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整天躺在床上实在是件令人难受的事情,于是,在十四的准许之下,我能下床活动的时间慢慢变多了。
写写字,看看书,陪儿子玩耍,因为不能出门,我能用来打发时间的手段也就这么几个。
这天,我找了本字帖,正在房里练字,十四从宫里回来,一进门,瞧见我神情专注,便凑过来看。
“你写的都是些什么?”他皱了一下眉头。“歪歪扭扭,跟毛毛虫似的,连十八弟的字都比你写得像样。”
十四的话一点情面也不留,弄得我非常沮丧。
我搁下笔,瞪着他,想要反驳回去,不过转念一想,他说的也是事实。这些年,我在厨艺上小有所得,可这一手毛笔字无论我怎么努力练习都没太大长进。堂堂十四皇子的嫡福晋,字写得像狗爬,别说外人会笑,我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汗颜。
“我的字是难看,是跟毛毛虫一样,那是因为没人教我。”不是谁都能无师自通的好不好,我已经很努力了。“既然你嫌我写得丑,你写得好,你教我啊。”
十四嘴角一勾,露出笑意,什么话也不说,径自拿起笔,在纸上挥毫起来。
康熙皇帝喜好明代书法家董其昌的书法,所以他的字也从董书,走清婉秀挺的风格。父皇有此偏好,皇子们自然争相追从。十四的几个哥哥之中,三阿哥胤祉才学翘楚,七阿哥胤佑擅长书法,两个人的字都是模仿父皇内敛文雅的风格,可是这十四……
人家说,字如其人,多少是有一点道理的。
你看十四,笔力遒劲,气势宏伟雄迈,如果说他的父兄都是婉约派的,那他就是爱新觉罗家的黑羊一只,专攻豪放派路线的。
我原以为十四崇尚武功,文才方面会相对弱一些,他婚前写情书给我那会儿,我只知道他的字是写得不错,直到这些年自己练字,看了些名家的临摹字帖,这才晓得,十四的字其实已经好到不输那些书法大家了。
我露出崇拜的目光,看着十四把我刚刚写过的那些字全部重新写了一遍。我不得不承认,他写的这些字才真的叫做字啊……
“教我吧,好心的师傅,教教我吧。”见十四放下笔,我赶紧谄媚地粘了上去,就算刚才他批评我的字还不如他八岁的十八弟时我还有些小小的不服气,现在看他露了一手真功夫,我心里也只剩下满满的仰慕了。
“要我教你也行,不过,你要用什么报答我?”
厚,老公教老婆写字也要讲报酬的?我鼓起腮帮子,很不满。
十四用右手食指在我额头上轻弹了一下,笑道:“去找本诗册来,我写,你照着练,字帖太枯燥,我怕你没耐心,坐不住。”
还是他最了解我呐。
我笑着跑到书架边,随手抽了一本,翻开。
 ;。。。 ; ; “胤祯饿吗?胤祯吃,我就吃。”我有些孩子气地说道。
“好,咱们一块儿吃点东西。”十四笑应,“珣玉想吃什么?”
“嗯……”我认真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想吃肉包子。以前在洗衣房,你经常带给我的那种。”皮薄馅多,汤汁鲜美,大大地一口咬下去,别提有多幸福了。那可是我在洗衣房当洗衣宫女时尝过的极品美味。当然,那都是托了咱们十四爷的福。
“不行。”十四摇摇头。“太医说,你的身子刚有起色,要忌口,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啧,堂堂十四阿哥的嫡福晋连吃个肉包子的权利都没有,悲剧。
十四见我嘟起嘴,心有不甘的模样,唇畔的笑意更深。“肉馅的太油腻,对你身子不好,换素馅的吧。”
素馅的?我嫌弃地皱了皱眉头,吃素哪儿有吃肉爽快?“那就豆沙的吧。”我讨价还价,豆沙馅甜滋滋,香糯糯,也不错。
“豆沙包子啊……”
怎么,豆沙包子也不行?我斜睨十四一眼,豆沙包子是我最后的让步了,再跟我说这个不许吃,那个不许吃的话,本福晋可要翻脸了啊。
“好,豆沙包子就豆沙包子,我差高安进宫让御膳房的厨子做给你吃。”十四宠溺地笑着,大掌轻柔地摩挲着我乌黑的长发。“就要豆沙包子么?让我再想想,我家珣玉还喜欢吃什么……”
我想我的性格里始终有着一股改不掉的孩子气。嫁给十四之后,我告诉自己要做一个配得上十四的女人,要端淑稳重,要宽容忍让,因此,那孩子气的性子就被我硬生生地压抑在内心底处。
我曾想过要学学四福晋的贤惠大度,学学九福晋的雍容智慧,还有十福晋的强悍无畏,可是,十四却说他就喜欢我这样的。
我这样的……是什么样的呢?
我之前一直都似懂非懂,不太明白。然而,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我想我终于懂了。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开心了就发发小脾气,有时候幼稚了也就幼稚了,在自己丈夫面前,我本来就不需要刻意掩饰什么。出了这扇门,我是皇子福晋,该有的礼节仪态做到位了,不要给十四惹事丢脸就可以了。而在十四面前,我是他的妻子,是要同他过一辈子的女人,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只要十四喜欢,孩子气就孩子气了,有什么关系呢?
 ;。。。 ; ; 十四回到内室,重新在床边坐下,他静静地凝视着我,眼眸里的温柔如冬日的阳光般流泻,我心头一动,依偎进他的怀里,觉得好心疼。
我难产后昏迷不醒,十四每天担惊受怕,就怕我就这么睡下去,无声无息地走了。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我醒了,他又要担心我的身体是不是能够康复,监督我吃药休养,不让我劳累,就连哄孩子的事儿,他也一手包办了去。
这个男人可是骄傲不可一世的十四皇子呀,他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真是难为他了。
“二宝真爱睡。”我长长一叹,说道。
我和十四有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都是我的心头肉,掌中宝,弘明是老大,是大宝,我难产生下的那个男孩排行老二,在皇帝没有给孩子取正式的名字前,我给他起了一个小名就叫二宝。
我刚怀上二宝的时候正是伊尔根觉罗氏进门,我与十四的关系冻到冰点的那些日子,后来,太医说孩子有可能不保,我也做好了孩子生下来可能会有先天缺陷的准备。
幸好,老天保佑,孩子最后平平安安来到世上,而且到目前为止,孩子耳聪目明,反应灵敏,很健康。
“想二宝了?”十四笑问。
“是有点。”想起昨天乳嬷嬷把二宝抱来给我看,小家伙虽是刚睡醒,仍是哈欠连连的可爱模样,我不由露出笑意。这二宝真的很爱睡啊,在我肚子里的时候,睡得迟迟不愿意出娘胎,现下降生到人世,每天除了睡还是睡,像是永远睡不饱似的。
“别想他了。”十四笑道,“等他睡醒了,嬷嬷就会抱他过来,想想自个儿吧。饿吗?想不想吃东西?吃饱了待会儿才有力气跟二宝玩。”
十四软言软语,听得我心下激起莫名的感动。
弘明是我亲自哺乳,一手带大的,而对于二宝,我总有一份愧疚在。这不仅仅是因为我曾经有过不要他的念头,更是因为我难产之后身体虚弱,连自顾都不暇,更不要说照料孩子了。
如今,二宝是由内务府安排的乳母在哺乳养育。能有资格给皇孙喂奶的乳嬷嬷必定是经过内务府精挑细选才会遣来皇子府的,我并不是不放心,只是我始终觉得,孩子要自己带才会跟自己亲。像十四和他哥哥弟弟们这些大内皇子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从小喝乳母的奶,由奴才们侍候着长大成人,与自己的亲生母亲不免会产生距离感。
所以呀,我一定要快快好起来,我的丈夫和孩子都很需要我。
 ;。。。 ; ; 十四把弘明放在床上坐着,端起床头盛着黑色药汁的瓷碗递给我,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接过,这样的情景,在我醒来后隔三差五就会上演一次。
我产后血崩,太医赶来的时候,我几乎已经没气了。经过太医们极力止血急救之后,虽然呼吸是缓过来了,但是人始终昏睡不醒,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醒过来。
听巧月说,我昏睡的这段时间,太医每天都会来,言语之中也无不暗示,我这一睡不醒凶多吉少,甚至还有某些人劝十四可以开始为我准备后事了。然而,十四没有放弃我,仍是每天在床边陪着我,执意要太医每天来给我看诊。
巧月是哭着对我说这些事的,这让我想起了我醒来那天,十四进宫递折子,却因为我的苏醒被人匆匆从宫里请回府。我以为十四见到我醒来会欣喜若狂,会激动得发疯,可是,他一见到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我,埋在我颈间,悄悄地哭了。
这个男人真的很爱我,他说过的,他会用行动向我证明,他是多么地爱我。那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回来了,还是这个时代,还是这个身子,十四还是我的丈夫,一切都没有变,真好。
我在床上休养了三个月才被十四允许下床走动。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为什么所谓“后福”对我来说就是喝不完的汤药呢?
捏住鼻子,屏住呼吸,一口灌下苦涩的药汁。
要命,苦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这苦不啦叽的药,我要喝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哀怨地望着十四,点了点自己的唇,讨要这些日子在喝药这个问题上向十四赢来的小甜头。
“亲亲我。”
十四的眸子里漾出如水的柔光,他低下头,含住我的唇,大掌不忘遮住小娃娃好奇的眼睛,非礼勿视。
十四在我的唇上绵密细吻,他湿润的舌头探进我的齿间,找到我的,温柔纠缠,抚慰着我口腔里的苦涩。忽地,一粒圆珠被他以舌度进我嘴里,甜蜜的滋味带着他唇齿间的温度瞬间在味蕾中融化开。
十四退离我的唇,在我颊边爱怜地亲吻了一下。“这下不苦了吧。”
这还差不多。
我含着嘴里的糖,笑意融融。
其实,每天喝补药也不是那么糟糕呀。
啊,对了。
“二宝呢?”我问十四,平常这个时候嬷嬷都会把他抱来给我看的,今儿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
“我来的时候去孩子的房里看过,他还在睡着,我让嬷嬷等他醒了再抱他过来。”瞧见弘明打了个哈欠,抱住我的胳膊,迷迷糊糊地在我怀里打起了瞌睡,十四边说着,边轻轻地抱起他,走到外厅,把他交给在那儿待命的嬷嬷,吩咐嬷嬷带小家伙回房睡午觉。
 ;。。。 ; ; “呜呜……额娘……”
三岁的小男娃哭得脸红,鼻子也红,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好伤心。
床上的女人面对小娃娃的哭声,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的回应。
“哇——额娘——”
小娃娃嘶声力竭,扑倒在女人的身子上,哭得都快岔气了。
“真的很苦吧?”
女人幽幽地开口,一颗香甜的芝麻糖被放进小娃娃的嘴里。
“苦……”小娃娃含着糖饴,可怜兮兮地抽噎。
“额娘天天都要喝这个呢,额娘是不是很可怜?每天逼额娘喝这个的阿玛是不是很可恶,很坏?”食指拭去小娃娃腮边的泪珠,在他白嫩的脸蛋上亲了亲,然后将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
“坏!阿玛坏!”嘴巴鼓鼓囊囊,小娃娃鹦鹉学舌,跟娘亲同仇敌忾。
真是贴心可爱的小宝贝,不枉费额娘那么疼你,额娘再亲亲。
“你怎么又欺负他了?”
小娃娃他爹一进屋,看见的正是小娃娃在娘亲怀里一吸一顿,抽抽搭搭的模样。
“没有啊。”我装无辜。
十四挑了挑眉,露出不信的表情。
“真的没有。”不过就是给儿子尝了一口我每天都要喝的补药,让他跟为娘的同甘共苦一下罢了。
“是吗?”十四撩袍在床缘坐下,审视儿子哭得通红的小脸蛋。
我也低下头,看看怀里的儿子。呃……好像是玩得有点过火。
正想抱起儿子好好疼爱一番,当是为娘的给他赔不是了,可双手的重量却突然一空,小娃娃被他爹抱去了。
本以为小娃娃到了爹爹的怀里必定是告娘亲的状,讨爹爹的怜爱,谁想,小娃娃被爹爹抱在怀里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让我这个当娘的笑了出来。
“阿玛坏!坏阿玛!”
小娃娃义愤填膺地瞪视老爹,执着地要为娘亲讨个公道。
十四一愣,狐疑的目光落到躲在一边偷笑的我。
“你又对他说了什么?”
“我哪儿有……”我撇开眼,继续装无辜。喝药喝到一闻到药味就想吐,我连跟儿子抱怨一下也不可以么。
“弘明不要听额娘胡说八道,阿玛可疼弘明了,怎么会是坏阿玛呢?”
十四把弘明抱在怀里,轻轻拍抚,柔声疼哄,还真有点超级奶爸的味道。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呢?
“珣玉,这药你怎么还没喝?”十四看到放在床头几案上的药碗,皱眉问道。
“太烫了,等凉一点再喝。”我随口扯了一个理由。太医开的这些补药一付比一付苦,简直无法下咽。
“珣玉。”十四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医说你的身子很虚弱,需要长期的调理,药一定要按时喝。”
“可是药很苦啊。”我小声地辩驳。我知道十四是为我好,但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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