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心中懔然,跋锋寒的触觉锐利得教人害怕。
跋锋寒叹道:“她的美丽虽及不上婠婠,但却有股骚媚入骨的劲儿,非常使人神迷
心痒,所以即管以钱独关这种惯见美女的老江湖,亦要堕人彀中。”
徐子陵目光回到画室后庭处,忽然见到巡卫里多了“胖煞”金波和“金银枪”凌风
出来,口上却应道:“或者我们把方泽滔的悲惨下场告诉钱独关,说不定能使他惊觉过
来。”
跋锋寒苦恼地道:“我仍想不通江淮军,铁勒人和阴癸派三方面的人怎能结成联盟,
携手争霸。”
他的目光也落在同一位置,但当然不认识金波和凌风,微愕道:“李密的从人中确
是高手如云,要刺杀李密绝非易事。据说王世充肯送出万两黄金予任何成功刺杀李密的
人哩!”
徐子陵忽有所觉,别头朝小楼看过去。
终于见到白美人了,同时体会到跋锋寒初见白清儿那惊艳的异样感觉。
※※※
李密油然道:“杜伏威已取竟陵,不日即沿水北上,但襄阳却成了他唯一的绊脚石,
对此情况,钱城主有何打算?”
柜内的寇仲暗呼厉害,开门见山,几句话,句句都击中钱独关的要害,教他难有闪
避招架之力。
果然老狐狸如钱独关者亦呆了半晌,才苦笑道:“凭钱某一城之力,日子自然不太
好过。但钱某却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密公。”
李密讶道:“钱城教主请直言。”
钱独关沉声道:“竟陵之所以会失陷,皆因飞马牧场同时受四大寇攻击,无力援手。
而据钱某道听涂说得回来的消息,四大寇和密公间有紧密的联系,若此事属实,密公岂
非让四大寇帮了杜伏威一个大忙吗?”
事实上躲身在暗处的寇仲早亦想过这问题,而他却是确实知晓在四大寇攻打飞马牧
场一役中,李密之子李天凡和俏军师“蛇蝎美人”沈落雁均参与其事。而他本也如钱独
关般想不透个中过节,但现在李密亲来襄阳,他立即如梦初醒,把握到了其中微妙之处。
李密乃威震天下的谋略家,他的最高目标当然是一统天下。但眼前最迫切的问题是
如何攻克洛阳的王世充,再挟其势攻打关中的李阀父子,如此则江山定矣。
现今李密虽据有荥阳之地,西进之路无论是陆路或黄河,均被王世充军截断,使他
动弹不得。而王军的牵制,更令他无力攻打其它义军。
北方是刘武周和窦建德的势力范园,前者有突厥大军撑腰,后者的声势则不下于李
密。若贸然与他们开战,只会便宜了王世充,被他乘虚而入。
所以李密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击垮王世充,占取东都洛阳,其它一切都是次
要的事。
可是洛阳乃天下著名坚城,又据水陆之险,兼之王世充武功高强,精擅兵法,且有
独孤阀在背后撑腰,手下兵员则多是前大隋遗下来的正规军,训练有素,所以即管以李
密之能,到现在仍奈何不了王世充。
在这种情况下,李密若要取洛阳,必须制造出一种新的形势,就是孤立王世充,使
洛阳变成一座孤城,瓦岗军才有望成功。
李密不愧高明的军事策略家,兵行险着,秘密指示四大寇配合杜伏威行动,破去飞
马牧场与竟陵唇齿相依又稳如铁桶的局面,竟陵因而失陷。
李密本来打的是如意算盘,让由他支持的四大寇占领飞马牧场和其附近的几个大城,
好牵制杜伏威的江淮军,只不过横生变化,给寇仲和徐子陵坏了他的大计。惟其如此,
整个南北形势顿时改观。
杜伏威已取得北进的坚强固点,进可攻,退可守,还直接威胁到襄阳和王世充的地
盘。
以前钱独关能保持襄阳的独立自主,皆因各大势力相持不下,他才能在各方都无暇
兼顾下的间隙中生存,可是现在形势剧变,使钱独关只能投靠某一方,始能得到庇荫保
护,再难以左右逢源。
这正是李密要营造出来的形势,迫得钱独关必须作出选择,再诱之以厚利,那就达
到兵不血刃而取得襄阳的目的,亦在洛阳的正南方得到了一个重要的军事据点。
杜伏威在攻打竟陵一役损失惨重,暂时无力北进,但却不会放弃蚕食附近的地盘。
所以只要李密取得襄阳,令王世充感到两面受敌,同时要应付东南两条战线,对李密自
是大大有利。
李密此计确是既毒且绝。
这亦显示了为何李密要抽身来此的原因。
徐世绩故作惊奇的道:“钱城主难道真的相信这种我们会帮杜伏威的谣言吗?”
钱独关闷哼道:“空穴来风,自有来其因,所以钱某才希望密公亲口澄清。”李密
道:“我们瓦岗军和四大寇确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对四大寇攻打飞马牧场一事却早已知
跷,并知后面的指使人是谁;且曾趁此良机,想进行一些部署,只是给寇仲和徐子陵那
两个可恶的小子破坏了。”
寇仲听得拍髀叫绝,现在连他也弄不清楚李密是否与四大寇有关系了,钱独关则更
不用说。
微仅可察的足音突然在厅内响起。
钱独关欣然道:“石如终于来了,快来见过密公!”
寇仲心中大为惊懔,只听来人足音之轻,便可知此人至少在轻功一项上,可置身于
一流高手之列。
李密哈哈笑道:“闻‘河南狂士’郑石如之名久矣,今日终于得见。”
一阵强劲的长笑后,郑石如油然道:“密公过誉,在下愧不敢当。”
接着是一番见面的客气话。
寇仲心中奇怪,听来这郑石如不但没有半分狂气,还颇为谦虚有礼,为何却得了这
“河南狂士”名实不符的绰号呢?
又暗怪自己见识不广,竟从未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更不清楚他是钱独关的什么人。
厅中众人坐下后,敬了一巡酒,钱独关向郑石如扼要的重述了一遍刚才说话的内容
后,郑石如从容道:“密公今趟于百忙中分身来此,是否意在洛阳,志在关中呢?”
李密欣然道:“郑兄确是快人快语,不过得陇始可望蜀,李密深悉按部就班之理,
绝不会鲁莽行事。”
郑石如淡淡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当年密公大破洛阳军,西进之路已畅通无阻,
为何不挥军直入关中,学秦始皇般踞关中山川之固,成其帝皇霸业,这是否坐失良机呢?”
寇仲这才有点明白他狂士之名的由来,亦猜到郑石如必是钱独关的智囊,除非李密
能说服他,令他认为李密是独得天下的料子,否则钱独关仍会采观望态度。
而他的话真不易回答。
李密哈哈笑道:“郑先生问得非常痛快,答案是非不欲也,是不能也。入踞关中一
事,密思之久矣,但当时昏君尚在,从兵犹众,而瓦岗军多为山东人,见洛阳未下,谁
肯远道西入关中。若我妄入关中,恐怕却会失去河南山东,那时虽有关中之险,却凭什
么去争天下呢?”
这番话若给一个不知内情的人听到,定会满脑子茫然,不知所云。
但寇仲却是听得心领神会。
李密当时最大的障碍是翟让,若李密入关,翟让必留驻河南,那时翟让岂会再放过
李密,只要停攻洛阳,让洛阳的隋兵截断李密的归路,那时李密便不再是占有关中,而
是被困关中了。
徐世绩切入道:“另一个原因是昏君和他的手下大军已到了江都,关中在其时已失
去了作为核心的作用,要攻的该是江都而非长安。”
郑石如淡然道:“当时形势,确如密公和徐军师所言。但纵观现今天下大势,论威
望,无人能及密公。可是若说形势,则以李家父子占优,乃坐山观虎斗之局。”
李密冷哼道:“李渊只是个好色之徒,只有李世民还像点样儿。当日李渊起兵太原,
要逐鹿中原,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西入关中,另一条是南下河南。但给个天他作胆也
不敢来犯我,剩下便只有入关一途。不过这家伙总算有点运道,既得突厥之助,又因关
中部队空群东来攻我,才给他乘虚而入,否则那轮得到他来和我争雄斗胜?”
这番话透出强大的信心,不失他霸主的身分和自负,更使人兴起崇慕之心,充分显
示出他慑人的魅力。
徐世绩接口道:“现今我瓦岗大军刚败宇文化及,声威大振,只要再取洛阳,关中
李家小儿还能有什么作为?密公今趟来襄阳,就是要钱城主一句话,只要城主点头,包
保密公得天下后绝不会薄待两位。”
寇仲暗忖终于到题了,只不知钱独关会如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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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第二章 随船北上
大唐双龙传 。35hf。 经典文学(第十二卷)
第二章随船北上——
徐子陵看到白清儿时,才真正把握到跋锋寒的意思。
白清儿凭窗而立,全神贯注的瞧往画室的方向。
在徐子陵锐利的夜眼下,这美得异乎寻常的女子最惹起他注意的是一头乌黑发亮的
秀发,衬得她漂亮的脸庞肌肤胜雪,也带着点像婠婠般令人心悸的诡艳。
她无论打扮装束,都是淡雅可人,予人庄重矜持的印象,可是那双含情脉脉的明媚
秀眸,配合着她宛若与生俱来略带羞涩的动人神态,却没有多少个男人能抵御得了。
她的姿容虽缺少了那种使人动魄惊心的震撼,但反多了一种平易近人的亲切感觉。
这时跋锋寒在他耳旁道:“阴癸派妖女最懂收藏,但我精于观人之道,所以她休想
瞒得过我。”
顿了顿续道:“发为血之余,只要你留意她头发的色泽,便知她的体魄绝不像她外
形般柔弱,而且有精湛的气功底子。她皮肤的娇嫩亦非天生的,而是长期修练某种魔功
的现象,白得来隐泛亮光,就像婠婠那样。”
徐子陵定神细看,同意道:“跋兄还有看出什么来呢?”
跋锋寒尚未回答,白清儿倏地消没不见,退到两人目光不及的房内位置去。
※※※
“河南狂士”郑石如沉声道:“徐军师之议容后再论,在下尚有一事想请教密公。”
柜内的寇仲心中叫好,这河南狂士显然很有自己的见地,非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人。
“长白双凶”符真、符彦分别发出两声冷哼。显是有点不耐烦郑石如一个接一个的
问题。
李密却笑道:“郑先生请直言无碍。”
郑石如淡然道:“宇文化及杀死那昏君后,率兵北归,志在洛阳。以密公之才智,
为何不诈作与宇文化及联同一线,任宇文化及攻打东都,再坐收渔人之利?现在却是反
其道而行,平白帮了王世充一个天大的忙,更使他得以保存实力,观之目下王世充挥军
东下,兵至偃师便知他是要趁密公损折了大量兵员后,想趁机占点便宜!密公有否为此
心生悔意呢?”
李密发出一阵震耳狂笑道:“郑先生不愧河南智者,对局势了若指掌。不过李密亦
有一个问题欲请教先生,假若设身置地,换了先生处在李密的位置,面对宇文化及南来
的十万精兵,会如何应付?如果一旦洛阳被宇文化及所破,使其既有坚城为据点,又粮
食充足,宇文化及的大军便再非远道而来的疲惫之师,我李密再与之争锋,那是否划算
的事?”
郑石如沉默下来,好一会才道:“密公之言有理,不过目下形势显然不利密公,密
公有何对策。”
李密胸有成竹的笑道:“王世充只是我手下败将,何足言勇。现今他率众而来,洛
阳必虚,我李密只要分兵守其东来之路,令他难作寸进。另外再以精兵数万,傍河西以
逼东都,那时世充必还,我们则退守南方,按兵不动。如世充再出,我又逼之,如此我
绰有余力,彼则徒劳往返,破之必矣。”
寇仲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襄阳对李密的重要性。因为在那种情况下,襄阳就成了李
密供应粮草的后勤基地,使攻扰洛阳的瓦岗军得到支持和补给。
所以襄阳城是李密志在必得的。
徐世绩接入道:“王世充移师东来攻我,粮食不足,志在速战,只要我们深沟高垒
以拒之,只须两三个月光景,王世充粮绝必退,那时我们再衔尾追击,王世充能有命回
洛阳,便是他家山有福。”
“砰!”
郑石如拍案叹道:“只听密公和徐军师这番话,便知瓦岗军胜券在握,王世充有难
矣。城主还要犹豫吗?”
寇仲的脑袋轰然剧震,心叫不好。假若李密确依照刚才所说而行,王世充不吃败仗
才怪。而若给李密攻占东都,关中的李阀必难再保眼前优势,而宋玉致则须依约定下嫁
李天凡,使李密因得宋阀之助声势剧增。那时李密只要迫得李阀困守关中,再从容收拾
杜伏威等人,天下还不是他李密的囊中之物吗?
※※※
白清儿又出现在窗前,但已换上一身夜行黑衣,默默目送钱独关陪李密等一行人离
开画室,朝府门方向走去。
跋锋寒低声道:“李密今趟有难了,刚才她定是以秘密手法通知本派的人,好调动
人手,追杀李密,现在她则是准备追踪李密,掌握他的去向。”
徐子陵不解道:“李密是这么容易被狙杀死的人吗?”
跋锋寒微笑道:“若祝玉妍亲来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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