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人把我推出去啦?”
“讨厌啦,姐姐,人家小时候哪懂这些,根本就是胡说的嘛!”少女抱着脑袋,红着一张小脸辩解。
从小到大,她一有什么情绪都反应在脸上,害羞的时候就会这样明显的面红耳赤。连穹像往常一样,忍不住捏了捏少女略带婴儿肥的饱满的脸颊,手感好极了,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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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连穹推开内室的门,客气的唤了一声。结果那个趴在床上看似奄奄一息的女人却极速跳了起来,双眼愤怒而又戒备的盯着过来的人。
“娘娘,我是连穹。”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似乎还不稳定,连穹又重复了一边,表明自己的身份。
“……阿穹……”随着默念,皇后干涸的双眼忽然像被注入清泉一般,她飞奔到连穹面前,钳子似的攥住她的双臂连声问道:“姐姐!姐姐!是太皇太后让你来的吧,太皇太后有办法帮我出去了?”
“……是太皇太后让我来的”,连穹看似无意的摆脱掉皇后的牵制,与她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太皇太后让我来看看你可需要添置什么,毕竟这里比起承明宫……要简陋了些。”
“你这话……什么意思?”皇后僵硬的咧了咧嘴,仿佛听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笑话。
连穹没有回答,她只是环视了一遍陈设简单乏味的内殿,自言自语道,“我再差几个下人来吧,如果你有想要用的旧人,我也会帮你……”
“我问你太皇太后是什么意思!”皇后大吼着重新抓住连穹的双手,只是这次更为用力。“我什么也不需要!我要出去!我要去揭穿郁元机那乱臣贼子的假面孔,我要去救陛下啊!”
“你还是先考虑考虑怎么救你自己吧。”连穹再次掰开皇后的手,面无表情,“原本也知道你是个傻女人,没想到这次竟会傻到这个份上,在那么多人然面前公然行凶,你以为太皇太后还能救的了你吗?就算可以,她也已经对你失望透顶。”
“不,不是的!姐姐你告诉太皇太后去,是郁元机……他在我面前就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却在陛下面前惺惺作态,是他陷害我的!你去求太皇太后啊,你的话太皇太后一定会听的!”
望着哭坐在自己脚边的皇后,连穹不禁深深叹了口气,稀有的显露出一丝无奈:“这种空口无凭的话你让我怎么说?郁元机说了什么,谁为你作证?实话跟你说,圣上的人几天前从你宫里搜出了毒药,不管是他们栽赃的,还是你原本就打算拿来毒死什么人的,你这次都无法脱身了……太皇太后总叫你要耐心等待时机,你为什么就是这么急躁?”
“等等等!你们总是叫我等!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自从大婚之后我就一直在等,等陆宁音死了我还要等,现在又要等郁元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死?他死了之后还有什么人要我等?十多年了!我有几个十多年可以拿来等!”
皇后声泪俱下,她已经多日没有修饰化妆,憔悴的脸此时看着比实际年龄更有种人老珠黄的感觉。平日在宫人面前,中宫的地位与骄傲是她唯一剩下的尊严,可丈夫如今的一道旨意,竟是连这一点点自尊都不再给自己留下了。
“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想挽回我的丈夫,我女儿的父亲,这不是我这妻子理所应当拥有的吗?为什么你们都指责我?都在背后说我愚蠢!难道虚坐在皇后的位子上,只管享受荣华富贵才是你们所谓的聪明吗?我根本就不稀罕这些!”
“……对你而言,登上后位,可以名正言顺的葬在他的陵寝之中还不够吗?剩下的就不是你该奢望的了,我一早就说过……他不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皇后看着连穹的目光忽然变的狠厉。给她带来无穷痛苦的是梁崇光,可更深的眷恋让她无从恨起,所以她必须恨别人。她恨陆宁音,恨郁元机,恨与梁崇光有肌肤之亲的任何女人,现在……她似乎又找到了一个新的憎恨的目标。
“你为什么不帮我!你明明说过我想要什么你都会帮我的!都怪你!因为你的存在,太皇太后从不尽心尽力的为我着想,她是打算我被废了以后让你坐上后位吧,哈哈哈!我就知道,从小到大,我在她心里只是做你的候补,做你的影子!”
皇后连续不断的指责让连穹愣了愣,除了苦笑还是苦笑:“飞媛,你是不是气糊涂了,这关我什么事?”
“我没有糊涂,我清楚的很!你总是高人一等的看着我,你以为我感觉不到吗?你在宫里肆无忌惮,好像有多么特立独行似的,你凭什么!不就是因为你的血统吗!你以为能站在这看我笑话,以为太皇太后宠爱你,是因为你比我聪明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祖母是恭睿帝唯一的血脉,你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血统……血统吗?哦,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连穹俯视着地上依旧骂骂咧咧的皇后,忽然有点能体会佛家所谓的“求不得”是一种怎样的因果。当初跟这女人说求不得,但她没有听,现在从她身上,哪还能找到过去一点点明丽动人的样子?
“娘娘……”连穹动作轻柔的把皇后从地上扶回床上,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随意,“娘娘误会妾身了。诚然如娘娘所说,太皇太后对妾身百般纵容,也有过让妾身登上后位的想法,但妾身从没有过这念头,妾身是绝没有资格成为承明宫的主人的。”
“你想当就当,用不着在这戏弄我这个庶民!”皇后看着眼前人肆意的笑脸,气的一巴掌挥了过去,却被连穹轻轻松松的闪过了。
“妾身说的句句属实……”连穹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俏丽的峨眉微微扬起,面若春山,“因为妾身是个男人啊,男人怎么能够当皇后呢?”
而且……你也无需嫉妒太皇太后对我的宠爱,我与你五十步笑百步,如果是为了这个天下,都是可以被她毫不犹豫舍弃的。
归根结底,那也不过是个一心只为一个男人的女人罢了。
无聊啊……为什么女人一旦痴情就这么无聊了呢?
离开扶桔殿时,日头已近偏西。不太毒辣的阳光下,知了还在玩命的嘶吼着,无形中增添了几分生气。其实如果不看外围把守的禁卫,这里并不像“冷宫”传说中的那般可怕,无非冷清些罢了。连穹还记得小时候曾跟未成皇后的许飞媛来这探过险,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其中一人却要在这定居了。
飞媛……一想到她刚才那副天塌地陷的样子就好笑,仿佛比自己当初发现自己与常人不同之处时还要吃惊。也是,如果知道与自己朝夕相处,一起嬉笑玩闹的“姐姐”忽然变成个男人,谁能立刻就接受呢?就连自己,那时不也混乱了很长时间嘛……对了,这么说的话,要是白鹭观里的那个丫头知道自己当初亲的是个男人时,不知会是何种有趣的表情啊?
连穹不禁嗤嗤笑了起来,正这么一边想着一边走至冷宫门口,却听到一阵吵闹声从禁卫那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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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怎么到这来了?”隔开堵住门口的侍卫,连穹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冲侍卫们大吼大叫,能这么嚣张放肆的,除了梁龙姬还能有谁。
“连姨!你去看母后了?母后她怎么样?她还好吗?”梁龙姬也看到了从扶桔殿走出来的连穹,当即抓着他的裙摆不依不饶的追问。
“公主不用担心,娘娘她很好,太皇太后自会让人关照她的。”
听到连穹这么说,梁龙姬似乎稍稍松了口气,转而又继续瞪着禁卫们喝道:“不是说谁都不可以进去吗!那连姨为什么能进去?我还是母后的亲生女儿呢!我是公主!”
“尚宫带有太皇太后的令牌,除此以外,圣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这批看守冷宫的禁卫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北衙军,对带着太皇太后旨意的连穹尚且给点面子,对一个总角之年的公主可是半分客气也没有的。
梁龙姬被这客气而冰冷的钉子噎的无话可说,撒泼硬闯又穿不过这铜墙铁壁,气的直哼哼,一直站她身边的人只好走上来劝住她,正是郁瑛。
“公主稍安勿躁,既然连尚宫说皇后没事,公主就放宽心吧。公主是皇后最看着的人,皇后在里面一定也不希望公主为了她节外生枝的,我们暂时先回去吧。”
“可是……我很想见母后啊……”对着郁瑛,梁龙姬的气焰就像遇了凉水似的,被洒的只剩下了软软的蒸气。
“如果想见,像你这样胡搅蛮缠也只会坏事……”郁瑛低身附到梁龙姬耳边,轻声细语的嘀咕了起来。
“真的?”
“就交给我吧,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好,我相信瑛哥哥。”梁龙姬恢复笑颜的缠住了郁瑛的手臂,她现在的个头只到郁瑛的肩膀处,抬头仰视着眉眼弯弯的郁瑛,小丫头就觉得什么样的难题他都能找出解决之道的。不仅如此,他还是……自顾自的想着小心思的梁龙姬,脸上忽然就泛起一片红霞。
那张羞容让连穹莫名的就想到了记忆中的少女,他心中暗笑,走至梁龙姬身边,像是为两人领路的样子,却特意靠近郁瑛,小声说道:“妾身方才言皇后安好,并非假话,但这样的日子恐怕不长了……”
他的声音虽低,但郁瑛肯定是能听见的,只是他仅睫毛略微动了动,就没有其它的表示了。
连穹又往郁瑛身边凑凑,这次说的更轻:“娘娘若是有什么……公主一定是脱不了干系的,东海公若有什么打算,也得趁早准备了……”
“连尚宫……”郁瑛以正常的音量蹦出三个字,倒让连穹惊了一下,另一边的梁龙姬也奇怪的扭头看着他们俩。
“连尚宫的嘱咐,郁瑛都记住了,我会照顾好公主的,请尚宫与皇后放心。”郁瑛笑的剔透,好似方才连穹只是在对他说些寻常的关切之语。
被无视了吗?呵呵……臭小子,还真是丝毫不露破绽啊。
连穹打量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兴致满满的揣摩着。郁家将与梁龙姬的命运休戚与共,这是目前很明确的事实,但依刚才郁瑛不冷不热的回应,他也不太清楚面对皇后地位不保,梁龙姬可能受到牵连的现今处境,郁家在想些什么。是会弃车保帅,还是放手一搏?
有趣有趣,猜不透的东西最是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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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这块大石所掀起的层层涟漪,还在从明面到暗面的涌动着。只是对于它的实际灾情,童焱只能靠想象,而不是切身体会。
这不就是很多人羡慕的“路人甲”的待遇吗?童焱望着头上蓝蓝的天,不无感慨的想着。
说起来郁元机当初把她抓到白鹭观里,正是成就了她化身为路人甲的关键一步,不管出了什么事,别人能想到的只是白鹭观里那个极具新闻效应的郁大人,谁也不会注意到观里出生七峰村的小小丫头。从这个层面来说,郁元机无疑是童焱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了。
如今救民恩人有难,提什么高端的要求,她这个蒙恩的人都是应该办到的吧,何况还只是跑前跑后端茶倒水的伺候,就比如现在……
“在外面发什么呆?去帮我拿本书来。”平板的调子从房里传来,童焱只得拍拍屁股上的灰,走进屋内。
“大人,你被伤了的好像是胸而不是腿吧?”完全就可以下地走动,不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吗?!童焱一边小小的抗议着,一边还是把郁元机指定的书目拿到了他的床前。
面对着童焱扭曲的一张脸,郁元机接过书,直接一句戳到童焱的死角上。“什么都不会却被保护的手脚完好的人,有资格说话吗?”
“……”我就知道啊!呜呜,欠你人情真是今生最亏本的买卖。你只用不杀我——何况你有什么权利杀我啊——作为报酬,我却得把自己整个人扔你手上当回报,高利贷也不带你这样的吧!
唉唉……所以自己根本就没讨到什么便宜啊。
在郁元机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童焱终于有机会让自己的脑子冷静冷静了。其实仔细想想,郁元机不正是自己遭受这些苦难的源头吗?结果还要对他自救顺便救自己的行为,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如果这一切只是始料不及的发展,那还好说,可如果这些全部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结果的话……啊啊啊!那这个人可真是变态又聪明到令人发指啦!
“在想什么?”
童焱正站在床边纠结着心中的一团乱麻,冷不丁就听见郁元机问了一句。她看了看他,只是在看书而已,难道他也开天眼了?还是自己身上幽怨的气息真的很强烈?
“……我在想问题。”
“哦?说来听听。”郁元机放下书本,一手支着脑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童焱眼睛闪了闪,说真的,要说在还债过程中稍稍令人欣慰的事,就是郁元机开始跟她交流了。虽然这种如同资本家和雇佣工人之间完全不平等的交流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但至少童焱可以像现在这样,坐在郁元机旁边比较放松的开口讲话,而不用时刻担心哪句话就把他惹毛了。
如果不涉及什么隐秘的话题,现在即使提问也有可能得到答复。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还能分辨出郁元机脸上细微变化所代表的心情。
时至今日,童焱觉的自己以往避他唯恐不及的战略真是太失策了,尤其是郁元机这种跟自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又能躲多远?敌人也是人,也是有人格特征的,真是应该早点研究他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我在想皇后平日那样装模做样,怎么在你面前就忽然爆发了?而且还正好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不会这么巧吧……”童焱问完,偷偷的打量郁元机的脸色:从刚才的轻松到现在并没什么变化,心情应该保持在不错的状态,没准还有点得意。
“你就是想问是不是我害的皇后吧。”
“……”无言的点了点头。
“是啊,就是我故意的,不过她比我原先想象的还要容易激怒,看来确实忍到她的极限了。”
“噢噢,那你是怎么拿捏分寸的呢?”
童焱认真聆听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