爸大男子主义,我妈脾气急,不吵就没得聊了。”



  指针转到11,蓝书和店里交代一声,提起门边的一把伞:“我送你回去。”



  一出门,呼呼的冷风直往袖口里吹,刺骨的寒,白墨打了个冷颤,走了一段路才到地下停车场。蓝书把空调开到最大,车子在寒风中穿行,停在状元楼前,绵绵阴雨稀稀疏疏地被车灯照亮,飘着一抹白雾。



  他的手停留在白墨头上,顺着她头发揉了揉,柔声:“进去吧。”



  看着白墨进电梯,车子没有启动,一支香烟放在指尖揉转,却久久不点。他不抽烟很久了,大三最混的那年,他还碰过冰。毒,流连迪厅夜店,也因此辍了学,没敢回家,在外边飘荡走走停停。是蓝夜最先知晓此事,蓝夜在海滨一个城市的小旅馆中找到蓝书,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陪他戒。毒。之后,蓝书来到L市,远在H市的蓝爸蓝妈完全不知晓,事实上,蓝书碰。毒的事,至今只有蓝夜知道。



  咖啡香浓的气息飘满不大的屋子,白墨的公寓在13楼,从窗台俯视,川流不息的汽车像一只只小小的甲壳虫,橘黄色的街灯孤独地亮着。



  雨,停了。



  后半夜,白墨在梦中惊醒,被子滑落在腰侧,她坐起喘着粗气,像一只被扔上岸的活鱼。



  是中考放榜的那天,5个A+,1个A,她飘在教室中,看到自己在拼命地写语文试卷,可是刚写完一行字,上一行字又消失了,永远都写不完。教室中灌满了水,水流从门缝从窗户四面八方蜂拥而入,漫过脚踝,漫过腰间,白墨还在写题,陈芬拿着戒尺在讲台上催促,铃声尖锐,白墨沉在水里,她感觉胸口很闷,很慌张。试卷被抽走,她怔住,想抢,卷子愈来愈远。



  白墨拉开被子,在客厅倒了一杯水。每次遇到考试,都会做重复的梦,心慌得厉害。



  市运动会开幕式。



  一大早,桃柳广场满是学生,学校要求班主任以班级为单位组织大家去市体育场看开幕式,其实按着学生们的说法就是,秋游,高一年级的放风时刻。市运动会一年一次,去年的承办方是L中,今天轮到B中。佘清海脱下万年不变的衬衣长裤,换上一身运动服,在21班阵营里和大家说说笑笑。



  每个班都有那么一两名体育生,21班的体育生叫赵翼,学游泳。



  白墨远远就看见许娜向自己招手,她戴着一顶鸭舌帽,背着粉红色的小背包。白墨走过去,“早。”



  许娜:“早,你怎么来这么晚?吃早餐了吗?”



  白墨摇头,昨天下半夜倒是一夜无梦,睡迟了。她四处望望,问:“咱们班运动员怎么不见?”



  于洋从前边队伍过来,“你说赵翼啊,体育生早早就到体育场集合了。我们是去秋游助威,人家那是去参加比赛的。”



  不用说,邹辰肯定也过去了,白墨依稀记得他应该是田径的,具体什么项目就不了解了。



  胡肖在队伍前端帮佘清海整理队形:“21班的同学们男生女生各分一队,接着20班后边,准备出发了。大家保持队形,去体育馆之前不要散开各自行动。”
第十一章
  约8点,南大门打开,高一年级的学生鱼贯而出,都显得很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叨个不停。除了走读的学生外,L中百分之九十都是内宿生,放学时间大家虽然可以到南大门买吃的,但宿舍中午和晚上是有门禁的,每天都会刷卡查寝,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回到宿舍。



  大半个小时,队伍就浩浩荡荡抵达体育场。



  体育场外拉着大大的横幅,飘着巨大的五彩的氢气球,宽敞的街道挤满了人,多数是学生,初中,高中,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队伍。年级主任带着L中的孩子晃荡了一圈后就让人解散了,意思是,今天随便你们在体育场附近怎么闹腾,晚修前给我乖乖到教室里自习就行。



  市运会开幕,体育场附近来了很多小摊小贩,卖小吃,卖饮料,卖加油棒子,什么都有。



  许娜拉着白墨到处转,一人拿了一个手抓饼一杯奶茶。体育场每个入口都贴了一张巨大的赛程表。



  “唔,赵翼的100米自由泳蝶泳一个在下午两点,一个在明天。”许娜吸着奶茶含糊不清地说,她扫了一圈赛事,“好像上午除了开幕式,都是田径比赛,欸,188也在,110米栏,200米短跑?我以为他篮球来着。”



  白墨:“去看看?”



  许娜点头:“当然,帖子的事先放到一边,他要是给L中丢脸新账旧账一起算。”



  开幕式是挤不进去了,市领导致辞,宣布比赛开始,运动员入场,紧接着才是各大赛事。体育场实际上并不大,很多赛事都分到B中的场地。跑道两侧人山人海挤满了各色校服的学生,枪鸣刚响,加油加油加油!震天的呼声倾泻而出,八道旋风闪电般朝终点疾射,白墨惊叹,好快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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