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占挪用仍情有可原,毕竟用于公事,况财政体系不甚全备,不可苛求;然个人贪墨及结交私人断不能容,法部对此有何意见?”这话一出,张南皮却是松了口气,原来他在湖北任上虽然大肆亏空挪用银子,但全部用于公事,个人倒是两袖清风、身无余财,靡费二字当得,贪墨二字却毫不沾边。按皇帝的处理意思显然安然无恙,不免心里暗叫一声侥幸!
“依《大清律令》,杨士骧应判斩立决,褫夺一切财产与官职、封号。”
“杨士骧前几日已病死。”
什么,杨士骧也死了?!
“当开棺戮尸!”
“人死为大,杨士骧多年亦有辛劳,此次褫夺财产即可,不必另行加重。”
“皇上仁厚!”
望着张南皮的脸色逐渐阴转多云最后逐渐放晴,皇帝也是会心一笑:各省官僚贪污挪用实在过于普遍,如每一笔不合正规的都要追究,只能是不死不休的死结,现在撇开挤占挪用,单就贪墨一事下手,既赢得道义制高点,亦让人无从反驳,实是缩小打击面之必备利器。
“杨士琦一案臣亦已查明。”赵秉钧出班奏对,“数年来,杨士琦、杨士骧兄弟狼狈为奸,贪墨大量钱财;听闻皇上查账,杨士琦唯恐罪行暴露,竟以臣收受杨家兄弟馈赠为由要挟臣想办法掩饰;臣被逼无奈只好假意献勾交禁卫军、放火焚烧西大殿的阴谋……”
赵将大体故事诉说一遍,众人心惊肉跳地听下去。
“杨士琦究竟贪墨多少臣仍无法查明,但经盘点:其家有现银8万余两;分布于各大银行存款逾40万两;投资各项实业股份逾70万两;另有多处田地、房屋等地产;家中古董、珠宝、玉器、字画等价值逾100余万两……与其俸禄显然不符。”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杨士琦一案移交法部处理,务必办成铁案。”皇帝把头转向修律大臣沈家本,“卿等既然修订新刑律,朕以为有一条‘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似可加入,凡官员不能解释清楚之收入且数额过大者,均可参照此条,定罪量刑比照受贿处理,以免有人存了取巧心理。”
“皇上圣明!”皇帝自鸣得意,100多年的见识换来了这声并非廉价的“皇上圣明”,听得舒坦极了。
“臣数年间收受杨家兄弟馈赠约9万两,现全部交出,请皇上治罪。”赵秉钧趴在地上,杨士骧的案子可了,他的事情可还没了呢。
“卿收受馈赠,不管是何名义,数字如此之大,显已超出正常交往范畴,难怪为他人所要挟。”皇帝扫视了众人一眼,发现众臣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显然心有戚戚,同感耳。“不过你此次出首,功过相抵,再加上办案得力,朕不愿深究,将该项银钱交付有司后此事便算作罢。”
“臣叩谢天恩!”
“不仅是你,其余收了杨家兄弟银子之人可同比参照办理。”皇帝一字一顿地告诫群臣,“杨家兄弟送了多少礼、何时送的、怎么送的,朕已拿到账簿,历历在目。银钱来往标准暂定每年1000两,低于此数者系正常人情来往,不必追究;凡高于此数目者,均有受贿嫌疑。朕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月内主动交出并坦承者,朕既往不咎;若负隅顽抗,妄图抵赖者,朕决不姑息。”
声音掷地有声,掀开了维新年吏治整治风暴的篇章。
一个月后,《帝国日报》以“大快人心事,揪出贪污帮”为题报道了以杨家兄弟为首之贪污集团的查办过程,一时洛阳纸贵。
所有人都不曾料到,贪污集团几个字将成为维新年间的常用词!
第二卷 席卷大江南北
第十八章 … 精兵强将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
自编练禁卫军的上谕出台后,它的一举一动都成为各方舆情关注的焦点。尤其是各种优厚待遇使民众对其有一种天然向往感——能直接为皇帝效劳已是了不得的恩宠,再加上如此优渥,简直是削尖脑袋都要挤进去。
禁卫军在招募旗人时有一条特殊规定:八旗子弟一旦进了禁卫军便要永久放弃他们世世代代所享受的旗制粮饷。对出身贫寒的旗人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困难选择,皇饷比粮饷优厚多了,这笔帐大家还是会算的。只有在入八分爵位时才有选择困难,清代爵位旧制分和硕亲王、世子(亲王嫡子)、多罗郡王、长子(郡王嫡子)、多罗贝勒、固山贝子、镇国公、辅国公、不入八分镇国公、不入八分辅国公、一至三等镇国将军、一至三等辅国将军、一至三等奉国将军、奉恩将军共十四级,辅国公之前八等称入八分,诸如恭亲王溥伟按亲王例可享受年俸银1万两,禄米1万斛(庚子后银子按七成发放,禄米按两成发放),但他也狠狠心抛弃了,为的就是谋求一个晋升之阶。
禁卫军全新的军衔与军官体系颇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宇林西报》评述道:“禁卫军军衔与军官体系的设置,不但从根本上断绝了对帝国传统兵制的继承(如提督、总兵一类的称呼销声匿迹)而且也基本断绝了军官体系对文官职位体系依赖的旧俗(如某位高级军官曾被授予布政使衔,这是典型的文官职位,但现在此类头衔已经被取消了)……这标志着这个老大帝国在军事向西方进一步靠拢,更昭示了帝国政府对文武并列的推行——按传统体系,武官即便面对比他们低两个层级的文官仍然要保持毕恭毕敬的态度。虽然国防部目前还没有决定在新军体系内采纳,但可以想见这种推行势在必然。我们现在最关心的是,帝国禁卫军的授衔仪式和军衔式样能在何时推出。”
禁卫军选拔之苛刻几乎能让人恨得牙痒痒,不过转念一想也释然——不用这么高的条件选拔简直对不起这份军饷与荣耀,落选之人虽然都有这样那样的抱怨,但他们普遍承认这种选拔方式是异常公正的。
禁卫军面向全国的选拔性举动也推动了社会尚武气氛的浓郁。帝国名将李宗仁在他日后那本着名的回忆录《气吞万里如虎》中写道:余少时家贫,又系农家子弟,见识不广,每每见那些身着绣有金色花纹的蓝呢制服,脚蹬长统皮靴、腰间挎一柄闪闪发光的指挥刀、走起路来威风凛凛、神气十足的军官便羡慕万分,及考入陆军小学时余已觉十分满意,若将来能当一名中、上尉阶级军官威风凛凛地衣锦还乡吾生平之愿已足,安敢奢望其它?及至后来禁卫军选拔,方知强中还有强中手,一山比一山高……
20年后大红大紫的着名艺术表演家欧阳予倩当时正留学日本,他回忆道:“……听说国内招禁卫军,我满心想在日本学陆军,最羡慕的就是日本兵裤子上那条红线。只是后来体检,日方谓余眼睛近视而终不肯收……为使自己不像兵也要像警察,便让裁缝在裤子上加一条白线……”
禁卫军赴两湖招募时,因当时号称“无湘不成军”,故除面向新军士兵招募外,还额外准备了300个名额面向普通人士招募,当时有“湘南名士”之名的万士林也去投考,不幸未能选上,三年后身患绝症的万士林在绝命书中给两个尚处襁褓的儿子留下遗言:“我所最爱者陆、海军,若能当军人,即是吾家肖子。”20年后,万家兄弟果不负父望分别入选陆海军,不幸双双在第四次中日战争中殒命,父子三人留下一段报国传奇。
几乎与此同时,学部在《本部预备立宪九年纲要执行条例》中规定:“帝国教育需明订军国民总章程,各普通文学堂课程悉令注重军国民教育,以激励国民尚武之思,养成英锐不屈之精神……凡中小学堂各种教科书,必富军国民主义:国文、历史、地理等科宜详述海陆战争之事迹,绘画炮台、兵舰、旗帜之图形,叙列戊穷边、使绝域之勋业;于音乐一科,则恭辑国朝之武功战事,渲为诗歌,其后先死绥诸臣,尤宜鼓吹发扬,以励其百折不回视死如归之态;体操一科,幼稚者以游戏体操发育其身体,稍长者以兵式体操严格其纪律,而融以守秩序、养成重,以造成完全之人格。”
——完全是普鲁士铁血主义的翻版!
京郊南苑自2月底修缮成兵营后,陆续有各地选拔的兵员到来,禁卫军开始逐步编成。每天都有无数人慕名前来观瞻操练,想弄明白这支用高薪厚饷打造的部队有何不同之处。国防部更是天天派员观察,以便了解禁卫军的高明之处——否则新军和旧军就要骂娘了,老子也不差,凭什么他们就该拿那么多钱?
差异果然体现了出来。一方面是训练强度,禁卫军规定了早、中、晚、夜一天三操一课制度,全天训练时间长达12个小时。每天晨、晚各一个10里越野跑,然后是100个俯卧撑。如果越野跑成绩未能达标,则须多做100个俯卧撑进行弥补,否则不允许用餐。为鼓舞士气,年届50的冯国璋每天都会跟随部队跑完全程,无非别人负重他空手罢了。越野跑时,各部以连为单位进行,在军旗引导下前进——旗帜为赤底,象征铁血主义,中间金黄色为盾形禁卫军军徽,图案中间刀剑交叉,左右各有双龙拱卫,象征帝国武力。跑步毕,操练结束前全体将士需放声歌唱三遍由荫昌作词的军歌——“中华雄立宇宙间,廓八埏,华胄从来昆仑巅。江河浩荡山绵延,金戈铁马开尧天,亿万年!”几乎每一次操练都是观众眼中的风景线。
上午侧重队列训练和小集群战术演练,无论赤日炎炎还是滴水成冰,条例都规定需一丝不苟地完成;下午是射击、投弹、刺杀等科目操演和各兵种专项练习,不将你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榨干是决计不会罢休的;晚上则是随营学堂的教学课,各级士兵按照选拔时评定的文化水平等级编入各个班级学习,等级最高的是由冯国璋、张绍曾、蒋方震等要员亲自授课的战术班,在精巧细致的沙盘前向中高级军官讲解各类战术队形和兵种协同,等级最低的则是由陆军小学堂教师教授的文字班,要求那些堪堪识得300字的大头兵们在1年之内识字必须达到1500以上,可写简单报告,其余等级亦有针对性内容,包括历史、地理、科学等等。这种训练强度根本不是一般旧军可以想象的,便是袁世凯亲自训练的北洋新军也难望其项背。
另一方面则是纪律体系,训练虽然艰苦,但大头兵们心态非常平衡——原本在其余部队指手画脚、享有特权的大小军官不论军衔高低也要和士兵一样进行三操训练,越野跑时可以看见军官们同样身负荷重、率先领跑的身影;队列训练时,可以看到军官们同样在地上摸爬滚打、进行动作示范。就是那批好不容易选拔成功的贵胄军官也丝毫不敢端架子,照样水里来泥里去。禁卫军奖惩条例明确规定,凡当月未能完成训练任务的,停发皇饷,衔、职饷减半发放,累计2个月未能完成训练科目的,不管军衔多高,背景多深,一律清退!至于诸如赌博、酗酒、抽大烟、*等更是天条,只消抓到一次便是开除。两个月来,已经陆续有300多人或是因为不堪忍受这样的训练强度而主动离职;或是因为无法达到训练大纲的要求而被清退;或是因为触犯天条而被开除——当时多选拔了2000人的英明可见一斑。
魔鬼训练下很多人惊讶地发现,自己饭量狂增,衣服、鞋子的磨损速度大幅度增加,使他们不由得为军饷感到担忧,因为按常理这些消费都要从军饷中扣除,吃得多、用得多只能是月底银子剩的少,但《帝国禁卫军后勤补充条令》出台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军人在营期间衣食住行所有消费由国家承担,一律不在军饷内扣减;
——普通兵、士每月伙食银子定为4两,一日四餐,保证每天3两肉(十六两制,约110克),5钱油;尉级军官6两,加配牛奶;将校级军官8两,准予在军官餐厅用餐;
——训练服每季3套,冬季加发长大衣和棉袄,军官可佩披风、斗篷……
端的是皇恩浩荡!
第二卷 席卷大江南北
第十九章 … 推心置腹
柏林,金碧辉煌的德意志第二帝国皇宫。荫昌、溥伟、载涛三人正百无聊赖地干坐着。
这是溥伟第一次出国,更是第一次接触其他国家的皇宫,故而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从大厅里霍亨索伦家族的装饰品到走廊上充满西洋气息的壁画,从洋溢着异国情调的巴洛克式家具到别具特色的波斯风格地毯都吸引着他的视线。他的眼睛不住地东张西望,还不时小声问荫昌几句。载涛前次已见识过一次,此番故地重游,虽说不出个所以然,倒也觉得平常。唯独荫昌对此已经视若无睹,只笑吟吟地端着葡萄酒杯品尝。
“刚才回话明明答应我们尽快拜见德皇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等了好半天,看累了的溥伟终于忍不住嘀咕起来。
“哈……这问题问得和我第一次来一样。”载涛似笑非笑地挤眉弄眼了一番。
这种回答更是让溥伟有些摸不着头脑:“七叔,您说这是为什么?”溥伟和载涛之间的称呼很难把握——论爵位,溥伟是亲王,载涛是贝子,差了好几级;论辈分,载涛却是溥伟的叔叔辈;论年龄,溥伟年纪又较载涛为长。这样一来,相互称呼名字显得不够礼貌,相互称呼头衔显得不够亲密,而相互以亲戚关系称呼又显得有些滑稽。只是临走前皇帝特意告诫了溥伟一番,故而他对荫昌毕恭毕敬地称大人,对比他年纪还小的载涛则称七叔。
“不急,他越慢,证明对我们越是看重。”荫昌的话让溥伟更加不解,这是什么逻辑?
只是,话说完后荫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凭他与威廉二世30年的交情,他清楚地知道对方此时此刻在干什么——更衣!这尾“德意志孔雀”一天要换四套衣服而且还要搭配不同的首饰和勋章,简直就是招摇到了极点。如果他要接见一个认为比较重要的人物,必定精心打扮一番,对方越重要,威廉二世在装扮上花费的时间也就越长——从这层意思来解释,荫昌的话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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