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芙见状一把抓起她的右手,翻过来看了看。
“穆俊明弄的?”
殷霜点点头。
“哼,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柜子里有药和纱布,自己包扎一下。我去见见掌门人。”苏白芙说了一席话,气消了不少。
殷霜没有动,担心地问:“师父你……还是要告诉掌门人?”
“不然如何?你这雕虫小技,别说是掌门人,就是曲师兄也难骗过!”
“那我……”
“你在这里不要出去,就当没看见我。”苏白芙甩下一句话,拉开门走了。
“才七岁,就敢杀人。”她一边关门,一边嘟囔了一句,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喜是悲。
第8章 八入室
苏白芙秘密来到常轩处,将事情和他讲了个大概,说是穆俊明欺负殷霜在先,殷霜迫不得已出手,一时错杀了他,却没有深说那四十二步剑的事。常轩一听是殷霜干的,连连跺脚。虽然苏白芙的故事并非滴水不漏,但既然凶手是殷霜,常轩也不便深究。
殷霜毕竟是殷青山送来的,而殷青山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按照门规罚了殷霜,那不是明摆着不给朝廷面子?虽说荡山派并不是朝廷的走狗,但能有今日的风光,多少仰仗了朝廷的扶持,总不能明目张胆和朝廷作对,否则早像一些小门派一样,被朝廷当做乱党打散了。
“唉,白芙,你也知道。”常轩倒背着手踱来踱去:“殷霜是殷大人送来的,我们不好随意处置。为今之计,只有假装不知道此事,将穆俊明之死伪装成一桩无头案,你要好好管教殷霜,否则以她这种三天两头便闹出点乱子来的性子,你我根本保不了她。”
“弟子明白。但恕弟子直言,殷霜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尤其在剑术上,强压她的个性,恐怕要毁了良才。”
“这为师也知道。但殷大人有言在先,要将殷霜藏在这是为了躲十几年风头,并不是为了练武。若她早早便武艺拔群,怎生藏得?她的身份不同你我,她是焉国的公主,是朝廷很重要的一个棋子。”
苏白芙想了想:“不如这样,今后白芙收她作入室弟子,不与其他平辈弟子过多往来,一来能让她的武功更加精进,二来也好藏得住,师父意下如何?”
常轩饮了口茶:“倒也是个可行的法子,不过今日你我之言,断不可给第三人知道,以免横生事端。”
“弟子谨记。”苏白芙作揖告退,想了想,从后门退了出去,使起落云步,风一般地回到了自己厢房。
殷霜正抱着胳膊查看桌上的药瓶,这个疗伤的药涂上之后,疼痛难耐,她怀疑是不是涂了什么毒药,正在检查。
蓦地屋门一开,她手一抖,手中药罐掉在了脚上,咕噜噜滚到了苏白芙脚下。
苏白芙捡起来一看,面色大异:“你用了这个药?”
殷霜连忙否认,指了指另一罐,示意她擦的是那一瓶。
苏白芙看了看,放下心来:“对,就是这个,擦了药会很疼,但是一两个时辰便好了。”
“那刚才那罐是?”殷霜有些好奇。
“毒药。”苏白芙冷冷回了一句,将无用的瓶瓶罐罐都收了起来,边整理边说:
“你回去拾掇一下,把家什都搬到我这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入室弟子,只用听我一个人的话。”
殷霜听了,心里喜滋滋的,但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哦了一声,她怕表现得太开心,又被师父骂。
从此殷霜便在苏白芙房里住下来,虽然住在前厅没床睡,但她自得其乐,觉得自己一个单间,怎么也比睡少年堂的通铺强得多。但令她不满的是,本来以为跟着苏白芙就可以学真正的武功了,可苏白芙一上来便让她扎马步,一扎就是一天,一个月后,还给她胳膊上挂了两个水桶。
“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学剑啊……”殷霜又一次问。
苏白芙一如既往地没有理她,只是踹了踹她的腿,看这马步有没有扎牢。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穆俊明身亡这件事已经风平浪静的时候,他的父亲穆天行忽然找上门来,死活要荡山派交出凶手。常轩只能说没有线索,但穆天行并不善罢甘休,不知从哪儿找了一群江湖人士来讨说法。
一查之下,常轩才明白,穆天行原本是“黑石教”的长老,而黑石教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朝廷荡平了,所以他才将儿子送来荡山派。可这黑石教确实也不冤,尽搞些蛊毒暗器之类的阴险勾当,撑门面的“鹰爪功”更是臭名昭著,没人愿意去学。穆天行召集起来的这些人,都是原黑石教人士,各个来者不善,好像若是荡山不交出凶手,就要杀个片甲不留一样。
常轩好说歹说,将赔款开到了三千两外加两匹名马,但穆天行始终不满意。本来他也没想到常轩能把价码开得这么高,结果常轩一说,他便认为常轩必定是心虚,还能要到更多,于是便没完没了起来。
曲非笑却是有些恼怒,上前一步:
“穆先生,俊明是我的徒儿,他死了我也很伤心,但荡山上下查了一个多月也没有结果,想必定是外人所为。但荡山保护不力也是事实,现在愿意赔偿,您为何还不满意呢?”
“哼,三千两加两匹破马,就要买我儿子的命么?”
“那您要多少?”
“三万两,一个子也不能少!”
常轩拍案而起:“三万两?穆先生您不要说笑,就是朝廷死了将军,不过五千两而已!”
天知道,荡山加起来不过五六万两积蓄,怎么可能轻易拿出三万两!
穆天行怪叫道:“不答应可以啊,把凶手交出来,要不,就把你掌门之位让出来,换个人坐!”
江湖人士们也随声附和,大骂起常轩来。
常轩和曲非笑气得脸都绿了,却不知道怎么劝那穆天行。此时忽然一道白光闪出,直挡在了穆天行面前,右手一挥,一位江湖人士扑通便倒,倒下才抱着腿大叫起来。
穆天行一愣,只见一个面带刀疤的女子目光凶狠地站在他面前。
“你是谁?”他攥紧手中剑。
“我是荡山派弟子,苏白芙。”
“你……你要做什么?”穆天行有点发抖,这个苏白芙他早有耳闻,做事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苏白芙半眯起眼睛:“我是来和你说,请你带着你东西你的人,速速离开荡山,否则休怪我大开杀戒。”
“休得吓我,你们荡山门规我一清二楚,不得无端杀人!”
苏白芙一声冷笑:“行走江湖,怎能不杀人?至于是无端还是事出有因,要杀了之后才能评断。”
穆天行气哼了两声,慢慢放下了剑,却仍是不甘心,大叫:“五千两!不给的话,我即刻大开杀戒,纵使打不过你们,也豁出去让你荡山见点血出来!”
常轩忙喊苏白芙住手,最后给了穆天行四千两加两匹马,终于将他打发走了。
曲非笑愤愤然:“师父,你好生软弱,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常轩摇摇头没回应,如果是平素里,他一个子都不会给,但此事自己毕竟是心中有愧,只想速速将此事平息了,否则再闹下去,万一真的把殷霜牵扯出来,就不是花钱能解决的事了。
时光荏苒,年复一年,转眼又是七个春秋匆匆过去,殷霜已然十四岁,豆蔻年华,容颜初现。与她一起进山的孩子,除了死去的穆俊明外,已经正式加入了各自的旗号,以前的师兄师姐们也各自学成下山。这七年间又有两拨少年进山学艺,她也多了十几个师弟师妹。
苏白芙按照惯例又收了两位弟子,但都资质平平,没有一个比得上殷霜。现在门派里人人都说她待殷霜太偏心,她也乐得人家那么说,反正这又不假。
但是殷霜自己知道,她的日子远没有外边人说的那么好过。开始的一年里,前几天她还挺开心,但后来发现,除了扎马步就是打坐,连睡觉都要坐着,以便冲她的各处经脉,万一睡着倒下了,便会被苏白芙洒在周围的尖竹子扎出血,简直累的她腰酸背痛,精神恍惚。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一年,无论怎样劳累身体都不再有反应,苏白芙却是给她上了一副沉重的护腿和护腕,又扔给她一把四十来斤的斧子叫她劈柴,弄得她差点将脚趾头砸碎。这样还不算,白天干完活,晚上还要背一大堆的武功心法,简直要将她折磨疯了。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己的内力上升得飞快,手脚也十分有力,甚至可以轻松捏碎一个茶杯了,于是便也心甘情愿地练起来。十岁那年,苏白芙觉得她根基实了,这才开始传授她一些入门的剑术和轻功。殷霜学起这些东西来要比一般人快得多,没消两年,就将四套剑法两套轻功学了个精熟,与苏白芙以同样招式对战也能走上百招。但是她觉得,所有的剑法都比不上那“四十二步剑”来得漂亮,常常想让苏白芙指点她这套剑法,苏白芙只是摇头,说什么时候她将全身经脉都冲开再说,她也只能作罢。殷霜始终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在门派里是什么水平,但苏白芙心中有数。虽然暂时还不能与曲非笑这一辈的弟子相比,但在平辈中,不出意外她应该是数一数二的。
今日殷霜年满十四,可以正式加入狼旗了,按照门派规矩,她可以先去马场,挑一匹自己中意的马。除了吃饭,她很少出苏白芙院门,刚一出来,便遭到了路人的指指点点,她现在内力深厚,耳聪目明,嘁嘁的话语飘进了她的耳中。
“你看,那个就是殷霜,苏白芙的入室弟子。”
“啊呀,果然和苏白芙差不多,看上去很难相处的样子。”
殷霜确实看上去不好相处,一方面因为她神色阴冷,随便看谁,眼神都狠狠的,而且从来没有笑模样,又如风般独来独往,似乎并不需要任何人介入她的生活。但至于她的武功水平却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得了苏白芙的真传深藏不露,有人说她只是徒有虚名,所以从来不敢在门派比试上出手。
不过实际上,殷霜很好胜,她是想要比试的,来看看自己的功夫到底如何,可苏白芙始终不准,她也不知道缘由。
第9章 九素日
荡山的马厩不大,马厩前却开辟了一片很宽阔的平地,用高高的篱笆围着,种满了青草。二十几匹马正优哉游哉地在草坪上啃着嫩草,马尾不时甩甩,很是惬意。那其中大部分都是黑色黄色的马,也有两三抹红光。但最显眼的,无疑是场地中间一匹半大的白马,虽然并不很高,但颜色洁白胜雪,仿佛散出光芒。
看管马厩的弟子见殷霜来了,上来拱拱手:
“殷师妹,来挑选马匹么?”
殷霜不苟言笑地点点头。
那弟子指了指马厩:
“这里的马,你可以任选一匹带走,都是十分听话的良种马。”
殷霜望了一眼马厩,马儿们眨着大大的眼睛,似乎对她相当好奇。可是她一只只端详过去,却没有一匹中意的,不是毛色有些杂,就是眼神太过温驯不合她胃口。
于是便将身子转向草坪,问道:“那里的马,不能挑么?”
弟子笑道:“草场的马性子都烈,尚待驯化,若殷师妹执意想要,还要自己去驯的,因为一般来说,这样的马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
“那我便去驯驯看。”殷霜挽了挽袖子,提剑便走。
那弟子忙拦下:“师妹慢来,师妹慢来!你要驯马可以,但是要了解些驯马的规矩。首先不能带兵刃,因为这些马都是宝马良驹,万一伤了,你我要遭罚的。还有就是,我们驯马一般不用武功,一来是怕出手重了,二来,草场上的马都很精明,你用武功压制了它,它也不服的,一来二去,可能一辈子都驯不服了。”
殷霜思索了一番,将剑递给那弟子保管,紧了紧裤脚便要向草场中走。
弟子很好奇:“师妹看中了哪一匹?”
殷霜一指:“那匹小白马。”
弟子大异:“师妹果然好眼光,那是一匹纯种玉龙驹,可以说是这里最好的马了。但是那匹马性子最烈,你没有经验,恐怕要被摔得很惨的!我劝你还是选旁边那匹红马,也是顶好的马,而且相对温顺些。”
殷霜冷笑一声:“那有什么意思,我要选,就选最好的,不是它,我宁愿不要。”
说罢衣角一甩,大步流星走入了草场。那白马看见殷霜笔直走过来,也不再吃草,昂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她,四条腿踏了一下,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威慑。
殷霜很快便来到了那马前,在它正面站定,那小马和她差不多高,四目相对,谁也不肯低头。无鞍无缰,殷霜一把便抓住那白马的鬃毛,呼地一下跨上了马背。小白马一时没有防备,愣了几秒,随即便恶狠狠地乱窜起来,一会儿踢踢后腿,一会儿抬起前腿,想要把殷霜甩下去。
殷霜紧紧搂着马脖子,用嘴咬住了马鬃,两条腿用力夹着马肚子,随着它上蹿下跳,只感觉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额头上也冒出了汗,虽然歪歪扭扭,却并没有从马上摔下来。
那白马见摔不下她,也不再动,平静地走了起来。殷霜一瞬间以为自己成功了,稍稍松了力道,想恢复一下力气,没想到刚一松手,那马儿猛地一台前腿,殷霜连忙去抓马鬃,却并没有抓到,立刻失去了平衡,从马背上倒着仰了下来。
这一跤摔的可不轻,放在平常倒没什么,可是驯马之前说定了不能用武功,所以她并没提真气,实实地摔疼了后背。那马儿见她摔了,咴儿地叫了一声,显得很是开心。它并不远走,站在殷霜旁边,等着她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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