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长得像什么?有角吗?”
“没有,它跟蛇差不多。”
小神女笑道:“小兄弟,你杀的是一条大蟒蛇吧?”
“不错!不错!是一条大蟒蛇,不过当地人都叫它为龙。为了杀它,我在潭边等了它三天三夜,还是一只溜过的山兔,将它引了出来。”
婉儿叫起来:“我不跟你说了。你尽在作弄人。”
“蛇,不就是龙吗?我怎么作弄你了?”
“人家说的是有角有脚有鳞的龙,谁跟你说蛇了?”
“有角有脚有鳞的龙,我也杀过。”
“你是说真的?”
“真的,真的,半点也没假,只是它没有角,看来它是一条太监龙。”
棋儿惊异了:“龙也有太监龙吗?”
小怪物说:“大概有吧。不然,我怎么常常见到的龙,它们一个个都没有角。”
婉儿又困惑了:“什么!?你还常常见到这样的龙?”
“是呀,有人将它们一条条地捉起来,用来浸酒哩。饮了这样的酒,能强身健体。”
“什么!?龙也捉起来浸酒?”
小神女笑道:“四妹,你别听他胡扯的,他说的是蛤蚧,不是你说的龙。”
小怪物说:“不不。蛤蚧也是龙的一种,有的还会变色哩。人们叫它们为变色龙。”
婉儿恼了:“人家谈正经的,谁跟你胡扯了。你净在胡闹。”
忽然,对面的厢房里传出少女的尖叫声来:“大爷,我求求你,放开我。”
接着,听到一男子说:“别装模作样,本大爷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气。来!先和大爷嘴对嘴的喝杯酒。”
只听得“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重物被人从厢房里扔了出来,摔在走廊上。小怪物一下跳了起来:“对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去看看。”
书呆子忙说:“别去!别去!这样的事,我们最好远远地避开。”
小怪物说:“你怎么这样的胆小怕事?”说着,他闪身奔出去了。
小神女说:“四妹,你也去看看,别让小怪物招惹什么事来。”
“好的。”婉儿也转身出去了。
小神女隔着珠帘望去,这时已有不少的富家子弟,文人雅士、举子秀才,从各个厢房涌了出来。有人扶起了那位被摔得狼狈不堪的人,看来这是个纨绔子弟。只听他气急败坏地说:“反了!反了!来人,给我将他抓起来,先打一顿,然后送到官府问罪。”
可是,这个纨绔子弟的四个家丁, 一个个先后从厢房里飞了出来,有的摔在走廊上,有的飞落到庭院的假山、花木中去了,不是手断,就是腿骨折,没一个人爬得起来。
珠动帘摇,一位面带傲气的白衣书生,身佩长剑,从厢房里踱了出来,不屑地看了那位狼狈不堪的纨绔子弟一眼,冷冷地说:“你这衣冠禽兽,不顾廉耻,当众污辱歌女,我没有杀你,已算你幸运了。你还敢叫人抓我?信不信我立刻杀了你?”
“你敢杀我?你知不知本大爷是什么人?”
“哦!?你是什么人了?”
“九千岁是本大爷的干爷爷,今科的状元,你敢杀我?不怕我干爷爷将你满门抄斩?”
白衣书生略为一惊:“什么!?九千岁是你的干爷爷?”
“你以为本大爷是一般人吗?”
“那你更不应该当众污辱歌女了。”
“本大爷有钱有势,玩一个歌女又算得了什么,用得你来多管闲事?”
白衣书生骤然出剑,剑回鞘时, 这位纨绔子弟身上已有八处的剑伤。这真是武林中少有的快剑,连小怪物也看得惊愕了。这位白衣书生是哪一门派的人物,怎会有如此的好剑法?白衣书生又冷冷地说:“看在九千岁的分上,我不杀你,给我滚回去。”
这时,巡逻的士兵来了。锦衣卫也有人来了。东厂的一些耳目,也闻声赶来。锦衣卫的人不认识白衣书生是什么人,但见受伤的却是九千岁跟前的红人的儿子范大少爷,不问情由就要动手抓白衣书生,说:“你好大胆,敢在京伤人?”
白衣书生又傲然地说:“在下杀一个不顾廉耻的衣冠禽兽,又算得什么?何况在下并没有杀他,只是给他一点教训而已。”
“你——”带队锦衣卫军爷,一下将刀拔了出来,问:“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动手。”
围观的人们,早已纷纷走避,回到自己的厢房中去,担心殃及池鱼。小怪物和婉儿也是远远站着,他们想看看这位打抱不平的白衣书生,怎么应付这些锦衣卫的人。
一个大汉附耳跟锦衣卫的军爷说了几句话。军爷一下面色大变:“他是……”
那个大汉说:“没事!没事!大家都是自己人,一场误会而已。”
另一个大汉上前对白衣书生说:“丁爷,我们走吧。”白衣书生便扬长而去。锦衣卫的人也命人将这个范大爷抬走。一场快要爆发的血战,就这么烟消云散。
小怪物和婉儿返回自己的厢房,婉儿问小神女:“那个白衣书生是什么人?他的剑法好快,一剑八招。”
“四妹,你没看出来?”
“三姐姐,你看出来了?”
“我要是没有看错,白衣书生就是江南孤雁丁一剑。剑法的确是江湖上消失多年的水月宫剑法,快而诡异。”
小怪物一怔:“他是江南孤雁?东厂搜罗的六大魔头之一?”
小神女“嘘”了一声:“看来这酒楼有不少东厂耳目,小心让他们听见。”
书呆子一听有东厂的人,面色就变了,说:“我们走吧,别在这家酒楼吃了,还是回我们住的地方好。”
小怪物说:“你以为回去就会安全了吗?”
“回去也不安全?”
“你以为我们住的地方,就没有东厂的耳目了?”
“不会吧?我们住的小庭院也有东厂的耳目?”
“很难说,说不定小旺和彩妹就是。”
书呆子更吓呆了。小神女说:“小兄弟,别信口开河,看你将二公子吓坏了。”
婉儿说:“你怎么净胡说八道的!他们要是东厂的耳目,首先要抓的人就是你这个小怪物。”
小怪物问书呆子:“你没有给吓坏吧?”
书呆子说:“少掌门,刚才你的确将在下吓坏了。小旺和彩妹那么好,怎么可能是东厂的耳目?”
棋儿也说:“打死我也不相信旺哥和彩姐是东厂的耳目。”
小怪物说:“你以为东厂的耳目,个个都是蛇头鼠目的人,或者是青面獠牙的恶汉?东厂的耳目,有不少是一派正人君子和懂得甜言蜜语,十分关心别人;有的还古道热肠,为人侠义哩。刚才的那个白衣书生,不是也在为人打抱不平吗?谁又会想得到他是东厂里一个可怕的杀手了?”
婉儿对小怪物说:“你还有完没完呀!净在胡说八道。我敢保证小旺和彩姐绝不是那种人。”
小神女说:“小兄弟的话也没有完全错,我们的确要提防一些伪君子、假侠士。”
婉儿急起来:“三姐姐,你不是说……”
“哎,四妹,你放心。小旺和彩妹,绝不是那种人,都是值得信赖的好人。就是有人要砍下他们的脑袋。他们也不会干出那些有违天理良心的事来,更不会出卖主人和朋友。”
婉儿松下一口气来:“三姐姐,我真害怕你赞同小怪物哩。”
“四妹,但对江南孤雁这样的人,我们不可不防。”
“三姐姐,不会江南孤雁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吧?我看他的神色和举动,不像呵。”
小神女摇摇头说:“他不是故意做给我们看,而是真心实意为那女子打抱不平。他在江湖上,素有护花使者之称,容不得别人欺凌一个貌美的弱女子。”
小怪物说:“那在这方面来说,他不就成了行侠仗义的好人了?”
“好人也谈不上。他只是对女性如此,要是一般人,他会漠然视之,全不关心,更不会出手相救。”
“嗨,他怎么是这样一位怪人?”
“我也不知道他是这样。看来与他在水月宫出身有关。传说水月宫里,绝大多数是女子,里面的男子有一种保护女子的天性,久而久之成了习惯。所以他今天的行动,纯粹是习惯和本能,不是故意做给人看,更不是做给我们看。”
婉儿问:“水月宫是个什么门派?”
“在本质上,他们是侠义道上的人物,但行为作风也带邪气,像贵州的梵净山庄一样,不与任何名门正派来往。十多年前,水月宫的小宫主和江南隐侠公孙不灭,曾大闹江南,专门与当时的西厂人为敌,以致西厂因他们而瓦解并被朝廷撤销。他们也从此在江湖上消失了(详情请看拙作《隐侠传奇》一书)。武林中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就怪了,以前水月宫与西厂为敌,可是现在,这个江南孤雁丁什么的,竟然成为东厂的座上客。那不欺师灭祖吗?”
“这就不清楚了。或者他是水月宫的弃徒,或者他根本不是水月宫的人。不知从哪里学来这一门剑法,也像神秘的杜鹃,不知从哪里学来千幻剑法一样。”小神女又对婉儿说,“四妹,你以后与此人交锋,得认真小心。”
婉儿说:“三姐姐,我会小心的。”
书呆子在一旁听了很愕然:“你们要与这个白衣书生为敌?”
小怪物说:“他成了东厂的杀手,杀害武林人士,我们不应该将他打发掉,而让他助纣为虐?”
书呆子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说:“他,他,他要是不惹你们,你,你,你们还是别去理他的好,那,那,那太危险了。还是由杜鹃去对付他吧,何况他是杜鹃要追杀之人。”
小神女问:“你怎么知道杜鹃要追杀他了?”
“杜,杜,杜鹃不是有一张追杀令么?”
“哦,你在科场里,三天没出来,怎知道这一张追杀令了?”
“我,我,我是在科场中,听到一些巡查士兵私下议论时听到的。”
婉儿问:“科场的巡查士兵们也议论这一张追杀令?”
“出了这么一件大事,他们又怎会不私下议论?”
小神女笑了笑:“看来你这个参加科考的秀才是无心考试哩。”
书呆子苦笑一下:“在下的确是无心考试,在试卷上胡乱涂鸦而已。三小姐,这里是一处是非之地,我们早点离开好不好?”
小怪物问:“你害怕?”
“在,在下的确有点害怕,不知几时,一些莫名其妙的祸,会从天而降。”
小神女说:“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婉儿结完账,他们便离开了如意楼。一出如意楼,婉儿有意张望了一下,不见了一阵风,不知这位漠北怪丐,又去了哪里。婉儿问:“三姐姐,怎么风叔叔不见了?”
小神女说:“他似神龙般的人物,谁知道他又去了哪里?我们走吧。”
小怪物说:“说不定刚才的孤雁一闹,这么多东厂和官府中的人跑来,他先行避开了。以免他这个山神爷,引起东厂耳目的注意。”
“嗯,也有这个可能。”
虽然见不到一阵风,可他们却看到不少的人三三两两的在如意楼一带私下议论,好像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小怪物好奇起来:“他们在议论什么呢?”
婉儿说:“你管这么多闲事干吗?人家还不是在议论如意楼发生的事。”
书呆子说:“对对!闲事少理,我们快点回去。”
小怪物感到碰上了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书生,再加上婉儿好像专与自己抬扛似的,一时也没办法,只好说:“好好。不理就不理,我们快点回去。”他希望早一点将这个书呆子送回去,省得书呆子在自己身边口罗口罗嗦嗦。他想: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书呆子,船头怕鬼,船尾惊蛇,会是杜鹃吗?以往怀疑他是杜鹃,真是太抬高他了。要是让杜鹃知道了这样的人会是自己,不气死也会笑个半死。书呆子与杜鹃相比,一个是天上的一条龙,一个是地下的一条虫,简直是无法相比。可是他身上的气味,偏偏又与杜鹃的气味一模一样,天公也太捉弄人了。
回到高升客栈,大概在科场上三天三夜没好好地睡过,书呆子早已无精打采,告辞回房休息。小怪物说:“对对。你快点去睡,不然,我又会用话吓得你不敢睡了。”
婉儿又冲着他说:“你怎么这样对二公子说话的?人家惹着你了吗?”
“没有呵。我是好心劝他去睡呵。这难道也错了?”
婉儿不理采小怪物了,对书呆子说:“二公子,你别理他,他是个怪物。”
书呆子说:“不不。在下又怎不了解?少掌门生性如此。”说着,告辞回房去睡了。
书呆子回房后,小神女含笑地问小怪物:“看来,你在贡院一带,没嗅到杜鹃的踪迹吧。”
“三姐,你别说了,嗅来嗅去,还不是嗅到了这个书呆子。要不,我怎会跑去如意楼?”
婉儿说:“所以你就对二公子生气了?”
“我生气的不是找不到杜鹃,而是他太胆小怕事了。见了东厂的人,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全没一点做人的骨气。”
小神女说:“小兄弟,你不能这样看他,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不趋炎附势,不诃谀奉承,大是大非,他分得清清楚楚。真的面对死亡时,他半点也不会脚软。”
“那他在如意楼干吗那么害怕?连叫的菜也没吃完,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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