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吧。”我叫他们俩起身。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小太监说道：“福晋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奴才们就先退下了。”
我一颗心全系在了四阿哥的病情上，想从两个小太监口中探知详情，却又觉得这样做十分不妥，只好点了点头。“下去吧。”
“嗻。”
一听我应允，身材较为矮小的小太监把手里的托盘往一旁的灶台一放，跟在高个子的小太监身后，两个人像是脚底抹了油，一溜烟地就跑了，用的简直是逃命的速度。
四阿哥病了，他病了……
我霍地站起来，心急如焚地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怎么会呢，才几天没见的功夫，怎么就病了呢……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四阿哥病了，有太医诊治，有四福晋照顾，还有行宫里那么多下人服侍着，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不用为他担心，可是……
瞥了一眼灶台托盘上原封不动的食物和只少了小半碗的粥，我发现自己很难无动于衷。
四阿哥病得什么也吃不下，只能喝粥。
只喝得下粥……
我闭了闭眼，决定顺遂自己的心意，不再挣扎。
洗米下锅，加入食材，精心烹煮。我……还是想去看看四阿哥。
然而，当我端着热腾腾的粥站在四阿哥寝房前的石阶下，我又开始懊悔起自己在冲动之下又做了一件蠢事。
我不在厨房苦思献给皇帝点心的对策，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呢。
；。。。 ； ； “呈给皇阿玛的点心，你用心尽力就好，不必太当回事儿。”
轻描淡写的语气，这是十四临走前留下的话。
我知道十四的用意是为了宽慰我，要我不用过于紧张，可是，皇帝指名要我做东西给他吃，我怎么可能不把他当一回事呢？
挠挠头，越想越觉得给皇帝做点心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皇帝什么天南地北的珍馐美食没吃过，宫里那些科班出身的御厨们个个厨艺高强，每天为了给皇帝翻新花样，可谓是绞尽脑汁，还不一定能讨来皇帝的欢心，我一个半路出家的能强得过他们？
要我随便做几样小点吃食是不难，问题的关键在于要做什么才能让皇帝满意。
皇帝崇尚节俭，饮食口味偏好清淡，喜欢粗食软蔬，我要是弄一桌奢华的大鱼大肉上去，皇帝肯定是不会高兴的。但是，如果我真的按照皇帝的饮食习惯，奉上去的全是平凡无奇的粗茶淡饭，估摸着皇帝要更加不高兴了。因为这说明你对皇帝的要求不重视，高高在上，天下至尊的皇帝一旦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应该有的重视，卑微如蝼蚁的你就自然别想有好下场了。
“用心尽力……”喃喃念着十四留下的这四个字，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完全是力不从心啊。
单手支着下巴，望着厨房里一屋子的食材，我不由哀声叹气。唉，行围没去成就算了，还摊上这样一桩麻烦事儿，真烦！
目光一转，瞧见门口立成两排，准备给我打下手的太监宫女和厨房的打杂仆役，我朝他们挥挥手。“你们先下去，等我用得着的时候再叫你们。”这么多人跟我大眼瞪小眼，我更想不出办法了。
做什么好呢？不能太华丽又不能太寒酸，最好还能让皇帝眼前一亮，有个小惊喜……
换个手撑着头，我努力地想想想，可就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到底该怎么办呢？
“唷，东西又全都退回来了？”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小太监的说话声。
“可不是。”另一个声音答道，“不过这回还好，总算是用了些粥。”
“四爷究竟是怎么了？”
四爷？这两个字触动了我的神经，我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听着屋外的谈话。这大清皇室里只有一个男人是叫四爷的。
；。。。 ； ； 我疑惑地望向八福晋，只听她又道：“十四福晋做的点心可是一等一的好，只要尝过就没有人能忘得了。”
我傻住，为了八福晋的溢美之词。
八福晋不是喜欢夸大其词赞一个人好的人，她在皇帝面前抬举我，我固然感激，可是，我那不过是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小手艺登不了大雅之堂，万一皇帝兴致一来真要我做几样点心给他尝尝，印证一下八福晋说的话是否属实，那我要怎么办啊？
而事实证明，你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是要发生什么。
皇帝略一沉吟，对一旁的德妃道：“珣玉的手艺德妃可尝过？”
这次行围，皇子可以带家属，皇帝本人当然也不例外。皇太后上了年纪，不适合长途跋涉没有一起来，后宫嫔妃倒是来了不少。资历长的以佟贵妃、荣惠宜德四妃为代表，年纪轻的有和嫔、密贵人和其他几个品级比较低的嫔妃，比如说晓答应。
德妃望了我一眼，微微一笑，道：“回皇上的话，珣玉的手艺……臣妾倒是真没有尝过。”
德妃说的是实话，元宵节的汤圆，端午节的粽子，重阳节的糕饼，腊八节的腊八粥，我做过的点心林林总总好多样，我都只送到几个关系比较好的福晋那儿，还真是没有给德妃送去过。
不送不是因为从来没有想起来过，而是因为我觉得德妃在皇宫里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我如果送这些小点心过去估计她也看不上眼，德妃不怎么待见我，我做的点心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我也就不去自取其辱了。
“静雅眼界高，她说好的东西，朕倒是想尝尝。”皇帝微笑着说道，“珣玉，可以吗？”
皇帝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客气了。他就是要我上天摘月亮我也得乖乖地去摘不是？
我跪下，朝皇帝磕了一个头。“珣玉，遵旨。”
八福晋啊八福晋，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呀。
；。。。 ； ； 我与八福晋、十福晋和十二福晋本就相熟，我是什么样的人她们都了解，十二阿哥人俊心善，十四这样捉弄我，他做哥哥的同情我的成分居多。
原以为，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如果只是让他们撞见，我也认了。可是，当看见卤簿开道，皇帝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往这边过来时，我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我与八福晋、十福晋、十二福晋，还有十四和十二阿哥一齐给皇帝请安。
“都起来说话。”皇帝一身戎装，面带微笑，叫我们起身。
我依言站起，头一抬，谁知无巧不巧正好与皇帝的目光对上。
估计是瞧见我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跟兔子似的，皇帝微微怔了一下，神情困惑。“这是……”
“回皇阿玛的话。”十二福晋嫣然一笑，说道：“这还不是十四弟惹的祸。”
十二福晋把刚才十四骗我上马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兴许是为了给我留点颜面，十二福晋好心地将我叫十四打地铺那段给省去了，但是，即使是这样，皇帝闻言也是大笑。
“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女人可不能这么胆小。”皇帝这话明显是对我说的。
唉，又被嘲笑了。偏偏那人是皇帝，我又不能像对十四一样叫他睡地板或是出声反驳。
我偷偷瞥了一眼十四，这下连皇帝都站在他那一边，他唇畔扬笑，那笑容简直得意得刺眼。
十四接收到我哀怨的眼光，不敢再惹毛我，倏地一抿唇，拼命忍住笑意，侧过头，假装以五指替驰风梳理鬃毛。
讨厌鬼，我被人嘲笑都是他害的，他只会看袖手旁观看热闹。
“皇阿玛。”八福晋笑着睨了一眼幽怨万分的我，说道，“您别看十四福晋胆子小，怕蛇又怕马的，她可生得一双巧手呢。”
“哦？”皇帝微一挑眉。
我手巧？不是吧。
别说皇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一双巧手。
；。。。 ； ； 十福晋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珣玉是个明理的人，不会无缘无故不准你上床的，一定是你做了什么。”
“哲玲。”八福晋走上前，拉开十福晋。“珣玉和十四弟夫妻俩打情骂俏，咱们别参合。”八福晋笑着与十二福晋对视一眼。“十四弟今儿夜里睡哪儿，上不上得了床，让他们俩自个儿商量去。”
我脸一热，心中倍加哀怨，八福晋直到现在才说话，原来就是陪着十二阿哥和十二福晋来看戏的。
两腿间疼得火辣辣的，八成是磨破了皮，跨坐在马上的姿势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我要下去。”我抽泣了一下，沙哑着嗓子对十四说道。
十四横抱起我放下马，然而，我双脚刚一着地就是一阵发软。
“小心。”十四翻身下马及时扶住我，这才没让我瘫坐到地上。“好了，是我错了。”十四在我耳边轻声道，“等你什么时候想学了，我再教你，绝不骗你。”
“你走开！”我才不要他假好心，都像他这么个教法，我发誓自己这一辈子也不要学骑马了！
“我的好珣玉……”男人轻轻揽住我，终于露出了悔意。“不要生我的气了，只要你不气，别说是打地铺，就算你叫我跪算盘我也愿意……”
十二福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八福晋和十福晋也是笑难自禁，十二阿哥掩嘴咳嗽了两声，嘴角弯起的笑弧却是遮也遮不住。
我猛地涨红了脸，连忙捂住十四那张说话没有顾忌的嘴。
他到底什么意思呀，我什么时候让他跪过算盘了？他的哥哥嫂嫂都在，这话岂不是存心让他们误会我么？再说了，就算跪，那也是他自己活该。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他……吼，我不要理他了。
十四握住我掩在他唇上的手，在掌心上印了一个吻。“不气了。”他凝视着我的黑眸笑眯眯的。
唉……好吧，算我输给他了。
；。。。 ； ； 十二阿哥和十四一样，也是一身铠甲，胯下的黑马体形比驰风略小，浓密的鬃毛黑得发亮，显得精神极了，而八福晋和十二福晋各骑一匹白马，两人都是轻便的骑装打扮。
“我家珣玉当然舍不得，十二嫂口下留情，就别笑话她了。”十四俊颜一展，对十二福晋笑道。
这个没有良心的男人！我狠狠瞪了十四一眼，我这样还不是他害的？
十二阿哥看见我泪流满面的狼狈模样倒是很同情。“这骑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事儿，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太勉强的好。”他不能苟同地对十四说道，“拿蛇吓自个儿的福晋，这若是让皇玛玛知道，又该说你孩子心性了。”
“十二哥教训得是，我一定改。”十四唇畔带笑，嘴上说着知错就改的话，但一看就知道是在打哈哈敷衍。
他会改？他根本就是以耍我玩为乐！婚前捉弄我就算了，婚后还这样三不五时地耍我，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他的福晋，看到我受惊吓，他很开心么？
我抽出丝绢拭去眼泪，觉得自己好丢人。夫妻两个人关在屋子里，他戏弄我，我权当夫妻情趣不同他计较，可这回让十二阿哥他们看了笑话，叫我以后怎么做人？他……他后天也要睡地板！
这时，一匹骏马从远处疾奔而来，在八福晋身边勒马停下。火红的身影手执短鞭，敏捷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是十福晋。
十福晋瞧见我眼皮红肿，断断续续地抽噎着，愣了一下，然后柳眉一拧，对十四道：“十四弟，你又怎么欺负珣玉了？”
“十嫂，受欺负的人是我啊。”十四露出委屈的表情，大呼冤枉。“我好心教她骑马，她却连着两晚不许我上床睡觉，您说我悲不悲惨？不信的话，您可以问问八嫂、十二哥和十二嫂他们。”
这个颠倒黑白的男人！
看着被点到名字的八福晋、十二福晋脸上皆是忍俊不禁的样子，我真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 ； ； 心脏陡地一跳，我吓得连忙弹起，可定睛往脚下一看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就在这时，一条手臂揽过我的腰，猛地将我捞起，跨坐到马上。
“蛇呢？在哪里？”我抓住十四的衣襟，惊魂未定，我最怕蛇了。
“骗你的。”
十四云淡风轻地一笑，我整个人傻住。
骗我的？那就是说他又在耍我？
“走了。”十四双腿一夹马腹，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得马儿一声长嘶，就感觉风在我耳边呼啸了起来。
我不敢睁眼，又怕摔下马，只好紧紧地抓牢十四。心脏噗通噗通地越跳越快，仿佛在跟同样加速中的马蹄声比赛似的。
“停下……停下来！”我不顾一切地放声尖叫，觉得自己的心脏再这样跳下去就快飞出来了，而我大腿内侧的皮肤被马鞍磨得好痛。“别跑了！停下！”
疾速飞奔的骏马像是听到了我的呼喊，终于慢慢放缓速度，直至停下脚步。
“珣玉？”十四抬起我埋在他怀里的头，瞧见我满是泪痕的脸，诧异道，“怎么哭了？”
“你坏死了！坏死了！”拳头捶打在十四的胸前，我哭得更凶。“你这个坏人，你——你今儿晚上一个人打地铺！”
十四一阵错愕，意识到玩笑开过了头，任由我对他拳打脚踢，嘴里好声好气地哄着：“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保证往后再也不这样了，你不喜欢骑马，我也不勉强，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的大掌抹着我脸上的泪水。“可我也没想到你胆子竟然这样小……”
怎么，又变成我的不对了？是他先骗我有蛇，再把我拐上马背，现在还反过来怪我胆子小？这个男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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