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妖仙并不知冥太极的存在,只是当他们不经意的与那双空茫无尽的黑眸对上之时,修为低的便直接身型一晃倒了下去,把身旁的妖仙吓得够呛,而修为强一点的,则彷佛灵魂都要被吸进其中似的,让人心魂不定。
他们不知道就因为他们身处「仙界」这才逃过一命,不然以冥太极此刻的单纯,绝对是看到妖仙邪仙就先轰杀了再说,连解释跟求饶都免了。
「可怕的仙人……奇怪了,以前怎麽没见过那银发丫头?」
「会不会是那个隐世不出的蓬莱派的某位大仙?」
「但蓬莱不是隐世不出吗?现在去人间做啥?」
「谁知道,人家大仙要去办事,没像昆仑的总是时不时的上门找碴好吧?」
这些妖仙却因为冥太极没有像寻常昆仑派仙人,一旦遭遇就是一番惹人厌的缠斗,那冷漠的气质还有浑然天成的气势,却恰巧与那极少在人仙妖面前出现过的蓬莱一派极其吻合,让他们错以为冥太极是蓬莱派的仙人了。
而紧跟著冥太极的,是那位先前说要将她当成小玩具的邪异男子,他也是虚空走著,没有凭藉任何法宝或仙兽,但步伐虽小,前进速度却是极快──一下子就远远地将几位搭乘仙禽的仙人们直接甩在脑後,连影子都看不到。
自然,只要他不愿意,这个世间是没有什麽能瞧见他的,除非是一些极其罕见特殊的存在或物体、法宝,才能一见他的真容,不然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他……其实并不存在,自然就是无形。
□
人间……冥太极知道这里,在她的知识里头有关於这个世界的简略知识。
那就是──「人类居住的世界。」
比起仙界那繁琐复杂且详尽的说明,人间的说明只有七个字,简单到了一个极致。
当然这也是因为人间有太多不安定因子存在,仙人们不敢多让冥太极知道,於是就这样简短带过──但偏偏,这才是真正让人觉得好奇的所在不是吗?
刻意隐瞒与简单,越是如此不就更引人疑窦?
可惜冥太极还不懂这人间到底有什麽特别的,那渺渺红尘之中,有限岁月的脆弱生命是如何诞生、成长、衰老以及死亡;那男女老少之间,所有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又是怎样一个美妙的经历。
只是,让她驻留了脚步的,是在抵达人间时,踏在那虚空之上,由上眺望下方的人间之时,那与仙界截然不同的风景,几乎就要夺去了她的呼吸。
瞧,那高低起伏,尖端染上白霜的是「高山」,那澄澈青蓝、水波盪漾的「大湖」,那黄沙飞尘的区域叫做「沙漠」,那碧绿色绵延的所在是「森林」……还有,那错综复杂由各种颜色,但基调为黄灰色组合而成的不规矩区域,则是「人类的聚落」。
而关於「人类」这生灵的知识也在此刻浮现脑海,却一如人间介绍那般简单,也仅有简短的几个字:「仙人还未修行飞升的前身,脆弱、寿命短暂。」
这简短的答案并不能让冥太极得到想要的解释,但她又在虚空中驻留了一会,将这片风景映入眼里、心里,深深地记著……
似乎这样,能够填补她在黑暗中所见无物的空缺,用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美好,填满那些让她感觉空荡的记忆。
然而就在她记忆之时,世界的某一处传来了异常的变化──某一处的高山因为某个存在的暴动而翻腾,将底下的褐土全翻了出来,将那碧绿的植披林木卷入深处,在大地上撕裂开一条深痕。
地裂的嗡鸣声震盪了这片美好大地,将禽鸟惊飞、野兽奔逃、人类惊恐尖叫,慌张恐惧的情绪扩散天际,似乎形成某种阴沉的压抑无形氛围,然後就在顷刻间,那翠绿的大地突然像是乾枯了一般,湿润的褐土化为乾涸的黄沙、翠绿却倾倒的树木泛黄碎裂──接著,原本沉睡在地下百呎之处的妖怪破土而出,发出了苏醒的一声惊天长鸣!
此妖型如蛇,色青蓝交错,腹有六足,後有四翼,身长百里──妖怪一苏醒,便疯狂地吞噬周遭的一切水气,致使附近大地树林中蕴含的水气被吞噬的一乾二净!
冥太极当下便知晓此妖名「肥遗」,乃是那地煞七十二凶兽榜上的其中之一!
而见他吞噬水气使周遭区域陷入大旱,甚至还有扩散的趋势,破坏了原本美好的景观,冥大极想也没想的,飞身前去准备执行生平第一次的『封神』!
☆、第五章:茫然
下方不顾自个这般贪婪吞噬水气会造成灾害的妖怪肥遗,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其不安的危机感降临,扬首一瞧,就见天边射来一道橘金色的雪发身影,当下就知道是仙人来找麻烦了。
「又是你们这些该死的昆仑仙人!」肥遗愤怒咆啸,他会在地底躲藏百年修养,就是因为先前与游历人间的仙人为敌受了重伤才导致如此的,真要说的话,人与妖怪之间的敌意在无数岁月的流逝中,不但没有被逐渐淡忘,反而还更加沉重难解。直到今日、此时,怕除非仙或妖一方完全覆灭,这个仇恨将永远无解了吧?
冥太极丝毫不理肥遗的怒吼,空茫的眼在对上肥遗双眼之时就将他的魂魄冻结,那无尽的空洞,吞噬一切的眼彷佛将他连同躯体灵魂都冰封在绝境寒冰之处──闪神瞬间,却又突然感觉那灵魂就要被抽离的感触,让他耸然一惊,知道自己撞上大敌了!
还有那随著冥太极接近而逐渐清晰的威压,让肥遗差点没吓得腿软跪地,他之前遇上的仙人都还没那麽强啊!难道在他沉睡的这些年头那些仙人又更强了?
知道自己这次怕是在劫难逃,方才畅快地想要吞食水气,然後在去人类所在地吃点人、制造些灾难的愉悦心情全飞得一乾二净,这极端的反差让肥遗差点疯魔。劫难来临,他也没时间联系熟识的妖怪来救援,只好拼死一搏!
当然,这也是冥太极本身的威压实在太过强悍,若眼前之人只是普通仙人,只要没有什麽强力法宝肥遗都还能敌上一敌,但如果对方光是气场压力就胜过一切呢?对方可是赤手空拳完全没有法宝辅助的啊!
这小女仙是打哪来的怪物?怎麽他从没听过这号人物?
「等等等等!我可是──」
是什麽?冥太极根本没那个閒功夫听他废话。
没有繁琐的花招,没有多馀的怒叱,疯狂下落的冥太极一抬雪白柔夷,那双无限美好的小手剑指一竖,并拢的双指一挥!
金银双色中混杂著灰暗的流光闪现,一股狂暴浩瀚的强绝气息顿时席卷而出,那遽然爆发的强横气息顿时让肥遗大惊,尖嚎了声,长蛇身六足抓稳大地,猛地吸了口气──
冥太极可以感觉四周空气变得极其乾燥,再看著肥遗那鼓涨的腹部,便知他要使用什麽招示,不过在这人型法宝的思绪里头,可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麽写呢。
一指挥出纯粹能量的冲击波,随後又以另一个角度补上一道无形却夹杂的磅礴能量的攻击。
无形的力量在飞掠之时在虚空中发出撕裂般地轰然响声,连那雪白色的云层一同卷入其中,远远望去,看起来就像一道十字交错的云刃墬下!
「你们看!」
「啊……是、是神仙啊!神仙来救我们了!」
不远处因为肥遗苏醒导致的地震,以及他疯狂吞噬水气的举止造成农作物枯萎的灾情,让人类早就注意到这头在大地深处苏醒的妖魔,但奈何以人之力根本无能抗争,这些脆弱无力的人们只能哀伤的看著自己因为地震倒塌的房屋,急忙对周遭受难的邻居族人伸出援手。
当怪物出现,不少人已经惊慌奔逃,馀下的只有来不及逃开的老弱妇孺,老人们泪流满面的看著自己熟悉的家园如今残破,自己逃又逃不掉,乾脆决定留下来将自己当作给妖怪的食粮,盼望妖怪在饱食一顿後不会去追杀逃走的族人。
然而,今天奇迹终於降临了吗?
那能与妖怪为敌的,不正是神仙?
「神仙呐……求求您救救我们!」随著一位苍苍老者跪伏於地,老泪纵横对著那云刃降临的云端之上,双手合十拼命祈祷,哪怕他们不知究竟是何人伸出援手,但只要能救得了他们的性命,那人就是神仙了。
「神仙大人!」
「拜托了,救救咱们村庄啊!」
「呜呜……」
一股与先前的恐慌截然不同的情感在高中凝聚,哪怕那是纯粹无形的产物,但冥太极却感觉到了。
是一种,很亮很亮的情绪……当那无形的气场笼罩天际,将她吞没其中之时,那种温暖的犹如回到生育她的圆柱中,跟孕育她的浑沌之水给她的感觉一样,让她觉得……觉得……觉得什麽呢?
冥太极因为自己没有适切的形容词而又「痛苦」起来了。
她不懂这叫「希望」,是一种能够成就奇迹的力量;也不懂自己最後的心情叫做「舒服」……
这繁复的思绪仅仅在刹那间闪过,待冥太极回神,挥手施展的气刃已经直切肥遗!
「啊──恨啊!」肥遗眼中染上腥红,仇怨跟憎恶充斥心灵,当他这一声最後的怒咆响彻云霄,张嘴吐出的则是冰蓝色的水气龙卷!
冥太极依旧无情,冷冷的看著龙卷撞上自己的云刃,然後残酷的被云刃蕴藏的力量彻底粉碎,看著肥遗惊恐的神情,她这才冷酷的说出战斗开始後唯一一句话。
「封神。」
无数的字符从她平伸手背上飞出,架构成一个梯形平台的模样,平台上以金字古文书写了三个大字:封神台。
这是她被赋予的能力之一,能够以自身力量招换连通封神台的通道,将被抹杀的仙妖魂魄吸纳其中,传送至真正的封神台里头,藉此完成封神。
尽管少女平静的言语不大声,但那透过威压直接撞进心里的感应还是让肥遗惊愕的瞪大眼,「封神?那不是──……」
一声轰然巨响,十字云刃终於撞上肥遗百里长在肥遗身上,他尖嚎的消声被猛爆的气浪吞去,磅礴的力量震裂的大地、崩裂了土石,引发更为强烈的地震……
可那些等待神仙战胜妖怪的人类们,却也因此欢腾出声,但随後又为那突来的地震而尖叫不已。
当云刃切割过肥遗的身躯,也彻底断绝了他躯体与魂魄的联系,本来肥遗还打算靠灵魂的状态躲藏起来,等待有一天夺舍重生什麽都好……但,封神可不仅仅是杀死躯体而已。
一股强大的吸力扯拉他的魂魄,力量之强犹如仙界下方那吞噬一切的浑沌洪流一样,一但卷入就永无脱身之日!
封神……这个字词,是从金鳖的首领通天教主与昆仑的原始天尊闹翻不久後传出来的,据说原始天尊这家伙计画著什麽天大阴谋,要用他们这些不顺从他的妖仙作为祭礼,天知道被封神之後的下场会是什麽!
『──不!』对未知的恐惧,让肥遗的灵魂发出私心裂肺的惊恐叫声!
那只馀光团的灵魂体被强大的吸力,疯狂地扯向苍穹上那凝聚而出的虚拟封神台里,一点一滴的,将妖怪肥遗的灵魂吞噬的一乾二净……
地煞七十二凶兽之一,肥遗,封神!
当那只有仙灵之眼才能看见的灵魂被封神台吸呐完毕,冥太极收回了手,也解散了凝聚封神台的力量,空茫的眼神却是看向那因为被自己的攻击而移平的大地……
原本的高山呢?丛林呢?植披呢?
冥太极有些发愣,她以前就是用这样的力量跟原始天尊「切磋」的,怎麽会……
她忘了与她对战的是三清之一的顶尖仙人原始天尊,可不是什麽寻常对手,能够与原始天尊打成平手的力量,在人间无遗也只会带来灾害而已。
『呵呵,真够蠢的……竟然连力量都不会控制?』
莫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陌生的男性声音,冥太极微微偏头,但在感应不到什麽便又放弃了,反正以她的思维,还不认为这个世界有什麽能伤害到她。
当然,如果是声音主人的话,却是随时可以将这一切全部彻底抹灭的,但这里是他的游乐场,他怎又会舍得破坏这些好玩又有趣的世界呢?
冥太极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她直接下落,看著这狼狈不堪的大地,原本空茫的眼神闪过了异样的光辉,想起了先前记下的此处一切,丝毫不在乎力量流逝,张手就想用自己的力量复原这一切。
不过只知道战斗而不懂「复原」与「治疗」为何物的她,在出手之时再度将这片大地搞得更加残破,其破坏之剧,甚至连天象都起了异状……灰沉的乌云聚集,紫红色的异常狂雷咆啸,怒风连连吹起了刺颊的飓风。
冥太极似乎很是困扰,疯狂地倾泄力量,却只能造成更多的破坏。
最後她察觉到自己没有办法将景观恢复成原先的那样,不仅有些茫然的看著自己的双手……不懂现在这是什麽情感?
她不是至强法宝冥太极吗?她可以封神、她也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为什麽无法复原原本的一切?
是哪里出错了吗?
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双手,原本无情的脸庞浮现一抹困惑,好看的柳眉颦起,慎重的模样像是在思考什麽极其重要的事情一样。
战灭罗就在不远处,只手拖著下颚坐在一块大石上头,饶有兴致的看著冥太极对著自己的掌心……或者该说对自已的力量充满困惑,从她先前的所为到现在的迷惘,这女孩不会是想要用力量复原这个区域原本的模样吧?
呵呵,有意思……明明没有心,为何又会「想」呢?
那些仙人其实一开始就走错方向了,哪怕不让一个单纯的灵魂接触情感,透过这种方式剥夺她思考与获得情感的途径,却不能真正地抹去她的一切──与其这样,还不如单纯制造一个法宝就好了,做什麽人型法宝『冥太极』?
战灭罗扬起一抹邪气笑容,轻巧的落地却是无声,优雅又閒散的漫步到少女身边,贴著她弧度精巧的耳朵,低语:『你想要复原这里吗?』那语气,带了点哑沉跟调侃,让冥太极又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却又对自己突然的颤抖感到莫名其妙。
而看著冥太极在颤抖後的困惑,战灭罗也是一愣,对这人型兵器的反应更是觉得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