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不久,某晚突然大哭不止,着急的父母赶忙将还是婴儿的我送往医院,经过检查并无大碍。可回家后父母大吃一惊,我家附近正在施工的工地发生了事故,拆除房屋所用的铁球的链条断裂,巨大的铁球滚入了旁边的居民楼,而它正巧从我家穿过,如果当晚我们全家不是去了医院,一定早已葬身巨球之下了。
我六岁之时,同两个小伙伴一起玩冒险游戏。来到一个废弃的打火机厂厂房里,当我们鼓起勇气准备走进去时,我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我们进入打火机厂后的情景:在我们进去之后,随即发生了火灾,炙热的火焰把我们都烤成了黑焦炭,我们的皮肤如融化的蜡油般脱落下来。我猛然惊觉,立刻劝阻我的小伙伴进入工厂,并将我刚才的感受重述了一遍。而将信将疑的小伙伴认为这是我害怕进入工厂的托词,两个人说着嘲笑我的话,肩并肩地走了进去。而可怕的灾难正如我预知那般如期而至,两个小伙伴都在火灾中受了重伤,身心都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可怕烙印。
从此以后,街坊邻里都把我看成了怪物,并把两个小伙伴的受伤全都迁怒于我,他们认为这场火是我的恶作剧,因为事后,打火机厂的起火原因一直是个谜团。
我委屈地承受着人们的责难,若不是我的及时报警,我的两个小伙伴很可能就和打火机厂一起化为了灰烬。
还未发生的事情在我脑中会有预演的情况,在年幼的我身上时有发生,父母也没有少为我的一些怪异言谈举止向亲友邻里解释赔罪,甚至几度举家搬迁。
所幸预演的事件除了那场火灾外,基本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件。而随着我年龄的增大,这种蕴藏体内的特殊能力也消耗殆尽,很久都没有体验这种神奇的感觉了。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许多人都有过与我相似的经历,干一件事或者去一个地方的时候,仿佛是在重复以前的经历,而这件事或这个地方是你从未干过或去过的。
当我好不容易从这段并不怎么愉快的童年记忆中爬出来,已经到了上大学的年纪了。
对于经历三年高中禁闭苦读的学生来说,大学生活简直就是来到了天堂,像苦苦抗战的游击队终于同大部队会合了。
每个上过大学的人都知道,上大学第一件事,就是军训。
清一色迷彩服打扮的大学新生在炎炎烈日下挥汗如雨,看起来就像是服装厂在学校搞的推广会。可我一直没搞明白,作为出钱的消费者,为什么要花钱买罪受呢?后来有人告诉我军训是为了增强集体荣誉感和个人自律性,我才发现原来我的想法是错的。
实质上学生是最另类的消费群体,如果把上学当成商品的话,大多数的学生付了钱后,都不太想要这件商品,而作为商家的学校却在收了钱后,仍不依不饶地紧盯着消费者,让他们能够熟练掌握使用买到的商品,这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买卖关系了。 。 想看书来
预知(3)
不过我们的教官可不管什么消费者,他的态度和他的身高完全成反比,他毫不留情地以军人的标准来考量军训的成果,把我们这些娇生惯养的独生子女累得够戗。
“这个‘鬼见愁’,尽教些没用的东西,现在打仗还用像我们这样费事?上级嘴唇动动,下级手指动动,敌方就全身炮眼洞洞了。”我身旁一个戴着粗框眼镜,长相酷似白岩松的哥们发起了牢骚,并给严厉的教官注册冠名。
“以‘鬼见愁’的身高趴在战壕里,估计安全得很。”搭话的是一个瘦高个,他身上略显紧身的绿色军装外加一顶宽大的军帽,远远看起来就好像一个未开盖的三得利啤酒酒瓶。
“你看他在部队里是什么军衔?”“白岩松”问“啤酒瓶”。
一脸坏笑的“啤酒瓶”说:“估计能来教我们的,也不会是什么大人物,‘鬼见愁’估计也就是个炊事班里切菜的吧。”
“你怎么猜出来的?”“白岩松”有些不解。
“这很容易看出来,戴绿帽背黑锅说的就是他。”
他们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犹如马季和大山一样,一个捧哏一个逗哏,就教官的身高问题演绎了一段脱口相声。一来二去,眼镜兄和瘦高个就熟络起来。因为列队时和他俩站得近,在休息时他们便招呼我坐到了一起。互通了姓名之后,我才知道,戴眼镜的名叫华谨文,瘦高个名叫吕司轩。
他俩有了听众,神侃更来了劲,一路就从眼前的“鬼见愁”聊到了正热火朝天进行着的欧洲杯。
“要说这届欧洲杯,还是要看葡萄牙,黄金一代的脚法那真叫好。”华谨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
“尼日利亚也不错,不过这届欧洲杯我最喜欢的还是阿根廷。”吕司轩说道。
“我也喜欢阿根廷,特别是他们队的罗纳尔多,那才叫天王巨星。”
“没错!世界杯决赛看了没?他的两个头球真是太漂亮了。”
不太懂球的我听了他们的话,觉得他们可以立刻到上海电视台体育频道解说了。后来我球赛看多了,觉得他们的水平确实可以去上海电视台体育频道。
我们聊得正酣,两个女同学从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仓皇地跑了出来,神色是难以掩饰的惊慌,几缕青丝从军帽中垂下,沾着汗水贴在了她们的脸颊上。
其中一个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的女同学,一口气跑到“鬼见愁”的旁边,气喘吁吁地说:“教官,我们看见小树林后的河边有鬼。”
她的同伴喘得说不上话来,只是撑着膝盖一个劲地点头,刚才那通猛跑,让她都快断气了。
听到有鬼怪出现,正在休息的无聊人士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有人详细地问起了鬼的样子,有人建议直接进小树林看个明白,也有人借机向女生大献殷勤。
最后“鬼见愁”决定带几个学生前往小树林里一探究竟。
“喂!那边三个,跟我来!”“鬼见愁”大声朝我这边喊道。
我旁边两个人听力似乎不怎么好,揉眼搓着耳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鬼见愁”瞪起眼珠,厉声说:“你们三个给我马上立正,小跑到我面前,否则立刻绕场跑二十圈。”
我刚想转头提醒身旁两人,却发现他们没了人影,早已先于我十多步来到了“鬼见愁”的面前。
“鬼见愁”像是知道了自己被取的绰号,表现得尤为切合这个称呼,对为他取绰号的两个人从头上戴的帽子到脚上穿的鞋子一通训斥,这也殃及了我这个无辜的群众。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预知(4)
没准“鬼见愁”是以军人的角度来看,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可实质上,这种关系论现在来说已经不那么绝对了,朋友的老婆也有可能是别人的情人。
所以我对“鬼见愁”不分青红皂白误伤平民,一炮掀翻一船人的做法愤怒不已。
害怕自己像马拉松的创始人一样跑死,我们三个人乖乖地跟着“鬼见愁”,沿着两个女同学所走的路线踏进了小树林。
午后两点,太阳似乎也想要看看小树林后的鬼,把它圆圆的脸凑近了地球,空气差不多都快被它变成了蒸气。小树林虽然绿树成荫,但也把那可怜的几丝微风也阻隔在外了。对这难耐的闷热,树枝上的知了叫声响成一片。
我晕乎乎地跟着前面三人,混沌的意识中有种熟悉的感觉涌上来,这与当年火灾发生前的预感如出一辙。
那种恐惧如上海渡口开闸门时的人群一样,迅速而又蜂拥地占据了我身体的各个部位。
“有尸体!”我说出了我所感觉到的东西。
走在前面的三个人瞬间都愣在了原地,聒噪的蝉声也突然戛然而止。就像一张照片,除了时间,一切都是静止的。
华谨文用中指顶了顶眼镜的粗边框,喉结艰难地上下动了动,问我:“在哪?”
我指着小树林外,说:“在那外面。”
我知道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凭肉眼是无法穿透茂密的树林看到外面的景象。所以又和以往一样,我的话被当成了开玩笑。
唯恐天下不乱的吕司轩说:“要真有尸体倒好,我们的军训可以提前结束了。教官您也可以早点回到组织,接受党和人民对您的考验。”
“鬼见愁”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去。
华谨文见搭档受冷落,借题发挥道:“我打识字起,看的就是推理小说。福尔摩斯知道吗?写他破案的书我读了不下十遍。街坊邻里发生的一些坑蒙拐骗的案件,经常由我一人侦破,人送外号‘华尔摩斯’。”
我没心情去理会华谨文,揣着惴惴不安的心跟着“鬼见愁”走出了小树林。想快些看看那个敢白天出来吓人的鬼,更想验证一下,小树林外是否横卧着一具方才闪现在我脑海中的尸体。
小树林外是一片大约五六米宽的浅滩,再外边就是一条叫“珐珴”的河流了。珐珴河将整个大学的后半边环抱在内,湍急的水流加之较深的水位,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护城河。到了夏天整个河面被浮萍所覆盖,乍看,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新建成的足球场。流经校内的这段珐珴河上没有桥,两头也被校方安装的铁门给封锁了航道,没有船只可以出入。珐珴河的对面,是一片满布荆棘和杂草的大树林,放眼望去,乃是一片绿得发黑的植被群,都市中难得一见的繁茂树林,让我想到了秃顶用旁边的头发去遮挡中心那片不毛之地。不过就像秃顶最终还是会放弃旁边那日益稀少的头发一样,这些树木的下场还是会成为地球主人的原材料。
从被人破坏的铁丝网缺口处钻出来,才发现这片小树林被校方用高高的铁丝网与浅滩隔离开来,一块写着“危险”字样的木牌被人遗弃在了这片同样被人遗弃的浅滩上。
女同学留下的脚印只有短短一截,像城市路面上的指示箭头,把我们的目光引向了浅滩的一角。
小树林里最粗壮的一棵参天大树,不安分地伸出一根枝条,可不知是谁将它铁丝网外的那段生生拗断,丢在了一堆略高于其他沙土的沙堆之上。沙堆与珐珴河之间有一条拖动重物而留下的痕迹,它看起来很新,凹陷处的沙粒还是潮湿的,在刺眼的阳光下,那块地方的颜色有些特别。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预知(5)
走到半途的“鬼见愁”猛然来了个“急刹车”,猝不及防的我们三个来了个“连环追尾”,我的脚跟被踩得生疼。可眼前的景象比车祸现场更使人血脉贲张。
当华谨文镜片后的两只眼睛定格在沙土堆后不到五秒后,这个在弄堂里名噪一时的“华尔摩斯”便昏倒在地。
可想而知我面对的是怎样一幅恐怖的景象了,而让我头皮发麻的是这景象与闪现我脑海中的情形是何等相似啊!
一个浑身*的男人躺在土堆后,他半掩在沙粒中,他的头和双手被砸得面目全非,血和着沙子填满了每一处的伤口,让死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惟妙惟肖的沙雕。暴晒下开始干裂的皮肤上,已经吸引了众多的腐食者——苍蝇,体态健硕的男人任由嗜血恶魔们啃噬,却无力驱散它们,他也无法抹去脸上和手上的血沙,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我无处闪避的目光瞥见男人一只粗糙的脚掌,我像是看了外星人一样震撼到全身无法动弹,似乎有一场暴风雨在我的胸膛翻搅,尽管我不愿去触及如此可怕的答案,但那只与众不同的脚掌可能潜藏着惊天动地的秘密。
有人开始呼救,有人开始呕吐,而令他们如此狼狈的那具死尸,真实而又生动,它不会说谎,但同样无法说出实情。
2
那件事后我大病了一场,我的这种能力再一次显现,令我自己都倍感不安。
再次回到学校已是两个月后,小树林后浅滩上发生的事情经过校方的粉饰,同学们原本的恐慌早就被抛之脑后了。
而通过这次事件,全年级的同学倒是都认识了我、华谨文以及吕司轩,显然我们发现尸体时的表现“赢得”了大多数人的歧视。
有时候想想,出名还真不一定要靠好名声。长得惨不忍睹些,再恬不知耻地摆上几个pose,在一群高尚的人的叫骂声中一样可以红遍大江南北。这就好比卖臭豆腐的,越臭越是不怕巷子深。
我们三块臭豆腐加上另外一个男同学,这就是开学典礼上班主任给我所住的寝室安排的人员了。
不久后,我道听途说得知,我的那个新室友脸皮*堪比女明星的粉底,喜欢整天对着漂亮女孩死缠烂打。不过老实说,他长得唇红齿白,是讨女孩子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做他的室友,经常需要扮演传话筒的角色,为一些害羞的女孩传达一些不害羞的话。
班主任竟将此等人物安排与我们三人共处一室,我惊叹班主任令人咂舌的归类能力,居然在开学第一天就把遭受全校白眼最多的四个人分在了一起。
“哥们,贵姓?”睡我上铺的吕司轩问着新认识的室友。不戴军帽的他,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头路分得笔直。
“姓焦。”回答者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头也没抬。
突然寝室的空气到达了爆笑的临界点,所幸我强压着腹肌的抽动,转移了话题:“你们谁知道小树林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小树林”三个字似乎有魔力一般,寝室里的人不由得围坐在一起,聊起了我们所目击的那起案件。
发现尸体后,“鬼见愁”只得自己原路折回学校去通知其他人,因为我们三人早已失去行动力。尤其是华谨文,直到警方赶到,他才被人架着双腿拖到了浅滩的另一角。老实说,“华尔摩斯”除了与福尔摩斯的搭档同姓外,实在找不到他与神探之间的关系了。
焦姓同学不耐烦地打断我们关于自己的那部分描述,问起了尸体的情况:“那个人是谁?你们看到他是怎么被杀的吗?”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预知(6)
“没有。”我摇摇头,随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吕司轩,我知道他后来同“鬼见愁”去公安局录了口供,而我和华谨文进了医院。
吕司轩有些淡忘当天的事了,拢了拢鬓角,似乎又把两个月前的记忆重新集中了起来。
“当时我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