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十一日(8)十年
我叫丁凡,一个网络写手,写过两本书,现在正在创作我的第三本书。前两本都是在网络上写的,写的不好,不够出名,老觉得网络不太适合我这样的严肃作家,所以托关系找到了一家出版社的编辑,好说歹说要了一个题材,打算创作一本小说。
这个小说是关于一个三十天生命倒计时的故事,找到的编辑是我女朋友的姐姐,一个从来都不喜欢我的老姑娘。
结果,我不知道是我写得太差还是她真的不喜欢我,在我写到一半的时候,稿子被毙掉了。她给了我三天的时间修改,可是我的脑浆好像被榨干一般,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所以我失去了这个机会,那一天的我很尴尬也很狼狈,就好像是一条野狗夹着我的稿子落荒而逃。
哦,对了,我从她那里落荒而逃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仿佛失去了色彩,那一天下着暴雨,我却在人群中看到了唯一的色彩。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她的头上戴着盖头,在马路的正中静静地站着,好像是一个待嫁的新娘。
我之所以提出来这个女人,是在之后的十年里,我看到了她无数次,我总能在人群中看到她,她永远在那里站着,永远都带着盖头。
我不知道她从那里来,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她想要嫁的是什么人。
我甚至从来都没有靠近过她,她也没有靠近过我。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每一次她的出现都会让整个世界失去色彩,一切都是黑白的,只有那鲜艳的红如血一般滴在我的世界中。
我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年,小爱没有嫌弃我的不争气,她还是嫁给了我。十年间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有了一座不大不小的三居室,我在这个城市里当一名网络编辑,小爱在医院是一名白衣天使。
对于我来说,生活或许不完美,不精彩,但已经足够。
不是么?
渐渐地我遗忘了过去的一切,我甚至都想不起来我到底为什么会成为一个网络编辑,偶尔会想过去的时候,一切似乎都被什么东西给割裂。
我想我得了一种病,从我看到红衣女人之后,我的病愈发严重。
最后我悄悄地去了医院,医生的诊断结果是,我得了臆想症,换句话说,我是一个精神病人。
你们可不要惹精神病人哟。
我把诊断塞入垃圾桶中,站在楼下点了一根烟,抬头看着自己家里亮着的黄灯,心头一暖。
不管我的病情有多么的严重,我还有她们。
那黄色的灯光却慢慢地失去了色彩,我知道她来了,那个红色的新娘子又来到了我的世界里。
我把烟头掐灭,看着远方,一个红点在空间的尽头慢慢地飘过来,她依然跟我保持着距离,但这一次我不再逃避了。
医生告诉我,如果我的病情严重下去,那么我的幻觉会干扰到我的生活,会扰乱我对世界的认知,会让我模糊虚拟与现实的界限,最终会让我崩溃。
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幻觉,是我今天必须面对的。
我向前走了一步,她与我的距离并没有缩短,我向前走了十步,我们的距离还是不远不进。
我跟她之间就好像有一把尺子,在丈量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这让我更加确定她是我的幻觉,我快速往前跑,但距离我无法逾越。
我用尽了全力,突然之间好像突破了一个壁障般,我耳边传来了嘭地一声,然后我看到那个红衣女人站在我的面前,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对我说话,她说,你找我?
我看着鲜红的盖头,忍着没有伸手把它取下来,我说,滚出我的世界。
红衣女人说,这是你的世界?
我说,滚出我的世界。
红衣女人说,你还记得你是谁么?
我说,当然,我叫丁凡。
红衣女人说,那你还记得过去么?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说,我是网络编辑。
红衣女人说,我说的是,你写过一本小说,你知道么?
我愣了愣,脑海中隐约记起了什么,可是好像是抓不住的尾巴一般,嗖一下消失不见了。我晃了晃头,红衣女人说,你不记得了么?你写过一本小说,记录一个三十天的故事。
我摇了摇头。
红衣女人说,那么你记得我么?
我说,我不记得,但是我知道,你是我脑袋里面的臆想。你把我的脑袋搞坏了,你现在滚出我的世界去。
红衣女人突然笑了,笑声很动听,她说,你为什么那么确定我是你的臆想?为什么这个世界不是你的臆想?
我愣了愣,然后转身走到了自己门前,我没有回头,在门口对着空气说,滚出我的世界。
回到了家里,小爱正在看电视,儿子在电视机前打滚,我坐在沙发上,搂住了小爱的肩膀,她顺从地靠在了我的怀里,我盯着电视上的动画片看了许久,然后想起那个红衣女人的话,我说,我以前写过一本小说,你知道么?
小爱啊了一声,然后说,知道吧。
我说,什么小说?
小爱说,一本官场叫做权欲道。
我说,不是,这之后我还写过一本小说,记录一个三十天的故事。
小爱摇头说,没有,你没有写过。权欲道之后你就封笔了,因为……写小说也不太赚钱嘛,还要熬夜,写它干什么。
我晃了晃头,为什么我觉得我真的写过一本三十天倒计时的小说?
小爱看了看我的侧脸,然后说,你不是去看医生了么?怎么样了?
我一愣,然后说,你怎么知道我去看医生了?
小爱说,我是医务人员啊,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个是我的同学。
我点了点头,然后说,他跟你说什么了?
小爱说,总之不要让你胡思乱想。
我叹了口气,搂紧了小爱,却看到电视机变成了黑白颜色,然后里面出现了一个新娘子,鲜红的盖头是这个世界唯一的色彩。
我愣住了,站起来对小爱说,我去书房休息一下。
小爱点了点头,等我打开书房门的时候,书房的小床上正坐着那个新娘。
我选择了无视,坐在了电脑旁,新娘把盖头掀起,然后对我说,你认识我是谁么?
我抬头一看,打了一个冷战,她居然有一张小爱的脸。
我说,你是小爱?
新娘子点了点头说,我是小爱。
我说,就算你是小爱,你也是我幻想出来的小爱。
新娘子笑了笑,然后说,为什么她不是幻想出来的,偏偏我是?我告诉你,我是来带你出去的,你被困在了这里,已经好久了,如果我再不带你出去,你就要永永远远地困在这里。
我说,你是我的幻觉,我为什么相信你?
新娘子说,你还记得你那本小说么?三十天倒计时的故事,那并不是小说,那是现实世界,而这里才是你臆想出来的。这里的一切,包括我,都是你幻想出来的。你已经在这里太久了,我怕不唤醒你,你会永远困在这里。
我看了看四周,用手拍了拍键盘,我说,这也是我幻想出来的么?这种触感也是我幻觉中出现的么?
新娘子说,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写字了?
我一愣,然后说,太累了,不想写了。
新娘子说,你那么喜欢文字,为什么因为累就不写了?我告诉你原因,那是因为这里就是你的幻想,如果你写字会破坏这里的幻想,会让你的幻觉成为现实。
我说,你这是胡扯,就算我的幻觉成为了现实,那也因为我得了臆想症,我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看到任何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包括你。
新娘子指了指电脑,她说,你可以试一试,你多久没有写字了,你还记得么?要不然这样,你再写一段出来,写最匪夷所思的事情,然后让我们看看会出现什么结果。
我看了看键盘,又看了看长着小爱脸的新娘子,咬了咬牙,在键盘上敲下“*********”,所有我打出来的字都变成了星号,我看着电脑屏幕愣了半天,继续尝试,却依然如此。
整个世界都把我给屏蔽了,难道我自身就是一个敏感词?
我咬了咬牙,对新娘子说,我写不出字来,或许我已经失去了阅读的能力。
新娘子说,那么我问你,你儿子刚刚看的动画片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喜羊羊与灰太狼。
新娘子说,十年过去了,为什么还看这个动画片?
我说,拍得太长了。
新娘子说,不,是因为你的脑海中对动画片的认识极少,在你知道适合小孩子看的动画片中,只有这一个适合你的儿子。而且,这一集动画片估计你翻来覆去放了十年,对吧。
我愣了半天,脑海中开始回忆,似乎电视里打开的节目都是一样,这十年来从来没有变过。这让我打了一个冷战,然后许许多多的记忆涌入脑海中。
我还有三十天的生命,我碰到了许多诡异的事儿,我们去寻找诅咒之书,我却突然来到了这个世界。
新娘子对我说,我想你发现了这个世界的诡异,那么跟我回去吧。
我说,怎么回去?
新娘子说,从这里跳下去,只要你死了,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我看了看书房的小窗,下面是二十几层的高楼,从这里跳下去我必死无疑。
而且我是得了臆想症的人,我已经开始模糊现实的界限,我怎么分辨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可是我在犹豫,却坐在了窗户上,我回头看了看这个小小的房间,心中充满了不舍。
我真的舍不得这里,我也惧怕死亡。
书房的门突然打开了,小爱领着儿子冲了进来,她说,老公,你干什么?
我回头看了看小爱,我说,这里是幻觉,我必须跳下去才能解脱。
小爱说,老公,你病了,你要相信我,这里不是幻觉。你一定要相信我,你不要跳下去,否则你会死的。
我摇了摇头说,不,我病了,这里是幻觉,我不想永远在这里。
小爱说,你就这么狠心,舍得抛下我们娘俩么?求求你了,老公,你快点下来,你生病了,我知道这不怪你,但是你先下来好不好。我们去找医生好不好。
我依然摇了摇头,我说,我不能永远都困在这里,我想起了好多事儿,
小爱哀求道,老公,真的,求你了。你看到的不是真的,你不要跳下去。
我说,不,这里不是真的,我还有十一天的生命,我要回去找让我永活下去的方法。
小爱说,在这里你就可以活下去,不是么?只要你不跳,你就可以活下去,跟我们永远在一起。老公,小说里的事情不能当真,我求你了,你快点下来吧。
我感觉我的勇气正在一点点消失,这时候我看到红衣小爱在我面前的空中飘荡,好像是一只巨大的蝴蝶。
她开口说,回来,到我这里来,来救我,带我走出诅咒,不要让我失去你。
身后的小爱喊道,老公,不要离开我。
我看了看红衣小爱,又看了看身后的小爱,转过了头,闭上了眼,张开双臂,跳了下去。
(立秋之后,必然腹泻,这两天折磨死我了。这毛病有六七年了,所以昨天停了一下。说补更的那事儿,会在近期努力一下。)
十日(1)花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我分辨不了现实与虚幻。
或许这个世界真的是假的,所以我跳了下去,如涅槃的凤凰。
或许这个世界时真的,我在现实中不过是一个疯子,陷入自己的幻觉中无法自拔,最终自杀。
我睁开了眼,看到小爱握紧我的手,正在轻声召唤我。
可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突然也不真实起来,似乎一切都是假的。
或许我死了,只不过我的灵魂接受了另外一种说法,我又落入了一个三十天的地狱中,这是我的专属地狱,是我为自己构建的残酷童话。
小爱的声音传了出来,她有一些焦急,这声音好像是甘露涌入了我的身体,我打了一个冷战,把脑海中那些可怕的想法驱离。
我为什么还在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现实?
坐了半天我才算清醒几分,觉得身上有异样,用手在脸上一摸,一阵剧痛传来,我愣了愣,在我的脸上长了什么东西,我用力地扯了一下,手被小爱按住,小爱说,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就好了。
我低下了头,看到衣服里鼓鼓囊囊,我把自己的t恤脱了下去,看到一丛白花在我的胸口绽放。我吓了一跳,急忙看了看四周,四周都是这种白花,与我身上的一模一样,我慌里慌张地用手去扯白花,跟脸上一样的痛。
小爱不停地说,等一等,等一等就好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到处都是这种花朵,我可以想象此时此刻我的模样,我肯定是被白花覆盖了。
我不敢乱动,植物在你的身体里长出来,只能说明你死了,你是一具尸体,你回归了大地。
刚刚的幻觉在脑海中瞬间闪现出来,我再一次开始怀疑这个地方到底是真是假,难道这真的是我小说中的世界么?
我不过是一个臆想病的患者?
小爱喊了我一声,我啊了一声,小爱说,这种真菌正在侵蚀你的大脑,你不能再睡过去,否则你醒不过来了。你清醒点的话,真菌无法催眠你,你体内的白细胞就会有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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