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宏木立了一阵,也蹒跚离开现场。
封记南货店的后进。
烛影摇红。
丁浩与楚素玉对酌,小桃红在—旁伺候。
“真想不到,余宏的身世竟然是捏造的。”楚素玉摇头:“到现在我才真正感觉到‘法王’此人心机之可怕。”
“迟早我会揭开他的真面目。”丁浩意态昂扬地说。
“醉哥!”楚素玉皱起眉头:“我不能就这么躲着,我自己的事不能全依赖你一个人去办!我……”
“醉妹!”丁浩顿了顿才说:“我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能称之为依赖,寻根索仇得慢慢来,空着急没有用,‘冷血修罗’失踪江湖已数十年,是否仍活着在未定之天,即使活着,找到他也非易事。而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你脸上的刀疤,一般易容术难以掩饰,除非用人皮面具,这类面具正道之士不屑于制作,你只有忍耐。”
蓦地里,—个紫棠脸的汉子步了进来。
丁浩儿是一楞,继而明白过来。
“若愚,坐下喝一杯!”
斐若愚落坐,小桃红立即添上杯筷。丁浩用的也是杯子,自己人聚会他不必装模作样再用那小葫芦了。
丁浩把余宏的故事向斐若愚述说了一遍,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封袋道:“若愚,烦你派人把这封书信送回岛上,你大嫂也好有个处置。”
“好!”斐若愚接过:“小弟会尽快办理。”说完,“咕!”地笑出了声。
“什么好笑?”丁浩偏起头。
“大哥,小弟我上戏可是全才,先是‘掌空剑’,继而‘佟老大’,再来是‘贾二爷’,现在该是什么?”
楚素玉掩口而笑。
丁浩没笑,装得正经八百。
“看人现在这样子嘛……高雅的名字不合适,太江湖气也不好,干脆,叫会老三吧,这可是照排的。”
“照排?”
“唔!你从掌空剑除名之后便当了‘老大’,然后是‘假二’,现在照排是‘真三’,至于以后什么四什么五的到时再说吧!”
“哈哈哈哈……”斐若愚忍不住放声大笑。
“那我叫会老四吧!”楚素玉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会老四……什么意思?”斐若愚不解地问。
“我这醉妹不想就这么躲躲藏藏不见人,想易容改装以另一副面目出现,可是脸颊上的刀疤难以掩饰,你来之前我们刚刚谈到这一点……”丁浩代答。
“这容易!”斐若愚笑着说。
“斐大哥有办法?”楚素玉急着问。
“当年我在望月堡之时,曾经在无意中得到了一张人皮面具,制作得十分精巧,戴上去绝无瑕疵可寻。”斐若愚正色说:“不过,这面具是真有其人,而且是个出名的人物,他是毁在望月堡主郑三江的剑下,死后被剥了面皮,由—代怪物,‘鬼中鬼’制成了面具,郑三江的宝贝女儿郑月娥带在身边备用,不知怎地弄丢了,巧被我捡到,当时不知是她丢的,所以无法归还,后来听她的贴身丫头谈起才知道,这时我已经听了丁大哥的劝说回头归正,也就留下来了,楚姑娘一定用得上。”
“面皮是谁的?”
“病书生欧水灵!”
“哦!我听说过此人,也是个怪物。”
“我去拿来!”斐若愚起身离去。
“嘿!有意思。”丁浩晃了下脑袋:“一个醉书生,又加了个病书生,这下可热闹了,好戏连台。”
不久,斐若愚去而复返,手里命了个锦绣荷包,打开口,小心翼翼地用两个指头钳出—
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抖开,递与楚素玉道:“试试看!”
小桃红立即上前帮着蒙上。
惊人的景象,楚素玉立刻变成了一个蜡黄面孔的年轻人,毫无破绽,仿佛她本来就生成这佯子。
“妙!”丁浩拍了手掌。
“可是……”小桃红开口:“病书生什么服色?”
“不必管,选楚姑娘合身的便成!”斐若愚说。
“那……小婢我呢?”
“简单,跟小茉莉和方萍称兄道弟吧!”
“谁跟我们称兄道弟?”小茉莉当先跨入。
方萍也跟着进来。“主人,斐舵主!”方萍打了招呼,“小强怎么佯?”丁浩最关心的便是这一点。
“已经平安无事了!”
“啊!”丁浩吐了口大气。
方萍和小茉莉惊异地望着楚素玉。
楚素玉起身一揖道:“在下病书生!”
“噢!”
“哈!”
方萍和小茉莉大笑。
就在此刻,二斗子突然撞了进来,还在喘息。
“什么事?”斐若愚急问。
“永安宫‘再世仙子’的贴身侍婢紫奴陈尸在距永安宫不远的岔路口,死得很惨……被剁成了六块。”
“什么人下的手?”丁浩虎地离座而起,目芒大张。
“据发现的兄弟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丁浩皱起眉头,一个老人把一个少女剁成六块,如非有深仇大恨不会如此,这老人竟系何许人物?是半月教派出来的杀手么?本来这事与自己无关,但“再世仙子”索仇的对象是自己——酸秀才,在过节未了之前不能不过问。
“醉妹,半月教中有这个人么?”
“据我所知是没有,如果是新进的就很难说了。”
“我得去查个明白!”丁浩沉重地说。
***
官道岔向永安宫的路口。
丁浩以“醉书生”的面目出现,他搜索了一遍现场,除了血迹,没有紫奴被支解的尸块,想来已经为永安宫的人收拾了。他心里暗忖,“再世仙子”可能知道凶手的来路。半月教曾经大举侵犯过永安宫,在“阳谋”不得逞的情况下改采“阴谋”是意料中事,至于图谋永安宫的真正目的便不得而知了。
两辆双套大蓬车在岔路口停下,正好把路堵死。
丁浩一点也不在乎,但知道情况要发生了。
车子下之后,不见任何动静。
丁浩醉歪歪地向永安宫方向行去。
“兄台留步!”极耳热的声音传来。
丁浩止步侧身,来的是锦衣蒙面人,“三才剑”赵天仇,丁浩很奇怪,赵天仇憨不畏死,竟然又敢公然现身,而且口气相当地平和,他又打算弄什么鬼?
“我们真是有缘!”丁浩装成醉态可掏地说。
“的确缘份不浅!”赵天仇很自然地回应:“兄台应该改称双绝书生。”
“怎么说?”
“好饮是一绝,多情又是一绝!”
“好洒是事实,多情何解?”
“兄台先作了‘春之乡’的嘉宾,跟‘再世仙子’如胶似漆,现在又作了‘永安宫’的娇客,非多情而何?”
“哈哈哈哈!”丁浩大笑—声:“什么嘉宾娇客,逢场作戏而巳,除了酒。在下任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是吗?”
“当然!”
“兄台可曾听说男人一旦交上了桃花运厄运跟着就会来?”
“这倒没听说过,阁下是经验之谈么?”
“正是这句话!”已经另外有人现身,丁浩目不转睛,但他感觉到了,同时也意会到路口的两辆马车是空车,这帮人在前道便已下车,人数应该不少。“半月教”每次出师都小利,居然没有学到半点教训,真是可悲。
“醉书生,俗话是经常应验的。”赵天仇口气已变。
“是没错,不过在下生来不信邪。”
“嘿!有时候是由不得你不信的。”
人已逼近,不止一个,丁浩在保持原姿不动的情况下,只有一个进入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瞄之下,心头微起震撼,看到的这个壮硕得像—头大公牛,手执的是东瀛武士刀,森寒雪亮,再配上副毫无表情的死人脸,显得十分可怖。
丁浩淡然地道:“赵总监,又累你们劳师动众,他这句话充满了讥诮之情,同时也充分表现了他的佯狂。
赵天仇听到这称呼,身躯显然地震颤了—下。
“醉书生,他们将要执行‘狙杀令’,狙杀的对象包括你跟楚素玉,还有‘再世仙子’与余宏。”赵天仇不慢不火地说。
“噢!在下感到荣幸,居然名列榜首。”
赵天仇不再开口,弹退丈许。
丁浩徐徐转动身形,发现壮硕武士有三人之多,已站成鼎足之势,三个长相有别,但猛挚阴沉的味道一样。
刀扬起,三人同时欺身上步。
丁浩若无其事地兀立着。
“邪!”—声暴叫有如炸雷,正面的一个挥刀,刀光如匹练,曳着芒尾,带起—片尖厉的风声,势道相当惊人,似乎想一刀便把丁浩劈碎。
青光倏闪,爆出一声震耳的“锵!”
丁浩没动。对手退了一步,
这一个照面使丁浩心头大凛,他觉出情况不似想像中那样单纯,这名狙杀手力道惊人,功力在余宏之上。
正面的再次出手,脸上除了杀气没别的表情。
丁浩没有格拒,施展杀手,以攻应攻。
寒风袭体,另两个也发动攻击。
三名一等一的拔尖高手联攻。其威势不言可喻。丁浩反应之灵敏是超人的,在一般剑手说来是完全不可能的情势,而他竟然使之变为可能,在急攻的状况下,他中途变势,易攻为守,而不光是守,必须兼顾三方?
“锵啷!”三声刀剑互击叠成了一声。
三把刀被格开,了浩趁网剑之势,向右后的一个划出了一剑,这是顺理成章的一击,从变招格架到反击一气呵成,时间当然也是一瞬。
右后方的弹退,但左后与正面的两把刀又告挥出。
武士刀,可以称之为轻兵器之狼,招式的特色是残很诡稳,如果挨上一刀,纵使能全尸也会死得很难看。
当然,中原的剑道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剑手穷其一生能略窥堂奥的便已算是了不起的高手。丁浩已经窥见堂奥,因为他承袭了“黑儒”的真传加上本身的秉赋,可以说已深得其中三昧,与乃师相较已有青出于蓝之势。
对付高手用的当然是高招。
丁浩尽量放手搏击。
如果是一对一,这三个刀法再精也不是三招的价钱,但三对一情况便不同了,互相配合攻防牵制策应,乘虚蹈隙,遇缝即钻。惊心怵目的剧斗叠出,搅碎了每一寸空间。
三对一,这“一”的一方损耗的真力当然以倍计。
盏茶时间已过,并无明显的高下之分。
赵天仇有些心寒,“醉书生”的功力超出他想像之外甚多,足可与都天教的尊者或是“酸秀才”等量齐观,因为他做梦也不会作到这些不世出的高手是同一个人。这三名剽悍刀手,是“法王”费极大心血秘密造就的铁卫队之中的队员,随便—个在武林中都可列一流好手之林,今天是为了狙杀丁浩而首次亮相,想不到“醉书生”如此难于对付。
丁浩当然不愿久耗徒损真元,招式突变,每一剑都分攻三人,而且威势不减,正面的一个胸衣被划裂但不见血,破口只在外衣,右后方的一个几乎是同时被刺中左胸,但剑尖竟然无法贯入,丁浩不由大凛,难道这三名刀手也练成了与自己同样的“金刚神功”?这太不可能了,“法王”自己会过,他并没具备这种功力,他的手下怎能?
剧斗又持续了近盏茶时间,对手伤而不退,攻势也没丝毫改变,下浩第一次面对这等对手,纳闷又震惊。
再如此缠斗下去,吃亏的是丁浩,因为真力在不断地消耗,他功力再生的本领再高,也不可能随耗随生。
他本来应付从容,现在逐渐感到吃力了。
赵天仇扬剑,准备加入战圈。
四对一的话,丁浩的压力将更大,因为三名刀客剑刺不伤。
他可以全身而退,但为了名头,他不能,目前只有毫无保留地全力一搏一途,于是,招式再变,
三名刀手身上都中了至少三剑,但却夷然无事。
“醉书生,你弃剑投降如何?”赵天仇发了话。
“你做梦!”丁浩嗤之以鼻,答话,手不停。
“鳄铁卫会把你剁成肉酱!”
“鳄鱼铁卫”这多古怪的名称?丁浩突有所悟,鳄鱼箭矢刀枪不伤,靠它一身坚韧的皮甲,但有其致命的软弱部位……心念之中,精神大振,他判断这三名铁卫并非练就了铁布衫之类的功夫,而是著了防护衣靠之类的东西,等于是鳄鱼的皮甲,所以才会有这怪名称,想不到赵天仇会自揭其短,他大慨是以为胜券在握而昏了头。
活捉赵天仇一丁浩下丁决心。法王之谜、余化龙夫妇在东瀛之谜都可以从他身上揭晓,这机会不能再放过。
“鳄鱼铁卫”的攻势更紧。
丁浩已经有了杀鳄鱼的方法。
蓦在此刻,赵天仇突然“啊!”了—声,连连倒退。
丁浩正要变招杀鱼,闻声心中一惊,眼角扫处只见赵天仇右手剑下垂,左手抚着右上臂,看似中了暗器。
“退!”赵天仇惊叫一声,电闪逸去。
丁浩—剑架开三刀,飞身惊起,一式“飞燕投林”身入林中。这一带大小树混杂,视线不朗,敌踪顿失,心知已追之不及,返身出林,三名“鳄鱼铁卫”也失去了踪彬,站在场子里的赫然是“再世仙子”。
岔道口的两辆马车也告驶离。
丁浩立即明白赵天仇是被“再世仙子”飞针突袭,心里虽然懊恼,但“再世仙子”是善意援手,不能怪地。
“再世仙子”面带悲容,不用说她是伤心紫奴的惨死。
“醉公子,他们是……”
“尾随在下来的。”“那三个叫什么‘鳄鱼铁卫’的是东瀛刀客?”
“可以这么说。”
“看来……他们的武功很惊人,半月教招揽的牛鬼蛇神不少,那锦衣蒙面的是首领?”
再世仙子不识赵天仇。
“不错,半月教的总监,“三才剑’赵天仇!”
“啊!可是……奇怪……”
“什么奇怪?”
“三名刀客剑不能伤,他何以避不了我的暗器?”
“是呀!”经这一问,丁浩才突然想起,“法王”曾伤在自已剑下,属下能,做主子的没有不能之理。只有一个可能,“法王”和赵天仇自视太高而不著防护衣靠,经这两次教训,以后的情况可能便不同了。
“怎么没下文?”
“哦!在下是在想,那三名‘鳄鱼铁卫’是着能避刀剑的衣靠,而赵天仇可能格于身份而没穿,才有此失。”
“嗯!有道理。”点了点头,又道:“公子是有事而来?”
“是的!”
“请进宫再谈如何?”
“好!”
内厅里。
丁浩与“再世仙子”对坐交谈。
“公子是为了‘紫奴’惨遭分尸的事专程赶来?”
“不错,在下一得知消息立即赶来,据说,下手的是一名白发老者,一个老人会对一个少女下这狠手,定有什么深仇大恨,仙子心里应该有个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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