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和两个人儿子一起用了晚膳,等好不容易把兴奋不已的小哥俩哄睡着,屋外,已经月上中天。
这晚,十四彻夜未归,我也是一夜未眠。
历史正踏着它沉重的步履步步逼近,我不得不开始忧思我与十四的未来。
十年,我与我的丈夫还有十年无风无浪,平安相守的时光。
十年,只剩十年了,多么短暂的十年。
十年之后,四阿哥会登上那天下至尊的金銮宝座,而我的丈夫也将迎来他一生之中最痛苦失意的岁月,那时的我……又会是怎样?
我能看清许多人的未来,却唯独猜不到我自己的。
我只祈求上苍,赐予我足够长的寿命,让我陪伴我的丈夫到老,至少,让我能陪伴他走过人生最失意的那段日子,即使要为此承受再多的苦难,我亦无怨无悔。
十四是在天亮的时候回来的。他一身风霜,神情凝重。
我没有追问十四皇帝把他们留在畅春园里到底说了些什么。不是不敢,而是早已注定好的事,即便我问了,也改变不了它的结局。
下人端来膳食,我在桌前张罗着摆放好碗筷,耳畔忽然响起十四略带沙哑的嗓音。
“珣玉。”
男人轻轻地唤了我一声,我来不及回头,人就被揽入一具温暖的胸膛。
十四的双臂从身后圈住我,他的头轻抵在我的肩头,在我的颈窝间深深地吸了口气。
“皇阿玛把他废了。”
十四的语气沉缓,那个“他”,显然指的是太子。
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覆在他置在我腰间的大掌上。
十四固然对太子心存不满,也向来认为只有像八阿哥那样德才兼备的皇子才有资格继承大统,若是办个公投让大家决定太子是不是该被废黜,十四恐怕八成是会投赞成票的。可是,如今太子真的再度被皇帝废黜,把储君的位子腾了出来,按十四那重情重义的性格,心里又难免要感到伤怀了。
毕竟,那个被废黜的人是和他做了二十多年兄弟的二哥啊。
 ;。。。 ; ;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三十,皇帝行围回銮,驻跸于畅春园。
皇帝回到京城,第一道谕旨就是下令随扈的嫔妃女眷先行回宫,而把皇子和大臣们留在畅春园,商议国事。
有什么国事那么重要,重要到皇帝顾不得舟车劳顿,精神疲倦,前脚刚踏入京城就急着把女人们都打发回家,召集儿子和臣子商议的?
在我心中,答案不言而喻。
怕只怕,皇帝名义上说是“商议”,其实他老人家心里早有了定论,如今不过是在向众人宣布他的决定之前走个民主的形式而已。这下,不知道又要有哪些不明君心的倒霉鬼要遭殃了。
我回到皇子府,吩咐下人们把行李搬下车,便让车夫调头去了十三阿哥的府邸。
芸柔一个人在家,就在一个时辰前,一道圣旨来到十三皇子府,把十三阿哥传去了畅春园。
芸柔心事重重,显然是在担忧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之前因为镇魇太子的事情受到牵连,要不是后来患上严重的腿疾,皇帝顾念着那么一点点父子之情让十三阿哥回府就医,恐怕十三阿哥这一辈子都要被关在宗人府里,圈禁到老死。
这些年十三阿哥回到自己的府邸休养,除了少有的几次伴驾机会外,几乎就是被皇帝雪藏了起来。眼下皇帝突然急匆匆地宣召十三阿哥过去,任谁都不会往好的方面想。
“皇阿玛只是传十三哥过去说说话,不会有事儿的。”我安慰着芸柔,然而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十三阿哥不会有事,等着他的是雍正朝的荣宠加身和流芳百世,而我的十四……
从芸柔那儿将弘明和弘暟接回家,两个小家伙与我分开了一个多月,思念之情满满,左一声“额娘”,右一声“额娘”,缠腻个没完。
“额娘,您往后可不准再这样丢下我和弘暟。”弘明搂住我的胳膊,仰起小脸,一副很认真的表情。“阿玛是大人,他会照顾自个儿的,我和弟弟才需要您的照顾呀!”
我笑着揉揉儿子的发,想着这次秋狝去木兰围场,遇到的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下次就算请我去我还不一定要去呢。
 ;。。。 ; ; 这天傍晚,天下起了雪。
用过了晚膳,十四被皇帝宣召了去。我估摸着,皇帝传十四过去,大概是要同皇子和大臣们商量启程回京的事儿,因为算算日子,皇帝在木兰围场已经住了快一个月,是差不多该起驾回銮了。
然而,我在房里等了十四快两个时辰,十四却迟迟没有回来。
没由来的,我忽然感到事情很不对劲。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又不能确定。
皇帝这些天的饮食起居都很正常,昨儿还听说他去了晓答应那儿,赏了不少吃的用的,要晓答应好好安胎,完全符合一个男人老来得子的表现。如果真的是我猜测的那样,这么大的事,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显露出来,不可能这样平静的。
我搓搓手,觉得很烦躁,正想叫人去皇帝那儿看看十四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耽搁了,门口的帘子突然一掀,十四一身雪花地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十四见我还是一身白天的正装打扮,奇怪地问道。
“你不在,我睡不着。”我走上前,接过他脱下的大氅挂到衣架上。
十四笑了笑,径自在椅子上坐下,他眼睑微敛,食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轻击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皇阿玛都说些什么了,说这么久?”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但是一颗心就是不由自主地噗通直跳。
敲击桌面的声音倏地停下,十四抬眼看向我,我的心猛地一抽,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因为十四脸上那掩饰不住的表情叫做——兴奋。
“你说废太子这样的事儿,有过一回,有没有可能再来一回?”
十四朝我微微一笑,眼底是踌躇满志的跃跃欲试。
原来真被我猜中了……
我抿了抿唇,发现自己一点也笑不出来。“别忘了八哥的教训。”我握住十四的手,说道。
树大招风,对于出头鸟,皇帝向来是决不手软的。不管现在他心里打算着什么,他可千万要记住八阿哥的教训,不要在这个时候重蹈覆辙。
十四目光深沉,反握住我的手,他勾唇一笑,嗓音却是极冷:
“他该腾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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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墨的话:
群里有姐妹要求剧透,我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就在正文下大致说一下。
计划中,后面比较重要的两件事是年氏的登场和十四出征,然后康熙年间的事就差不多完了,再然后就是写4登基后的故事了。
不晓得这算不算是剧透,呃。。。就先透这么多了~~
 ;。。。 ; ; 接下来几天,十四白天随扈行围,我寸步不离地跟着。
乖乖地伴在自己老公的左右,这下总没有什么闲话好传了吧。
我原以为,经过在德妃那里一番闹腾,我与德妃的婆媳关系算是冷到了冰点。我不是没想过如何修弥和德妃的关系,德妃终究是十四的亲娘,不见得要十四为了我从此和德妃老死不相往来吧。
不过,事态的发展往往出乎人的意料。
因为我去四阿哥那儿探病被文卿看见,文卿“无意间”到德妃那儿一提,于是乎就掀起了一场对我的大审判。
我不知道那天十四抱我离开后,四阿哥和德妃之间说了些什么,总之,隔天我随十四去行围,在行围的大军里竟瞧见了四阿哥的身影,而四阿哥的身后自然是他家的那些妻妾们。
当李氏笑盈盈地走向我,亲热地拉着我到众女眷中说说笑笑,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似的,我不得不有一种“这就是人生”的感叹。
晚膳过后,李氏又拉着我去了德妃那儿。德妃笑容满面,对我的到来也是和颜悦色,大家东拉西扯,闲话家常,气氛和乐得很。要不是文卿看我的眼神阴沉复杂,我还当德妃之前对我的责骂都是我做的一场春秋大梦呢。
说到文卿,事后想想,她的心态我能够理解。
文卿喜欢四阿哥,这在我做永和宫宫女时就不是秘密了。对于心爱的男人,女人的眼里是容不进半粒沙子的。可是,我觉得她这醋吃得很没必要,更犯不着这样整我。
嫁给四阿哥的人是她,给四阿哥生儿子的是他,跟四阿哥过日子的也是她,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我插足的余地。假如一个我就能让她嫉恨成这样,那以后年氏进了雍亲王府,得到四阿哥的专宠,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生,那她是不是要一把把年氏掐死?
好吧,这都是别人家的事儿,我管不着,我顾好我自己,顾好我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就成了。
我扬着浅浅的微笑,既然德妃她们对我笑脸相迎,那我也就当作什么事儿也没有,陪着大家谈笑风生就是了。
人生就是一场戏,别人演得那么投入,我就配合一下呗,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这就是人生啊!
 ;。。。 ; ; 十四将茶碗放进我手里,待我喝了几口,才缓缓说道:“我走的时候,吩咐高安留下守着,一听额娘传你过去,他就到猎场找我去了。”
我一怔,愣愣地看着十四。
他布在我身边的眼线还真不少啊,一会儿是十阿哥打小报告,一会儿又有高安通风报信,消息这么灵通,还有什么事儿是他不知道的呀?
仿佛明白我心里想什么似的,十四略一挑眉,食指在我眉心轻点了一下。“稍不留神就要出状况,能不看着你吗?”
十四的话我无法反驳,若不是我脑袋一热跑去探望四阿哥,哪还会有后面那些麻烦。
我搁下茶碗,双手圈住十四的颈项,倚进他怀里。“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十四搂住我,大掌轻柔地拍了拍我的背。“算了,我早就习惯了。”
十四无可奈何的语气让我笑了出来。“胤祯是这世上对我最好最好的人了。”
这不是拍马屁讨他欢心的奉承话,而是发自我内心最真切的实话。十四在德妃面前护着我不说,甚至为我撒了谎,四阿哥那儿哪是他让我去的呀……
“知道就好。”十四笑着捧起我的脸,亲了亲我的嘴。“我说过的,有我在,没有人能动你。”他的眸光微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即使是额娘也一样。”
我想爱情的动人之处正在于两情相悦,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那深浓的情意就能在彼此间流转,无需任何的语言,一切心领神会,尽在不言中。
爱是包容,是心有灵犀的信任。
与十四做夫妻这么多年,我知道十四是爱我的,但是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十四对我的爱要比我以为的多很多,深很多。
澎湃的感情涨满心房,我嫣然微笑,吻上他的唇,献上我最真挚的爱意。
我一定、一定要好好爱这个人,这个会与我相偕到老的男人,一定、一定要比他爱我更爱他。
一定!
 ;。。。 ; ; 从被子里探出头,十四背对我坐在床沿,窗外橘色的夕阳照进屋子里,我这才意识到,我这一哭就是一个下午,而十四也默默地陪着我坐了一下午。
忽然间,我觉得自己很傻。明明不是我做错了事儿,我哭得那么用力,那么来劲儿干什么,完全是在浪费感情,浪费体力嘛。
“喂……”手指戳了戳朝外端坐的男人,一发声音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哑得像刚被车子碾过似的。
十四转过身,视线落在我的脸上,默然地看了一会儿。“不哭了?”他伸手摸了摸我肿胀的眼皮,从他心疼的眼神我能想象得到我现在的状态有多糟糕。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撑起胳膊坐起来。
十四拿起枕头边的棉布巾轻轻地擦拭我的眼角和脸颊,说道:“怪不得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我今儿真是长见识了。”
知道他是拿我打趣,我不满地噘了噘嘴,哀怨地瞅着他。
十四嘴角微弯,抬手拆开我头上散乱歪斜的发髻。一头长发披散而下,他以五指轻柔地梳理,归顺在我两肩。
十四如此温柔待我,我心头暖暖的,同时也越发觉得自己傻得可以。
我哭得昏天暗地,伤心欲绝,德妃和四阿哥家的那些女人又看不到,即便是看到了,她们也不见得会心疼我,反而是十四,我哭得那么厉害,他一定难受极了。
唉,我这一哭简直是亲者痛仇者快,白白地苦了自己,半点好处没捞着啊!
我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嗝,见十四起身走到桌边为我倒了杯热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你怎么会去额娘那儿的?”
女主角命运多舛,受尽排挤欺凌,男主角不偏不倚正好挑在女主角最困难的时候英雄救美,一秒不早一秒不晚,时间掐得精准异常,我以为这种狗血的情节只有电影小说里才会有。
 ;。。。 ; ; 回到房里,十四将我安置在床榻上,遣人去请太医。
胸口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可是不知怎么地,泪水就是控制不住地流。
我一直哭,哭到太医来给我请脉。而直到太医给我看过了诊,开了安神宁气的方子退下,泪珠还是噼里啪啦地往外涌,掉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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