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怎么找回这凤的么?他唇角翘起,一脸得意,那天我本来游在水里想快点离去,躲那帮记者,可回头一看,你居然把这么好的东西扔进江里......说着看我一眼,眼里已然挂了酒旗,开了酒家,打算怎么样把孙宝儿迷醉。且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说,我一看,马上潜水,在水里捞去。好在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这东西扔不得,古董不说,多半还是明代妓女杜十娘的东西,你看看这金柄上还写着李甲赠呢......天,他怎么猜的这样对?杜十娘现在不要听到任何关于李甲的话题,我,现在有了遇春呢。
这只鬼忙笑着打断他的话题,站起,指点古物,转变话风,把他的话儿引到另一处去,天乐,你的房子布置的真是古香古色,真不错呢!
古香古色?
他反问一句,笑意更深,宝儿,你说,最古老的香是什么香?最古老的色是什么色?
天,一个小小词汇,却被他借了东风,调了情蜜。粘答答,稠蜜蜜。空气里潜进了花海的气息。
不可以,于是不敢冒昧,只好胡乱应付过去,这个......我怎么晓得,随手拿起一件古玩,把玩在手里。那是一块玉佩。
他眼里酒水已溢,淋了这只鬼一脸一身,渗进骨头里,节节软成了泥。
宝儿,他唤着我,男性的气息直逼过来,把我的腰肢一擒,整个人依在他的怀里,宝儿,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最古老的——香。什么是最古老的——色!
说着恶狠狠的,把我的下颌抬起,排山倒海的吻了下去......呀,这个强盗,他又来索取。
他说的没错,最古香古色的物质——原来是潜藏的色爱与色欲!
我手里的玉佩";叮铛";掉地,他不管不顾,要把这只鬼蹂躏,揉到极软极软处,软成了一团粘泥,粘他身上,不舍离弃。
我是谁?他是谁?为什么他老把我诱惑的分不清方向和东西?为什么我老为他身不由己?
我在那里?
我是一只鬼,我好渴,我要,要,要这个男人,和遇春一起,老觉得犯罪,和他在一起,自然牵引,没有罪恶,吸他阳气也无所谓,他本来也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色鬼。
是的,一只色鬼!
他比我更渴,更焦,更急,他索要那恒古的香,他索要那恒古的欲,他要把这只鬼的骨头都要吸去。
山河起伏。
一地狼籍。
呀,多么类似于和李甲在六百年前的情急。
不知什么时候,博古架上的东西滚落一地,我和他竟然都没有听到落地的声息,一幅画压在我的身低,他把我抱起,转移阵地,这只鬼轻扫一眼,色欲顿熄,那是一幅工笔,画中人临江而立,姿态艳雅,衣袂翻飞,色相诱人欲,葱尖手里抱着个百宝箱,那,那,不是一代名妓杜十娘是谁?
天,这齐天乐,他要干什么,他怎么搜集了杜十娘这么多东西?
推开他,推开他,颤微微的指着,你,怎么爱收集这个女人的东西?
他看着我,眼神迷离,宝儿......一时不知就里。
迷者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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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脱离他的身体,穿好了衣,他看着我,也披上衣服,你后悔?
呵,六百年前我是一个妓女,六百年后我是一只鬼,吸他阳气,获利的是我,买卖有赚,有什么后悔?
他问不来答案,把我一下抱进怀里。宝儿,别后悔,我会好好待你。
我却为套他话,指着那画,故做羞涩,都,都,让她看见了呀......他";哈哈";大笑,宝儿别羞,她不过是一幅画而已。
说着把我放的坐好,自己起身去拾那画,心脸皆喜。
男人就喜欢女人娇羞无力,弱智如白痴。
他把画拾回,坐我身边,给我解释。说来奇怪,我有个天然能力,第六感吧,古董这东西,只要我一看,就能辩识真假。我对古代女性用过的一切东西,都十分感兴趣。就说杜十娘吧,她百宝箱里那么多物件,我猜想猜想都激动不已,你想想,那么多宝物,如果能够找到,一颗颗一粒粒,她的葱尖都粘过,该留下多少销魂荡魄的气息......说着笑看我,眼睛唱着一场情戏,咿咿呀呀,二胡声里,勾引牵念,一开一闭。
说不住,几百年以前,我还和她有一段罗曼史呢!那样我就可以写一本《三生三世》,里面写杜十娘如何如何和我恩爱,够香艳的罢?说罢自己大笑起来。
呸,一股脑名士风流,意淫成癖!
这个急色鬼!
杜十娘就在他眼前,怎不知他是谁,还什么六百年前有一段罗曼史,真亏他有这样的念头异军突起。
可惜,现在没有人女人值得我这样利用,只有人家利用我,好几个女演员我只和说过几句话,就绯闻漫天飞,成了什么情人,和我一粘边就出了名。唉,被人利用,也要有本钱的吧,谁肯利用一个叫花子出名?
高处不胜寒!
话至最后,骄傲伤怀搀杂一起。眼里突然真情流溢,宝珠流彩,桃花含露,宝儿,你是唯一不会利用我的人吧?
这样的男妖精也怕人利用?当真希奇!
问我?问他自己?
我娇笑一下,却不说出,谁说不会?
我是一只鬼,若是一个人,为了坐收名利,难保不利用他。却把话题一转,天真相问,那百宝箱如果现在找到,也该值不少钱吧?
试他深浅,探他对杜十娘心心念念,可是除了幽思艳想,还有别的目的?
当然。他笑,我正在找呢。我可不嫌钱多,钱多了会砸死人吗?几千年来没听过这样一起例案。宝儿,听我说,看不起钱的,都是得不到钱的人。
天,果然所猜非虚。
人,他是人而已。
是人,都得贪财,贪色,贪欲。
正说间,那女佣来了,身材玲珑有致,眉目清山秀水,也算个中等姿色。只见她把一杯黑乎乎的东西递过来,请喝。
不得不接,为了为人的礼节,喝了一口,苦中有香,香中有甜。
和遇春在一起,练的知了人世美味。这饮品,真真的叫了个对,卡住了苦甜香,卡住了事事非。一舌的人生百味。
我在宝儿家也见过,遇春不喜欢喝的。
呀,不得了,什么力量,令杜十娘突然跌进了那杯,旋涡滚滚,一吸到底,这只鬼急忙抗拒,可是鬼差不打招呼,就押杜十娘去那地府?力做抗争,但浑然无用,一阵昏天暗地——咦,我到了那里?
却见四处水波浩荡,白纸钱,招魂幡,法号喧天,岸边聚了一大堆和尚,敲着木鱼,念着招魂咒,超度亡灵。
哦,这不是瓜洲古渡,是谁又溺水而死,花大价钱在水边做这么大的法事?
杜十娘渐渐走近,却看见六百年前的柳遇春,一身丧服,跪在和尚中把杜十娘超度。
呀,当时杜十娘可是初死不久,灰到对什么也不感兴趣,竟然连这样的热闹也不浮出水面,看个分明?
他不是没了银两,要进京城,怎么反而流连在此,超度亡魂?
不知是谁,好似知我疑问,声音朗朗,传至我的耳中,他把身上的玉佩玉饰皆典当了,才请来这些和尚给你做一场法事。
这只鬼急忙四顾相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却无人回。
又是一阵天玄地转,混沌初蒙。却见四周烟袅柳斜,扬花四飞,一团团,一球球,落了又起,起了又落,一如烟花女子,跟了这个,着了那个,终被弃。烟花无着,四处漂泊。
那是扬花的命运。
也是烟花的命运。
一片春色蒙蒙。
一座寺院就隐在那烟花里,也自带了三分轻薄。粉墙黑瓦,小小柴门,犹如一梦,端的凝冻。
呀,这不是扬州的法海寺么?是谁,把我从遥遥北京送至此地?
这只鬼随了一个青衣薄衫的行人,轻轻一推柴门,";吱呀";一声,推不得,梦推开了,门哭着醒。
里面有个和尚,正全神贯注的烤着个物件,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走近一看,那物件原来是个夜壶,挂在木架子上,被那和尚手里擎着一截小小蜡烛炙拷着,顺天受命。而那和尚亦天地浑忘,专心致志,一心一意的,浑然烤这壶,是此时此刻天地间一等一的大事。
请问师傅,贵寺......话未问完,那和尚已吓的碰翻了架子,夜壶也滚落在地,塞住的口子开了,掉出了几块香辣辣的块子肉,活色生香的罪证,忙的滚出,肉红汁肥,香味扑鼻。
而蜡烛烧了那和尚的僧衣一个洞,和尚也不晓得,只顾用脚把肉一阵乱踩,急着毁尸灭证,且灭边说,香客要走前门,你,你怎么从后门里跑进?
一惯的懦弱怕事!
那行人长衫一鞠,道,晚生冯梦龙,路过此地 ,打听这寺里可有个出家前叫李甲的僧人?打扰师傅,请见谅了。
你,你找他做甚?那和尚语音抖动,一如丝线风中颤过,话定音不停。
晚生有一事打听。那行人毕恭毕敬。
什么事情?
据说杜十娘跳江之后,那李甲一直未回家门。有人说他出了家,为了僧人,就在这扬州城的法海寺,师傅可知真有其事?
你,找他做什么?那和尚语意更颤,再次相问。
师傅可就是——李甲李子先?那行人见他犹疑,猜测道。
那和尚把手乱摇,不是,不是,我不是......不敢承认,边说边忙着要逃。
一惯的遇事就躲。
那行人忙拉住他的衣衫,师傅不要走,晚生不会把你说出去,晚生正在写一部书,听众人言传杜十娘的故事,不知是真是假,想问问师傅,师傅可否告知一二,晚生这边谢了。那书生打躬做揖。
写书?那和尚站定。写书立传,如此香艳故事,怎可没了李甲的踪迹?
是的。
那和尚听行人如此说,便态度大变,亲热起来,给他找了个蒲团,扔在院中,让他坐了。
而他自己则边拿蜡烛烤肉,边回忆旧事,滔滔不绝的诉说。
显是很久没人问杜十娘的故事了,他急着想诉说。一说起来他喜色盈盈,不顾佛门圣地,情难自禁,诉的天花乱坠。
十娘国色天香,十娘八面玲珑,十娘颠倒众生,十娘神光离合,千好万好,说不完,诉不尽......呀,他如此粉白黛绿,枝枝叶叶的把杜十娘夸赞,可是真的起了悔心,才出了家归了佛门?
难道他还爱着十娘么?这般把十娘夸赞个不停?
但——接着下来,他讲到情动,头顶的戒斑也个个发红,一如六个得意的小人,着了红袍,戴了官帽。十娘如何千万人中独独对他李甲动了真情,十娘谁的良也不从,偏偏要和他李甲做俗世夫妇......呀,他这是爱么?
不,——他这是自爱。
这是他做为男人一生最得意的事情,把杜十娘抬的越高,他也就越高,谁叫她千般伶俐,万般玲珑,爱却只爱上了他一个人?!
嫖与嫖自是不同。
嫖普通妓女也是嫖,嫖名妓也是嫖,嫖名女人嫖来了人嫖不来心也是嫖,连人带心都嫖来了,那才是高人一等的嫖。
——他嫖的有脸有面,一觅众山小。
那行人还要打听,柴门";吱呀";一声,又一个僧人进来,那和尚一见,手脚无措,忙忙站起,要藏了壶,却太烫,一时无了办法,只好哀求,师兄——吉凶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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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新进来的和尚却气势汹汹,他一脚那向架子踢去,壶滚架翻,肉块隐瞒不住,急急逃出那方寸的牢狱,铺呈一地,酱紫深红,一如滚了一地切成块状永不复苏的心。
他的心,亦或他的心?
李甲......他可还有心?
而他看着那一地的肉,竟然要哭,痛彻肺腑,师兄,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一块猪头肉......那和尚面色苍白,手指颤抖。
李甲,算我柳遇春白认识你一场,你究竟是个什么人?爱心不决,害了十娘,六根不净,还想着偷的吃肉。你既断不了尘念就不要出家,可还怕世人嚼你舌头,偏偏要躲入这寺院中,随我一起剃度。唉,可惜十娘怎么就上了你那好皮囊的当,看错了人............错!
错的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呀,这个不堪的男人!
杜十娘,你怎么把一份真心真爱全数给了这个懦弱,自私,虚荣,自夸,对着一块肉也要拿眼泪做诗做赋的男人了?
谁敢说他没有爱过?
他爱过,可他的爱就如他的为人一样,挤出来的牙膏,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