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他离开时的轻功,几个人都沉默不语。
这四人便是穆修齐的弟子,今天奉师命带小师弟云龙出来消遣散心。
本来只打算在城里走走,但小师弟在家中闷得久了,出了门便收不住心,提议到城郊林子里去打猎,众人也憋得久了就同意了。
大伙开始打了几只野兔,师弟觉得没意思。他虽然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却十分要强,非要再往前去。
正在这时林子里跑出来一匹小鹿,云龙一见,大是兴奋,策马追去。
那匹小黄马是师父送给他的十岁生日礼物,难得的神驹,脚程之快非寻常骏马能比,那马受了主人的鞭策,不一会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几个人不见了师弟,自然着急万分,本来师父让他们跟着就是来保护师弟,现在找不到师弟怎么回去见师父?
正找着,就碰上了那个老者,没想到出了这么个岔子,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还到哪儿去找师弟?
眼看就到中午了,几个人只好胆战心惊的往回走,人人都盘算着怎么向师父交代,也都知道肯定逃不掉一顿责罚。
几个人回到穆宅,还没进大门远远就听到里边人声嘈杂,最尖锐的就是小师弟的童音,大伙一听,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一进门就看见师父穆修齐铁青着脸,手里拿着执行家法用的藤条,师母站在一旁,把小师弟搂在怀里,小师弟脸上还带着泪,可也倔犟的盯着父亲。
一看这个场面,大家又不敢进门了,挤在门口左右为难。
师父并没回头看他们,依然拿着藤条,呵斥道:“你就知道自己胡闹,也不小了,家里刚出了这么大的事,让你出去走走,你就疯的不见了人影。师兄们都为你着急……”
说到这儿,他回头看了一下战战兢兢的徒弟们,一眼就看出三徒弟受了伤,当下顾不得训斥儿子,疾步过去搭了一下他的脉,见没什么大碍便让几个徒弟到大厅里去。
进了大厅,穆修齐把藤条挂在墙边,脸上还是阴沉沉的,云龙见没有叫他,早就躲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几个弟子看到师父生气,都不敢开口。平时师父对他们极好,真如慈父一般,而他们也从来不惹师父生气,今天这事虽然不能说是他们的错,可毕竟是办事不力,受罚也不能算是冤枉。
过了半晌,穆修齐终于开口问:“时杰,今天是谁伤你的?”
三徒弟范时杰生来就是直性子,平时跟师父说话也常常因为太过莽撞而惹师父生气,今天会得罪那个老者也是意料中的事。
他有些气愤的说:“一个老头就因为我问了他一句有没有看见小师弟,下了这么重的手,差点要了我的命啊!”说着他给师父讲了今天遇到的事情。
范时杰说完后,书生打扮的蓝山远从怀中拿出那个珠子给师父看。
穆修齐仔细看着这颗珠子,淡绿的颜色,是成色很不好的玉石,穿孔也很粗糙,是街边很常见的货郎挑子里的货色,穷人家又爱漂亮的女孩子十有**戴的都是这种饰。
看着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忙问道:“那老人是不是南方口音?”
几个人把当时的场景回想了半天,都觉得对那老人的口音没有什么印象。
蓝山远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叫道:“那老头根本就没说过一句话!难怪我们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
穆修齐看了看几个徒弟,脸色凝重,声音里带着努力压抑后的颤抖道:“仇家终于还是寻上门来了。”
几个徒弟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进穆家这么多年来,只知道江湖上有不少人惦记着穆家的那本莫须有的武功秘笈,却从没听师父讲过还有什么仇家。
更何况穆家几代人半武半商,从商之人最是与人为善,得罪人的事轻易是不作的。而现在师祖刚刚去世月余,便有仇人寻上门来,几个人不禁越想越是害怕,目光齐刷刷望向师父,希望从他那里得到能够让他们安心的答案。
穆修齐避开众人探询的眼神,沉吟了半晌,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人就是你师祖当年逐出去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师兄秦辉了。算起来他被逐出师门也有二十多年了,没想到他还是不死心啊!”
范时杰快人快语,抢先道:“这老头只是点了我的穴道,一句话都没说过,也没露什么功夫,师父怎么就认得是他?”
几个徒弟也都附和着点头,希望师父是弄错了而已。
………【第二章 寻仇 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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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修齐却露出绝望的神色,接着说道:“二十年前,你师祖到外地去采办古玩。:ap;文字版这个秦辉不知听了什么人的挑唆,趁着你师祖不在家想要窃取我们家的武功秘笈。
其实穆家哪里有什么秘笈,从你们师祖起,就是靠歌诀传授。而那秦辉却丧心病狂,听信了江湖上的谣传。
当时为师我还不曾习武,眼看着那个狗贼在你师祖房中乱翻,干着急没有办法,也只能闭着眼睛装睡。他翻了半天没有找到,恼羞成怒,又怕你师祖回来我乱说,便想要杀我灭口。
也是上天佑我穆家,你师祖突然有事半道返回,秦辉事情败露,被你师祖捆在柴房准备天明落。
当时那狗贼的武功已经不比为师现在差,竟然杀了两个看管的师兄,连夜翻墙逃了。
你师祖被他这个逆徒气得生了一场大病,从此再也没有收过徒弟。
秦辉年轻的时候便好女色,你师祖嫌他人品不佳,故一直对他有所防范。现在看他这点穴手法,分明就是我穆家的功夫,而用个女人佩戴的珠子当暗器,恐怕如今江湖上除了他也再没人使得出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虽然他装成乞丐一般,也不敢说话暴露口音,但我看来这正是欲盖弥彰。”
穆修齐自嘲的一笑:“看来当日我穆家命不该绝,如今却气数将尽了。”
大徒弟崔斗衡听师父说得如此消沉,忙宽慰道:“师父不必如此灰心。且不说这老头未必便是秦辉,就真是那狗贼,我们师徒五人联手也未必就敌不过他。”
穆修齐惨然一笑道:“不是为师的净说些丧气话。你们也知我穆家的武功是练得时日越久进境越大,这秦辉二十年前就和为师现在不相上下,看他今日对付时杰这几招,恐怕便是师祖回生才能与他打个平手罢了。”
几个徒弟心知师父所言不虚,却不愿自损士气,少不得胡乱安慰几句。
穆修齐摆摆手道:“你们的心意为师领了。有道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们马上就回房间收拾些细软,连夜逃命去吧,若是还念为师的一点好处,就把你师弟带走!”
大家正要出言安慰,却见三徒弟范时杰脸色突变,捂着心口,额头上一阵一阵直冒虚汗,牙关也咬得吱吱作响。
穆修齐和众弟子见状大惊,忙把他扶到一边坐下。
这时范时杰已经浑身抽搐,眼看竟就不成了。穆修齐看他面色并无中毒痕迹,心中一凛,忙翻开他上衣细细查看,果然看到腹部正中的上脘穴上隐隐有一点银光闪烁,用手指拈起一看,赫然便是那女人珠花上的另外一截银丝。
穆修齐顿时脸色大变,不及说一句话,立刻就封了范时杰的气海、膻中两处大穴,又在中庭穴上用力推拿。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穆修齐累得热汗直淌,头顶隐隐泛出白气,然而范时杰却没有丝毫好转。
徒弟们知道师父正在竭尽全力解穴,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看这情势,师父刚才所言非虚,一个个不由得紧张起来。
大厅里顿时只剩下范时杰沉闷的喘气声和一声弱似一声的呻吟,听得大家毛骨悚然。
突然,范时杰一阵急促的痉挛,两腿蹬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穆修齐的动作登时停住,愣了一愣,才黯然把已经累得不住颤抖的双手收回。
众弟子被这一变故唬得脸色白,盯着死去的范时杰,师徒四人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晌,崔斗衡才战战兢兢问:“三……三师弟这是……”
穆修齐这才连连叹道:“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他的功夫已经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蓝山远年龄还小,已然吓得哭了起来:“师父……三师兄到底怎么了?……那个仇家……到底用了什么邪术……把三师兄害死?”
“你们都该听说过本门的连环指点穴法吧?”穆修齐徐徐问道:“秦辉这狗贼就是用我穆家的功夫在考较我呢!”
崔斗衡入门时间较长,对本门武学所知最多,答道:“师父曾经提到过,连环指是本门最上乘的点穴功夫,能够杀人于无形……”说到一半,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不敢再往下说了。
穆修齐惨然颔道:“斗衡说得很对,连环指确是我穆家最上乘的功夫,点穴之后立时并不见效,而是等若干时间之后才作,死时的症状常人看来与普通的心悸无异。
它威力无穷却也极难修得,就是你师祖也只练成了两成就不幸归天了。为师的道行离修习这么精深的武功还远的很,不但自己不会,也看不出这人所使的连环指有几成功力。
这功夫有一项最奇处,便是点穴与作时间间隔越长,说明点穴人的功力越深。”
他掐指一算道:“当日你师祖用连环指,点穴与作中间大概有两个时辰吧。”
众人一听,心里都凉了半截。从范时杰被点穴到现在,差不多三个时辰了,可见这点穴之人的本领竟比师祖还略胜一筹。
虽人人心里都这么想,但也没有一个敢说出来的,一时间,屋里又一次无比的安静。
穆修齐知道各人心思,叹气道:“这秦辉是有备而来,料他经营了这许多年,选择这个时机绝非贸然动手,凭我师徒几个远非他的对手。还是那句话,大难临头各自飞。留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秦辉也未必就存了赶尽杀绝的心,你们不如出去碰碰运气,各自去吧!”
毕竟还是崔斗衡比其他师兄弟长着几岁,心思也比较沉稳,虽然刚才三师弟暴毙眼前的事同样让他心中惶恐,但他转瞬间就回过神来,望着师父坚毅的说道:“依我看,既是秦辉那狗贼考较师父的手段,那一定是要等到三师弟一个死讯才好动手。他心思缜密,如果我们来个密不报丧,泰然无事,他未必敢贸然出手。反倒是我们呼啦啦慌得遣散丫鬟伙计,便给那贼人瞧出破绽了。”
………【第二章 寻仇 第三节】………
穆修齐仰天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说得原也不错,可是以秦辉的心机,我们未必瞒得过他,就算瞒得一时也瞒不了一世。(本书转载文学网。)总有一天会给这狗贼看出破绽来,到那时还不是给他一勺烩?况且他是冲为师来的,为师怎忍心让你们赌上性命?”
“师父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不及报答万一,哪有临阵脱逃的理儿。”二徒弟程守志说着,登时豪气上涌,便似血液也随着沸腾了,“水里火里我们决不离开师父。”
“对,我们决不离开师父。”众师兄弟齐声道。
穆修齐眼圈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不想让眼泪流出,于是扬起头长出一口气,又缓缓低下头,狠狠的说道:“也罢!咱们师徒就给他当一回鱼肉!现在着急也没用,你们不妨踏踏实实回去休息,咱们爷们儿的命就放在这儿,他秦辉什么时候来取走便是!”
众人走后,穆修齐便叫来武三叔打合府的丫头小厮,每人送银钱若干,要走的到帐房上去领,想去投奔长安、洛阳分号的明日一早趁着天亮一齐逃跑,愿意留下与仇人拼个你死我活的,穆修齐也不劝说,整个就是任人宰割了一般。
夏雨霏本来已经睡下了,听得外面乱纷纷吵作一团,重新穿好衣服出来一看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她心里一边埋怨穆修齐遇到这等事情都不与自己商量就做了遣散家人的决定,一边强打精神宽慰道:“老爷也不必就急成这样,天无绝人之路。我哥哥的生意这几年也越做越大了,咱们自从父亲生病以来也没有跟他多来往,不妨收拾收拾投奔了他去,等避过这段风头再回来。”
穆修齐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心,现在反而平静了,心平气和的对夫人道:“这倒也是个法子。明天一早,你带着云龙混在人群里先走,我让武三叔带些人跟你在城外会和,一同前往。”
他停了半晌,又说:“不过只怕敌人来势凶猛,这么多人一下子投奔过去,被秦辉这狗贼现,反到连累了夏峻。”
夏雨菲道:“我哥哥虽是生意人,但是在平凉一带却是一呼百应,官私两面的人都给他面子,平日里追随他的人也不乏武林高手。我想我们若是能平安的去了,定不会再有危险,只是这一路万水千山,光凭我们母子俩和武三叔,只怕支撑不到。修齐,你也一同去吧,我们全家,生,生在一起,死,死在一处。”说着又抽噎的哭起来。
穆修齐苦笑了一声到:“只怕是我们分头行动还有些生的希望,若是聚在一起,以秦辉心机功夫,找到我们并非难事,到那时,我一家三口恐怕无一能够幸免了。”
夏雨霏当然不肯让丈夫冒这么大的险,但又不知如何劝解,只觉得大难来时,丈夫久违的柔情似又回到了自己身边。难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来一家的大限真的是要到了。
她望着丈夫的脸,在暗淡摇曳的灯光下,忽明忽暗,既熟悉又陌生,云间间或透出的月光淡淡的洒在丈夫的脸上,让这张脸更显得惨白。
夏雨菲看丈夫身体不适,直冒虚汗,忙让几个留下来不愿走的丫鬟服侍老爷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商量不迟。
夜,乌云遮月。街道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已是二月,天气开始转暖,但冬天总不肯轻易离去。这日晚间,又突然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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