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生虽然心切陈七下落,但是却也不肯亲自搜寻,一来有他养尊处优惯了,不耐劳苦,二来有百余髑髅妖和手下尸兵,加上竹枝帮的人马,多他一个也不多,三来却是他不舍得自荀家庄死去的千余人口,便在荀家庄的废墟上打坐。
禾山道的法术尽多以生人血肉,死人魂魄为材料,虽然王长生也是受过册封的四品师君,平时也不敢一口气杀这般多生灵。再加上荀家庄千余口,都是有修为在身,用来祭炼禾山道的法术再合适不过。
王长生修道数十年,已经把禾山道六十七种法术炼成大半,但是此时他却不想祭炼什么新的法术,而是想要再炼几百头髑髅妖出来。
髑髅妖在禾山道六十七种法术中位列第二,仅次于七杀元神,阴损狠毒,论杀伤力还在七杀元神之上,只是祭炼不易,材料难得。祭炼髑髅妖,最好的材料便是这种有些修为的死人或者妖怪的六阳魁首,寻常的髑髅品质太差,难得祭炼成功。只是这种东西极为难得,王长生数十年修炼也只炼成了百余只。这一次王长生忽然改了主意,伙同秦通,万大小姐攻打铸印山,便是为了荀家庄上下千余口,反正这些死去的狐狸精对万大小姐和秦通来也说也无用处,就便宜了这位禾山道太上长老。
李媚媚此时也知,陈七便是王长生要寻找的人。禾山道经书丢失,天河老祖的天书出世,本就闹的沸沸扬扬,所以李媚媚也不用怎么细想,就知道是陈七得了禾山道的东西。只是陈七日夕不离他身边,李媚媚也知道这小贼心狠手辣,纵然有心,也没得空去跟王长生报信。
王长生在在铸印山上呆了七八日,费了许多功夫,把荀家上下千余口的尸骸,精挑细选,炼成了三百六十八头髑髅妖,虽然火候不足,但是跟原来的百余头髑髅妖加起来,也有五百之数了。王长生王长生法术炼成,心中渐渐急躁,便不甘心再拖延下去。
他把李媚媚唤了过去,吩咐道:“这些时日都没有搜到那小贼,想必他是躲在什么隐秘的山洞中。我已经把髑髅妖炼成五百之数,今日晚间就要发动鬼火烧山,把那小贼逼出来。你让所有手下都退出铸印山,待我施展法术,逼出那个小贼来,便要给我牢牢缠住,不得走脱。”
陈七趁着这几日功夫,又凝练了第二团“真火种子”出来,就连太上化龙诀也更有进境。只是陈七也瞧到了王长生把荀家庄的死人,都炼成了髑髅妖,心里也是忌惮,一时不敢发动。
王长生把李媚媚叫过去时,他也就在李媚媚身边,听得王长生要用鬼火烧山,心头便是凛然,暗暗骂道:“王长生你也不怕作孽?你用五百髑髅妖,运炼鬼火烧山,只怕这铸印山上下的所有飞禽走兽,甚至花草树木,蝼蚁飞虫之属也都要死的尽绝。”
陈七手握禾山经,当然知道髑髅妖一旦炼足五百之数,就能把髑髅妖布成万髑大阵,将髑髅妖喷吐的毒烟,化为鬼火。这种鬼火一旦中了人身,水浇都不熄灭,非要到了把人烧成灰烬不可。但是除了生灵血肉,却不能烧着任何东西,最是阴毒不过的一种法术。
尤其是髑髅妖想要祭炼到足够的火候,还需要无数阴魂,王长生放鬼火烧山,把这铸印山的一座山的生灵尽数灭绝,吸摄的魂魄便足以让新祭炼的髑髅妖,也火候圆满,那时候就更难制服。
不过陈七也自思忖,凭了自己现在的手段,还奈何不得王长生,尤其是王长生新炼就三百多髑髅妖,法力又自暴涨了数倍。他想了一回,苦无什么手段,只得跟李媚媚一起退出了铸印山。
眼看到了夜晚,铸印山上有一团惨绿的火焰飞起,在山顶上盘旋一圈,便四方飞散。每一团绿火之中,都是一头髑髅妖,五百髑髅妖一起飞开,登时有无数碧绿的鬼火蔓延,这鬼火不烧山石,落在树木上也不燃烧枝干树叶,只是汲取话花草树木中的精气。
那些花草树木,并不似寻常烧火,中了鬼火之后,便渐渐枯萎,就像是失去了水份一般。
最惨的便是铸印山中的鸟兽,被髑髅妖掠过,鬼火中了身上,便也化为一团碧油油的鬼火,纵然挣扎嘶吼,却半点用处也无,不拘如何翻滚打转,也扑不灭,就算跳入水中也一样燃烧,最终跟那些花草树木一般,被鬼火烧尽了魂魄,只剩下干枯的尸身。
陈七在旁瞧得端倪,心中暗忖道:“禾山道的法术都这般邪门,王长生却也能受朝廷封号,当他的四品师君,品级还在许多苦读出身的官吏之上,就算一州的太守,地位也不过跟他相平,甚至俸禄还要低上一些。这世上也太不公平,我们做山贼都没这般张狂。”
万髑大阵放出鬼火烧山,碧油油的火光冲霄,在深夜之中,照映的数百里外都看得到。
就在铸印山百余里之外,有一座客栈,便在官道之旁,十分清雅。这间客栈中有八个大汉,个个气度威猛,眉目间有桀骜不逊之色,为首的一个眉头一动,立时便有一个身材瘦小的大汉,把身子一晃,化成了一头飞鹰冲上了云霄。
过了半个时辰,那个瘦小汉子变化的飞鹰又自落下,嘿然笑道:“是王长生那厮在放鬼火烧山,想必他已经找到了萧屏南。我们太湖八妖等候了许久,此番机会果然来了。”
为首的那个大汉,一头淡黄的金毛披拂在额前,双目色做金黄,不怒自威。乃是太湖八妖之首的黄睛山君,刚才出去查看铸印山变化的,乃是太湖八妖最末一位鹰九霄。
太湖八妖乃是横行天下的大妖,威名比王长生这种邪门散修要强了十多倍,就算最弱的鹰九霄,一身法力也不弱与他,这八头大妖合力,便是秦通的兽王营也敢闯一闯。似太湖八妖这等大妖,对禾山经也不放在眼里,他们所关注的只是天河老祖的天书。他们早就到了都梁郡,只是一直都没找到萧屏南的影子,便都隐忍不出手,只是在一旁隐藏,冷眼看王长生如何动作。
万大小姐和秦通带了兽王营和竹枝帮去围攻荀家庄,太湖八妖见跟萧屏南无关,就都不予理会,坐视荀家庄灭绝。
得了鹰九霄报信,黄睛山君冷冷喝道:“此番盯着天河老祖天书的人不少,我们兄弟也杀了几批,但总是夜长梦多,既然王长生已经找到了人,我们就助他一臂之力,把人逼出来罢。”
黄睛山君气度非凡,竟然混不以王长生为意,根本就没有提,逼出人来,该如何下手。在他心目中,王长生就算炼就一万头髑髅妖,真个把万髑大阵炼成,也不在自家的眼里,王长生有什么东西,还不是任他予取予求?
太湖八妖其余的七位,早就等的烦闷了,他们是横行无忌的大妖,这般鬼鬼祟祟的原非所愿。听得老大说要动手,都摩拳擦掌,鹰九霄当先就飞了出去,发出冲天长啸。紧跟这他的是太湖八妖中的血蚊子,他虽然不是禽鸟,却也天生能飞,当即化为一头车轮般大小的暗红蚊虫,翅膀一振,也自飞上了高空。
太湖八妖各有本领神通,鹰九霄和血蚊子抢先走了,其余五头大妖也各自施展本事,变化了本相,一路咆哮,直扑铸印山。只有黄睛山君不慌不忙,出了客栈之后,往身后一拳捣出,强横的拳劲犹如山一般扑下,登时把这座客栈轰塌。这座客栈里的客人,店家,小儿,伙夫,厨子,都早己经被这伙大妖吃了个干净,再把客栈轰平,便再无什么痕迹。
黄睛山君轰塌了客栈,一声喝,足下竟然生出一股黑风,托着这位甚高丈四,彪悍魁梧的大妖,离地数丈高下,缓缓向着铸印山飞去。
陈七跟着李媚媚,在铸印山外,正看王长生放鬼火烧山,忽然他心头有了示警,火鸦早就把鹰九霄和血蚊子的行踪看到。陈七不提防世上还有这般大的蚊子,如此狠歹的鹰隼,不由得暗叫一声:“这又是什么话儿来了?”
三十四、恶斗鹰九霄
鹰九霄飞临铸印山上空,一声长呖,双翅一拍,便有幽幽寒风吹下,登时把万髑大阵的鬼火吹灭了一半。
王长生见到忽然来了一头大妖,心头凛然,忙把所有的髑髅妖收回来护身,还把混天幡等法器使出,一时间周身阴风惨惨,黑气缭绕,十余种厉害的禾山道法器绕身环飞,也颇有几分邪门道长的架势。
不过他这般谨慎,更是显出了对鹰九霄和血蚊子的重视,视两人为大敌。
鹰九霄懒洋洋的长笑一声道:“王长生,你们禾山道的禾山经我们太湖八妖不要,但是天河老祖的天书,就都留下罢。”
王长生怒道:“天河老祖的天书,亦是我禾山道之物,凭什么与你?”
血蚊子阴森森的喝道:“便是因为我们太湖八妖,任何一个法力都强过了你。你当是凡人么?还讲究什么道理?我辈妖族,只认法力高低,不认呱噪!识相的赶紧把萧屏南叫出来,不然等我家老大来了,你也就是一口之食。”
鹰九霄在天空往下望去,瞧到了竹枝帮的数百人马,忽然笑道:“七哥,我们在那客栈里,早就把人都吃尽了,正好有些肚饿。这里有些极肥壮的人,我先挑一头来吃,稍后再办正经事儿。”
陈七和李媚媚混没料到,居然有祸患从天而降,鹰九霄在天上就看到李媚媚,毕竟女子比男人的肌肤要细腻些,李媚媚又是体态丰腴,让这头大妖看中,半空里就把大口张开,兜头就啄了下来。
李媚媚大是骇然,忙将身一滚,想要躲过鹰九霄利口。但是她连续被陈七吸了两次功力,现在一身本事只剩下三成不到,如何躲得开这头大妖的扑击?陈七在旁边看到,虽然不愿意,还是抽了腰间缅刀,一跃而起,兜头就是一刀砍下。这些大妖不甚讲理,吃了李媚媚未必就不会再吃旁人,陈七便不想躲避,正面迎击鹰九霄。
鹰九霄咦了一声,铁喙一点,正中陈七的缅刀,一股大力从缅刀上传了下来,震得陈七手臂发麻。他炼成了铁骨功第四层之后,自分力气甚大,却没有想到这头鹰妖的力气比他还大了十分。只是轻轻一啄,就让他禁受不得。
好在陈七也非止铁骨功这一门本事,还有太上化龙诀炼就的真龙劲和火鸦阵炼就的火鸦真气护身,匆忙间手腕一抖,缅刀由刚变柔,卸去了刀身上传递来的七八分的力道,然后运刀如水,手腕拧处,刀光就如匹练一般,横空再斩。
鹰九霄本拟随便一击,便能破去这些凡人的招数,立时便可放口大嚼,没想到开始那个女的身法伶俐,这个少年又是刀法犀利。当下震怒的大吼一声道:“凭你们想要挣扎,如何能够,还是快些给我吞落肚腹罢!”
鹰九霄本是一头数百年的苍鹰成精,身法快捷,双翅一振,便即拔空,躲开了陈七的刀法。陈七不得鹰九霄再度扑下,便偷偷摸出一张玄阴斩鬼符,往自家的缅刀中一拍,运起太上化龙诀一抹,便把这道符箓生生按进了缅刀之中。
当着王长生的面,陈七不想泄漏底细,玄阴斩鬼符被他打入了缅刀之中,陈七便能借助这道符箓之力,把缅刀隔空御使。虽然这法门有些取巧,威力非但不如正经御剑术,就连玄阴斩鬼符本身杀伤力都不能尽数发挥,却可以让人瞧不出底细来。
陈七做了手脚,便一声喝,掌中缅刀飞起半空,在半空中变化了三次,引得鹰九霄双翅连扇,才得把这口缅刀吹开。
鹰九霄只以为这些人都是凡夫俗子,可以任自己杀戮,陈七这一出手,鹰九霄就微微有些吃惊,暗道:“难道是哪一家仙道门派的弟子,也来觊觎天河老祖的天书?”
陈七探手一抓,摄住了这口缅刀,对李媚媚使了一个眼色,低声喝道:“快下让大家分头逃散!”
李媚媚登时醒悟,立刻叫道:“有妖物来袭,大家快些逃啊!”她自家却往陈七跟前凑了凑。李媚媚可看的出来,除了陈七,现在没有人能够救得了她,根本不肯离开陈七太远。
陈七也不在意,拉着李媚媚掉头就跑,心底暗忖道:“这头大鸟若是追踪上来,我就把火鸦叫唤下来,两下夹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还能多炼一头火鸦出来。”
鹰九霄见陈七逃走,本拟去追,血蚊子却高喝一声道:“八弟,莫要去管这两人,抢夺天书要紧。”
鹰九霄这才恨恨的一翅拍下,把两个竹枝帮的帮众排成了肉饼,一口吞了,嚼吃的咯咯乱响,冲霄飞起,大叫道:“王长生,交出萧屏南和天河老祖的天书,我太湖八妖饶你不死!”
王长生此时已经把七杀元神遁出,从高空望去,忽然见得竹枝帮中有人懂得“飞刀”之术,顿时有些吃惊。他见鹰九霄再度叫嚣,忽然醒悟过来,大叫道:“你个鸟货,刚才那使用飞到那人就是萧屏南,你如何当面错过?我寻了他许久,没想到此人居然藏身竹枝帮帮众里,怪不得我寻他不着。”
王长生并没有看清楚陈七的面目,毕竟距离尚远,加之陈七变化了手段,他也瞧着不似驭兽斋同禾山道的手段,但是却立刻想到,可以祸水东引。
鹰九霄吃了一惊,左右相看,顿时迟疑起来。血蚊子也不曾料到,居然会有这种可能,他比鹰九霄总要聪明些,当下便说道:“老八,你飞遁快绝,去追那两对男女,我在这里监视,等候诸位兄弟。”
鹰九霄双翅一扑,扭头便往陈七和李媚媚逃走的方向追去。
陈七并不知道王长生忽然乖觉,居然“陷害”了他一次。他还以为自己把玄阴斩鬼符打入了缅刀之中,必定可以瞒过别人眼目,却没想到王长生虽然没有认得出来,却立意不良,随口点贼,正中贼头。
陈七见鹰九霄掉转头的时候,拉着李媚媚一路狂奔,奔出数里之后,看到一片茂密树林,陈七就一头扎了进去。李媚媚见他不走了,忙叫道:“天上来的那两个妖怪厉害,我们还是跑远一些。”
陈七嘿然笑道:“我们在地上跑,如何逃得过天上飞的?我估计呆会那两头妖怪,还会转头追上来,我把这口缅刀与你,还传你运用的法门,我们两人联手,方能有一线生机。”陈七虽然不知王长生会“诬陷”自己,但是却按照做山贼的习惯来推断,那两头大妖虽然暂且放过了自己,但是待得他们寻不到已经死在他手里的“萧屏南”时,必然会再来寻找。这才把打入了玄阴斩鬼符的缅刀赠给了李媚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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