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马,竟来一招“不攻”。
以不变应万变,正是唯一化解的方法。
毕玄长笑道:“果然了得!”
忽然收拳,与左手交叉成斜十字护胸,接着陀螺般旋转起来,忽左忽右。
周遭气流立生变化,一股股龙卷风的狂暴气流,从四方八面向寇仲吹袭。
寇仲发觉自己陷身于风暴攻袭的核心处,不动之势再难继续保持,竟闭上双目,一刀劈
出。
井中月带起的刀气,神迹般把及体的劲流捣散。
毕玄出现在左侧丈许处,两手环抱,送出一股气劲,水瀑般照头照面住他冲击而来,果
然是招招杀着。
寇仲脚踏奇步,天然变化的改下劈之势为横刀削出,立成“方圆”。
“轰!”
寇仲应劲往后跄踉倒退,直至九步终于立定,体内五脏六俯血气翻腾,肝肠欲裂,到喷
出一口鲜血,压力始减。
毕玄亦向后一阵摇晃,虽没有挫退半步,但亦因而不能乘势追击,予寇仲喘定的机会。
寇仲长刀垂下指地,另一手揩掉嘴边血迹,双目神光电射,狠盯着毕玄微笑道:“圣者
要杀我不是那么容易吧?”
毕玄面容古井不波,平静至令人见之心寒,一对眼睛却是杀机大盛,淡淡道:“少帅认
为自己尚能捱多久呢?”
寇仲右手抬刀,遥指毕玄,天地间的杀气似立即被尽收刀内,刀锋发出劲气破空的嘶嘶
鸣响,长笑道:“我练的若非长生诀气,今趟必死无疑,可是我的长生气却令我有比圣者更
能抗伤和延续的能力。正如圣者自以为已取跋锋寒之命,事实却证明圣者错了。圣者现在有
此问语,正是一错再错。”
毕友立时双目眯起,瞳孔收缩。
寇仲晓得心战之术,终于在毕玄本来无隙可寻的心灵打开一道缝隙,气机牵引下,一声
长啸,井中月破空击去。
毕玄远在三丈过外,可是寇仲却似能透过井中月,一丝不误的掌握毕玄最细微的动静反
应。
井中月再非井中月,寇仲亦非寇仲,人和刀结合后,升华成另一层次的存在,得刀后忘
刀。
他甚至感应到毕玄心底的震骇,然后他再感应不到毕玄。
毕玄仍站在那里,可是寇仲再不能掌握着他,能溶铁化锅的灼热风暴,又从毕玄一方滚
卷而步,袭打他面向毕玄身体每一寸的肌肤,如此可怕的气场,比之天魔气场,又是另一番
梦魇般的情景。
他的刀势和斗志不断被削弱,当他到达可与毕玄动手的距离位置,他将变为不堪一击。
寇仲再感应不到天和地,他和井中月亦分解开来,刀还刀,人还人。
寇仲倏地立定,旋风般转身,背着毕玄一刀劈在空处。
石青璇坐在院落间一方青石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草地,嘴角挂着一丝浅淡的笑容,身旁
放着她采撷草药的篮子,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儿,风姿婥约。
徐子陵来到她身旁蹲下,循她目光瞧去,找不到任何可吸引她注意力的事物,例如一只
蚂蚁又或一头甲虫。讶道:“青璇在想甚么?这么入神。”
石青璇白他千娇百媚的一眼,顽皮的道:“想徐子陵嘛!你以为我还会想其他东西。”
徐子陵凑近她晶莹雪白的小耳,压底声音欣然道:“我并不是东西,青璇也不是在想
我。”
石青璇喜孜孜的咬着他耳朵回敬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你欢喜这样和人家说话吗?我
可以奉陪到底。”
徐子陵领受者与石青璇亲热依恋的动人滋味,苦笑道:“我怕他又在偷听。”
石青璇玉容一沉,道:“他!”
徐子陵点头道:“不要为他心烦。青璇刚才在想甚么呢?”
石青璇伸手缠上他脖子,下颔枕到他宽肩去,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的柔声道:“思念是一
种折磨,所以我必须找些事情来做,总好过想着你此一刻在干甚么事情,会否遇上凶险,甚
么时候来见我。”
徐子陵把她拥紧,想起刚才庵门遇袭的险死还生,更感此刻的珍贵。冲口而出道:“青
璇随我返兴庆宫好吗?寇仲一直怨我不带你去见他。”
石青璇离开他坐直娇躯,用神地审规他,轻叹一口气低声道:“让我先解决他的事情好
吗?”
徐子陵一呆道:“如何解决?”
石青璇垂下蝶首,语气平淡的道:“还有三天,就是娘的忌日,我会吹奏娘为他而作的
萧曲,那曾是他百听不厌的。”
徐子陵大吃一惊道:“万万不可!”
石青璇愕然朝他瞧来。
寇仲的心神全集中到下劈的井中月上,刀势由快转缓,高度的精神汇集,令他彻底驾御
和控制下劈的速度,直至成功重演当日宋缺决战宁道奇的拔刀起手式,每一个动作均是上一
个动作的重覆。
他终于明白宋缺当时的境界。
在这一刻,他忘记了背后的毕玄,忘记了正拂背狂卷而来的惊人气场劲道,至乎忘记胜
和败,心灵与天地幻化冥合为一,得刀然后忘刀。
体内真气澎瞬,无有穷尽,就像天地的没有极限。
一声长啸,寇仲横刀后扫。
那是完全出乎自然的反应,有如天降暴雨,山洪崩发。
“蓬!”
井中月砍中毕玄全力攻至的一拳。
毕玄往后飘退,寇仲挫退五步,横刀立定,哈哈笑道:“我不是吹牛皮吧?要杀我岂是
那么容易。”
气场消去。
一切回复原状,春意盈园,陶池风平浪静。
毕玄双手负后,仰天笑应道:“要杀少帅当然不容易,否则何须我毕玄出手!少帅刀法
之神奇,为我平生仅见,令我不由生出爱才之念。少帅若肯返回梁都,不再过问长安的事,
我可以作主让少帅安然离开。”
寇仲微笑道:“小子差点忘记圣者是可为颉利大汗拿主意的人,顺口多问一句,圣者召
我来受死,是否得到李渊默许呢?”
毕玄双目精芒爆闪,淡淡道:“少帅现在自顾不暇,还有兴趣理会这些枝节吗?”
“锵!”
寇仲刀回销内,好整以暇的道:“想不到圣者到此等时刻仍要隐瞒,可见圣者并没有杀
我的绝对把握,故怕我晓得真相。”
毕玄双目杀机大盛,语气仍保持着一种能令人心颤的莫名平静,柔声道:“我先前出
手,意在测试少帅的能耐,就像狼在攻袭猎物前,必先扰敌乱敌以达到知敌的目标。现在少
帅的长处缺点尽在我毕玄掌握之内,再度出手将不容少帅有喘息的机会,少帅请小心。”
寇仲心中大懔、如毕玄所言属实,那他势将凶多吉少,因为刚才他已施尽浑身解数,仍
险险落败,占不到丝毫上风,却已差不多把压箱底的本领全祭出来,接下来情况之劣,可想
而知。毕玄是大宗师的身份,该不会在这事上诓他。
虽明知如此,寇仲仍是毫无惧意,收摄心神,夷然抱拳施礼道:“圣者不用留手,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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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卷 第 八 章 自毁倾向
黄易《大唐双龙传 。35hf。 经典文学》第六十一卷
第八章自毁倾向
徐子陵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珍而重之探手握着石青璇一双柔荑,迎上她疑惑的美
眸,叹道:“因为后果难测,他可能不堪刺激重陷精神分裂,那就糟糕透顶。唉!怎说好
呢?他因青璇在此而不断软化,刚才还出手救我,更传我不死印法的诀要,好令他因没法杀
我而斩去恶念,更重要是不论长安的情况如何发展下去,我们能活着离开的可能性可被看高
一线。”
石青璇花容转白,香躯前俯,樱唇贴靠他右耳旁,以极大的自制力把声音维持平静的轻
轻道:“徐子陵你错哩!事实与你的猜估恰恰相反,他不但立下决心毁灭你,更要毁灭我。
娘临终前曾警告我,石之轩这个人天生有自我毁灭的倾向,他不能容忍完美的结果,对人对
己亦是如斯。当他与我娘共醉于爱果情花灿烂盛开般最幸福动人的美满生活,正是他下手害
死我娘的时刻。大隋国由他扶助杨坚而成,亦由他一手摧毁。这是他性格最可怕的地方,千
万不可对他有任何憧憬和幻想。现在他是蓄意令你和我生出希望,正是代表他要毁去一切的
先兆,包括他自己在内。”
徐子陵心中一颤,两手从她胁下穿过,把她搂个温香暖玉满怀,道:“幸好得你提醒,
我正奇怪为何他不提婠婠会出卖我们,原来他竟是心存邪念。放心吧!我绝不让任何人伤害
你。”
石青璇柔声道:“他传你不死印法背后实隐含深意,使你有机会成为唯一能破他不死印
法的人,好结束他痛苦的生命。”
徐子陵听得糊涂起来,道:“这岂非矛盾?他究竟是要杀我们还是让我杀他?”
石青璇道:“此是他邪恶和良知不能妥协的天性,就像他毁掉娘,同时毁掉自己。石之
轩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从来不懂掌握平淡中见真趣心安理得的生活。只有通过破坏和毁
灭,始可满足他邪恶的思想和心灵。”
徐子陵想起他对大明尊教鸡犬不留的残酷手段,道:“青璇随我回兴庆宫好吗?”
石青璇平静答道:“事情已到非解决不可的时刻,否则你们今趟将是一败涂地、全军尽
墨。三天后的子时是娘的忌辰,若要动手必在这时刻,子陵请到这里来与青璇祭奠娘,我要
石之轩得到他应有的报应,那是娘离世后青璇在她坟前立下的誓言。”
徐子陵心中狂震,难以相信石青璇一直对乃父存有报复之心,道:“青璇要杀他吗?”
石青璇移离少许,微笑道:“那是他最希望发生的事,我怎能偿他心愿。不要问好吗!
记着准时来这里陪伴青璇,万勿牵涉你的兄弟于其中,这是石青璇和徐子陵的事。”
寇仲再度陷身炎阳大法那干涸、炎热、沙漠般没有任何生气的气场内,目所见只余毕玄
似天魔煞神般的高挺雄躯,此可怕的对手就像风暴中永远屹立不倒的崇山峻岳,没有人能击
倒他,克制他。
寇仲心知肚明在气势抗衡上处于下风,原因在适才曾对自己失去信心,被毕玄乘虚而
入,致形成败势。若不能把这情况扭转过来,当毕玄发动攻势,他是必败无疑。
手握刀柄。
心神立晋万里一空,天地人合一的境界,来得如是此不假人力,自然而然,又是那么理
所当然。
毕玄生出感应,双目杀机更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皇上驾到!”
寇仲像没有听到般眼睛心神全锁紧毕玄,防他以一击分胜负。
毕玄哈哈一笑,敛收气场,毫不动气的道:“少帅今天怕是命不该绝,希望少帅下趟仍
有这么好的运道。”
说罢迳自回帐,对正由内侍禁卫簇拥而来的李渊不屑一顾。
寇仲回到兴庆宫,在双辉楼门外碰到正欲外出的侯希白,后者松一口气道:“你老哥能
活着回来,令我放下一桩心事。”
寇仲一呆道:“难道你尚有甚么烦事?”
侯希白苦笑道:“不是我而是我们,老跋离开福聚楼后根本没有回来,我正要去寻
他。”
寇仲听得眉头大皱,思忖半晌,先问道:“陵少呢?”
侯希白道:“他刚回来,在主楼见胡小仙。他的神情很古怪,看来有点心事,可惜我没
有机会问他。”
寇仲早看到主楼前广场停着马车,只没想过是胡小仙的香车,把侯希白拉往一旁,道:
“你这样去找老跋,利大海捞针没有分别,我另有要事须你帮忙,先告诉我雷大哥方面的情
况。”
侯希白道:“他们黄昏时将乘船离开,只雷大哥一人独自留下。麻常已开始运走宝库内
的兵器,还着我告诉你兵器箱内改放石头,只在最上层铺放少量兵器,那除非有人翻箱检
查,否则会以为仍是完封未动。”
寇仲赞道:“麻常这家伙确有智谋,我便没他想得那么周详。”
侯希白道:“少帅还有甚么吩咐?”
寇仲道:“现在形势发展愈趋恶劣,我们可能随时被迫动手,请希白立即通知雷大哥,
着他知会麻常,再由他和麻常拟定入城计划,必须是两手准备,一是由宝库秘道入城,另一
是借助黄河帮的力量,此事关系重大,不容有失。”
侯希白道:“可否大约定下一个日子?”
寇仲道:“就在三天之内吧!”
侯希白色变道:“竟是如此紧迫。”
寇仲叹道:“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自入长安后,我们便被建成、元吉牵着鼻子
走。现在是被迫来个大反攻,我和李小子商量好后,该可定下举事的良辰吉日,他娘的!”
徐子陵立在台阶上,目送胡小仙马车离开,寇仲出现他旁,笑道:“美人儿是否来向陵
少撤娇呢?”
徐子陵道:“差不多是这样。”
接着对他上下打量,讶道:“毕玄请你去只是喝两口羊奶吗?”
寇仲微笑道:“怎会有这般好的招待,他是想要我的命。若我所料不差,李渊该是默许
毕玄杀我,只是后来改变主意,亲移龙驾来中断差点要掉我小命的决斗。”
徐子陵愕然道:“竟有此事,李渊如此出尔反尔,毕玄还不拂袖离城?”
寇仲道:“毕玄当时的反应出奇地轻松,只是笑眯眯的躲回他的狼洞去。我猜是李渊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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