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勒古纳台微笑道:“既非擒贼先擒王,是否来个制敌先掳船呢?”
众人同时会意。
寇仲笑道:“别勒老哥确知我的心意,敌人兵力在一千至一千五百人间,我们只及敌人
一半,奇兵突袭虽可稳操胜券,但我们伤亡难免。宗湘花乃拜紫亭重用的将领,怎都该有两
下子,加上马吉和高丽方面来的高手,若我们只能惨胜,将无法抵挡拜紫亭的反击,战利品
最后惟有拱手回馈。所以必须避重就轻,让宗湘花知难而退,我们只擒下马吉那混蛋了
事。”
徐子陵淡淡道:“别忘记那三艘大船来自高丽,可以是盖苏文的船,也可以是高丽王的
人。”
寇仲苦笑道:“这是另一个头痛的问题,我们绝不能杀小师姨的人,否则傅大师不会饶
过我们。”
别勒古纳台等听得大惑不解,经徐子陵扼要解释后,寇仲道:“我们若能控制高丽和马
吉的几条大船,再攻占石堡,宗湘花的军队只余退走一途,别无他法。”
徐子陵道:“码头方面由锋寒兄、阴兄和我负责,只要有百多个精通水性的兄弟,出其
不意,敌人必着道儿。石堡方面必须小心行事,如让敌人先一步发觉我们将吃不完兜着
走。”
越克蓬微笑道:“在这方面小弟可以作些贡献,来十多套──兵的军服如何?这是我们
刺杀伏难陀的道具。”
寇仲喜出望外道:“大雨加伪装,那到敌人不中计,事不宜迟,若大雨停下,就轮到我
们受苦。”
各人各自准备当儿,寇仲拉着徐子陵朝阴显鹤走去,来到他旁,寇仲把进攻大计诉阴显
鹤,道:“这安排蝶公子是否同意,只要蝶公子摇头,小弟可另想办法。”
阴显鹤直勾勾的瞧着风雨中的石堡,沉声道:“假若宗湘花在石堡内避雨又如何?”
寇仲从容道:“小弟会亲手把她擒下,再交由阴兄处置。”
阴显鹤叹一口气道:“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我本以为少帅是那种为争天下而不顾一切
的人,现在才知道我估量错哩!”
寇仲很想乘机问他与宗湘花的关系,终于忍住,处理其他事去。
徐子陵低声道:“我们去找老跋先谈妥进攻的策略,只要能拿住马吉,可揭破狼盗和安
乐惨案之谜。”
徐子陵、跋锋寒、不古纳台和八十多名精通水性的室韦战士,潜至海港的另一边,只要
游渡半里许的距离,即可抵达马吉和高丽那四艘大船。
风雨势子仍剧,小龙泉海港内波高浪急,泊在码头二十多艘大船和其他近五十艘中小型
的船只被浪舞动抛掷得像没有主动权的玩具。
各码头上不见人头,所有人均躲进有瓦遮头的避难所去,沿海望楼虽有守军,但均避往
下层躲雨。
阴显鹤沉声以突厥话道:“马吉肯定不在船上。”
徐子陵和跋锋寒等点头同意,马吉一向在陆上过惯讲究奢华的生活,有时虽会以舟船伐
步,但只限在平静的河湖间。如眼前般怒涛汹涌的大海风浪,他绝受不了,所以只会躲在岸
上某处。
跋锋寒道:“可以下船的都会离船避风浪,所以我们登船后该不会遇到太大的反抗。如
此我们不妨对自己的要求严格一点,在敌人不觉察下先把四艘船控制,然后再到岸上寻马吉
的晦气。”
不古纳台欣然道:“这个没有问题,我和众兄弟最擅长的是突击战,况且人人只顾躲在
舱内避雨,只要我们封闭船只的所有出入口,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把留在船上的人制服,就
算有人及时叫嚷,叫声亦难惊动岸上的人。”
跋锋寒道:“风从大海的方向吹来,这四艘船因负重吃水极深,若我们张帆驶离码头要
冒上被风浪把船翻转的危险,故此我们只须把战利品控制在手来配合另一边的行动,倘能守
稳四条船,可令敌人失去方寸,将对方牵制。”
徐子陵提醒道:“记着尽量不要伤人。”
不古纳台笑道:“徐兄放心,我的兄弟配备马索,擒马擒人都是那么拿手方便。去
吧!”
众人投进海水,迅速往目标潜过去。
换上──兵装束的寇仲、越克蓬、客专、别勒古纳台和三十多名室韦族与车师的精锐战
士,拉着马在林内耐心等待,计算时间。
别勒古纳台道:“石堡主要的防守力量是上层的八座箭楼,只要我们能迫至近处,扑登
上层,可从楼道往堡内杀进去,全力控制石堡出入的唯一大门,那时石堡将是我们手中之
物。”
客专道:“少帅小心,听说宗湘花剑法高明,勿要轻敌。”
别勒古纳台笑道:“你若见过少帅在六刀内斩杀深末桓,当不有此担心。”
寇仲哈哈笑道:“轻敌乃兵家大忌,不独是我,大家都应小心。时间差不多哩!兄弟
们!一切依计行事。”
众人同时翻身上马,一阵风般从林内卷出,全速投进林外的狂风暴雨去。
后方四百多名室韦和车师战士,分作两组,亦推前移至有利出击的位置,准备支援进
袭。
寇仲跑在前头,千里梦健蹄如飞,载着他往石堡驰去。
如何能完成对尚当秀芳的承诺,消弭这埸能把龙泉夷为平地、荼炭生灵的战争,他再无
半分把握,只能见一步走一步的行事,尽量增加手上的筹码,令拜紫亭知难而退,而他则凭
对突利的影响力,达致双方均可接受的和议。
唉!
这是何等困难艰苦的一回事?
宋师道和术文等人仍在拜紫亭手上,加上和小师姨的恩怨纠缠,大明尊教与拜紫亭的暧
昧关系,呼延金、杜兴等的在旁作梗,盖苏文可能存在的伏兵,伏难陀的影响力,令事情更
趋复杂,更难解决。而明早就是突厥人对拜紫亭定下献宝的最后期限,他只余半天一夜的时
光。
他对尚秀芳的承诺并非在一时冲动下的决定,而是晓得这亦是徐子陵的心愿,所以不论
如何困难,他都要设法达到。
蹄声惊扰防守石堡的兵士,只见其中两座箭楼现出守兵,朝他们的方向瞧来。
越克蓬加速越过寇仲,以学得唯肖唯妙,带点粟末口音的地道龙泉汉语大嚷道:“突厥
狼军来哩!大王有令!立即迎战!”
位于石堡上层正中的钟楼,立即响起示警的钟声。
钟声传来,徐子陵一方刚把四艘目标大船置于控制之下出乎料外的警报钟鸣,令他们不
敢轻妄动去找马吉算账,只能留在船上静观其变。
把一切浑和模糊的狂风暴雨中,以跋寒锋、徐子陵等的眼力仍看不清相隔近半里石堡那
边的情况,只猜敌人可鸣钟示警,寇仲那方的行动将非顺风顺水。
位于码头北驻军的营地像蜂巢被捣般众兵蜂拥而动,人马奔走列队,准备迎战,迅快而
不乱,显示出粟末兵确是大草原东北的精锐劲旅。
敲响第十下钟声时,号角声起,第一队百人骑兵驰出军营,朝石堡方向开去,看得众人
眉头大皱。
不古纳台当机立断,跳起来大喝道:“蒙兀室韦不古纳台在此,粟末小贼快来受死。”
他的手下呼在船上齐声发喊,传遍整个海港区,把风雨声也暂时掩盖过去。
营地方面的粟末兵闻声一阵混乱,把守望楼的侍卫此时才晓得四艘船落入敌人手上,忙
一股劲的也把望楼的报警钟敲响。
“当!当!当!”
钟声此起彼落,遥相对闻,把小龙泉送进腹背受敌的噩梦去。
营地的守军只分出一小队往支援石堡,其他人全往码头这边驰来,可见指挥 。aikanxs。 第一时间更新将领权衡轻
重下,仍以夺回四船为首要之务。
不古纳台双目神光闪闪,暴喝道:“兄弟们!准备迎战!”
众室韦战士箭矢上弦,齐声呐喊。
跋锋寒取出射月弓,大笑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飕!”
劲箭从射月弓疾射而出,横过千多步的距离,命中最接近的一座望楼上的守卫,贯胸而
入,守卫惨叫一声,堕往望楼下。
室韦箭士立时士气大振,欢呼喝采。
箭矢戳破风雨,各自瞄准的往冲来的敌人射去,有如暴风雨内另一股不守规矩的风雨。
徐子陵留心阴显鹤,见他木无表情的扫视码头一带从船厂货仓库忙奔出奔入察看情况的
人,知他在搜寻宗湘花的倩影,心中暗叹。
际此火热血战即要开的当儿,他的心神却飞到远在中土一个从未踏足只能想像的小谷
内。身处的船儿荡漾于其上的大海把他和中土的大江系起来。只要他愿意,即可扬帆驾舟,
沿岸南下,直抵往石青璇隐居避世的幽林小谷去。
自离开成都后,心灰意冷下,他把对石青璇的爱意努力压抑下去,不愿想她,不敢想
她。可是在龙泉与师妃暄决堤般的精神苦恋,不但燃起他对妃暄的爱火,更撩起他对石青璇
的思念和爱怜。
师妃暄在时,他的心神全注在她身上,对石青璇的思忆只像浮云掠空。师妃暄终于离开
他,还三番四次嘱咐他照顾石青璇,使他对石青璇本变得有如寒灰的心活跃起来。何况怀内
尚有一枝奉尚秀芳之命赠送给她用油布包裹好的天竺箫。
失正是得。
自己是否一个从不为己身的幸福努力争取的人呢?
“飕!”
一枝劲箭从头顶掠过,徐子陵惊醒过来,只见码头前全是往船上狂攻过来的粟末战士尽
管在室韦战士的箭网下人仰马翻,仍是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杀来。
血淋淋的残酷战争,把他因石青璇而沉于温柔销魂滋味的天地硬扯回来。
拜紫亭说得对,大雨确是利守不利攻,纵使对方人马多上几倍,亦难施全力。
徐子陵大喝一声,双拳齐出,把两个刚要扑上船来的粟末战士轰到海水中。
阴显鹤大喝道:“马吉在那边!”
徐子陵又起脚踢飞另一名敌人,偷空瞧去,只见马吉和三十多名手下从营地策骑驰出,
望北而去。当是见势不妙,想落荒逃走。
跋锋寒喝道:“子陵和阴兄去追马吉,这里交给我和不古纳台。”
徐子陵和阴显鹤扑上码头,登时令敌人阵脚大乱,以为他们下船来反击。那知两人斩瓜
切菜的击倒十多个敌人后,翻上夺来的两匹战马,朝马吉方向追去。
攻打小龙泉的突击战,在漫天风雨中全面展开。
泊岸的其他大小船只纷开离码头,以免殃及池鱼,在码头负责搬运上落货的脚夫,只恨
爹娘生少一对脚,能上船的上船,来不及上船的只好往附近丛林逃去。
号角声、喊杀声和风雨声浑为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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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卷 第五章 雨过不晴
大唐44
第五章雨过不晴——
把守石堡的士兵第一个反应竟是鸣钟示警,确出乎寇仲等料外,幸好没有箭矢射来,否
则将要功亏一篑,硬被阻于石堡外。
由于突厥大军来犯,整个粟末族人就似一条绷得紧紧的弦线,稍有风吹草动,立即全面
动员,倒非识破寇仲等人的伪装。
守兵不住拥上城楼箭堡,有人大喝下来道:“报口令!”
寇仲超越众人,大笑道:“忘记问拜紫亭哩!”
就从千里梦背上弹起,井中月化作一团刀芒,护着前方,像投石机掷出的石弹,往石堡
上层投去。
敌人此时才知来的是敌非友,慌忙弯弓搭箭,却迟了一步。
井中月刀光展开时,别勒古纳台、越克蓬、客专和身手最强横的三十多名室韦、车师战
士,纷纷腾身离开马背,奋攻城楼上尚在不知所措的守军。
埋伏于林内两支各达二百人的战士,同时杀出,阻截从军营来援的敌人。
他们的策略是要令小龙泉的守军误以为来犯的是突厥大军,心理上生出难以抵挡的致败
因素而进退失据。
猛烈的攻击,配上狂风暴雨,确有点突厥大军奇袭的味儿。
寇仲井中月到处,敌人不死即伤,几下呼吸间,石堡上层城楼落在他们的控制下。
别勒古纳台一马当先,左右手双斧如车轮急转,朝从下层杀上来的守兵挥压砍劈,挡者
披靡,踏着敌硬闯向下层。
寇仲至此才领略到他斧法的凌厉,难怪能称雄额尔古纳河,被誉为无敌高手。他立与别
勒古纳台并肩作战,井中月配合双斧,逢敌杀敌,一级一级的杀进堡内去。
小龙泉乱成一片,喊杀声分从石堡和码头方向传出。在风雨和恐慌的无情鞭挞下,脚
夫、船厂工人、来不及登船的商旅和失去方寸的守兵四散逃窜,活像末日来临。
地暗天昏下,徐子陵提着随手夺来的长枪,与阴显鹤策骑朝马吉逃走的方向追去。
马吉乃狼盗事件的关键人物,只要将他擒拿,真相便有可能水落石出。
蓦地横里杀来一队过百人的粟末兵,冲破风雨截住去路,领头者赫然是拜紫亭座下侍卫
长宗湘花。
只见她手舞长剑,发辫飞扬,秀眸含煞,厉喝道:“杀无赦!”
徐子陵心中暗叹,在战场上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既曾答应阴显鹤不能伤害宗湘花,此战
惟有避之则吉,眼睁睁放走马吉。
一勒马头,向阴显鹤招呼道:“这边走!”
策马往左,改向石堡方面冲去。
阴显鹤领会他的心意,慌忙追随。
宗湘花一声娇叱,领着手下在后方穷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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