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发觉箱底竟是通往下方的石阶,曹应龙的呼吸声更清晰了。
时间不容许他作出另外的选择,一溜烟的钻进箱子里,到箱盖降下只馀一隙时,三男一
女走进来。
女的正是貌美如花,却毒如蛇蝎,朱桀之女“毒蛛”朱媚。其他三人中两个身穿夜行
衣,一高一矮,当然是安隆座下的高手高矮二将,都是四十馀岁,一看便知非是善类的貌
相。馀下一人是个老道土,只瞧其飘浮的脚步,便知不谙武功。不过另三人均是一流的高
手,若正面交锋,徐子陵有信心足可自保,但如要同时照顾曹应龙,会是凶多吉少,故而只
能智取。目下唯一的希望,就是侯希白能尽量把安隆拖着,使自己有充足的时间救人。
灯光亮起,老道士燃亮门旁的灯台,低声道:“会不会有麻烦?”
高将哈哈笑道:“纯一道长放心,安爷在成都谁不要给他几分面子,只不过事情紧急,
才借道长的地方一用吧。”
朱媚向矮将使个眼色,后者道:“道长不若到前堂座领,若有人来查问,一概推说甚么
都不知道便成。”
纯一道长犹豫半晌,才返回前堂去。
徐子陵心中明白,由於事起突然,安隆被迫出手,暴露了行藏,惹来在成都势力最大的
独尊堡的注意,土急马行田下,只好借用青羊肆的地窖行事。至於青羊肆内鸟何有这么鬼祟
的窖藏,则是令人费解。
朱媚皱起眉头道:“这个地方似是不大安全。”
徐子陵本想先下去看曹应龙的情况,可是回心一想,找到曹应龙易,离开却难,不如在
这里先瞧清楚形势,再决定下一步行动。听朱媚这么说,猜到她是刚抵达青羊肆。
高将叹道:“安爷起初不知此事有解晖牵涉在内,知道时已是太迟,现在他去了应付解
晖,这处虽然不大理想,总好过在我们的地方。只要再拖得半个时辰,就可从曹应龙处套出
他收藏财富的地方。”矮将恭敬道:“小姐须否下去看货呢?”
徐子陵吃了一惊,幸好朱媚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去,沉声道:“看有啥用,时间无
多,安爷几时才回来呢?”
徐子陵心叫谢天谢地,小心翼翼的放下箱盖,溜往下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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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卷 第三章 破莲八着
第三章破莲八着
安隆宜待美人扇的锋沿循着一曼妙的角度画至离肥颈两寸许的距离,才迅若狸猫的踏出
奇步,鬼魅般倾往侯希白左侧的死角位,似要跌倒时,忽又挺立如山,嬉闹似的满脸笑容
道:“贤侄这把摺扇有甚么名堂?石大哥从来没用过这种娘儿的东西,贤侄这样算否青出於
蓝。”
侯希白知他一向笑里藏刀,笑容愈灿烂,杀机愈盛,摺扇一阁一张,发出一股劲风,回
收胸前,轻轻煽动,由攻变守,卓立屋脊,微笑道:“这柄美人扇,扇面以冰蚕丝织造,不
畏刀剑,扇骨则为精钢打制,再以千年橡树的液汁配料胶合而成,讲求『美、巧、轻、
雅』,承石师之命自创折花百式,那说得上甚么青出於篮,但求能博隆叔一粟,於愿足
矣。”
安隆的笑意更盛,心中却不无警惕,要知他为克服体型的牵制,特别在步法上下过一番
苦功,能凭藉奥妙的步法,借胖体作错跌仰抑的微妙转变,化缺点为优点,绝不怕对方以快
打快。假若侯希白试图以快速的身法扇招连续狂攻,他将可在十来招的光景把握对手所有变
化,那时便可将他名为“莲步”的奇异步法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巅峰,配合“天心莲环”,有
信心可在数着之内把侯希白送上西天。
岂知侯希白竟忽然洞悉先机的改攻为守,最厉害是他似是煽凉的手法,其中暗藏玄机,
不住积聚劲气,寓守於攻。若安隆於此时抢攻,将失去“莲步”讲求“因人成事”的奥妙。
其中微妙处,难以言喻。
安隆当然非是落在下风,只是占不着便宜,暗忖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如不能搏杀此子,
所有计划将胎死腹中。因为给个天他作胆也不敢让石之轩从侯希白囗中知道自己乃他的杀女
仇人,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一回事。哑然失笑道:“你那些花招究竟改了些甚么名字,就耍几
招甚么美人照镜,玉女折腰来让隆叔见识见识吧。”
事实上,侯希白正因摸不清楚他的“莲步”,才改攻为守,而他亦对安隆生出杀机,好
令同师不同门的杨虚彦失去这个大靠山。
石之轩虽是他的恩师,可是他从不真正了解石之轩,其行事教人难以测度。《不死印
卷》落到任何人手上,只是废纸一卷,但若给他或杨虚彦其中之一得到,等若佛家的立地成
佛,可作出梦寐以求的武功突破。所以才今他抛下一切,衷诚与徐子陵合作。
不过要杀死安隆确是谈何容易,但他却不能不试,至少今他今晚不能再出手干预,他便
可以和徐子陵联手干掉宿命的大敌杨虚彦。
安隆表面虽看似漫不经意,全无防备,事实上却是不露丝毫破绽,达至无懈可击,以不
变应万变的大师级境界。
侯希白从容一笑道:“莲步配莲环,天本无心,莲亦无环。隆叔的天莲宗心法无中生
有,我们花间派却追求有中寻无,妙手偶得的意境,隆叔且试这招看看。”
不见他如何动作,忽然来到安隆右侧三尺许处,位於瓦坡低於安隆的位置,张开的煽扇
刚好横扫安隆的胖腰。
本是平平无奇的一招,由侯希白的妙手使出来,就是另一回事。别人是举重若轻,他却
是举轻若重,犹如美人扇重逾千斤,缓而稳定的扫向安隆。
安隆首次敛去笑容,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手攻来这轻重难辨的一扇,直至扇将及体,劲风
刮得他衣衫贴体时,才抡拳击出。
“唆”摺扇合拢,由重变轻,飘忽无力的点往安隆大有排山倒海之势的铁拳上。
安隆闷哼一声,拳化为爪,迅疾无伦的往美人扇抓去。
侯希白从容一笑,摺扇由合拢转作张开,安隆若原式不变,只能抓在扇面处。但他确是
了得,竟能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改爪为掌,重重拍在扇面。
“蓬。”
劲气交击。
安隆晃了一晃,侯希白却被震得往外飘飞,宜抵瓦坡边缘处。看似安隆占尽上风,可是
他脸土仍不见半丝笑容,双目射出骇然之色,沉声道:“贤侄这招是甚么名堂?”
侯希白气定神闲的淡淡道:“隆叔肯这么虚心下问,小侄当然不能不答,此乃石师所创
“破莲八着”中的“轻重着”,是要举重若轻,举轻若重,专用来破隆叔的莲步,虚彦师兄
难道从未向隆叔提及吗?”
安隆差点气得吐血,暗忖自己的功力明明比侯希白胜上不止一筹。却因他施出能克制自
己武功的奇怪招数弄得他有力无处使,这囗气夏难咽下去。
环顾天下高手,能今他安隆畏惧的只有寥寥几人,其中又以石之轩这魔门不世出的天纵
之材最令他深感忌惮。此时更后悔直接卷入侯希白和杨虚彦争夺不死印卷的斗争内,但已是
后悔莫及。
深吸一囗气,再次绽出笑容,点头道:“好!既是石大哥所创,安隆怎能不见识一
下。”
醉酒似的往前倾错,迫至侯希白身前四尺许处,终於主动出击。
石阶尽处是个两丈许见方,高达丈半的大石窖,四边墙上列满长生灵位,这在道观来说
乃平常不过的地方,只是进来的通道太过惹人起疑。
窖内空气虽算通爽,但仍有潮湿的感觉,衬起这鬼气阴森的环境,份外使人心生寒意。
其中一角几上有盏红灯,把整个环境沭浴在暗红的色光里。
窖藏中间放置着一张长方桌,铺上宜垂至地的黑布,不省人事的曹应龙四平八稳的安躺
其上,胸囗不住起伏。
换过是别人,这时定抢上前去,先救醒曹应龙再作打算,但徐子陵却大感不妥,隐隐感
到窖内尚有别人,而唯一可藏人处就是长桌下被黑布覆盖的空间。
这时他霍然而悟,明白为何高矮二将不留下一人看守窖藏的入囗,因为窖内另有人在,
且此人必是高手,有足够能力防守曹应龙。极可能这才是向曹应龙施术的人,否则安隆怎还
有空去敷衍解晖。
如此看来,安隆和杨虚彦亦是尔虞我诈,各怀鬼胎。
这人会是谁呢?所有这些念头在瞬眼间闪过徐子陵心头,在那隐伏的敌人来说,徐子陵
只像深吸一囗气,便朝曹应龙移过去。
“胖贾”安隆绕着侯希白左倾右跌,有时急遽迅疾,一时笨重缓慢,但无论步快如风又
或莲步姗姗,总能恰到好处的闪往侯希白攻击难及的死角位,所以侯希白虽似把美人扇使得
出神入化,开合无常,扇风呼啸,却总差一点点才可赶得上这天莲宗的宗主,连欲迫他硬拚
一招亦不可得。
不过侯希白仍是那副潇洒自如的样子,忽然埋身贴打,忽又长攻远取,还似是游刃有
馀。
可是安隆却认定他是强弩之未,皆因从来花间派的高手,即使被杀死时,亦不会露出任
何狼狈难看的样子,此时两人交手超过五十招,安隆自问已控制大局,哈哈一笑,骤下杀
手。
安隆倏地移往侯希白正面处,陀螺般旋转起来,拢手作莲花势,劲气爆空生响,震人耳
鼓,像朵朵盛开的无形莲花,往侯希白印去,玄机暗含,摄人心魄,奇诡至极点,如此奇
功,确是骇人听闻。可以想像,若在群战之中,无论对方有多少高手,都变得要独力应付他
的攻势,难怪当日深悉他厉害的辅公佑,虽有荣凤祥和左游仙相助,仍肯任他离去。
侯希白倏退三尺,来到瓦坡尽处,昂然卓立,双目神光迸现,全力出手。
自动手以来,他等的正是此刻。四周的空气变得无比灼热,作为“天心莲环”发端的首
朵莲花劲气,拐个弯绕过他的身子,朝他背心印去。
大凡上乘内功,万变不离其宗,就是如何培养体内真气,选择功法发生和经行的脉窍,
与及如何克敌制胜。而天莲宗的天心莲环实是先天真气里的异种,诀要在以心脉为主,认为
“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又“心像尖圆,形如莲蕊,中有异窍,唯上智之人有之”,
“天心莲环”之名,由此而来。再配以复杂无比的“动、摇、进、退、搓、盘、弹、捻、
循、扪、摄、按、爪、切”十多种指法,通过两手太阴、阳明、少阳、太阳、厥阴诸经,释
放出如莲蕊状的灼热真气,能把对手经脉灼伤破壤,阴损非常,在魔道中亦是只此一家,别
无分号。
不过其势虽凶猛霸道,却是极度损耗真元,难以持久,所以即使以安隆的级数,若非在
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不肯施展“天心莲环”的魔功大法,且必须在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
才藉之以一举毙敌。
侯希白能逼得安隆使出压箱底的镍门功夫,足可自豪矣。
只要其中“一环”奏效,安隆将乘胜追击,以其他杀手对付经脉负伤的敌人。
瞬息间,安隆拱拢如莲的一对肥手送出五朵莲劲,分取侯希白头顶、背心、胸囗及左右
腰胁间的五处要害。
侯希白仍是潇洒随意的样子,蓦地脚下运劲,脚踏处的瓦面登时寸寸碎裂,而他的人亦
往下急堕,虽仍来不及避开安隆的“五莲环”,但却争取得当头压下那朵莲花热劲一刹那的
缓冲时间,同时避开所有要害。
摺扇张开,护在胸劲之间,长吟道:“破莲八法之以实还虚。”
说时手中手摺扇以一个优美闲逸的姿态,拨凉似的朝自己煽动一下,立时全身衣衫暴
张,霍霍飘拂。
徐子陵在离长桌五尺许的距离时,双掌疾推,安躺其上的曹应龙应掌移离桌面,平飞开
去。
这一着显是大出藏在桌下那人意料之外,来不及阻止。
徐子陵谋定后动,同时一个翻腾,来到长桌之上,足尖点在桌面上。
长桌沙尘般破碎。
出乎他意料之外,桌下竟是空无一物,此时他已无暇去想,正要赶在曹应龙堕地前把他
接着,诡异莫名的事发了,曹应龙像行尸般弹起来,双目半开半闳,足不着地的平举双手,
凌空朝他疾扑过来,在地窖的红烛光下,更是阴森可怖。
徐子陵大吃一惊,心知肚明这尚未现身的敌人至少在身法一项上绝不下於棺棺、杨虚彦
这些擅於轻身功夫的高手,且反应之迅捷已达骇人之极的地步,竟能在自己把曹应龙移离桌
面的同时,藏在曹应龙的身体下一并移开。
而曹应龙显然是中了此人某种精神邪术,变得任由此人操纵。
此刻避既不是,不避更不是,以他思想的快捷,一时亦慌了手脚。
猛一咬牙,徐子陵再一个空翻,两脚尖分别点在曹应龙掌心处,再借力升上窖顶,意欲
一睹敌人真面目。
岂知曹应龙化前冲为后仰,像扯线傀儡的一拳朝他隔空轰去,那人变成藏在曹应龙下
方,使徐子陵仍要叹句缘仅一面。
拳风滚滚而来,若挨上一下,不死也要重伤。最教徐子陵头痛的是被操控的曹应龙根本
不怕他会反击,故着着均是进手强攻不留后着的招数,只要他落在下风,敌人便可利用把曹
应龙掷往墙壁一类卑鄙手段,迫他救人时趁机对他施杀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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