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懂封闭浮屠塔的意思,不过跟师傅混了这么多年,这点事还是能明白的,但就在我的手即将触到浮屠塔上的时候,师傅却在身后突然叫了一声,纵身扑了上来,一把将我推到了一旁。
我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再看那浮屠塔中的黑气忽然剧烈摇曳起来,紧接着轰隆一声震响,黑气窜出,漫空弥散,那一道门户竟被硬生生震开,师傅的身影也同时被撞了出去。
我大惊失色,忙起身冲了过去,却见师傅歪倒在地,口角流血,面色如纸,一双眼睛却是瞪的老大,直勾勾的盯着我,满脸的气不打一处来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
我忙把师傅扶在怀里,连声呼唤,师傅不言语,脸色很难看,费力的伸手指着浮屠塔方向的地面,我顺势看去,此时那漫天黑气已经消散在夜空中,师傅手指的地方,那块玉坠正躺在那里,对应着的那道门户,已经被震开了,连那大锁也已经四分五裂。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难道就算是失败了么?天呐,这玉坠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
师傅有气无力的揪着我的衣服,盯着我问:“那佛印你从哪拿的?”
我愣了一下说:“呃,就在旁边的法物流通处……”
师傅仰天长叹:“唉,那是五块钱一张的啊,我不是让你去大殿那里取……”
“啊?”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散落一地,已经黑黢黢的佛印,跌足道:“那你也没说明白啊,以前你卖的不就都是这种佛印,我还以为都是一样的……”
这次行动,最后以失败告终了,师傅这一下虽然表面没什么,却是受了内伤,足足卧床咳血三天,吃了几副中药,才慢慢好转,但是,经历了这一次变故,师傅明显苍老了许多,说话间,中气也衰弱了许多。
我问师傅,这浮屠塔,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傅说,当年建这浮屠塔,本就是为了镇压河妖,还有下面的邪祟之气,那天他本想把那块邪门的玉坠封在塔底,但却没想到那玉坠的阴煞之气太重,反抗激烈,最后我更是错拿佛印,结果功亏一篑。
那块玉坠,依然无法处理,师傅曾想重新开塔,但却已是力不从心,走路都有些不便,哪里还能做什么法事?
我望着师傅满头的白发,这才想起来,他已经是个年近七旬的老人。
不过倒也有好事,那就是我背后的霉斑,减少了许多,师傅看了之后说,估计一年半载的,我的小命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根源若不解决,迟早还是麻烦。
就在师傅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忽然惊讶的发现,师傅的脸上,不知何时竟也悄悄出现了两块霉斑,虽然很小,但,和我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明白了,我们都是接触过这块邪玉的人,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么,我和师傅早晚都逃脱不掉死神的诅咒。
我忽然对师傅很是歉疚,要不是我惹来这麻烦,怎么会连累师傅,但师傅对我的歉疚并不在意,他淡淡笑着对我说,还没到最后的时刻,先不要忙着道歉,现在,如果能找到你的师叔,或许还有解决的办法。
找师叔?我想起了那个藏传佛教的和尚,可是他只在我小时候露过一次面,之后却是从未见过,我到哪去找他?
“为什么要找师叔才能解决?”我问道。
师傅叹了口气:“因为,当年就是他带着这块玉离开大庙的。想来,已经快十年没有他的消息了。我本以为他已经把这块玉处理掉了,万万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又被你带了回来。”
他说着,大庙外的那座浮屠塔,叹气道:“可惜,师傅不能离开这座大庙……”
我怔怔的望着那浮屠塔,身上不由冒出一丝寒意。
“师傅,那我该怎么去找师叔?”
师傅说:“当年,你师叔曾有一个好友,是个挖坑的,那时他们混的比较熟,你去找到那个人,兴许能有你师叔的消息。”
我问师傅,该怎么才能找到那个人,师傅再次叹口气,缓缓说出了三个字。
“潘海根。”
我顿时目瞪口呆,只觉一股凉气从头到脚,居然是他?
第六章 阴毒
第二天,我就和公司请了假,说要回家探亲,部门经理出奇的痛快,当场就给了我一个星期的假,还给我提前发了薪水,而且告诉我,如果家里的事办不完,就不用急着回来了。
我明白,这家伙的潜台词其实是想说:你最好不用回来了……
我挤出一副笑脸,接过经理递过来的信封,手在下面对他悄悄竖起了中指。
第二天,我便坐上了返乡的车,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大庙,当我风尘仆仆的站在庙门口时,心中已是感慨万千,自从十八岁离家到现在,大概有四五年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我那个财迷师傅现在怎么样了。
走进庙里,望着庙内的萧瑟,破旧的门窗,我很是感慨,几年的光阴,这大庙又破败了许多。
记忆中很是宽阔的小广场,现在看起来也是狭小了许多,若不是庙中那颗老槐树抽发的嫩绿枝芽,让这庙里有了一丝生机,我简直都差点以为,师傅已经驾鹤西游了……
小广场正中是一座浮屠塔,前面正对着的便是大殿,我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正午,不出意外的话,师傅应该是在大殿里面做午供。
我便往大殿走去,到了殿前,却在那个功德箱前面停了下来,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小时候从功德箱偷钱的往事,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我正在回忆往事,就在这时,忽然从前面飘过一个身影,我眼角余光看见,似乎是个穿裙子的女人,脚步匆匆的,刚好和我擦肩而过,径直上了台阶,往大殿走去。
这村子里的人我基本都是认识的,我抬头正想看看是谁,却一下愣住了,就见大殿前空空如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奇怪了,这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女人怎么不见了?
我心里纳闷,走上大殿,冲里面喊了句:“师傅,我回来看你了。”
正午的阳光投射在大殿前,但大殿里面却是光线昏暗的,看不清状况,我喊了这一声后,随即便有一个熟悉苍老的声音应道:“进来吧……”
听见师傅应声了,我才放了心,于是迈步走了进去。
大殿里有点冷,一股阴嗖嗖的感觉,我看见师傅正盘膝坐在佛像前,闭目垂首,双手合十,面前摆着一些素供。这几年没见,他已是两鬓如霜,苍老了些,也消瘦了些,但却是满面红光,看来这几年,他倒也没亏待了自己。
我上前先是把几样果品糕点什么的放在旁边,然后到佛前上香,磕头,拜了三拜,这才给他作揖行礼,笑着说:“师傅,都怪我没出息,几年没回来看你。”
师傅这才睁开眼睛,先是往旁边瞥了一眼,才眯眼看了看我,叹口气说:“唉,师傅都老了,难得你还想着我,知道回来一次。”
我扶他站了起来,想起刚才的事,于是试探着问道:“师傅,刚才我看见有一个女的进来了,人呢?”
师傅面色微变:“怎么,你看见有人进来了?”
我摇头说:“其实我也没看清,一晃就过去了,再找就没人了,也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吧。”
师傅没有再说什么,脸色却流露出疑惑的神情,看了我几眼,忽然伸出拇指在我的额头用力按了一下,问我:“疼不疼?”
他这简直是废话,这么使劲按谁不疼?我不知道他的用意,只得点点头说:“疼,很疼。”
“有没有什么麻痒的感觉?”师傅问。
“没有。”我老老实实回答。
“哦,那你的天眼应该没开……”师傅喃喃自语着,脸上似乎露出了些许失望,我有点无语,他还记着开天眼这事呢?
他不言语了,抬头往大殿四角打量了一下,脸色忽然一整,对我吩咐道:“马上去把殿门关上,不要乱动乱说话。”
关门?这是要做什么,我顿时愕然,就见他旋即盘膝坐地,佛前叩首,忽然大声的念诵起了金刚经。
这金刚,我是从小听惯了的,据说是有伏魔之力,但此时此刻,师傅突然没来由的念起了经,这却是让我很纳闷,愣了一下之后,才想起关门的事,忙跑到大殿门口,费力的关上两扇大门,但那大门年久失修,已经关不严了,我便倚在门上,回头呆呆的看着师傅,不敢乱动,也没敢吭声。
师傅念了几段经文后,语声越来越是紧促,忽然伸手往大殿角落一指,紧接着抄起棒槌,用力在面前木鱼上敲了一记。
“笃!”
木鱼发出一声大响,回荡在大殿中,我瞪大了眼睛,就见师傅手指之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我顿时吃了一惊,拔腿就跑了过去,但低头一看,地上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只隐约有一滩水迹。
我愣了下,抬头道:“师傅,这是……”
师傅徐徐吐出口气,双手合十,走过来看了看,摇头说:“跑了。”
“跑了?什么东西跑了?”我不解问道。
师傅没说话,指了指门口,我扭头一看,就见那殿门开了一道缝隙,一线天光从外面照射进来,但我却什么都没看见。
师傅再次摇头,叹口气道:“唉,我早就说,大庙该修了,现在连这门都关不严了。不过,这也是它命不该绝吧。”
“什么命不该绝,师傅,刚才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已经猜到了什么,刚才那个一晃就消失了的女人,必然不是善类。
师傅没答话,走到门前,眯眼往外看了看,摇头说:“这世道真是变了,大中午的,就敢来惦记佛祖的供奉,唉,看来真的该给佛祖修修金身了,否则,连佛祖都不来显灵,百姓又要遭殃了啊。”
这个老财迷,我从他的话里已经听出来了,这又是修庙,又是修金身的,这是在暗示我该拿钱了。
我也懒得去想了,反正从小到大他也没少糊弄我。我上前帮他一起拉开殿门,对他说:“师傅,其实吧,我这次还真给你带了十万块钱回来。”
“真的?”师傅眼睛一亮,“啊,那这样的话,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打断了他:“你先别善哉,这十万块钱是不假,但是还没兑现,其实我是无意中得了个玩意,想找你给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能值多少钱?”
说着,我便拿出了那块让我欢喜让我忧的玉坠,递在师傅面前。
师傅低下头只看了一眼,忽然脸色大变,急忙问我:“这东西在哪来的?”
我苦笑一下,就把这些天以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对师傅讲了一遍,他听我讲完,紧皱着眉,没说话,伸手把那玉坠抓了过去,略一翻看就塞回了我的手里,连连挥手道:“快,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
他语声急促,很是不安的样子,我无奈道:“师傅,问题是现在已经送不回去了。”
师傅眉头紧皱,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忽然跺脚道:“你怎么惹上这个冤孽……”
“这到底是什么?”我不安问道,师傅往那玉坠上看了两眼,叹口气说:“你还记得,当年师傅给你讲过的,那老河沟驼背棺的事吧?”
我惊讶了:“师傅,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这块玉坠,就是当年那个河底驼背棺里面挖出来的……”
我的话说了半截,师傅眉头紧蹙,默然不语,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半晌才开口说:“本来师傅有两个办法,一是在大庙里供奉,但是师傅现在老了,不想再弄这些事情。二是哪里来的送到哪里去,可你说已经送不回去了,所以……”
师傅犹豫了下,便叫我脱下衣服,我按他的话做了,师傅走到我的背后看了看,叫我到镜子前,我往镜子里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的差点魂飞魄散。
就见我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赫然出现了斑斑点点的霉痕。
师傅说,当年老河沟填平之日,那个磕头猝死的汉子,身上的霉斑,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阴毒,也是尸斑的一种。
若按当年的日子来算,我大概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
师傅叹口气说:“看来,现在只能开塔,请祖师了。”
第五章 梦魇
为了避免意外,我当天就回去把租住的房子退了,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找了一家短租公寓,付了一个月的租金后,便急匆匆地搬了过去。
不过在搬家的时候,我画了许多佛印,贴在了门窗四角,也就是“卍”字符号,这个符号本出自梵语,是佛祖的心印,汉语音译为“万”,不过师傅曾对我们说,这个字在藏语中,叫做“雍仲”,是吉祥、清净、圆满的意思。
诸般佛经中曾记载,佛之胸前、手足、腰间等处皆有卍的标志,所以称之为佛印,据说具有大能力。
其实有多大能力我也不知道,我从小也没觉得那两毛钱一张的佛印能具有什么降妖除魔的能力,虽然师傅通常都是卖五块。
我只希望,这佛印能挡得住那块玉来找我,那就可以了。
这天晚上,我坐在床上念了一晚上的金刚经,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实在是困的不行,头歪倒在枕头上,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惊喜的发现自己这一夜居然没有做梦,那个白衣女子自然也没有来,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那块玉的踪影。
我兴奋的打开窗,只觉阳光明媚,心情大好,当即便穿上衣服,兜里揣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