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烟茗的心情,那种深深的歉疚和不安。加上烟茗又善良,如果不好好的抚慰,说不定烟茗一辈子都会背上这个包袱,一生都活在难过自责中。
这边紫烟与烟茗自顾自的对话,旁边其他人却已经震惊得无言。
烟静第一个反应过来:“紫烟你疯了!烟倾这样了,怎么你也跟着胡来!”
“紫烟,要是你和烟倾都去的话,我也去!”烟露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紫烟,你不去可以么?”烟茗再次乞求道。
“不去也可以,”紫烟定定的看向烟倾,“不过烟倾也必须不去!”
众人又刷的回头齐齐望向烟倾,希望她能放弃,不拖累紫烟。
烟倾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尴尬和躲闪,不过态度不变:“我做不到。”
“烟倾,你……”烟静举手就想扇过去,好让烟倾清醒清醒,不过手终究还是颤抖着没能落下。
军妓的人选,尘埃落定。
接下来的日子里,紫烟的房间常常变戏法似的会多出许许多多的东西。
比如叠得整整齐齐的棉布衣裳,厚厚的,洁净温暖。比如一包银子和着铜钱,价值不高却一看搭上了送礼之人全部的积蓄。比如精心准备的干粮,小巧的体积却能撑过好几天。
简单的礼物,没人留下名字,却让紫烟莫名的感动,两世为人,却在这世人不齿的妓院,终于得到友情如此的关怀。就算有点牺牲,又有什么遗憾?
抓紧最后的十天半月,好吃好睡好调养,吃睡之余便是拼命的温习关于兵法阵式的书籍。以前作为杀手的时候修习过,现在虽然忘了一些,捡起来也不难。虽然这些知识兴许作为军妓根本无用,但多知道一些心里就会多一份安全感。
终于,要出去,到一片从没去过的天地。
[正文:第八十九章 上路(上)]
冷旭冒着被逐出师门的危险把师父那里花费多年心血和万千珍贵药材制成的疗伤圣药等七七八八的丹药包括迷药毒药什么的也偷来了不少,还临时拉过紫烟上了急救课程,这是他唯一能为紫烟做的事了。
易悠嚷嚷着要当暗卫陪同紫烟北上军营,可惜紫烟死命不准,暗想:“你的武功现在跟我的比还要差一截呢,易悠你虽好,但也总不想做我的包袱吧?”而且紫烟清楚秋倾陌不会真的让自己一个人上路的,肯定安排了暗卫暗中保护,只不过没有明说。
至于秦儒玉和秦逸那边,为了避免那两人的阻挠,干脆封了消息,加上大战在即他们也忙,没空管宜花这边,所以他们现在也不知道紫烟要去军营的事情。
提前两天,成队的士兵就进驻宜花,刺目的铠甲提醒着残酷的事实。
在一片谆谆叮嘱真诚祝福依依不舍的告别下,宜花的二十五个人被押上了北上的马车。
旌旗猎猎,肃容齐整,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男子们有道边哭着送行的家人,为他们可能牺牲的命运叹惋,可惜没有人关心军妓的存在。他们牺牲了是英雄,军妓要死了是活该。
军营的马车都是用来运送粮草的,所以很大。不过,再大的马车满满当当的挤了十几二十个人,也觉得空气稀薄,闷热得发慌。
装粮草的马车自然简陋,其实就是几块大木板钉在一起。内部也是什么装饰也没有的,甚至连基本的几案椅子床榻也没。大家坐的是冰硬的木板,背靠着的是冰硬的木板,左右则是挤着汗黏黏的同伴。都想离马车唯一的一小扇窗子近些,好多抢点新鲜空气。
紫烟不愿跟她们抢,又是习惯性的角落生物。北上的路不好走,马车颠簸得很是厉害,又没有软垫子,咯得人疼。
一车子的人还好,都是宜花的,不生分,知道共患难,也不愿伤了和气,个个都比平时好说话。无聊的旅途中,除了昏昏欲睡就是被马车猛地一个颤抖震醒,周而复始。
中午一个干馒头就打发了继续上路,日落后方才扎营歇息。
走出马车,连紫烟也觉得有些恍惚,站立不稳,浑身的骨骼散了架,酸痛。
下了车立马如奴隶一般被刀指着押到一个超大的帐篷里,然后扔给她们柴火粮食被褥,剩下的就是自己打理了。
开始人人干站着不知道该干嘛,后来紫烟出头安排,先每人商量好睡的地方,各自铺好被褥,再到帐篷外面统一烧水做饭。砌灶、提水、生火、淘米洗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井井有条。
隔壁的帐篷也住的是军妓,不过那边就混乱了许多,紫烟这边的饭菜香都飘出去了,那边还在为谁来做饭争论不休。
白米饭加着硬邦邦的肉干,还有一锅菜汤。尽管不少人还在抱怨简陋,但是紫烟明白这已经算是军营相当不错的伙食了。
特别是菜汤,能吃到那是造化。因为行军打仗,蔬菜供应最是跟不上,谁叫它容易坏,放不了两天。现在能吃到是因为没走多远,真的到了边关,恐怕想一个月吃几次都难了。
然而姑娘们再抱怨,也都无一例外的把自己那份吃得干干净净,毕竟都晓得军队里就这一顿晚饭还像模像样些,现在不吃等于明儿饿一天。
篝火熊熊,映红了整座营地,酒足饭饱的士兵们开始找乐子。
最守规矩的则是聚在一起吟唱起悲壮的歌谣,质朴的音色却异常动人,在夜风中传递出很远,似乎要让家中牵挂的人听到。闻之酸楚,感慨万千不由得泪下。
稍微躁动不安的也是聚在一起,不过不会吟唱,而是喜欢搞点小赌博,边赌边插科打诨,说几个冷笑话或是荤段子取乐。
至于实在游手好闲的,已经迫不及待的来到军妓驻扎的地方逛荡,虽然上头有令没到大本营不准动人,但是提前来饱饱眼福,预先物色以后要先要哪个姑娘也是好的。
禁不住士兵们赤裸裸的目光,看得仿佛你身上没穿衣服,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进到帐篷里。只有紫烟一个人不想回到闷热的环境中,独自立在外头,忽略掉四周眼光的扫射,任凭夜风扬起秀发恣意飞舞,吹去一日身心的疲累。
浑厚的歌声中,远山隐约的轮廓,头顶的星辉,摇曳生姿的火苗,沉稳的营盘,竟然无端的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平和。
特别是紫烟那白衣飘飘,黑发舞蹈,遗世独立的倩丽身影,在月下就像被蒙上了一层不容亵渎的光辉,清清冷冷的散着疏离气息,虽然明知道身份低贱,却会使人没来由的觉得心悸,不敢去靠近。
[正文:第九十章 上路(中)]
第三天上路的时候,不知是哪两个妓院的女子闹将起来,恶语相向,不可开交。宜花的都觉得不可思议,大家都沦落到这份上了还如此的争斗干什么?
这样的结果,就是宜花的一帮人被迫被拆开,分坐了十几辆车子,美其名曰宜花的懂规矩,分到每辆车里面好协调关系,免得再起争斗。
紫烟一个人被分到了末尾的一辆车。命令一下,就赶紧上车坐到角落,而其他人还在外面为了不和自家姐妹分离而与军士们唇枪舌剑。
依稀迷糊很久,一干人终于被赶上了自己的车,紫烟抬起朦胧的眼睛,看见两个身影,带有点久远的熟悉味道。不过昨晚没睡好,紫烟也管不了许多,阖上眼继续小憩。
可是有人却很想与紫烟说说话。
走到紫烟身边坐下,看了看无动于衷的睡颜,犹豫一下,抬起手肘戳了戳了紫烟:“我可以和你聊几句么?”
紫烟困着呢,打了个哈欠,也不打算睁眼:“说吧。”
“我觉得我应该认识你。”
“嗯。也许。”
“你是从宜花来的?”
“嗯。”
“你……”那声音彷徨了一阵,“是不是叫……烟紫?”
紫烟霍的睁大眼睛,睡意全无。定定的打量完旁边的人,眸子闪动着惊喜,接着马上敛容道歉:“我刚才失礼了,烟寻姐姐莫要见怪。”
“果然是你,我没有认错!”烟寻高兴得马上拥抱紫烟,“你还没忘了我!”
“姐姐也还记得我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军营撞见几年没见的熟人,不能不说是缘分的眷顾。
“那是自然,我在宜花虽然只有一年,但就是年纪最小的你给我的印象最深。”烟寻巧笑嫣然,七年的时光,窑子的历练,她变得成熟,举手投足都是少妇般的风韵。在她身上,你再也找不到当年她总是考倒数哭哭啼啼的影子。
“姐姐怎么也会……”看烟寻如今的模样,虽然是在窑子,但定然也是独当一面的那种红人,怎么也充了军妓。
“没办法,我们妈妈可没有依兰的本事,”烟寻的眼眸黯淡了一瞬,“得到消息太迟了,等通知我们几个快些逃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刚拿起收拾的包袱冲下楼迎面就碰上了来抓人的士兵,全被带走了。”
“这样想来,我们可怜,妈妈也可怜,窑子本就是那几人撑着,都被抓了,以后生意也别想做了,”烟寻话头一转,“你还问我,我倒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在呢。我记得你不是还当了花魁么,依兰怎么可能舍得?”
“花魁又怎样,我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就拒绝接客,白养了我这么久依兰忍无可忍了呗。”紫烟轻描淡写的带过。
“的确,你及笄的年纪还不到呢……”烟寻忽然一顿,想起那时候紫烟的初夜被人用五万两包了却没有碰她的惊天怪事,“等等,这么说你还是处子?”
“是啊,”紫烟点点头,“怎么了?”
“你……”烟寻指着紫烟,话都说不清楚了,“你年纪又小……还是处子……在这种士兵如狼似虎的地方,怎么受得了?”
“是呢……”紫烟轻叹,眸子里有些氤氲,“该怎么办才好……”
烟寻正想出声安慰,却被脆生生的声音打断:“姐姐,你在和谁讲话讲得这么高兴,把我丢在角落!”
紫烟抬头,看见一个女子弯腰站在她们面前:“烟寻姐姐,这是……”
“你看我,只顾着跟你说话,忘了介绍了,”烟寻歉意的笑笑,“烟嘉,你不认识烟紫了?”以前在宜花紫烟和烟嘉没什么接触,所以几年下来互相不认识了。
“烟紫?”烟嘉难以置信,扑闪着灵动的睫毛,“宜花的烟紫?”
“是我,烟嘉姐姐!”紫烟笑着招呼。
“哎呀呀,想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遇上熟人!”烟嘉挤到她们旁边坐下。紫烟看着大大咧咧的烟嘉,也很惊异,这难道就是当初知道自己被卖下窑子心灰意冷,跳楼被易仲救下的烟嘉?岁月,果真是奇妙的东西。
“你和烟寻在一处?”
“恩,运气好,出了宜花被卖到了一处仍然做姐妹。”
“听说你们宜花也出了二十几个人,除了你还有谁是以前我们熟识的?”
“烟字辈就我和烟倾来这了。”
“烟倾也来了啊,可惜了她的舞。”
“唉,反正这地方险恶,多几个认识的照应着也好。”
“我也是,开始也伤心,现在倒无所谓了,认命。在哪儿不一样,反正也不需要装贞烈。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能活着回去就行。”
……
三人开始愉快的聊天,讲述分别后的故事,评论认识的人,七年的光阴,话题自然无穷尽。
异乡的天空,需要搭起一顶友情的帐篷,遮风挡雨。
[正文:第九十一章 上路(下)]
中途休息的时候,紫烟几个走出马车放风。
脚落到了地面,感觉就是实在,背靠着马车抬头看万里无云的蓝天,放松抖动得麻木了的身子。
当然,士兵们也暂停休息,精神好的东走西看,很快就注意到清一色绛红的甲衣中那一小块素色。那是军妓们的衣裙,大家好像有默契,都尽挑不显美艳的蓝白灰穿着。
“看看这些女人,奔波了这么多天一个个还是水灵灵的!”
“我看那个长得最高的不错,前凸后翘!”
“我喜欢那个没长开的,年纪小的嫩!”
“还是那个闷闷如木头的好些,听话!”
士兵们毫不顾忌的围过来,放肆的目光打量着这些姑娘,指指点点唾沫横飞的发表评论。姑娘们一致沉默以对,当是周围苍蝇在叫,听不见。
“你看那个穿白衣的。”
“不是昨晚大着胆子一个人站在帐篷门口的那个么?”
“长得很不错啊,是这些婊子中最好看的!”
“就是那眼神让人看了不爽,冷冰冰的,好像老子倒欠了她钱。”
“都到了这儿了还装清高!”
渐渐的话题集中到了紫烟身上。“拜托,我都尽量低调再低调了,怎么还是这么引人注目?”紫烟垂眸,敛去那摄人的眼光,“从杀手那会儿就习惯这种眼神了,现在怎么可能改过来?”
“呵,收敛了。”
“小妞你生得好啊,到了大本营大爷我第一个过来疼你!”
“喂,说你呢,抬头给爷们笑个!”
喧闹和议论并不因为收敛而消退,反而愈发厉害。甚嚣尘上的时候,一声怒喝中止了一切:“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不是有命令原地休息吗?”
“见过屯长(根据古代军队编制,貌似管理500人的一个官)……”看见顶头上司来了,士兵们也收敛了一些,低头哈腰颤颤巍巍的打招呼。
“怎么回事?”屯长口气有些不悦。
“呵呵,这个……是弟兄们坐着无聊,随便逛逛,碰到了这帮女人……见其中有人不规矩就说了几句……”
“算了吧,你们那点花花肠子我会不知道?跟我说这些!”
“屯长恕罪,是小的们不好……”
见有人来解围,姑娘们都松了口气,紫烟也抬眼看看是哪个人,一看就暗叫不好:“怎么这人有点面熟?肯定在哪里见过。完了,在这里被人认出就……”因为知道这些穷士兵不可能去过宜花这么昂贵的地方,所以紫烟一直不怕被人发现什么。一时大意了啊……
急忙低头躲避,可惜为时晚矣。那个屯长本来打算带着这些士兵回去了,忽然觉得那个穿白衣的女孩子异常熟悉,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身偏头,指着紫烟命令道:“你,走过来些。”
紫烟装着没听见。于是士兵们帮腔:“喂,说你呢,快点走过来让屯长看看!”
紫烟只好极不情愿的挪动着脚步,慢慢走到屯长前面,干笑着行礼:“民女见过屯长!”
屯长看清了紫烟的长相,立马哈哈大笑,心情之愉悦,完全不顾维护威严的形象:“原来是你!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看来是个找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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