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从未见过这么朴实无华,重厚至此的长刀,比井中月长上半尺,厚阔倍之,刀体呈
乌黑色、闪闪生辉。
盖苏文从容笑道:“这把是我国制刀名师金希应本人要求制成的四十九炼清钢刀,把清
钢锻造后折叠反覆锻打四十九层而成,刃锋淬火,清钢乃乌钢的元精,刚中含柔,本人名之
为盾击刀,鞘为后、刀为击,鞘刀合重一百二十斤,少帅留神。”
寇仲摊开双手,摇头苦笑道:“大帅既不肯罢休,寇仲只好奉陪,且让我领教以鞘为
盾,以刀为击的超凡刀法。”
盖苏文微笑道:“苏文非是好斗之人,只因少帅刀法出神人化,令入心动,当面错过实
在可惜,少帅请不吝赐教,让苏文见识名震中外的井中八法,使苏文不致空手而回。”
寇仲涌起豪情,更明白盖苏文的心态。若盖苏文于落在下风之际接受他寇仲修好的提
议,等若害怕他寇仲,更何况他或尚有压箱底的本领,为没机会施展不甘心。微笑道:“大
帅既然这么看得起小弟,小弟就把井中八法由头到尾耍一遍,让大帅过目指点。”
“锵”!
井中月再次出鞘,寇仲整个身体像给刀带动般往前俯采,刀锋遥指左鞘右刀的盖苏文,
却没有发出丝毫刀气寒台,似是摆个没有实质的姿态,可是包括场内的盖苏文和所有旁观
者,没有人不清楚感受到寇仲人刀合一,且更与天地浑为一体,天地的力量,就是他的力
量,尽夺天地造化。
盖苏文顿发觉以往诱敌制敌的招数全派不上用场,生出进退两难的感觉,只好摆出架
势,左手鞘盾牌般斜护胸口,右手横刀高举过头,坐马沉腰,凛冽的劲气,狂风似的往两丈
外的寇仲逼去,冷静平和的淡淡道:“敢问此式何法?”
寇仲生出天地人合一,无人无刀的浑然感觉,虽面对盖苏文惊人的气劲,却像鱼儿得水
般闻道自然,像鱼儿对水中变化无有遗漏,只要对手稍有异动,他下招击奇会立即迎头痛
击。微笑道:“此招名为‘不攻’,下一招将是‘击奇’,大帅留神。”
盖苏文笑道:“若我守而不攻,少帅如何击奇?”
寇仲逆气劲傲立,纹风不动。哈哈一笑,道:“那我只好使出‘方圆’,就在大帅改守
为攻之际,我自是有机可乘,觅奇而击。”
盖苏文皱眉道:“我此守式名为封天闭地,无隙可入,少帅有本领令我变招,苏文将心
服口服。”
寇仲嘴角逸出一丝诡异的笑意,道:“‘方圆’是井中八法最后一法,乃我寇仲压箱底
的本领,若不能令大帅变招应付,小弟立即弃刀认输,不过大家仍是兄弟,大帅请饶我一条
小命。”
盖苏文欣然道:“想不交你这朋友也不成,少帅请赐教。”
寇仲一阵长笑,手上井中月忽然黄芒大盛,螺旋气劲从刀锋发出,卷旋而去,成方中之
圆,自身却发出惊人气场,如墙如堵的往对手压去,再成圆中之方,且是一先一后,教盖苏
文穷于应付。
盖苏文那想得到他的方圆非是刀招而是真气的变化,可远距侵袭,最骇人是一方面螺旋
气劲破空而来,另一片气劲则把他发放的真气吸纳,使他再没法从真气的交触去掌握寇仲的
虚实,如此可怕的招数,他尚是平生首次遇上。
盖苏文厉叱一声,左手鞘凝起十成真劲,人往横移,往首先袭来的螺旋劲扫击。
“蓬”!
真气交击,两人同时剧震。
寇仲似欲扑前,气墙正力压盖苏文,后者再喝一声,横在头顶的清钢重刀疾劈而下,气
墙翻滚往两边,就若大海的水往两旁墙立而起,现出水底的通行之路。
盖苏文别无选择,因怕寇仲乘势杀来,只好先发制人,以势就势,从气墙被破开的无形
通道全速飞掠,右手重刀化为闪电似的精芒,横过两丈的空间,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击寇仲。
他终于被迫化守为攻,不得不变。
岂知作势攻击的寇仲并没有如他所料的施出“击奇”,真正用的是“兵诈”,引得对手
变招来攻。其中微妙精采处,瞧得金正宗等人目为之眩,叹为观止。
寇仲面对重刀破天开地的骇人攻击,仍是不慌不忙,井中月朝前虚刺十多记,发出十多
道刀气,每一注刀气均先一步击中对方刀体,正是活学活用,把宁道奇散手招内的其中一
扑,用在他八法的“棋奕”上,以人奕刀,以刀奕敌。
“叮”!
狂猛的攻势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寇仲的井中月不但成功挡格盖苏文惊天地泣鬼神的一
击,还成功地把重刀吸个牢实。
盖苏文暴喝一声,左手鞘照头照面往寇仲扫劈。
寇仲一声长笑,暗施不死印心法,体内真气死化为生,气流逆转。
“呛”!
无可抗拒的刀劲怒涛狂浪般侵入盖苏文的重刀,硬把他震开三步,左手鞘扫在空处。
盖苏文随手抛掉刀鞘,仰天笑道:“若我尚要坚持下去,将变成卑鄙无耻之徒。领教
啦!我盖苏文今晚便走,再不过问长安的事。”
沉落雁去后,侯希白从凌烟阁回来,在床旁坐下叹道:“今趟有麻烦哩!”
以徐子陵的洒脱,由于牵涉到师公,也颇听得心惊胆跳,苦笑道:“说吧!希望我受得
起。”
侯希白颓然道:“该说是寇仲是否受得起。”
徐子陵大吃一惊,道:“甚么一回事?”
侯希白道:“刚才到凌烟阁得见你们瑜姨,长话短说的告诉她我为你们传话,须把今夜
子时之约延至明晚,岂知她大发雷霆,说你们师公最痛恨不守信约的人,这样胡来会令你们
与师公的关系恶化。唉!我迫于无奈下只好坦言虚假的真相,告诉她你被婠婠重创。你们瑜
姨着我稍等片刻,让她好去向师公请示,回来时告诉我,师公令示,如若寇仲今晚子时不到
凌烟合湖心亭见他,他会亲到掖庭宫寻寇仲晦气。”
徐子陵听得眉头大皱,他情愿约战者变成毕玄,那寇仲至少可全力与之周旋,但对傅采
林却是顾忌重重,有败无胜,因不能不看娘的情份。
侯希白头痛的道:“怎办好呢?”
徐子陵苦笑道:“一切待寇仲回来再说吧!”
寇仲心情轻松的离开凉园,连自己也满意处理盖苏文的手法,既保留对方颜面不伤和
气,又使盖苏文不致卷入明天的大战内,削弱李建成方面的实力。不由想到自己下一步的行
动,应否假作因徐子陵受重创,他寇仲急怒攻心下四处找人泄愤,乘机直闯东宫,挑战杨虚
彦,宰掉这小子,但又怕会影响明天的行动,正犹豫间,别头回望,跋锋寒从后方赶上来,
笑道:“好小子,竟被你捷足先登,抢去我的盖大帅。”
寇仲让他来到身旁,大家并肩举步,欣喜的道:“你瞧着我从凉园出来吗?”
跋锋寒油然道:“看你趾高气扬的样儿,是否杀得盖苏文东戈曳甲的滚回老家?”
寇仲微笑道:“高手过招,何用分出胜负,我只是追得他两度落在下风,五把刀掉剩三
把,兼之痛陈利害,大家和气收场,他立即率队离城。哈!你刚才到那里去?”
跋锋寒道:“算他走运,我绝不会像你那么好相与。”
寇仲道:“快答我的问题,勿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早前是否去追芭黛儿?”
跋锋寒搭上他肩膊,叹道:“兄弟的心意怎瞒得过你,我和芭黛儿有一套联络手法,若
她想让我找到她,会在东门留下暗记,现在她已迁离皇宫,在朱雀大街一间客栈落脚,我仍
未决定该否去见她。正在街上无主孤魂的闲荡,忽然想起盖苏文,岂知遇上你。”
寇仲正要说话。
跋锋寒道:“看!”
此时两人来到皇城附近,寇仲循跋锋寒目光瞧去,烈瑕正施施然步出朱雀大门,朝与他
们相反的方向举步。
寇仲大喜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小子时辰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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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卷 第 三 章 意外收获
黄易《大唐双龙传 。35hf。 经典文学》第六十二卷
第三章意外收获
瞧着烈瑕的背影没入明堂窝,跋锋寒沉声道:“原来这小子爱赌两手。”
寇仲闻言心中一动道:“他不似好赌之徒,或者是找人吧?”
跋锋寒皱眉道:“找谁?”
两人伏在对街店铺屋脊处,监视着明堂窝人来人往的大门。
寇仲道:“刚才你说起爱赌两手,登时令我想起沙家大少爷成就,沙芷菁的大哥。沙四
小姐因子陵与烈瑕闹翻,烈瑕只好由沙成就处入手,希望能与沙芷菁言归于好。烈瑕若想在
长安混出名堂,沙芷菁是个理想的选择。”
跋锋寒道:“希望你猜得对,若让烈小子从后门溜走,我们将痛失良机。”
寇仲笑道:“我像子陵般此刻充满灵感,知道自己绝不会错,老天爷既使我们无意碰上
他,当然不会令我们扫兴,哈!扫兴?”
跋锋寒道:“如他与沙成就一起返回沙府,我们可精确掌握他的路线,寻得最佳下手的
地点,这方面自当由你负责。”
寇仲欣然道:“没有问题。”
顿顿续道:“当年我和子陵在扬州作小扒手时,每天都憧憬着扬州以外的大城市,外面
辽阔的天地,希望可以碰到一些特别点和较刺激的事,打破日常的重覆和沉闷。不住嚷着想
着要去投靠义军,又或参加科场考试,说到底是希望有新的转变,不想浑浑噩噩的过日
子。”
跋锋寒想不到他忽然岔到陈年旧事去,有点摸不善头脑的应道:“现在希望已成事实,
试问谁及得上你现在般多姿多采,惊涛骇浪变化多端的生活?”
寇仲的目光仍落在明堂窝车水马龙的正大门,但跋锋寒可肯定他是视而不见,心神飞越
神游,只听他梦呓般呢喃道:“直到今天,这天地在我仍是无限的,大地之外另有大地,草
原外另有草原,在这广阔无边的天地里,存在青风俗各异的国家,拥有自己信念和特色的国
度民族,黄河大江神秘的源头,最高的山,最大的海,还有以歌舞名传天下盛产美女的龟兹
国,都足够我们穷一辈子之力去寻幽探胜。当你如此地心神超越,人世的仇恨将变成微不足
道的事。明天我们的成功,将代表一个全新时代的来临,颉利被赶回老家,李世民的崛起标
志着民族间的和解,武力将用来维持和平而非侵略和巧取豪夺。你老哥明白我的意思吗?你
和芭黛儿间的分歧再不复存,若你仍抛不开甚么他娘的仇恨或阶级,徒成作茧自缚,眼白白
瞧着幸福从手上飞走,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继续受折磨,浪费掉宝贵的生命!”
跋锋寒苦笑道:“原来你拐过大弯,竟是来向我说教,狠狠训斥我一顿。”
寇仲朝他瞧去、双目射出炽热的神色,道:“不要再欺骗自己,你最欢喜的女人是芭黛
儿,所以在赫连堡你心中只记挂她一个人,此刻她正在城内一所客栈苦心等候你的回心转
意。你可以选择作一个无情的剑手,也可摇身化为可爱的情人,孤寂和快乐决定于你老哥一
念之间。相信我吧!立即给我滚到芭黛儿膝前,抛下你的骄傲和强硬,以最谦虚虔诚的方式
向她卜跪忏悔,求取她的谅宥。小弟便差点因甚么奶奶的鸿图霸业失去下半世的幸福,实不
愿瞧着你重蹈我的覆辙。”
跋锋寒沉吟片晌,叹道:“一切待明天事了再决定好吗?”
寇仲摇头道:“你若不能把芭黛儿当作头等大事,将显不出你对她的爱和诚意。烈瑕这
臭小子交由我全权处理,老跋你立即滚去见芭黛儿,照足老子的指示去做,然后把芭黛儿带
往秦王府,让兄弟好好看清楚。”
跋锋寒回敬他灼热的目光,一时说不出话来。
寇仲微笑道:“只有消除心障,面对自己真正的心意,且付诸行动,才能消除我执。否
则像你现在这样子,肯定命丧毕玄手上,还不给我滚到你应去的地方,不是要我放过烈瑕强
把你押往地跟前去吧?那还算甚么英雄好汉。大家一场兄弟,我不会让你走错路子的,剑道
的突破,没有另一个办法。”
跋锋寒苦笑道:“我现在终明白你凭甚么说服常何和刘弘基,你这小子确有一套作说客
的本事,七情上面的,唉!”
寇仲道:“你拗不过我,是因为我把心儿掏出来给你看。还留在这里干啥?你怕我收拾
不了烈瑕吗?”
跋锋寒默然片刻,终点头道:“好吧!我去啦!手脚干净点,勿要影响明天的大事。”
李世民神色沉着的进来,于侯希白旁坐下道:“我们逮着个内奸,全赖子陵提醒。”
徐子陵讶道:“井水真的被人下毒?”
侯希白一头雾水道:“甚么一回事?”
李世民微笑解释,然后道:“待井水被下毒,时间便所余无几,所以我们直接了当向那
名字叫张元的水事官下手,先遍搜其身,没有所获后再搜他的宿处,发现了这瓶东西。”言
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灰蓝色、高约四寸以瓷盖密封的瓷瓶。
竖立在李世民掌心处的瓶子在灯火映照下闪着诡异的光芒,当联想到烈瑕和大明尊教,
份外有种邪恶阴毒的意味。
李世民一面以满意神色盯贵手上小瓶,从容道:“勿要小看这瓶毒液,只一滴即可把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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