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踏出守卫森严的尚书府,董淑妮娇滴滴的呼叫声在后响起道:“寇仲!你这两天
滚到那里去哩。”
***
徐子陵踏入天津桥头的董家酒楼时,十多道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酒楼内一如往常般挤满人,闹哄哄的气氛炽烈,占了一半都是来自各地的商旅和江
湖人物。
张眼来瞧他的人都现出惊异之色,又和身旁的朋友交头接耳。
包有些女孩子在向他频抛媚眼。
徐子陵心知准是昨夜在曼清院露了一手,顿然使他成了“名人”。
单是他们敢公然与李密、阴癸派、曲傲等各大势力为敌,谁再敢小觑他们。
更何况昨夜他们揭破洛阳帮上官龙的真正身份,又凭真功夫把他生擒而去,此事牵
涉到洛阳的武林兴替,不轰传全城才是怪事。
所有这些因素加起来,他们三人立成洛阳最引人注目的人物。
“原来是徐爷,寇爷是否待会才来呢?让小人先领徐爷到楼上的厢房好吗?”原来
是昨天招呼他们的伙计。不知是否收到风声,态度比昨天更要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徐子陵也很想找个地方清静一会,奈何今次来的目的是要让虚行之发现自己,心中
暗叹一口气,道:“我只是一个人来,想还是在大堂比较热闹些。”
伙计忙道:“一切听徐爷吩咐,我立即为徐爷找张台子。”
徐子陵受到如此隆而重之的招待,反浑身不自在起来,淡淡笑道:“有空台子才唤
我吧!我到门外看看天津桥一带的风光。”
不待他回答,迳自走出大门外。
阳光普照下,天津桥上人来车往,船只则在桥底流过的洛水穿梭来去,一片大城市
水陆并辏的繁华景像。
这时有人从酒楼步出,徐子陵让过一旁时,那人已将一块纸团塞进他手里,徐子陵
认得正是虚行之,烦恼尽去,忙把纸团收在袖内。
虚行之走上天津桥,没进人流里去。
徐子陵正要回去告诉那伙计不用劳烦找桌子时,一辆马车停在眼前。
帘幕掀起,露出沈落雁如花的玉容。
这位以智计闻名的俏军师甜甜一笑道:“子陵啊!到车内来和人家聊两句好吗?”
徐子陵心中一阵烦厌,冷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间还有甚么好谈的?”
沈落雁毫不在意道:“徐公子显是有所不知。现今东都谣言满天飞,都说和氏璧已
落人你和那两位好朋友其中之一的手上。此刻谁不摩拳擦掌,誓要从你们手中夺取宝物,
你不想多知一点消息吗?”
徐子陵心中大为懔然。
净念禅院失宝之事只是昨夜发生,若非是禅院的人故意泄出消息,怎会传得街知巷
闻。不过沈落雁说话一向真假难辨,说不定是藉机故意夸大。
徐子陵洒然笑道:“不要说笑哩!我虽知道和氏璧一个可能的收藏地点,但自问没
有盗宝的资格。更不相信有人能从那里把宝玺偷出来,你不用试探我。”
沈落雁凝视了他半晌,似在分辨他说话的真伪,然后幽幽一叹道:“若你说的是真
话,那你已惹上天大的麻烦。慈航静斋在江湖上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谁都不敢惹她们!”
徐子陵故作愕然道:“你在说甚么。竟像和氏璧真是失去了的样子。这消息你是从
甚么地方听来的?”
沈落雁环目一瞧,经过的行人都张眼在打量他们,微嗔道:“进车内再谈好吗?那
有在大街大巷,人来人往的地方谈机密的呢?”
徐子陵微微一笑道:“我们并没什么可谈的,他们要当是我所偷,便算是我偷的好
了!”
再不理她,转左朝天津桥走去。
走了十多步,沈落雁追下车来,赶到他旁,大嗔道:“你这人的脑袋是怎么生成的?
这么顽固执迷,那叫你们在失宝前曾到过净念禅院,人家不找你找谁?你虽戴上面具,
但却有人认出你的身形呢。”
徐子陵心中叫苦,幸好对方尚没有真凭实据,不过此事唯一之计仍是矢口不认。
沈落雁穿的是一身鹅黄色的劲装疾服,美艳得可媲美刻下洒得洛阳灿烂辉煌的阳光,
可是徐子陵却无心欣赏。
徐子陵叹道:“你究竟是听谁说的?”
沈落雁淡淡道:“你知否王薄和了空有近五十年的交情,今早就是由他发武林帖予
各方人马,说出和氏璧被盗的情况。并明言若今夜子时前你们仍不归还宝物,他将不择
手段置你们三人于死地,你还当是开玩笑吗?”
徐子陵微笑道:“若我真是盗宝的人,昨夜已高飞远遁,那会仍在这里等人来找我
晦气。不管怎么也好,有本事的便冲着来吧!”
此时两人走下天津桥。男的潇酒飘逸,有若神仙中人;女的美艳清丽,宛如下凡仙
子。自是引得途人侧目,投来艳羡欣赏的目光。
谁知他们是貌合神离,说的更是这种大杀春光的事。
沈落雁鼓着气陪他走了一阵子后,轻跺小蛮足道:“你何时变得像寇仲般骄狂自大
的?你知否今夜子时后,你们将成武林的公敌。找你们的人中将包括师妃暄和宁道奇,
正邪两道最有实力的顶尖门派都成了你们的大仇家。”
徐子陵苦笑道:“那我有甚么办法呢?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沈落雁压低声音道:“假若那东西真在你手上,我们可以来个交易。”
徐子陵哂道:“就算真在我手上,也不会和任何与李密有关的人交易,沈军师你明
白吗?”
沈落雁垂首不语,默默挨近了点,轻柔地道:“若我再与李密没有任何关系?那又
如何?”
徐子陵愕然瞥了她一眼,摇头不信道:“我只会当你在开玩笑。”
沈落雁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我知你从没有相信过我,但今趟真的是为你好的。
最大的问题是根本没有可能平空钻出一个无人知晓的盗宝大贼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们
三人其中之一所扮的,且身型又相若。大丈夫敢作敢为,为何却害怕承认自己所做的事,
不怕教天下人耻笑吗?”
她辞锋的厉害,差点令徐子陵亦招架不住,苦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只好趁子
时前逃离洛阳,因为怎么辩白都不会有人相信。”
沈落雁拉着他走进一道横巷,左转右弯,到了静处,低声道:“这正是我要和你做
的交易,亦是密公亲自指示的。只要你承认和氏璧确在你们手上,我们不但不用你交出
来,还把前嫌一笔勾消,并动用一切人力物力把你们送出洛阳去,如何?”
这番话连徐子陵听了也觉有点心动,皱眉道:“休要骗我,难道军师的老板不想把
和氏璧据为己有吗?”
沈落雁没好气的道:“你和寇仲两个都可叫聪明一世,蠢笨一时。谁不知和氏璧是
没人不想拥有,但却绝不会蠢得下手去偷的东西。和氏璧本身虽是古往今来最有名气的
宝玉,但它的真正价值却在其历史意义和象征。兼且此玉原是由最得天下人尊敬的宁道
奇所保管,再由他交给代表白道武林的师妃暄,只有不要命的疯子才会去偷夺。你究竟
是否真个明白?只有当师妃暄正式把和氏璧交给你,和氏璧才能发挥它的真正作用。”
徐子陵奇道:“那是否说你的密公肯定师妃暄不会挑他作和氏璧的得主,所以宁愿
和氏璧永远消失?”
沈落雁苦笑道:“我若否认就是向你说谎。但其中情况却恕我不能多作透露。”
顿了顿续道:“千万不要低估师妃暄,她可能是继宁道奇后中原武林最出类拔萃的
武学大宗师。只看她今次处理失宝的雷霆手段,便知她行使的方式深合剑道之旨,一下
子就把你们迫上死角!”
徐子陵截断她冷然道:“所以若我们真的逃走,等若承认和氏璧是我们偷的。哈!
沈军师此计真绝,难怪肯把前嫌一笔勾销!因为以后自有师妃暄和宁道奇来寻我们的晦
气,对吧?”
沈落雁像被伤害了的退后一步,俏脸转白,铁青着脸儿怒道:“你这叫不识好人心,
既是如此,一切后果由你自己负责!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
猛一跺脚,掉头走了。
徐子陵卓立不动,好一会后,微微一笑道:“朋友既大驾光临,何不现身一见。”
巷子两端同时传来冷哼之声,接着“长白双凶”符真、符彦分别从墙头跃下。
前者提着一把精钢打造的长柯斧,但斧头加安尖锥,砍劈和刺戳均同样灵活;后者
的兵器更古怪,似剑而曲,锋尖成啄状,一看便知是专走险奇路子。
徐子陵心知肚明自己掉进沈落雁精心布下的陷阱,对方今趟必是竭尽全力,务要使
自己一是被杀,一是被擒。但他却夷然不惧,猛提一口真气,抢先发难。
***
董淑妮扯着寇仲避过一队操来的卫兵,到了道旁娇嗔道:“你怎么搅的,昨天整日
都见不到你的人影,一副饱食远走的负心汉模样。”
寇仲见尚书府门前的十多名守卫均张眼偷看,尴尬道:“你说话低声点行吗?”
董淑妮露出一个迷人之极的笑容,神态天真地点头道:“只要你肯陪人家,奴家自
然会听你的话哩!”
她今天穿的是紧身白色困红边的劲服,把她浑身美好的曲线表露无遗,该高的高,
该小的小,充满青春火热的诱人魅力,但寇仲那有欣赏的心情,讶道:“你不是说再不
欢喜我吗?为何又忽然改变主意。”
董淑妮扯了他衣袖,跟他随之沿皇城的大道朝皇城的南大门走去,小女孩般雀跃道:
“因为我想来想去,我认识的人中都是你最好人,又不会像可厌的苍蝇凑蜜糖似的缠着
人家,更何况尚书大人根本没意思把人家许你,还嘱人家不要和你来往呢。”
寇仲心中暗骂,王世充果然是不安好心。
盗和氏璧一事怕也是个陷阱。只是他料不到自己真能得手,现在则要设法把事情推
得一乾二净。
董淑妮凑到他耳边轻轻道:“我要你今晚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到时再商量私奔的
大计。”
寇仲失声道:“你说甚么?”——
提交者:skp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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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卷) 第五章 四面楚歌
大唐双龙传 。35hf。 经典文学(第14卷)
第五章四面楚歌——
徐子陵差点失声惊呼。
就在他提运真气时,左右脚心的涌泉穴一寒一热:左涌泉穴的寒气直冲背脊督脉,
过尾枕,经泥丸,再由任脉而下丹田;右足的热气则反其道而行,逆上任脉,过眉心祖
窍穴,穿泥丸而下督脉,再由脊骨的尾板穴入丹田。
最妙是当两股寒热不同的气流在泥丸相遇时,立即以卷缠螺旋的方式,一顺一逆的
向相反方向疾行于经脉之内。
每到一个穴位处,真气竟像一个漩涡般积聚扩大,使他体内每个穴位都成了真力的
仓库般。
他的丹田就像主力军所在,而三十六个主窍穴则为小队的军事单位。
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即管以前与寇仲的阴阳合流,亦只是阳中藏阴,阴中蕴阳;不像现在左足涌泉能自
动吸取充盈于天地间的先天阴气。
唯一的解释是和氏璧内奇异的力量,把他的经脉彻底改造,而非只是跋锋寒所说的
“强化”。
假若以前的经脉是淌流的小溪,现在则成了奔腾澎湃的大河。
那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实是难以形容。
他所有感官的灵敏度均以倍数提升。
方圆百丈内任何声息都瞒不过他的耳朵,皮肤更清清楚楚感应因符真、符彦两人迫
来而生出的空气变异。
从他们身体生出的庞大气势,其强弱度绝非平均分布,而是随着他们的意念的催动,
不断找寻自己的破绽和弱点,故而强弱点亦随之变化。
他从未试过如此清楚地把握到对手的虚实,宛若一个自少失明的人,忽然回复了视
力。
同一刹那,他感觉到另一个敌人潜伏在左方墙内某一地点,正守待他逃走的一刻,
施以突袭。
他整个脑子晶莹通透,无有遗漏。
就在此刻,他清楚知道符真的长柄斧会抢先一线发动攻击,然后才轮到符彦古怪的
啄剑。
这两人确是武功强横,甫现身便以凌厉的气势控制着他,教他无法脱身逃走。
换了在经脉改造前,他们确有扑杀他的实力,但现在他已可肯定自己若要脱身将没
有问题,问题只在如何应付第三个敌人的攻击。
想到这里,符真、符彦分别迫至十步之内。
劲气狂飙,杀气漫空。
两敌同时暴喝。
长柄斧扬上半天,化作一道激电,疾往他颈项斩来,强大无匹的劲气,先一止破空
割来。
符彦则坐马运步标前,啄剑循着奇怪的进攻路线,在丈许的距离内变化无方,似能
攻向他任何部位,充份发挥出这奇门兵器诸般幻变的特性。
长白双凶敢与王薄作对,果是非同凡响。
一时杀气漫空。
两昆仲皆目射寒电,狠狠盯着徐子陵,换了心力较弱者,只是他们的眼神已可令其
心胆俱寒,斗志尽失。
徐子陵清楚感到凭现在突飞猛进的功力,或可胜过其中一人,但却绝不能在正常情
况同时击退他们,何况还另有高手窥伺在旁,待机出击。
这对符家兄弟,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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