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原是昭阳宫里人,
惊鸿宛转掌中身,
只疑飞过洞庭春。
这是描写貂蝉之美的《三国演义》中诗的头三句,我们可以很随便地就读了过去。因为以诗而论,其本身并不出色,无非是古典小说中常见的,以诗来为书中所描写的故事情节增添“色彩”的一种做法。但是,出于某种愿望,也就是那种看了半天三国,对书中的美人,比如貂蝉,长什么样还没有看清楚,出于对自己和聊友们负责任的态度,而要弄个明白的话,那就先看两三行,如引于此处之断句。但是,如果仍然不求甚解的话,肯定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出,于是埋怨古人写诗云山雾罩,好象什么具体的东西都没有写,比起80后90后的美女作家们,可称之为“肉感”或“骨感”的笔力,以写貂蝉然而论,罗贯中们确实过时,但是,还是等等,再看一遍,读书万遍,其意自见嘛,于是乎,慢慢地,会有所发现(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想看见貂蝉嘛),那么,这三两长短句,的确开始有些不一样了……除第一句点明其世之外,后两句读着读着,竟会让人有些进入迷离的幻象之中的感觉——
所谓“惊鸿宛转”,也可以去慢慢想,但想着想着,一个艳美的形象会隐隐约约地出现,忽然,会有一个惊心,于瞬间掠过——
什么样的情景,显现出来,却又闪烁不定,是貂蝉吆?有袅娜的动态,正缠绵于无限……而“掌中身”之玲珑轻捷,所以才会有“只疑飞过洞庭春”之幻境犹在。
……这样去读书,还是有些问题。在诗之外,看看《三国演义》的真实场景中,貂蝉是怎样出场的?先是董卓乱政,且有号称“马中赤兔,人中吕布”的,三国时代第一勇将吕布助纣为虐。前有刘、关、张三英战吕布尚奈何不得,后有“卓留宴”中的残暴:将“招安降卒数百人”,“或断其手足,或凿其眼睛,或割其舌,或以大锅煮之。哀号之声震天,百官战慄失箸,卓饮食谈笑自若。”且“又一日,卓于省台大会百宫,列坐两行。酒至数巡,吕布径入,向卓耳边言不数句,卓笑曰:‘原来如此。’命吕布于筵上揪司空张温下堂。百宫失色。不多时,侍从将一红盘,托张温头入献。百宫魂不附体。”如此云云,如见魔鬼当道,惨不忍睹。于是,后有司徒王允,“寻思今日席间之事,坐不安席”,而于“至夜深月明,策杖步入后园,立于荼蘼架侧,仰天垂泪。”而正在此时,“忽间有人在牡丹亭畔,长吁短叹。”王允因此而“潜步窥之”,却原来是其自家“府中歌妓貂蝉也。”
如此看来,貂蝉的第一次亮相,并无特别之处。其中除介绍了貂蝉的身世外,仅以“色技俱佳”于以概括。尔后,司徒王允定下连环计,貂蝉愿为大义献身,“妾许大人万死不辞,望即献妾与彼。妾自有道理。”不仅豪爽慷慨,而一句“妾自有道理”,可谓其悟性与心机,足以让人惊叹:此女子真非等闲之辈也。
而对于貂蝉的第二次亮相,《三国演义》的描写,在将我们的注意力引至此关键人物后,逐渐加强了对其美色的渲染,但刻划却出奇地简约;“少顷,二青衣引貂蝉艳妆而出。布惊问何人。允日:‘小女貂蝉也。’”仅只一句:“布惊问何人”,足见其*。因为吕布非等闲之辈。《三国演义》第一次描写吕布出场,即可略有所见:“时李儒见丁原背后一人,生得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手执才天画戟,怒目而视。”董卓初见吕布时,对于“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系狮蛮宝带,纵马挺戟。”之丁原义儿,叹曰:“吾观吕布非常人也。”
当然,依连环计,司徒王允一女二嫁,自然有貂婵的第三次出场。《三国演义》于此处的描写,却是从所谓朦胧之美开始的,即先以声色倩影开始,“允教放下帘拢,笙簧缭绕,簇捧貂蝉于帘外。”因而有“惊鸿宛轻掌中身,只疑飞过洞庭春。”之太虚飘缈的幻境产生。而一句董卓叹曰:“真神仙中人也。”足见其既乱京城,虽有“造民间少年美女八百人实其中”之淫乐,也难及此天界仙女的美貌。
可以注意到此番有关貂蝉绝尘之美的描写,与董卓凶残、淫邪、粗鄙丑陋的形象之间,以形成的对比,所产生的巨大反差,对审美感受的冲击力——
虽然有使貂蝉形象更为异常艳美的反衬之作用,然而,这种对比的另一方面更重要作用是:这个使我们审美固有的无利害性感受被破坏的,是因为丑的存在,其力量的强大,以我们被屈服的感受,表现了美与真的关系,即与真实世界利害攸关的事,被凸显出来,是真,而不仅仅是善,成为被关注的东西,它是美的形式所必然具有的内容。
虽然为国家前途,舍生取义,是为了善的体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孟子·告子章向上》)。但正是那些利害攸关的事,在这里提醒我们:要有真,才会感觉到美。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节 诗比历史更真实:貂蝉的亮相出场
【一幅静止的画动了起来】
我们都很想知道貂蝉究竟长什么样,因为她有绝代之美,但非常遗憾,那时没有照相术,我们只能借助于古人的生花之笔,而罗贯中是以诗来给我们的这种需要提供服务的,这些诗出现在那一幕紧张的戏的开头,或中间或结尾:
这是一幕让人提心掉胆的离间之戏——
把貂蝉于迷离中的形象,用长镜头拉近,以致成为特写:
一点樱桃启缝唇,两行碎玉喷《阳春》;
丁香舌吐街钢剑,女斩奸邪乱国臣。
这是《三国演义》里对貂蝉之美的第二首赞词。不同的是,其描写显然是一幅正面的特写,但如若再仔细定睛去看,却发现她的脸(整首诗都集中于脸部特写)会慢慢变得不那么清晰起来……
首先是她的唇,“一点樱桃”的艳红从不远到更近,然后变得深红起来,点缀在如玉样光洁的脸上的,原来是美人之唇……这里的点缀不独具有装饰性的意味,深红本身即表明的肉质感,让其变得真实而充满诱惑。鲍照《芜城赋》去:“东都妙姬,南国丽人。蕙心纨质,王貌绛唇。”这是在董卓的视线中看到的。唇与性的关联性,可能引起的联想,被巧妙地置于诗的意境中。
尔后,是一个从无声到有声的渐进:“两行碎玉”,即“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曹植《洛神赋》),意在由外而内的验明过程。因为对牙齿之洁白如玉代表的健康年轻,所表现的好感和重视,是一种很明显的与性相关表露。
而此后出现的《阳春》曲,让这一幅画面动了起来:虽是奇幻之美容,却有近在咫尺的真实。
当然,后两句似与此时的董卓视线中的审美无关,是来自于后来的观者的心声。“丁香舌”,是有关味的触觉被美化后,再去暗示舌的轻动之间性的意识,但猛然之间,怎么会感觉到竟有钢剑忽然刺入?这种变化,非电影蒙太奇难以做到。
于此,并不在于品读此诗之好坏,而是我们试图去看清这位传说中的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貂婵姑娘究竟长得什么样,才弄得这样认真,然而,这种愿望,似乎只能依靠如此这般的诗的描写来满足,不料却被带进了一个似近又远,且又于温柔之梦的迷离之中,但在骤变之中,铿锵之声伴有刀光剑影,飞血四溅而惊心动魄,实则比美国电影《谋中谍》更为紧张,扣人心弦。
【只有董卓以为是真,这很奇怪】
这其中似兼有一种怪异:不仅是诗的描写只给了我们有关于美女间谍的那张巧小的红唇(巧小本身似更趋近于对年轻纯洁女性的象征),和两行如玉的皓牙,还有一曲缭绕于耳的笙簧伴奏……至丁香之舌,吐出的如莺啼燕歌般婉啭之音,却又这样模糊,并不能得出完整清晰的印象。而骤然之间会有刀光剑影突现其间,只是那似乎是这一幕场内场外皆知是戏的唯一看客和主角董卓,以为是真。这很奇怪,但又并不觉得于情理之外,这是为什么呢?
须知卓仍“健侠”。《后汉书》卷七十二《董卓列传》中有记载:
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也。性粗猛有谋。少尝游羌中,尽与豪帅相结。后归耕于野,诸豪帅有来从之者,卓为杀耕牛,与共宴乐,豪帅感其意,归,相敛得杂畜千馀头以遣之,由是以健侠知名。为州兵马掾,常徼守塞下。卓膂力过人,双带两鞬,左右驰射,为羌胡所畏。
“性粗猛有谋”,足见其人被世人评价和经史家鉴定,均为不傻。非但如此,其因有“诸豪帅有来从之者”,竟将耕中杀了,“与共宴乐”,因而“豪帅感其意,归。”并且“相敛得杂畜千馀头以遣之”,于是卓便以“健侠”而知名,其“膂力过人,双带两鞬,左右驰射,为羌胡所畏。”
然台上台下皆知其已中计,其人仍混然不觉,如此忘乎所以?对,问题正在于此。也就是忘记了“所以”,也就是一切,包括忘记稍微想一下,司徒王允所怀何意,竟主动将此如天仙般的美女献与自己?也许这是其屈服于己的表现,但事情是不是很突然,有没有蹊跷之处?这个貌若天仙的年轻女子,她为何会如此献媚,其不俗之身并不必然会因为卓大*倾朝野,横行一方,而转化为趋炎附势之仰慕,如此,应非为不俗?
【可疑之处】
这也许是小说《三国演义》的一个疏漏,但也并非完全如此,因为卓大人之狂妄,在此前已有辅垫,忘乎所以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我们在这里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就是如此这般认定为真,因为董卓确为吕布所杀,而吕布之所以杀董卓,有史为证,也确实是因为一个女人,《三国志卷七·魏书七·吕布传》载:
卓性刚而偏,急不思难,尝十失意,拨水戟掷布。布拳捷避之,为卓顾谢,卓意亦解。由是阴怨卓。卓常使布守中阁,布与卓侍婢私通,恐事发觉,心自不安。先是,司徒王允以布州里壮健,原结纳之。后布诣允,陈卓几见杀状。时允与仆射士孙瑞密谋诛卓,是以告布使为内应。布曰:“奈如父子何!”允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今忧死不暇,何谓父子?”布遂许之,手刃刺卓。
以上记载有关于吕布杀董卓的原因,一是因为董卓“性刚而偏”,因为小事,即拨手戟掷之;二是“布与卓侍婢私通”,其“心自不安”,而向司徒王允说,“几见杀状”,且“忧死不暇”。虽然此段史料记载,也有可疑之处:即二人“誓为父子”,卓对布“甚爱信之”,为什么会因为小事而拨手戟掷向吕布?而这件或这样类似的几件小事是什么事呢?
有一点似乎与小说《三国演义》中的描绘是相通的:即卓与布二人,确实因为一个女人而结怨。当然,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三国演义》作者罗贯中,在艺术化此一情节后,所塑造的貂婵形象的过程。但是,无论读小说还是读历史,都会有同样的问题:即无论是“卓侍婢”,还是司徒王允府中歌伎,以此一女子,竟有何能,能使吕布杀了董卓?
似乎唯一的结论是:此女子定为非常人也。
【后人的添加附会,成就了绝色】
对于一个女子,其非常之处,在于能使俩个男人为其因争风吃醋而引发生杀之事,是不是惟一的原因,只能是此女子容貌非凡?
这样去假设,也许并没有错,否则还有其它什么原因呢?也许事实正是如此。
但是,另一方面的问题是,若仅以容貌本身,恐难以全面。如董卓之“淫乐纵恣”并不会仅以貌取人。纵然国色天香,以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为相国,“封郿侯,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淫威,并不然会放在眼里,其中隐含的机关是在于,由司徒王允献貂婵之举,所代表的屈服,正是此时董卓欲降百宫所需要的。试想,如果貂婵为一平常百姓人家之女子,也许早就在祸乱中被“与甲兵为婢妾”,即使是宫女甚至公主,也免不了被其及兵将“奸乱”。
如《三国志卷六·魏书六·董二袁刘传第六》,董卓“适值帝室大乱,”其“尝遣军到阳城。时适二月社,民各在其社下,悉就断其男子头,驾其牛车,载其妇女财物,以所断头系车辕轴,连轸面还洛,云攻贼大获,称万岁。入开阳城门,焚烧其头,以妇女与甲兵为婢妾。至于奸乱宫人公主。其凶逆如此。”如此残暴*近乎于兽类者,对于绝色艳丽的貂婵,因其高绝人尘之美而表示心悦诚服,似乎很难以想象(与其心境人品相关联)。
于此处,我们似可以说,是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惊险,让艺术之美,因人之作为(后人所为),所添加的附会,而成就了其难以超越的绝色。
【对美的完整性的不断补充】
貂婵的不同寻常,来自于事件本身的不比平常,从而免除了在有关于如后人可能的选美中被沦为平庸。虽然有关于我们可以发现,董卓对此之叹服,仅作为陪衬,即通过其口赞曰:“真神仙人也”,作为一种艺术手法,用以描绘貂蝉之美,可以是一种事实,但也可能是随口的敷敷衍之说,如前所说,董卓所言,本身并不合乎于其人物性格。但他这样说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司徒王允的降服之举。
关于王允,《后汉书·王允传》载:其出身官宦世家,“世仕州郡为冠盖”。何进掌权之后,任从事中郎和河南尹,“大将军何进欲谋宦宫,召允谋事,请为从事中郎转河南尹。”献帝即位时,“拜太仆,再迁守尚书令。初平元年,代杨彪为司徒。”但在“董卓留洛阳”时,得到董卓的重用。董卓对于“朝政大小,悉委之于允。”然而,其另外怀有心机,表面上却作得让董卓看不出来,“允矫情屈意,每相承附,卓亦推心,不生乖疑。”
也许因为是正史,并没有王允献自己府上的歌伎貂蝉的情节,后来其通过吕布刺杀董卓,似乎也与献歌伎使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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