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参考物可以估量时间,所以童焱也不知道自己又走了多久,但体力的消耗却是真真实实的,可眼前……除了野草还是野草,这该死的难道是宇宙草原地带吗?!
她猛喘了几口气,终是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TMD我不管了,爱咋咋样吧!童焱干脆顺势仰卧,伸展四肢四仰八叉的睡在了草地上。头上的天空一下子变的高远而飘渺起来,没有云彩,没有飞鸟,静止的仿佛只是一张山水画。
这就是她的结局了吗?就连死……也死的这般不清不楚。
她当然是不甘心的,可恶的郁元机和可恶的皇帝还没有得到惩罚,那个让人害怕的黑色东西也不知道复活了没有,一切都尚未结束,而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还有沈昙……一想到他,一股比其他更加不舍和不放心的感觉便浓浓的涌出。兔子被张枭羽抓住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要是他千辛万苦来救自己时发现自己已经挂掉了,他该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啊?
死蝼蚁!你居然让我白忙活了一场!——大概会这样气急败坏吧,童焱遥想着,只觉得那画面逼真的仿佛近在眼前,不由的苦笑了出来。
“对不起兔子,我就是这么没用,我又……拖你的后腿,你跟我缔结了契约,真是……太倒霉了。”喃喃自语着,童焱下意识的用手背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因为那里忽然有了很酸涩的感觉。
难过,难过的想哭。再也看不到那个兔子了,不能跟他吵架不能跟他找茬不能跟他在一起了,想到这一切,仿佛比死了还难过。
原来,死亡其实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由死亡而让她所联想到的,将彻底且毫无挽回的失去的一切。
“……兔子……”一手攀向天空,似乎想从那里挖出个人来,童焱自言自语道:“都没来得及跟你说声再见……还没问你……”
问你……
灰色的世界没有一点反应,童焱觉得很疲倦,渐渐闭上了眼睛。
一根、两根……痒痒的,什么东西?
就在累的想要睡觉的时候,童焱却感到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老是落在自己脸上,烦得她不得不用手拂去,那涌上来的睡意也被打断。
“妈的!你烦不烦人啊!”她大吼一声站了起来,看到身上沾满了草叶,再一看不远处,果然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人正拿野草往自己这边丢,“你到底想要干吗啊!我告诉你老娘正烦着呢,再惹我我就……我就……”
其实也不能怎么样,但那个人却似充耳不闻,看到童焱站了起来,只是继续伸手朝远方一指。
那手指的方向……依然什么也没有。
“我偏就不走啦!”童焱狠狠的一跺脚,“有本事你过来啊!有本事你一个雷现在就把我劈死!”
咔嚓一声,几乎在她说完的同一时间,远处传来了电闪雷鸣的声音。
不是吧……童焱看着远处正向这边飘来的滚滚乌云,不禁乍舌,自己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分量了?
那个奇怪的人似乎也被这片乌云吸引住了注意力,不过他只是侧头看了看,很快又为童焱指起了方向——这次他指向了乌云。
是要我去那吗?毕竟是这空间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童焱想这个怪人也许不纯粹是耍她。算了算了,她重新迈出脚步,虽然那片暴风骤雨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好去处,但就算真给雷劈死了,也比被困在这无边无际的空间里要好啊。
因为她是存着这样早死早超生的想法,所以当听到了沈昙的声音时,童焱只觉得这是自己快被困疯了后所出现的幻觉。
“姜焱!姜焱!你在哪里?姜焱!”
一抹身影在风团的边缘出现,尽管根本看不清楚,可童焱的心却已狂跳不已。
除了沈昙还会有谁呢?在这个世上,能关心她保护她与她紧紧连在一起的人还会有谁呢?
“兔子!我在这里!”她大声的叫喊了起来,然后飞快的向那个方向跑去。
本来还算微弱的风变得越来越冷冽,越是接近那个身影,风的速度和强度似乎都在增加。急速的气流在自己面前仿佛形成了一道屏障,严重的缓阻住了她的速度。但沈昙的身影毕竟是渐渐的接近了,童焱更加玩命的大喊着,生怕只是一闪神的功夫,那个轻飘飘的人影就会消失。
“兔子!兔子!”
她觉得平生再没有这次喊的用力了,也终于看见远处的人忽然顿了一下,她甚至能看到他的头转向了自己,而后飞速的朝这边奔了过来。
沈昙在看到童焱的那一刻也是激动的,他在这生与死的夹缝中不知道已经徘徊了多久,甚至不能肯定是否还能找到童焱,可是也没有一丝停止的想法,只觉得在自己的精神完全衰竭之前,他不甘心这般黯然的退场。
所以当看到有个小小的人影朝自己奔跑过来的时候,沈昙最先涌起的竟然是一股失而复得后的喜悦。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看见童焱时也能这么高兴,这么满足。
“兔子!兔子!”一遍遍地呼唤,终于换来了那个人的近在眼前,童焱什么都没想的一个猛子扎进沈昙怀里,瞬间大放悲声。
“呜呜呜,太好了!太好了!我都要疯了,我还以为要永永远远一个人待在这个鬼地方呢!”信任的人就在身边,童焱这才感到自己之前已积累了多么大的压力,所谓的害怕和恐惧,也只有在可依靠的人面前,才能真正体会出来。
沈昙本来也有很大的喜悦想要表达的,但被童焱这么毫不客气的抱住并嚎啕大哭后,他错愕之余,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只得不停做着一个最简单却又最实在的举动。
“别哭,别哭,我不是来了吗。”他一下下抚着童焱的后背,口吻全无平时的锐利。
这是个奇异的画面,至少对这两个人来说,放在以前他们一定不会相信自己能有这样与对方紧紧相拥的一天。童焱一把鼻涕一把泪,毫不顾忌的在沈昙面前暴露她的懦弱和胆怯。而沈昙也只是默默地搂着她,丝毫没注意到这是个可以大大嘲笑的时机。
曾经的天人和凡人,尊贵和卑微,在这只有长草的荒蛮世界中,全部失去了意义。沈昙就这么抱着还没发泄完的童焱,仰望着无边无垠的天际,忽然之间,豁然开朗。
他曾经沉迷于失意人生的怨,执着于得证天道的好胜之心,可现在所有追求的名誉与地位仿佛瞬间就变为了尘土,一个鲜活生命的回归让沈昙感到从未有过的欣慰。尽管他犯过了太多的错误,与太多的人失之交臂,可这次他终于能够挽回了,只此一次,竟似添补了前世今生的遗憾。
死生自有命,聚散皆是缘。所谓执着,只是放不下;所谓放下,只是不后悔。
“兔子,兔子?”童焱哭够了,发泄完了,再一看沈昙,似乎已经神游天外。她真佩服他在这个时间和地点还能神游天外,禁不住摇了摇他的肩膀,“我们现在究竟在哪啊?”
“啊?”沈昙一下子回过神来,却感到心境已大不相同。他低头看了看缩在自己怀里两眼通红的童焱,居然不知不觉笑了出来。
哎呦我的妈,兔子发什么病了?童焱被他这一笑吓的毛骨悚然,不知道他着了什么魔,只能更猛烈的晃了晃他,“兔子、兔子你没事吧?我问你我们究竟在哪啊!”
“这里……是夹缝之间。”沈昙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他环视了一遍四周,不待童焱再发问,简略解释了起来,“一念而生,一念而死,这里是生和死的夹缝,是将死而未死之人所到的地方。”
将死?未死?童焱哆哆嗦嗦道:“那……那我还是要死啦?”
“我不是来了嘛。”沈昙微微一笑,一下子又恢复了些往昔的嚣张风采,“有我在,你想死也死不了。”
说罢,他指着离两人不远的浓黑乌云向童焱道:“这里就是夹缝的出入口,是突破生死界限的关卡,我也是穿过它而来的,现在我们就从这里回去。”
“那……那是门?”不是吧,它看起来超级恐怖耶!童焱顺着他朝暴风雨看去,只能听见雷声轰鸣,感到剧烈的风力,实在看不出一点像门的样子。
“不用担心。”沈昙察觉到她的担忧,只是更紧地搂了搂她,“跟着我,我绝不会把你丢在这的。”
“……”亲切、善解人意、富有安全感,要不是现在情况太危急,童焱简直想停下来把沈昙好好检查一下。怎么被张枭羽抓过一次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不会是被调包了吧!
一时间,童焱脸上神色几变,沈昙自然是看在了眼里。他明白,她肯定又以为自己犯毛病了,或许真是这样吧,若不是自己脑子有病,怎么会放弃花费一千年到手的一切,来这个鬼地方找她?
只是唯独这一次,沈昙没为自己犯的毛病而懊恼抱怨,因为他知道他选对了。
“走吧”他握紧了童焱的手,朝狰狞着的暴风雨走去。
“哎!等等!”童焱忽然一顿,想起了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里还有一个人呢!”她说着立刻眺望一眼她来时的方向,果然,那灰色衣服的身影还是停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站着。
“是他!是他一直指着这个方向,我才能找过来的,我们带他一起离开这里吧!”童焱激动得对沈昙说明到。现在想来,对方恐怕一开始就是好心指路,结果被自己误会了,还骂了一路。
哪知沈昙只是默默的看了那个人一眼,末了对童焱遗憾的摇了摇头,“我们不能带他走,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啊?”童焱没听明白,这有什么区别?这里本来不就是半死不活的地方吗?包括自己在内,在这里待着的哪个是好端端的活人。
“他跟你不一样。” 沈昙简单解释道:“你现在是垂危之际,却还未死,才会停泊在这里,那个人却早已亡故,只是……”
一句未完,他又望了远处身影一眼,之前童焱一路奇怪那人不言不语,其实只是因为阴阳殊途,她听不见死者的声音,沈昙却是能听见那人说话的。想了一想,他最终还是如实相告,“只是他的灵魂被术法召回,现在还未全部散去,才会停留在这里的。”
什么?!
死人、术法、招魂!几个关键词连在一起,童焱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沈昙,又猛地转头看向那不远处的身影。
与此同时,沈昙的声音也从她背后传来,“是的,他就是陆宁音。”
陆宁音?!
虽说从未有过交集,但这个名字对童焱来说却已极为熟悉。迄今为止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发生在朝堂上的事情,都可以说跟他有关系,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天下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便是源头之一。
“奇怪……他……他难道没有复活吗?我在仪式上失去意识时,明明看见他已经被郁元机招魂了。”一时之间,童焱还没法把这个帮助自己的热心人士,和那团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的黑雾联系起来。
然而其中细节,沈昙也是不知情的,只得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赶到密室里时,只剩你、雷吟和张枭羽在那,其他人都不见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童焱仔细地瞪着眼睛,想把这么一个“重要”人物的面目看个清楚,却总是模模糊糊。可就在这时,她发现陆宁音又换了一个动作,他双手合拢,竟是……朝自己行了一个礼?
“他是在向你道歉。” 身边的沈昙忽发一语,听得童焱更加莫名其妙。
“道歉?”他竟然不怪自己负隅顽抗,没为他的复活而勇于捐躯吗?
知道童焱是听不到的,沈昙便传话道:“他是在替郁元机向你道歉,郁元机为了复活他而牵连到你,让他觉得很惭愧。不过……”沈昙却紧接着微微皱了眉头,“他还希望你能看在他帮你引路的情面上,不再追究郁元机,不知你愿不愿意。”
啊?童焱一愣,第一反应是拒绝,她瞧着沈昙不甘愿的神情,便知道他也不肯这般善罢甘休。虽说陆宁音这次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但郁元机差点害死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算一桩抵一桩,那也还差好几桩呢。
“那我就说你不愿意了。”见她久久没有回答,沈昙径自理解道。
“可这会不会……太直接了点?”人家好心帮你,开口第一件事就被驳回了。何况……童焱又看了看远处那抹身影。
明知这是生死之地,下一步就是完全的死亡,他却并不为自己求什么,只是为郁元机求情,可见他的善心,而拒绝一个好人,总是让人有点难说出口的。
“要不……你就说我……考虑考虑?”童焱为难地看着沈昙,要她心头一热说自己既往不咎,她实在没这么大的胸怀。
“……唉”沈昙叹了口气,看那神情,大概觉得童焱真是太好说话了。接着便见他朝向远处说了些什么,居然也是听不见声音。
“他又说了什么?”见陆宁音听完之后再次行礼,童焱忙追问道。
“他很感激你。”
“这、这就算行了吗?”童焱反倒有些意外,她自觉得自己只说考虑考虑,一点实际的承诺都没许过,对方已觉得感激不尽了?
“郁元机染指返魂香,严格来说已是犯了天条,但他本是凶星之命,究竟是不是犯禁还要看玉京怎么裁定,所以不管我们原不原谅,郁元机都不见得能免过上天刑罚。陆宁音求你,只是想为自己师弟消掉一点业障,他明白这于大事上无补,不过尽最后一份心罢了。”
“这样啊……”童焱看了看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的陆宁音,有些五味杂陈,但感谢还是必须的,于是她向远处的人影挥了挥手,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她希望对方能从她的动作上看出自己的诚心。
“谢谢你啊陆大人!”
果然,陆宁音站了一会,也抬起手来慢慢地朝她挥了挥,尽管距离有些远,童焱却觉得他好像笑了。
“我们走吧。”
沈昙的声音适时响起,童焱默默地点了点头,最后又看了一眼这片茫茫的世界和那个伫立的人影,转身拉紧了沈昙的手。
她的目光里是一种希望、信任和感到自己被保护着的幸福,沈昙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