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在祖宗传下的规矩和伤心落泪的我之间,十四选择了后者。
“这孩子白白嫩嫩的,真讨人喜欢。”十福晋瞧着我怀里的奶娃娃,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孩子细嫩的脸蛋,甜甜一笑。
一见孩子喝饱奶,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精神十足,她迫不及待地就要伸手去抱:“快,给我抱抱。”
母性是女人的天性,十福晋和八福晋、九福晋都没有孩子,见到可爱的奶娃娃,自是疼爱得不得了。奶娃娃倒也不怕生,让人抱着不哭也不闹,瞧见大家都围着自己,反而开心得咯咯直笑,大大方方地让喜欢他的人观赏个够。
四个女人逗弄着孩子,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打发了过去,我本是要留三位福晋一起在府中用午膳,谁想,九皇子府却突然派人来,说是府里出了些纷争,请九福晋尽快回去。
九皇子府具体出了什么纷争,我是不知道,可既然这纷争已经闹到要请九福晋回去解决的地步,这事儿多半是同九阿哥府里的那些女人有关系。
九阿哥是个敛财奇才,京城大名鼎鼎的鸿兴楼,正是九阿哥名下的产业。
你想想,一盘桂花糕都能买到二钱银子的酒楼,光顾的人又不在少数,身为鸿兴楼的幕后老板,九阿哥每天赚进腰包的雪花银估计能让人数到手软,而这鸿兴楼,还只不过是九阿哥拥有的众多投资项目之一。
九阿哥钱多是出了名的,九阿哥女人多,同样是出了名的,不算上没名没份的通房丫鬟,家里的小妾有一堆。不过,说来也奇怪,九阿哥女人固然多,皇子福晋级别的妻妾却只有九福晋这么一位嫡福晋,并没有立其他的侧福晋。侧福晋和妾尽管都归类在小老婆里面,但无论从身份地位,还是生活待遇上,都存在着质的差别。
府里出了事,九福晋并没显出惊慌。“府里有些事儿,我得先回去,真是对不住。”她歉意地对我笑了笑,嗓音恬柔,皇子福晋多是名门闺秀出生,九福晋也不例外,凡事都从从容容的,是个温柔娴静的女人。
一想到九阿哥有那么多小老婆,我还真担心九福晋在家里会被那些女人欺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家闺秀是受着“礼仪淑德”的教育长大的,真要是为了争宠耍起阴招来,大妻未必是小妾的对手。
“九福晋就是心善,换作是我,定是要叫那些骚蹄子们好看!”望着九福晋离去,十福晋开口说道,在提到九阿哥的那些小妾时,她的口气很是不屑。
十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是蒙古阿霸垓部郡王乌尔锦噶喇普的女儿,从小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有草原儿女直爽的性情,是个说话不懂拐弯抹角,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人。
八福晋闻言,浅淡一笑:“九福晋自有治家的法子,十福晋倒也不必觉得不平。”八福晋的话语里意味深长。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的家务事,外人也只是雾里看花,爱莫能助,不在背后碎嘴嚼舌,说长道短,就是最大的积德了。
 ;。。。 ; ; 康熙四十四年四月初三,经过一天一夜的阵痛,我顺利产下一名男婴——我与胤祯的第一个孩子,十四皇子府的二阿哥,爱新觉罗家的又一位小皇孙。
孩子“洗三”那天,他的皇帝爷爷,嫔妃奶奶、皇太后太奶奶,还有皇子福晋叔伯婶婶们都送了厚厚的一份礼,个个出手阔绰,金八宝、金木鱼、金如意、银锭子,金闪闪,白花花的,堆了一桌子,小娃娃被春绸红袄裹着,穿金戴银的,俨然一个金银满钵的小富翁。
“小宝贝,这些金子银子额娘先帮你存着,留着等你长大了给你娶媳妇的时候用。”抱着儿子软软绵绵的小身子,我心里欢喜满满。虽然,没能如愿生个乖巧贴心的女儿,但看着儿子可爱的模样,也就没那么多计较了。大不了以后再生个女儿生回来,一儿一女,正好凑成一个“好”字,反倒更完美了。
出了月子,我下床走动的机会渐渐多了,以前没生孩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吃穿不愁,在家当“闲妻”,如今多了一个小宝贝,我的心思就一心一意地都围着他转了。
这天,我正在给孩子喂奶,八福晋、九福晋和十福晋结伴来皇子府探望我。十四同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关系好,我与八福晋、九福晋、十福晋自然也就走得近些。
“十四福晋自己喂孩子?”十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看见我解下里衣的扣子,让孩子躺在我臂弯里喝奶,有些惊讶地问。
“是呀。”我微微笑了笑,在我眼里,做妈妈的给孩子哺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就说喂奶这么一件小事,还是我跟十四斗争了一番才争取来的。
宫廷的规矩,皇子皇孙出生之后,并非由亲生母亲喂养,而是由内务府择选出身良好,奶水充沛的乳母给孩子当奶妈。就拿十四来说,他小时候都是喝乳嬷嬷的奶水长大的,从没喝过德妃一口奶,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在这个时代,就是一般的大户人家,也都是雇奶妈给孩子喂奶的,一来,有钱人家经济上有这个实力雇得起奶妈,再来,有钱人家的贵妇人为了保持姣好的身材,通常也不愿亲自哺乳。皇宫大内就更是如此,品级低的宫妃,往往都是孩子一生下来看都没好好看上几眼,孩子就马上被抱到品级较高的嫔妃那儿抚养,自己的孩子连留在身边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亲自给孩子哺乳了。
话说那天我刚生产完,内务府指派到皇子府来的乳嬷嬷正要把孩子抱去喂奶,当场被我拦了下来。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养,自己养大的孩子才会跟自己亲,我自己有奶水,可以给孩子哺乳,我才不要喝太医院开的什么回乳汤,然后把孩子交给别人去喂。
我刚生完孩子,身体仍然虚弱,乳嬷嬷不敢跟我硬来,更不敢明着跟我抢孩子,只好去把十四请来。
十四不来还好,他一来说的那些话,把我眼泪都气出来了。他语重心长地拿着些祖宗规矩之类的话来教育我,叫我听话,不要胡闹,还硬是要从我怀里抱走孩子交给乳嬷嬷。
“我生的儿子为什么要去喝别的女人的奶!”我心里气急,也顾不得一屋子的下人,当着面就对他吼,可刚一吼完,眼泪就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 ; ; 发现自己盯着四阿哥瞧得太久,我耳根蓦地一热,忙不迭垂下头,双手不自觉地绞紧了手绢。“没……没有了。”我讷讷地说道。
“没有要问的,那有没有什么是要对我说的?”四阿哥又问。
有什么要说的?“啊,有,我有!”经四阿哥这么一提,我还真猛然想到了什么。“四嫂让人送来的衣裳我收到了,本来应该亲自向四嫂道谢的,但是一直没能遇见四嫂,就麻烦四哥转达了。”未来的大清国母亲自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我内心的感动不言而喻。
四福晋是一个贤良淑德俱全的好女人,或许她不是四阿哥最爱的女人,却无疑是最适合四阿哥女人。太医在永和宫宣布我怀孕那天,一屋子的人久等四阿哥不到,德妃派人去找,同样找不到人,德妃心中的不快自然可想而知,最终还是四福晋出面打的圆场,才安抚住了德妃。
做四阿哥的妻子要有雍容的气度,要能够忍受得住寂寞,默默地守在四阿哥身边,即便得不到回报,也会无怨无悔地奉献出自己的一切,这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做得到的,至少我就不行……
“还有吗?”四阿哥眉宇微褶,掠过一丝黯然。
“四哥……”我低头,视线落在被我绞在指间的手帕上。“能把这个给我吗?”
手帕上又有眼泪又有鼻涕,渍迹斑斑的,直接还给四阿哥,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如果四阿哥不愿把它送给我,好歹也等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他吧。
四阿哥沉默不语,久久不答话。
“那就送给我了。”我径自替他下了决定。“谢四哥了。”
四哥,四哥,我在心底苦笑,原来多叫几次,也就习惯了。
想起四阿哥进宫是来见皇帝的,我立即敛敛了神,抬头,露出一抹微笑,对四阿哥说道:“前面就是南书房了,我就不送四哥了。”下午的这个时候,皇帝一般都会在南书房同入值的大臣们赋诗作画,谈史论经,有时顺带处理国事政务。
内廷是女人的天地,外朝是男人的世界,而外朝,是女人去不得的地方。
“啊,对了。”我解开身上的大氅,递给四阿哥。“这个,谢谢四哥了。”
四阿哥迟迟没有接,他的目光定在我手中的大氅,深沉莫测。
我稍稍踮起脚,展开大氅,围到四阿哥肩上,仔细地系好绳结。“同以前一样,四哥先走。”我微笑着说道。
嫁给十四以后,许多事都与从前不一样了,但有一件事依然如故——我不喜欢别人看我的背影。
“珣玉……”四阿哥叫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包含着难以言状的痛苦,他伸出手,抚过我的发鬓,却被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
“天冷路遥,四哥出门要保重身子。”
我仍是浅浅地微笑着,然而,“四哥”两个字正如同一条无法跨越的深壑,将我与四阿哥永远地隔开了。
四阿哥悬停在半空的手掌收紧成拳,薄唇紧抿,白得没有血色,他最后看了我一眼,背过身,大步离去。
雪,又开始飘了起来,纷纷扬扬,静落无声。
四阿哥的身影消失在雪幕中,我转过身,往内苑深处走,算算时间,十四应也差不多该回永和宫了,若是没看到我,他怕是要急坏了。
“珣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抬起头,瞧见一个人影从廊柱后走了出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十四望着我,脸色晦暗,他的眼神透着焦躁不安,就像一个倾家荡产赌一把的赌徒,将所有翻本的希望都压在这最后一局上。
一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走上前,微笑坦然,夫妻间理当秉诚相待,我本就没打算瞒他的。“我刚才遇见……”
“嘘——”十四的食指轻贴在我的唇上,阻止我说下去。他手臂一伸,拥我入怀,头深深地埋在我颈间。
“怎么了呀?”我笑问着,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往后只能哭给我一个人看。”他说。
我一怔,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我们初识的时候,他曾对我说过这样话,只是当时,我并没有答应他。
“好。”我说。孩子都能替他生了,这点小事当然没问题。
“以后心里只能想着我一个人。”他又说。
“行。”嫁都嫁他了,不想着他,我还能想谁呢。
十四抬起脸,脸上的阴霾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我最喜爱的明朗笑容。
“走,咱们回家了。”他朝我伸出手。
握住十四温暖宽大的手掌,我,笑容嫣然。
回家,多么令人怦然心动的字眼。
“好,咱们回家。”
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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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是我不要他们跟着我的,不关胤祯的事情。”十四待我的好,天地可鉴,他被错怪,我下意识地就要替他辩白。“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娃娃,也没有断手断脚,我才不要他们老跟着我……”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抽搭着,话说到后面完全变成了抱怨。
冷不防地,一口凉气吸进鼻子,鼻头猛不丁地一酸,我赶紧用手绢捂住口鼻——
“啊啾——”一个喷嚏仍是没能忍住。
“有了孩子,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多考虑。”
四阿哥的嗓音淡淡的,说话间,他已经解下自己的狐裘大氅围到我身上。
我一惊,直觉地要拒绝,可看到四阿哥黑眸里的坚持,也只好作罢。四阿哥说得没错,我不为自己着想,也要顾及到肚子里的孩子。
唉,我真的好笨,每次单独遇见四阿哥,总能搞出些状况来,一丁点女子的高雅矜重没表现出来,尽是出洋相了。
园子里静静的,四阿哥站在雪地里,与我面对面的,也不说话,他只是望着我,幽邃里的眸子仿佛有千言万语,无从开口。四阿哥本就长得清瘦,他脱下身上的大氅给了我,自己只穿着石青色的夹袍,十二月的天,寒风刺骨,说话都吐着白雾,这样的他看上去实在有些单薄,我不禁有点心疼。
“这儿风大,咱们到廊子里说话好吗?四……呃……”最后的一个字梗在喉间,欲言难言。“……呃……哥。”那个“哥”字声音好小好小,却终究是从喉咙里挤了出来,一句“四哥”还是让人叫得好不习惯。
四阿哥面容一紧,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他微仰起头,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先前眼底那些复杂的情绪恍如在一刹那都消散了踪影,留下的,只有如常的寡淡,他转身,往廊檐下的石阶走去。
能让人轻易看出情绪喜怒的四阿哥,温情柔和的四阿哥,果然只是昙花一现呐。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明白心里的失落是为了什么,却也不愿多想,迈开步子,跟上四阿哥。
因为怀孕的关系,我行动不方便,走路的速度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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