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复、石介、麻贵四人运盐北上,途中变故迭生,最后包志复、石介、麻贵被上官龙害
死,段玉成则突围而去,自此不知所踪,怎想得到会在塞外这充满汉土风情的异地与他
重逢。
寇仲正要扑上去和段玉成相认,给徐子陵扯得退进横巷,耳中响起徐子陵的声音道:
“这两个回纥女很邪门不宜轻举妄动。”
寇仲留意看段玉成身旁的年青回纥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眉眼间风情
万种,顾盼生姿,果如徐子陵所言,绝非良家妇女,且是一流的武林高手。
别人在打量她们,她们亦打量途人,不但不怕男性放肆的目光,还不住在马背上交
头接耳,似是对街上好看的男子评头品足。幸好没朝他们的方向瞧来。
寇仲呆瞪段玉成在眼前策马而过,口齿艰涩的道:“我的娘,这是什么一回事?我
们是否仍在做梦?”
徐子陵盯着段玉成逐渐远去的轩昂背影,压低声音道:“你去找管平,我去看玉成
在什么地方落脚,然后回住处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如何?”
寇仲吁出一口气道:“小心点!如果我没有猜错,此两姝该是大明尊教的人。祝玉
妍不是说过上官龙是大明尊教的人吗?希望玉成没有背叛我们。唉!怎会是这样的?”
徐子陵安慰他轻拍他肩头两下,闪出小巷,追段玉成三骑去。
寇仲从巷子另一端离开。
寇仲抵外宾馆,正要从后墙潜人,竟见到管平从后门溜出来,面容苍白难看,一副
神不守舍的模样,该尚未从跋锋寒昨晚的迫供手法回复过来,不由心中苦笑。看来只好
放过他,否则再一次对他用刑,说不定会令他受不起一命呜呼,那他寇仲就罪孽深重?
好奇心又起,这家伙在身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仍要溜到什么地方去?
管平显是怕被人跟踪,左顾右盼,寇仲忙避到一棵大树后,待管平穿出横巷,混入
大街的车马人流中,才追在后方,顺道替管平查看是否有人在跟踪他。
自懂事以来,寇促和徐子陵像不停在玩着一个寻宝的游戏,做小扒手时,寻的是别
人囊内银两,成为年青一代出类拔萃的高手后,寻的却是和氏壁、杨公宝藏,至乎皇帝
宝座那样的瑰宝。
现在追在管平身后,他也有寻宝的感觉,他究竟要去见谁?
会否是“天竺狂僧”伏难陀?
只看此人能轻易破解跋锋寒摆明向他示威挑战的封穴闭脉手法,可知此人非同小可,
绝非易与之辈。
管平忽然钻进朱雀大街靠东的一间杂货店去。
寇仲得意一笑,功聚双耳,立时把管平的足音锁定,大街上其他所有足音轮声蹄响
全给隔绝,不能分毫影响他高度集中的听觉。
管平的足音变成他灵觉上遁去的一幕,就像在千万幻影中掌握到敌人剑锋所在。
管平从铺后穿出。
寇仲暗呼狡猾,转入横巷,切入与朱雀大街平行的另一大街,管平的背影再次出现
前方,转进一间食店去,寇仲差些失诸交臂。
寇仲心中叫绝,若有人穿过铺子尾随追来,大有可能被管平撇甩。
来到食店外,有两个人蹲在一边下棋,另外尚有几个围观者,寇仲凑前去诈作观棋,
暗里运足耳力,窃听管平在店内的所有动静。
一把苍老的声音道:“你的面色为何这么难看?”
寇仲心中一震,为何这把声音如此耳熟,偏又想不起是谁?
徐子陵坐在东市主街一个露天茶水摊子所设的桌子旁,凝望斜对街段玉成和两个回
纥女子进入的羊皮批发店的入门处。
龙泉有东市而无西市,但市况的热闹,媲美长安,主街人头涌诵,牛骡马车往来不
绝,喧闹震天,充满生气。
忽然他感到被人注视,然后那人朝他走来,坐在他旁。
徐子陵看也不看,沉声道:“祝宗主别来无恙。”
祝玉妍娇媚的声音响起,讶道:“子陵并没有回头张望,我走过来的路线,更是你
双目余光难及之处,为何你却晓得是我?”
徐子陵道:“每个人自有其特别的气息,所以晚辈晓得是祝宗主。”
祝玉妍淡淡道:“我早运功收敛全身毛孔,不让气息外泄,这解释分明是敷衍搪塞。”
徐子陵回过头来,祝玉妍回复汉装,仍是脸覆重纱,纵使在光天化日的闹市中与她
同桌而坐,仍感到其诡异神秘的特质。路人纷纷对她投以好奇的目光,她却是视若无睹。
徐子陵皱眉道,“这么说,该是我因对祝宗主心灵感应下生出的感觉,就像看到远
处的美食,虽不能直接嗅到香气,却因记忆而像嗅到香气的样子。”
祝玉妍透过覆纱凝望他,似是设法看通他心灵有异于常人的禀赋,好半晌才柔声道:
“你是个很坦诚的人,我欢喜坦诚的人。”
徐子陵当然不会误会她的欢喜指的是男女之情。祝玉妍虽驻颜有术,仍能保持青春
焕发的外相。事实上她却属宁道奇、石之轩、岳山那一辈的人,饱阅世情,历尽沧桑,
足可作他的祖母有余。
目光又回到那所羊皮店,深吸一口气问道:“我可否请教祝宗主一个问题?”
祝玉妍带点娇嗲的柔声道:“问吧?我们仍是战友,对吗?”
徐子陵点首作答,道:“祝宗主因何要卷进争天下的游涡去?”
祝玉妍幽幽一叹道:“子陵为何不拿同样的问题去质询师妃暄?”
徐子陵别头朝她瞧去,耸肩道:“因为我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她并没有隐瞒。”
祝玉妍淡淡道:“好吧!这并非什么了不起的秘密,说给你知又何妨。对所有魔门
的人来说,无论是两派六道,我们追求的就是十卷《天魔策》,只有把十卷集齐,始有
可能进窥魔道之极,至乎修成最高的‘道心种魔’大法。”
徐子陵动容道:“晚辈明白啦!祝宗主之所以要争天下。就是要统一魔道,使《天
魔策》十卷归一,完成魔门的梦想。”
祝玉妍沉声道:“争天下就等若跟以慈航静斋为首的武林作正面交锋,那一方的人
能占得上风,另一方就要找地方躲起来,变成外道。自汉代以来,我们在这斗争上—直
处于下风。现在你该明白石之轩因何要覆灭大隋吧!”
徐子陵道:“可是祝宗主有否为万民着想过?”
祝玉妍轻晒道:“这是否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不论任何人登上帝座,亦不得不为
子民谋幸福,否则他的位子就坐不稳,历史早有明鉴。你以为我们魔门的人当上皇帝,
就必定会残暴不仁吗?这想法实在太幼稚。我们魔门推祟的是真情真性,鄙视的是那些
满口仁义道德、侈言孔孟佛道的伪君子。幸好子陵不是这种人,否则我绝不会与你多说
半句话。”
徐子陵尴尬的同意道:“多谢祝宗主指点,不过像李世民之流,确与你们在本质上
有很大的分异。”
祝玉妍娇笑道:“分异?什么分异?他杀的人比我们少吗?一天他不掉转枪头对付
父兄,他休想能坐上帝位。争天下者谁不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自汉武以来,我们受
尽排挤迫害,若无非常手段,如何生存下去?”
徐子陵苦笑道:“我又明白啦!”
祝玉妍轻柔欣悦的道:“你肯说这句话,我已非常中听。”
徐子陵目下重投羊皮店,淡谈道:“祝宗主与大明尊教是什么关系?”
祝玉妍道:“到现在仍是合作的关系,不过这合作完全建基在利益之上。当年我从
你手上救回上官龙,只是覆行这合作的精神。”
徐子陵沉声道:“荣姣姣是否大明尊教的人?”
祝玉妍娇笑道:“给你猜个正着。”
徐子陵想不到祝玉妍如此轻易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审视重纱
之内的绝世玉容,讶道:“祝宗主是否不再打算和大明尊教合作下去?”
祝玉妍声调转寒,缓缓道:“目下对我最重要的事,就是杀死石之轩,其他的均为
次要。”
徐子陵皱眉道:“大明尊教与石之轩有什么关系?”
祝玉妍答道:“没有任何关系。但若大明尊教能在中土落地生根,宣扬教义,终有
一天会成我们两派六道的另一大患。事实上他们的手早伸进中原,只是不被觉察而已!”
徐子陵想起骚娘子和烈暇,心知祝玉妍说的绝非虚语,顺口问道:“大明尊教有什
么厉害人物?”
祝玉妍道:“大明尊教由大尊、善母和五明子领导,我只曾与善母莎芳有一面之缘,
她精修镇教秘典《娑布罗干》中的《药王经》和《光明经》,武功不在我之下,且精于
用毒。只是这个人,已够你应付。”
徐子陵倒抽一口凉气,以祝玉妍的身份地位,说出来的这番话谁敢忽视。善母莎芳
之上还有个大尊,那他的武功岂非能与宋缺、宁道奇、毕玄之辈看齐。天外有天,人外
有人,确有道理。
祝玉妍道:“你们在中土屡次破坏大明尊教的好事,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们,你和
寇仲要小心提防。”
徐子陵苦笑道:“多谢宗主提点,石之轩刻下是否正在龙泉?”
祝玉妍答非所问的道:“水诧女和火诧女出来哩!”
徐子陵别头瞧去,段玉成和那两个回纥美女离开羊皮店,登马续行。
一群穿着汉服的靺鞨少女嘻嘻哈哈在街上走过,见到高挺英伟充满慑人魅力的寇仲,
无不秀目生辉,大胆的向他行注目礼,寇仲虽两耳不闻,仍有暇冲着其中长得最美的展
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此时传来管平坐入椅子的声音,寇仲脑海中立即完整地虚拟出管平的坐姿,轻重缓
急处,有如目睹。
众女抛过来的媚服,他却是没空消受。
管平沉重地叹一口气,老者有点有不耐烦的道:“究意发生什么事?”
管平唉声叹气道:“昨晚发生很奇怪的事。我只记得踏出外宾馆的大门,忽然失去
知觉。醒来后就在宫城内,身旁站着拜紫亭和伏难陀,他们说我被人封闭穴道,又给丢
在官门外。”
老者默然半晌,缓缓道:“此事确非常怪异,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寇仲直到此刻,仍想不起在哪里曾经听过这老者的声音,差点忍不住探头入店内看
看。
管平道:“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伏难陀反复问我在被点穴前,有否见到身穿宽大
黄袍的人。唉!我真的记不起仟何事?”
老者沉吟道:“从这句问话,可知伏难陀肯定是从你被封穴道的手法猜出对方是谁。
问题是这么多人可拣,为何偏要挑中你?此事必须立即上禀夫人。”
听到“夫人”两字,寇仲虎体一震,终记起老者是谁。
夫人就是美艳夫人,店内的老人家,是她的右长老,那天在统万城,右长老说的话
加起来不足五句,所以寇仲一时认不出来。
不由心中大喜,只要吊在右长老身后,不就可找到这狡猾的美女?
刚闪起这念头,心中忽生警兆,立朝对街瞧去。
一位风姿绰约,衣白如雪,头顶竹笠,垂纱掩面的女子,正向他招手。
寇仲心中叫苦,却又不能不立即应召过去,虽看不到她的面貌,不过纵使对方化作
飞灰,他仍可一眼看破是傅君嫱。
小师姨宣召,那到他不乖乖遵从。
祝玉妍道:“不用追啦!她们落脚的地方是城南仁里巷南泉桥头的小回院,你这么
跟去,迟早会给人发觉。”
徐子陵感激的道:“多谢指点。”
祝玉妍沉声道:“若你轻视大明尊教,说不定一世英名,尽丧此地。”
徐子陵迎上她透纱射来的凌厉眼神,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我们曾在花林与五
明子之首烈瑕碰过头,确是个不简单的人。”
祝玉妍默然片响,冷冷道:“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徐子陵把落脚四合院的位置说出来,皱眉道:“祝宗主仍未回答晚辈早先的问题。”
祝玉妍道:“石之轩肯定在这里,有新发现我再和你们联络,你的心上人来哩!”
匆匆说出联络方法,起身离去。
寇仲追在傅君嫱身后,穿过一条窄巷,一道温泉河横亘前方,两岸房舍对立,傅君
嫱步上跨河石桥、停步转身,娇声呖呖的道:“你在那里呆头鸟般站着干什么?”
寇仲正暗叹失去寻得美艳夫人的良机,闻言不敢不答,装出尊敬的神色道:“我在
看人下棋嘛!”
傅君始娇嗔道:“说谎!”
寇仲苦笑道:“小师姨真精明,我确在说谎,事实上我在偷听店内两个傻瓜的对答。”
傅君嫱手握剑柄,寒声狠狠道:“你再唤我一声小师姨,我就把你的臭头斩下来。”
寇仲骇然道:“不唤啦!不唤啦!只要师……噢!只要大女侠你明白宇文化骨的事
只是一场误会,你要我唤大女侠你作娘都可以。”
傅君嫱出乎他意外的“噗嗤”娇笑道:“误会?亏你说得出口。”
一声冷哼,从后方传来。
有人大笑道:“少帅近况如何?”
寇仲一震回头瞧去,两人悠然来到桥下,把后路封住,其中一人,正是曾在大海与
他交手,高丽王的首席武士金正宗。
另一人比金正宗还要高出少许,一袭青衣,背上交叉挂着两支各长三尺许的短戟,
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得粗犷伟岸,意态风流,气度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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