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劻想着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否则今日便是满盘皆输地局面,连忙出列陈请。
“皇上,奴才以为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两年前岑春煊和瞿鸿譏均为鼎所劾,今日此言,倒像是……”奕劻的言论急于将事态引向岑、瞿二人挟私报复上面。
林广宇冷冷一笑,对此不置可否,只说:“凡事重在调查取证,岑春也好,瞿鸿譏也罢都当不得一个真字。载,此事事关重大,你和肃王爷一起查办。”
“奴才遵旨。”
林广宇扫视了下面一样,忽然惊讶地问道:“肃王爷呢?今儿怎么不见他来上朝,出什么事了?”
“皇上,颐和园发生变故,肃王爷和赵大人一大清晨便赶去处置,还没来得及回来。”王商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下面听得清清楚楚。
颐和园变故?群臣和炸开了锅一般,那可是皇家园林,最近的禁地,哪里有什么变故?
正忙乱间,善耆和赵秉钧赶回来了,走进大殿的两人满头大汗、神色凝重。
“奴才(臣)等上朝来迟,请皇上恕罪。”
“平身,平身,颐和园出什么大事了?”林广宇焦急地询问道。
“颐和园昨夜发生变故,那桐被刺客刺杀身亡,臣和肃王爷一大清早便接到报告前往勘察,刚刚赶回。”赵秉钧尽量克制处焦急,用平静的语气说话。
“什么?”一席话仍然入炸雷一般将朝臣们炸晕了。
“抓住刺客否?”林广宇也急了。
“不曾。”奕劻听到此言,先是有些泄气,但随后又松了口气,因为赵秉钧继续说:“按现场勘察显示,一前一后共有两个刺客,一人杀了那桐,另一人又把刺客杀了。”
刚刚松了口气的奕劻忽然又听到他不愿意听见的话语——“刺客随后惊动了园内侍卫,现已全部格杀……”
“身份可曾查明?“
“一人为园中管事太监,另一人为执勤侍卫。”
“反了!反了!“林广宇怒气冲天,抄起案头地蓝田玉镇纸就砸了下来,“刺客公然杀人,格杀大臣,内政部干什么吃的?禁卫军干什么用的?”
“皇上。”善、赵秉钧、良弼等扑通跪倒。
“国家多事,朕竟然连片刻也不能消停。”林广宇怒不可遏,雷霆之怒溢于言表。
“荣庆呢?你有何说法。”
“这几天臣调查的案子已基本水落石出,那桐最新差不多确证,只差本人口供,在此关键时刻被人杀死,臣恐怕其中有惊天阴谋。”荣庆也被吓得不轻。
“朕也是这么想地。”林广宇片刻后下令,“善耆,载沣、荣庆,你三人组成再审主官,全面负责勘察,定要全面勘察。”
善耆此时才注意到瞿鸿譏也跪在地上,惊得一塌糊涂,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什么人都蹦出来了?当下不及细想,连连应承。
“还有,岑春煊、瞿鸿譏劾恽毓鼎一案,同样由尔等核查。”
“奴才(臣)等遵旨。”
正说话间,外间忽地有声音传来,王商靠近林广宇说道:“皇上,颐和园领衔侍卫宝均有急事陈奏。”
一个侍卫统领也要陈奏?这朝廷的法度岂不是没边了?不过现在颐和园大事太过震惊,凡是牵连地都不是小事。
“宣进来
“宣颐和园领衔侍卫宝均上殿。”
宝均进来后连头也不敢太,只远远地就跪倒了,三呼万岁。
“走近点,起来回话。”
宝均战战兢兢,浑身发抖:“皇上,奴才是今日刺客康远同僚,前日曾见识他的阴谋。”
“既如此,为何不早来出首?”
“奴才当时没有往那里想……现在想来,确实大有关系。”
“为何不对肃王爷等人言明。”
“奴才胆小,深知此事惊天动地,怕还没说出来便被人灭了口,故拼了性命也要到皇上面前陈奏。”
“还算是个忠心的。”林广宇喝道,“朝堂之上你说吧,如果属实,朕保你无罪!”
“那奴才可就说了……前几日,奴才曾见过振贝子和康远在一起……”
什么?朝臣今天受的惊吓已经足够多了,怎么还要来这一出?奕劻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宝均,你可知道,攀咬亲贵大臣可是灭族的重罪”
“奴才知道,奴才就是性命不要也不敢撒谎呀……”宝均泪流满面,不住地磕头。
乱了,全乱了……
第二卷 席卷大江南北
第九十九章 … 最终清算
果恽毓鼎之事还算是旁敲侧击的话,那宝均的出首完劻的直接攻击。听到“载振”两字,奕劻不住地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皇上,有人要陷害奴才啊……”
大殿里群情激荡,但激荡只体现在众人的内心,在表面上,大臣们个个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奕劻的那些个党羽更是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林广宇只盯着下面的众人看,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扫来扫去,看得众臣心里一阵发毛。时候愈久,林广宇作为上位者的权势和威严愈重,很多大臣都已经忘记了皇帝在一年多前是如何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好哇,好哇……真是朕的好臣子,都很有想法。”林广宇不怒反笑,但回荡在大殿之中的笑声在众人耳里听来不是放松而是愈加紧张。
什么叫“都很有想法?”,这是什么意思?群臣绞尽脑汁在思考,试图从皇帝的只字片语中琢磨出什么来,但没有谁能做到。
“奕劻,你有本事啊……”林广宇叹了口气,“前两天端方弹劾段芝贵等人时,载振有份;今天岑春煊弹劾恽毓鼎时,载振亦有份;刚才宝均出首时,载振还有份。朕不如你,你有个好儿子啊……”
“皇上……”奕劻匍匐在地,号啕大哭,“奴才教子不严,奴才该受其罪。”
“别介啊……”林广宇挥挥手,“一切都还没有查实,怎么就断定载振有罪呢?”
嗯?奕劻止住了哭声。抬起来看着林广宇。这是什么意思?
奕劻原本是以退为进,想着承认儿子的恣意妄为来替自己挡过这一劫,没想到现在冒出这句。让他说不上话来——虎毒不食子,奕劻也不忍心拿载振做挡箭牌。
“良弼何在?”
“臣在。”
“载振嫌疑甚多,命你和世续同行,点起500卫军,将其缉拿到案。注意,一切都未定局。切不可伤他分毫。”
“是!”良弼大踏步走了。
泰山压顶,全局崩坏,奕劻听到这里,整个人已经完全垮了下来。
“和硕庆亲王奕劻,经年操劳国事,忧思伤神,恩准开缺军机大臣等职,赏假三月。准颐和园休养生息。”还没等众人完全回神过来,王商已经宣读了林广宇的口谕,整个大殿跟炸开了锅一般。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奴才冤枉,冤枉……”奕劻拼尽全身地力气大喊。可惜除了群臣地鄙夷和白眼,居然换不了一丝一毫的同情。
小苏拉们走上大殿,客客气气却又无比坚决的将奕劻扶了起来,准备送往颐和园。
一代权臣奕劻地最后结局竟然如此收场,让人完全意料不到。在他不甘心的挣扎和哭喊中,居然没有一个大臣出来为其说项。对比当时红得发紫时庆王府那人山人海的景象,真是让人恍若隔世。
肃亲王善耆平素虽然不耻奕劻的所为,但毕竟同是亲王,说来都是宗室血脉,最后想出言说情几句。但身子刚刚跨动一步,袖子已被赵秉钧和载沣拉住。
“肃叔,皇上正在气头上,可别火上浇油了哇。”
赵秉钧也道:“王爷,人心向背转眼就知,何苦呢?”
“唉”一声叹息……
“舒清阿何在?”
“奴才在。”御前侍从武官舒清阿慨然作声。
“命你与王商、赵秉钧一道,派禁卫军进驻庆王府,勘察一切罪证,不得有误。”
“是!”
此令一出,风向大转,原本还存在观望心态的众臣一下子开始踊跃发言。一波又一波的人马开始痛批庆王父子地丑事,从贪污受贿、徇私舞弊、好色贪杯、卖官鬻爵等各个层面谈起,甚至还有人煞有其事地说这父子俩窥伺皇位,准备扶载振为皇帝,伺机造反……好几个明显标明奕劻党羽记号的攻击起来尤为卖力,指手画脚、唾沫星子,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已与奕劻划清界限的的事实。
满堂的打死老虎,善耆张了张嘴,终于忍住了,一个字也没说——赵秉钧和载沣的话都是对的。
“够了!”林广宇一声怒喝,大殿重新恢复了平静。
“现在这么振振有词,早干嘛去了?为什么不说?”皇帝的言语和刀子一样尖锐,“30年来,政以贿成,朕心里知道得一清二);|这会儿来劲了,以前都在哪里任事?”
群臣鸦雀无声。
“臣记得清清楚楚,两年前弹劾岑春煊、瞿鸿譏时,你们也是这副口吻,坐而论道,侃侃而谈,你们心中还有一点羞耻之心么?”
群臣被击中了软肋,羞愧地低下头去。
“朕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内将你们和奕劻父子地交往情况写成详细条陈报于御前。坦率者,朕酌情予以宽大处理,敢有丝毫隐瞒者,一经查实,与奕劻父子同罪!”
“退朝!”皇帝抛下狠话,怒气冲冲地走了。
大势似潮涌,潮退之后才发现谁在裸泳。奕劻的为人,其实朝野遍知,什么时候查都是一样的结果,就看当道能不能下这个决心——摄政王多尔衮之后,即便再有不满,亲王一级的人物从未受到责难。正是秉着这种用心,奕劻才心存了侥幸,认为这种事决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地算盘原本极好,政争失势也不可怕,大不了回家做富家翁去。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林广宇正是盯上了他那份富家翁的产业也要痛下杀手。
“政以贿成”四个字深深刺痛了他,他不但要在经济上为国家扳回局面
在政治上为国家保留一丝元气。要让那些贪官污吏你们可以猖狂一时。终究难逃覆灭地下场。
如山积累的金银,不是贪官们可以享受地下半生,而是压死他们地下半身。
载振已经疯了。禁卫军将他拿下后,他又哭又笑,又闹又跳,折腾了几天都没有消停。但等到国防部关于调查杨翠喜案的明确结果出来后,他像是被霜打蔫了茄子一样,无言以对。段芝贵以饮弹身亡终结了自己的性命。但盐商却不可能为两人赔罪,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所有地来龙去脉。
杨翠喜,这个素以容貌著称的伶人这一次没有能够再逃避过去,似乎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载振覆灭的见证一般,在她身上,再一次验证了红颜祸水的至理名言。那一股滔天巨浪,活生生地将载振淹没。
庆王府的查抄进展地异常顺利,在接连主持对李莲英、小德张、那桐等人的查抄后。王商的抄家本领已经炉火纯青。他已堪堪成为了半个行家,古董、玉器、字画等一应奢华之物,在他眼中迅速地被标上一个又一个的价格。在那毒辣的眼光扫视后,几乎所有值钱之物都无所遁形。跟着他一同前来的舒清阿、赵秉钧足足长了见识。王商的视线所及,通常能发现常人所难以发觉的异常。靠了这份警觉与犀利。庆王府地夹墙成了明摆着的藏宝窟。
掘开之后,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奕劻父子历年来所得的财物。奕劻或许在大事上是糊涂的,但在受贿所得地记载方面看来,他并不糊涂。一笔笔、一样样登记得异常清楚,那本分门别类照旧的名册上,不但有何时、何地、何人、何物地记载,甚至还有所托何事,办成与否的备注。倒是让审案的善、岑春等人省了不少心思。
奕劻父子持有的银票、庄票、存折遍布京城各大金融机构,中外皆有,银行、钱庄都齐备,活脱脱一部生动的金融史。若想核查京师最著名的金融机构,财政部或许还不一定掌握的全面,但在这本册子里却记载的异常全面。打头的那票,就是那笔汇丰银行120银子的存单,看来丁末年岑春煊和瞿鸿譏并未下错力,无非就是时机不对而已。
看了这厚厚一摞的票据,回想丁末年后自己的机遇浮沉,岑春煊慨然良久,最后挤出一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若到,一切都报。”里,居然爷
家大业大的庆王府耗费了这500号人马10多天的清查功夫,有人暗暗做过统计,如果把庆王府查抄东西用马车装载、一辆挨着一辆首尾相接排成车队的话,它的前头可能已到了皇宫的仓库,而尾巴仍然还出不了王府的大门。
半世敛财,一世守财,没想到最后关头却全部成全了别人。目睹皇帝派人送来的三尺白绫,奕劻哭得不省人事,半夜时分,就在那桐遇刺的隔壁房间里。这个起于微末亲贵,源于边缘宗室,因缘际会、一步登天的暴发王爷用最传统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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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时伴随他的只有一句言语:“老佛爷,奴才来了……”
毓鼎的案子其实也很好追查,在撤去奕劻这层保护伞后,他那一切见不得光的勾当便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如果非要对他有所惋惜,就只能惋惜这样一个饱学之士居然栽在了老婆身上。太大,一个几十年如一贯守住了清贫却满腹牢骚的女人终于没有抗住杨士琦的糖衣炮弹。鼎几经挣扎,几经斗争,但他坚持了半辈子的骄气与傲骨在一晚上就被恽太太的言语攻破了。
不得不佩服袁世凯对人性的洞察和把握——无所谓背叛与忠诚,无非是价码罢了!
在30万两银子面前,恽毓鼎那副两袖清风,享尽清名的轰然倒塌,他坚持40年的道义与公理,仅仅不到三刻钟,《弹瞿鸿譏》奏疏中全面溃退——良心多少钱一斤?道义可换多少银子?这些原本不是问题的问题成了恽毓鼎需要思考的话题。
无人知晓他在出卖自己恩师瞿鸿譏时是什么心态,但至少他会认为自己卖了个好价钱。他怎么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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