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死,没有去,什么都没有。他只是累了,他想睡觉。不,他是气自己,气自己没有早一点跟他说一见钟情。他一定是很生气,所以才会不理自己。一定是的!
所以没有眼泪,不会哭。人又没有死,为什么会哭?昭是他的,永远都是。没有人可以抢的走,绝对没有!!
他拽过被子,将他们二人围住。“猫儿,不怕。盖上被子就不会冷了!”手不会冷,脚也不会冷。这猫儿的脸也不会再这么冷。
白玉堂没有哭,可周围的人却早已泣不成声。
或许他们中有些人从不理解男人与男人如何相爱。可当他们见到真情之时,能给的居然只是眼泪。
“让开!”一声怒吼从人群外面响起。紧接着,人们一个一个的被拨到一边。
进来的是司马真,他后悔今天自己的决定。若他不是去抓什么刘道通,展昭不会中箭。
“老爷子,展昭他……”公孙策知道司马真精通医术,他只是想告诉他展昭如何了。
可司马真却如白玉堂一样,“闭嘴!”他不听,什么都不想听。这人就算是在鬼门关里,他也要给拽回来!
“玉堂,你放手!”司马真想拉起展昭。却怎么也动不了分毫。
“让开!都让开!!!谁也别想抢走我的猫儿,谁也别想!”没有人会理解失去理智的人是什么心情。因为那人将自己囚在了自己的世界,一瞬间,坍塌下来的残骸会将人压到发疯。
“滚蛋!你放手!”再挣,却依然没有用。司马真抬起手,在徒弟的后颈出猛的劈了一掌。
白玉堂当即晕了过去,可胳膊的力道却依然还在。
“你们还看着做什么!帮忙将他们分开!”司马真大声的喊着,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回展昭。但他只知道若自己不试,人就真的死了。
白玉堂被送到了别的房间。这里只留了司马真和展昭。
所有人都退到了门外,是被人撵到了门外。
房间里的一切没有人知道,因为里面静的可怕。但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若展昭死,他们这些人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最关键,那白玉堂已经疯了。
天亮之时,白玉堂猛的坐起身。
“猫儿!”他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疼痛的概念。他只知道起了身就朝自己的房间赶去。
门外的人依然都立在那里,里面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人们想拦着白玉堂不让他靠近,因为他们知道里面的人或许还在运功。可这时候他们怎么还有能力拦的住一个发了疯的人?
于是门被撞开了,里面依然安静的很。没有司马真的痛骂,更没有展昭往日里温和的早安声。
安静或许是让人心凉,但房间里的情形却让他们骇然。
白玉堂终于开始清醒,只因为那伏在床边看似熟睡着的师父,褪了那一头青丝的墨色。
一夜,白了发。
第五十八回
五十八 '庞太师去势罢官职 卸朝服同往神医谷'
所有人都禀住了呼吸,他们没有人敢发出声音,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仅仅是因为这安静很脆弱,怕打破了出现的是破损的局面。
大家以为白玉堂会如何,纵然不知道他究竟会怎样,但却没想过他会这般静。静的同样可怕,融合在那两人中,静的易碎。
白玉堂的手搭在展昭的腕子上,他能感觉到并不有力,却均匀的脉搏。
他的猫儿没有死,他知道。就是因为认定,所以他没有激动。他只是就这么抓着展昭的手,看着师傅。另一只手也不自觉的去够司马真的头发。
原本乌黑的长发就这么毫无例外的根根似雪。若不是这有些发黄的面色,若还是之前红润的脸,该不会这么让人揪心吧?
可是该是什么心情呢?替师父心疼还是替展昭松一口气?
白玉堂从来没有这么静过,因为无从选择他所要去思考的情绪。悲伤,狂喜,心疼,庆幸。两种极至交杂,表现不了,所以平静。
“小五儿。你倒是说句话?展昭到底是死是活,老爷子到底怎么样了?你傻愣在那里想急死我们啊?”一声问如同惊雷。说话的人是三爷徐庆,大伙儿的眼睛梢了他一下,但没有愤怒。这种急他们都有,而且一样很强烈。只是没人愿意打破,无非徐庆做了他们想做却不敢不舍做的事。
白玉堂依然没有说话。
说话的人是司马真。他支起身子,散落在鬓前的银丝垂下,这张脸疲惫不堪,但这眼睛睁开了,一样是使人心定的神采。“老三,你吵什么?要是把展昭吵醒,我就扒了你的耗子皮!”虽然他很希望展昭醒,可还是习惯性的骂了一句。
被人骂绝不会开心,但徐庆却被骂的乐了。他咧着嘴挠了挠后脑勺儿。左看看右看看,见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他这才终于觉得,被骂不是什么坏事,他很开心。
很多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了展翔,白芸生和公孙策。
“老爷子,您怎么?”公孙策看着司马真的头发,心中说不上是惋惜还是感激。总之是有种心情很难表达。这也是公孙策第一次发觉自己有什么是不能用词汇说出来的。但这绝不会让他感到无能,他也很开心。所以脸上泛着淡淡的欣慰。
司马真捋过自己的一缕发,他没有吃惊,而是朝公孙策微微一笑,“老夫早过耳顺之年,带着一脑袋黑毛倒是吓人了不是?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赶明儿个也弄套老道的衣服试试,估计也能装个什么道骨仙风之类的!”
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找不到一丝瑕疵,他就是那么坦然。可谁都知道,一夜白发并不会什么事都没有。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固本养元,一辈子没有过亏损。这一身的精气怕是全给了展昭,这才一夜白了发。可他却是这种表情,无谓的让人不可思议。
不过。他这个人一直都是怪的,人人都知道他是怪的。只是怪的让人笑,和怪的让人哭是两种感觉。
“展护卫他……”公孙策没上去拉展昭的手,他相信司马真的话。当然,他也没有机会去拉那腕子,白玉堂的手不可能松开,这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
司马真站起身,身体还是不自觉的晃了一下。随后他拉了拉胳膊动了动腿脚,再深吸了一口气。“命我暂且给他保住了,但我不知道他几时才能醒。或许一个时辰,或许一个甲子。”说完他走过去拍了拍展翔,“小子,你别傻站在这里,赶紧去给你师傅写信。让他快来!”
展翔这才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满是雾气的眼睛顿时亮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司马真,然后一转身往外跑。一夜的站立让他这文弱的身体稍有不适,加上巨大的悲伤和担心笼罩在他的心头,出门之时险些摔倒。
“小心!”芸生一把拉住展翔的胳膊。
展翔抬起头,“谢谢大哥。”
芸生回头看了看房中的几个人,他似乎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于是他朝各位点了下头,转头扶住展翔,“我随你一起去。”终究是不放心,这个小子怎么就是一副弱弱的模样。他若摔了碰了,要是被娘知道,不知道要骂上自己几个昼夜。
“公孙先生,你也是一夜未休。不如陪我这老头子吃些东西去可好?”司马真微笑的看着公孙策。
公孙策也笑脸回应,“公孙策敬陪!”
临走之前,司马真一巴掌拍在徒弟的后脑勺儿上。“混小子!”这巴掌可真不轻,一声脆快的响动震的人心头一颤,都怀疑他会不会把人打坏。但这怎么可能。白玉堂,他视为子的宝贝疙瘩。那一下,打出的不过是他的担心。
“师父!”白玉堂终于出了声儿。看着要走的师父他轻唤了一句。
司马真看到徒弟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心疼的很。他本想骂他这没用的徒弟,但他没有那个气力,也没有那个心情。“你也睡会儿。也免得展昭醒了你倒了。”
两个人离开房间,公孙策将房门关上。
出了这个院儿,公孙策这才开口,“老爷子,展护卫真的没事了?”
司马真抬起头看了看天,“不知道。但至少我能保证他一年内不死。”
不是救命,而是续命。公孙策听后心头狠狠抽了一下,“那伤他的毒究竟是什么东西?”
司马真依然回着同样的三个字。“不知道。这只有等江尧来了再说。他若也不知道,我们就预备两口棺材算了。”还是说的那么轻快,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改变。
可他怎么会不担心。他豁出自己那么多功力为展昭续命,他又怎么可能会甘心去预备两口棺材?只是司马真再怪也不是混人,他知道人终究胜不过天。阎王爷那里从无道理可讲,这一次他夺了地府的人,那地府怕是也会拽走自己几年的阳寿。可在乎这些有什么用?他活了六十多年,一辈子吃过喝过玩过疯过,唯一一处的遗憾徒弟也替他圆了。让他死,无所谓,他司马真从未怕过,但他不想让那两个孩子死。他们的命太短,他们该有更长久的未来。不管是用什么办法,他都会去想。但若真想不来,他又能奈何?
说不出其他,公孙策也只能摇着头轻叹了口气。
前院儿当中,包大人就在门口。看到司马真和公孙策,包拯连忙走过去。“展护卫如何了?”他没有去展昭的房中探看。但却一样是一夜未眠,他在自己的房间里转来转去。他不能去,若去了大家还要分心的看着自己,何必让别人跟着自己着急。所以他选择了一个人焦虑担心。方才大家伙儿告诉他展昭怕是没大碍了,他这才走到院门处。
司马真朝包大人拱了下手,就当是礼。“包大人,展昭暂时无事。”
“暂时?老人家,您的意思就是说他不是彻底的好了?”包拯瞪大眼睛,黑面之上那眉头紧拧。
司马真点头,“我只能保他暂时。一切还要等江尧来了再说。”
包拯暗自抽了口气,若那江神医也不能呢?他不敢去想,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悔。
没有人会比公孙策更了解包拯,“大人,一切自有定数。我们这次和天一博。展护卫从来只知有人不知有己,这一次我们替他求这个己。与其悔,不如争。”
一句话便开了心头的锁,不愧是开封府里最聪明的公孙策。包拯看着他,心中感激。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感激。感激公孙策,感激展昭,感激白玉堂,也感激所有人。若没有这些人,自己连命都没了,又何来的青天?他点了点头,“本府这就进宫。”请太医虽然不见得有用,但有总比没有好。更何况晏飞一事也还有待他去解决,他不可能傻在府中担心。
司马真突然想起,“包大人。若皇上肯拿一颗鲛珠,或许展昭能醒的快些。”都说那珠子是鲛人哭泣之时留下的眼泪。比珍珠更珍贵,也比东珠更大更光彩。他在奇典里见到过,但他不信什么起死回生的屁话。不过有药效却是真的,那东西能刺激人的经脉,至少能让展昭快点醒。
包大人点头,“扶桑前几年有贡过鲛珠,我想皇上和太后自不会吝啬。”
看着包拯回去更换朝服,司马真对公孙策说:“龙眼无恩。那皇帝小儿可真不是个东西。”
公孙策吓的查点呛到。“老爷子,这话可不好乱说。万岁自有万岁的难处。”
司马真一撇嘴,“不说那些没用的。去哪家寻些吃喝?”
公孙策思虑,最终无奈的答了一句:“还是去酒中仙吧!”天知道他公孙策可从不在外面吃喝,唯一的几次还是白玉堂拽着他去的。开封城里的酒楼茶肆他是都知道名字,但去过的,也就只有不多的两个地方。
“走吧!”司马真是真饿。吃是最好补充体力的方法。至于内力,那得慢慢来,急也急不得。
房间中暖的很,展昭的手也暖,脚也暖,脸也暖。
白玉堂贪婪的用自己去体会这猫儿的温度,他终于不再平静。
他不想承认自己哭了,但是眼泪还是掉了出来。“猫儿。猫儿……”他把脸贴在展昭的腮边,轻轻的磨蹭着。哪怕这体温并不正常,但至少是暖的不是冰冷的。
一声一声的唤着,一声比一声哽咽。他白玉堂不是没有哭过,而是没有哭的这么肆意过。
怎么办?若真的没有了怎么办?白玉堂在怕,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个坚强的人。在事关展昭的时候,他就不是个坚强的人。他会乱,会怕,会狂,会哭。他会很多他在别处不会的东西。那是只有展昭才能给他的。他怕,他怕没了可怎么办。
耳边感觉到展昭均匀的呼吸,不是很强,却那么让他安心。呼出来的是柔软的热气,吸进时是淡淡的凉气。
白玉堂从不知道他连展昭的呼吸都那么贪婪的想要去感受。“猫儿,你要惩罚就打我骂我。我知道是我的错。”他终于,终于彻底的感觉到死别的痛苦。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展昭当时会一个人房中落泪,直至麻木。他也终于知道自己原来在一边看到的痛苦并不现实。那一切的种种,他口中所说的懂了,不过是自大自负的表现。他彻底的明白展昭为何会在那么久之后仍然从梦中惊醒,然后担心的看向自己。原来……竟然是这种心情。
“猫儿,对不起!”是自己欠了太多。那次冲宵一别,展昭的心一定和自己现在一样。一点点的被剥离,被撕碎,然后却强迫那些碎片纠缠在一起。不能倒,若我倒了就对不起他了。“是这样的感觉吧昭?”一定是的。
你果然是在生我的气。好小气的猫,你为何一定要让我也尝一次这种痛苦呢?你的罚在我身上实现不行吗?不行吧?要是我再受伤,你会再痛苦一次。可是怎么才好?不过,我没有再对你说谎,没有再骗过你,所以你不会中箭而死对吧?一定不会,你这猫虽傻,却从来都是讲信用的。
他一直这么胡乱的在心里说着,问着,答着,埋怨着,心疼着。他不说话,因为怕一说话他就听不到猫儿的呼吸声。他爱听,比什么都好听。
“猫儿,你醒了之后,我带你离开。你不答应我也带你离开。你说过,若我觉得委屈了你就随我走。我现在很委屈,你会答应我对吧?我们走,我给你家,一个展昭和白玉堂的家。”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