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景诡异至极。
三人的目光无不集中在敌人藏身的河水处,却不闻任何船桨击中敌人应有的声音,
距离则迅速拉远。
脚底异感又至。
寇仲狂喝一声,井中月离背而出,跃离艇尾,一刀朝水内劈去,连手臂都没进河水
里。
井中月正中从水底斜射往艇底的船桨,发出一下沉闷的劲气交击声。
这一刀在时间上拿捏得无懈可击,刚好劈在桨头处。
“彭”!
寇仲有若触电,整个人给反震之力往后弹开,忙乘机来两个空翻,回到艇内,踏实
后仍要退了两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色变道:“究是何方神圣?”船桨在水
内打了几个转,往下沉去。
跋锋寒拔出斩玄剑,回复了临敌的从容,微笑道:“快可知道了!”
话犹未已,一道黑影带着漫天水珠,从十丈外的河面斜冲而起,流星般横过水面,
飞临小艇之上,那种速度,似已超出了物理的限制。
三人虽知敌人会追上来,但仍没有心理准备会是如此迅快,声势惊人至此。
他们尚未有机会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强大无匹的劲气狂压而下。
千万股细碎的劲气,像锋利的小刀般随着劲风朝三人袭来,砍刺割劈,水银泻地的
令人防不胜防。
如此内劲,三人还是初次遇上。
跋锋寒和寇仲同声大喝,一剑一刀,织出漫空芒影,有如张开伞子,往上迎去。
徐子陵矮身坐马,一拳击出,螺旋劲气从那刀剑虚拟出来的网罩核心的唯一缺口冲
出,望那人打去。
空中那人背对明月,身后泛起朗月射下来的金芒,正面却没在暗黑中,邪异至不能
形容的地步。
“蓬!”
跋锋寒和寇仲跄踉移跌,护罩消散。
当迎上对方怪异无匹的劲风时,两人虽把对方劲气反震回去,可是碎劲却像绵里藏
针般沿刀剑透体而入,骇得他们忙运功化掉。
如此奇劲,确是前所未遇。
那人正要二度下击时,徐子陵的螺旋劲气刚好及时赶到。
跋锋寒和寇仲合击下的反震之力岂同小可,即管以那人的厉害,亦应付得非常吃力,
眼见旋劲又迎头袭至,无奈下不敢疏忽,改攻为守,一掌拍上徐子陵旋劲的锋锐处。
“轰!”
气旋震散。
那人一声闷哼,往岸上飞去。
徐子陵则“咕咚”一声跌坐甲板,喷出了一口鲜血。
跋锋寒和寇仲刚化解了侵体的碎劲,连忙四掌齐出,击往船尾的水面。
水花溅射下,快艇船头翘起,破浪如飞,逆水急射。
三人不约而同朝那可怕的强横敌人瞧去。
那人落在岸旁一块大石上,转身负手,仰天大笑道:“英雄出少年,难怪能令老夫
受丧子之痛,曲傲不送了!”
三人目定口呆的瞧着曲傲由大变小,消没在河道弯曲处。
※※※
重掌船舵的寇仲抹了一把冷汗道:“原来是他,难怪人说他的武功直追毕玄哩!”
徐子陵抹去嘴角的血丝,起立微笑道:“曲傲既出手,祝玉妍也该在不远之处,两
位有何提议。”
跋锋寒缓缓回剑鞘内,傲然道:“此事避无可避,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还有
什么办法?”
寇仲却坐了下来,摇头道:“若我们只逞匹夫之勇,今晚必死无疑,既是敌众我寡,
更因敌人中至少有三、四个人可稳胜我们,这则叫知己知彼。”
跋锋寒为之哑口无言,暗忖自己在灵活变通上,确不及两人。
徐子陵挺立艇首,凝望前方,运气调息,河风吹来,拂得他衣衫猎猎作响,自有一
股从容大度,孤傲不群的动人神态。淡然道:“曲傲之所以能在刚才处截击我们,定是
得到消息后,因心切杀子之仇,故立即出动,孤身赶来,把其它人都拋在后方。”
跋锋寒冷哼道:“定是我们现身抢船时,白妖女于一旁窥见,立即以飞鸽传书一类
的手法,通知曲傲等人。”
寇仲接口道:“所以只要我们现在弃舟登岸,敌人将会暂时失去我们的行踪,而我
们则可由明转暗,把主动抢回手上。”
三人意领神会,交换了个眼神,脚下同时发劲。
小艇立时四分五裂,往下沉去。
三人腾身而起,投往右岸密林的暗黑里去,瞬眼间走得影踪不见。
河道回复平静,在月色下河水粼光闪闪。
不久后一艘大船高速沿河驶至,破水滑过小艇沉没处,朝下游开去。
※※※
穿过岸旁广阔达五十里的疏林区后,前方现出一列延绵不尽的山丘,挡着去路。
三人那怕高山,反觉易于掩蔽行藏,加速赶去。
寇仲追在徐子陵旁,关心的道:“曲傲那掌受得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好好睡他
娘的一觉。”
徐子陵摇头道:“那一掌不算什么,只是脏腑血脉被伤,把血喷出来后,去了壅塞,
又运功愈合了伤口,已复原得七七八八,小事而已。”
前面放足疾奔的跋锋寒有感而发的道:“你们间的兄弟之情真是没人能及,照我看
只有徐兄可令寇仲将火速赶往洛阳一事暂搁一旁,对吧!”
寇仲摇头道:“错了!我寇仲是最讲义气的人,假若伤的是你老跋,我也会这般做,
因为我们现在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呢。”
跋锋寒速度不减,沉默了一段路后,忽提议道:“不若我们各以对方名字作称呼,
胜似兄前弟后那么见外。”
徐子陵欣然道:“那你就唤我作子陵,我们则叫你做锋寒,这就亲切多哩!”寇仲
眉头大皱道:“我的名字只得一字,老跋你总不能唤我作‘仲’那么憋扭难听吧!”
跋锋寒和徐子陵为之莞尔不禁,前者大笑道:“那就唤你作仲少,你则叫我作老跋,
横竖我长你们几岁。”
寇仲大喜,三人谈谈笑笑,脚下草原似潮水般后泻,不片刻已来到群山脚下。他们
停下脚步,均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
眼前大山虽非特别高耸,可是壁立如墙,直拔而上达数百丈,即使轻功高明如他们,
亦生出难以攀登的感叹。
正要沿山脚找寻攀爬的好位置时,徐子陵发现了一处峡口,招呼一声,领头奔去。
来到峡口处,始发现不知那位前人,在峡旁左壁高处雕凿了“天城峡”三个大字,
笔走如龙蛇,极有气势。
徐子陵领先入峡,只见两边岩崖峭拔,壁陡如削,全长达半里,越往北去越是狭窄,
至北面出口仅可容单骑通过,险要至极点。
寇仲出峡后叹道:“假设能引敌人进入此峡,我只须一百伏兵,便可歼灭对方数万
雄师,可见不明地理者,战必败。”
此际曙光初现,前方起伏无尽的丘陵,沐浴在熹微的晨光雾气中,洋溢着一种不可
名状的自然美态,令人心神向往。
跋锋寒指着左方地平处一座横跨数十里的大山道:“那山叫隐潭山,过了它就是襄
城,洛阳就在城北百里许处,我曾到过那里,景色相当美。”
徐子陵道:“现在我们该已把敌人甩掉,若我是他们,如今只能在洛阳南方布下封
锁线阻截我们,所以我们一是硬闯,一是绕个大圈子从其它三方往洛阳去,但如此我们
至少要多用上几天时间。”
寇仲断然道:“我们先到隐潭山,休息一会,夜色降临时便直奔洛阳,看他们能奈
我们什么何?”
跋锋寒乃天生好勇斗很的人,欣然笑道:“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来吧!”领
头飞奔。
※※※
一个时辰后,三人深入深山之中。
这时寇仲和徐子陵才明白此山得“隐潭”之名的原因。
原来在群峰竞秀的深处,因山势而汇成十多个大小水潭,由千百道清洌的溪泉连接
起来。
最高的一个潭位于一座平顶峰上,聚水成湖,湖畔松柏叠翠,清幽恬静。更妙是潭
与潭间的峭壁伸展如屏,洞壑处处,积水满溢,泻为飞泉,为隐潭山平添无限的生气。
在这飞禽汇聚,走兽栖息的好地方,三人都觉精神大振,一洗劳累。
他们依原定计划,攀上最高的水潭,静候夜色的来临。
三人在潭内痛痛快快洗了个澡,采来野果吃罢,徐子陵找了个僻静处疗治尚未完全
痊愈的内伤,寇跋两人则攀上至北的一座高峰,观察形势。
两人纵目北望,均觉天广地阔,心神延展。
在这角度往下瞧去,层峦叠翠,万山俯伏,山外田畴历历,十多条村落掩映在林木
之中。
跋锋寒指着远方建在一道流过大地的长河旁的大城道:“那就是襄城,河名汝水,
襄城左方那座山叫箕山,雄伟非常。”
寇仲吁出心头一口豪情壮气,戟指北方道:“再北处就是东都洛阳,我寇仲是龙是
蛇,就要看在那里有何作为了。”
跋锋寒哈哈一笑道:“这天下是属于有大志的人。我和你仲少都是不甘于平凡之辈,
如此生命才能多姿多采。在武林史上,洛阳从未试过有一刻像目下般龙蛇混杂,成为关
系到天下枢纽的核心。谁能夺取洛阳,谁便可取得向任何一个方向扩展的便利。不过仲
少此刻手下无兵无将,如何可以与群雄竞逐呢?”
寇仲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道:“我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手中的实力全是隐形的,
但却已在暗中操纵天下形势的发展,其中细节,一时实难以尽述。”
跋锋寒心知肚明他不会向自己泄出秘密,微笑道:“只听仲少说话流露出来的信心,
便知你心有定计,哈!想想也觉有趣,若有人看到我们两个站在这里,有谁能想到一个
要成千古不败的皇图帝业,另一个则要攀上武道的极峰。”
寇仲忽然问道:“传说谁能得到和氏璧,便可得到天下,对此事老跋你有何看法。”
跋锋寒嗤之以鼻道:“这是只有愚夫笨妇才相信的事。不过话又要分两头说,正因
有很多愚夫笨妇对这种谣传深信不疑,加上和氏璧确曾是历代帝皇玺印,来历又秘不可
测。所以谁能得之,必然号召力倍增,大大加强了争霸天下的本钱,此则不可以忽视。”
寇仲赞叹道:“和老跋你谈话确是一种享受,这正是我想得到和氏璧的原因。”
跋锋寒道:“我素来对什么宝物全无兴趣,惟是这和氏璧却能牵动我心神,很想一
开眼界。不过若此璧确在宁道奇手上,我们能碰到和氏璧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了。”
寇仲问道:“武林流传宁道奇会在洛阳亲手把和氏璧交给慈航静斋的代表师妃暄,
此事是否只是好事之徒平白捏造出来的谣言呢?”
听到师妃暄之名,跋锋寒锐目神光亮起,沉声道:“照我看此事千真万确,也是宁
道奇和慈航静斋故意放出来为未来真主造势的消息。”
寇仲失声道:“什么?”
跋锋寒微笑道:“仲少想不及此,皆因你不明白慈航静斋与天下政治形势的关系。
自地尼创立慈航静斋以来,静斋便成白道武林至高无上的代表,既出世又入世。出世处
罕有传人踏人江湖,故能不卷入任何纷争,保持其超然的姿态。”
顿了一顿,接下去道:“入世处则是遥遥克制着魔教最有实力的阴癸派,不让他们
出来搞风搞雨,祸害人间。而若遇上天下大乱,静斋则设法扶持能造福万民的真命天子,
使天下由乱转治。”
寇仲大感意外,愕然道:“老跋你怎能对这么隐秘的事亦了若指掌呢?”
跋锋寒淡淡道:“我今趟东来中土,除了是修行上必须的过程外,还因心慕贵国源
远流长的文化,故对像慈航静斋这种历史悠久的圣地特别留心,也比一般人知多一点。”
寇仲奇道:“少有听到你这么谦虚的。”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我和你只是仍在黑暗中摸索某一理想的人,不虚心点如何能
进步。嘿!且让我去打些野味回来饱餐一顿,好为我们直闯洛阳壮壮行色。”寇仲哈哈
大笑道:“与君一席话,我寇仲获益匪浅,这野味该由我去张罗才对。”跋锋寒失笑道:
“我只是想一个人去静心想点事情!待会儿见好了。”
言罢闪没在峰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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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第四章 东西突厥
大唐双龙传 。35hf。 经典文学(第十二卷)
第四章东西突厥——
徐子陵盘膝坐在潭旁一方平滑的大石上,凝视着反映着蓝天白云的澄澈湖水,心窍
一片清明。
对他来说,这世上除了寇仲外,就只有素素能令他挂在心上,其它人都像离他很远,
印象模糊。
寇仲和跋锋寒都各有其人生目标,而他徐子陵则只希望能过着一种没有拘束,自由
自在,随遇而安的生活。
这并非代表他是个不求上进的人,只是他并没有为自己定下必须达到的目标。对武
道或知识的探索,本身已是一种乐趣,是他生活的重要部分。
此时寇仲来到他身旁坐下,正容道:“不是我想瞒你,而是不想老跋知道太多秘密,
我始终觉得他不大可靠,随时可反脸无情。”
徐子陵不大在乎的道:“你其实也不一定要告诉我,我是不会怪你的。”
寇仲苦恼道:“不要和我说这种话行吗?一世人两兄弟,只有你我才可以完全信任,
更需要你的帮忙。”
徐子陵无奈道:“老跋到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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