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妻现在还留在军中,于是立刻叫人去打听。过了一会儿军士便领过一个女子来。朱温定睛观看,果然是当日所见美妇人,虽然现在蓬头垢面粗衣布衫,但姿色不减当年,正跪伏在地口称叔叔。朱温连忙下座相搀:“当日在兖州见了嫂子,惊为天人,不敢相忘,今晚就请嫂子共赴巫山云雨如何?”那朱瑾妻本来身娇体弱,自从当了俘虏每日被军士驱使着做粗活,早已经受不住,听见朱温要她侍寝,早把什么仁义廉耻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立即满口答应。当晚曲尽奉承之事,供朱温任意享用。连着奸宿了数宵,朱温意犹未尽,竟然想把嫂嫂纳入后帐了。
张氏早已得知二人丑事,只道朱温是一时心动而已,听说朱温居然要把朱瑾妻也列入后帐,于是率人来到朱温院中。朱温正和妇人赤身嬉戏,听说张氏前来,连忙出门来迎接,却是衣冠不整。张氏笑着对他说:“我已经知道你和朱瑾妻的事,我虽然也是你的夫人,却并不妒忌,你让她收拾一下出来见我吧。”朱温唤妇人出来相见。那朱瑾妻走出房来,两颊绯红,见了张氏倒头便拜,口称大姐。张氏的随从都很气愤,因为只有朱温的侍妾才能叫正室张氏为大姐,这妇人如此称呼,俨然已经入帐一般。张氏却不以为然,连忙将妇人搀起来,上下打量:“果然是绝色,难怪朱温心喜。”朱温也在一旁讪笑。没想到张氏突然流下泪来,紧紧握着妇人的手说:“兖郓朱氏昆仲,和我们是同宗,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当年交情莫逆,约为兄弟之好。只因为一点小事情,互相之间有了嫌隙,最后甚至动起刀兵来。嫂嫂落在军中必然受辱,若得朱温宠爱那也算是有个好归宿。就恐怕若是以后汴州失守,我却没有嫂嫂这般好运气呢。”
一番话说得妇人颜面尽失,泪涔涔下无语可答。朱温也无地自容,汗流满面,只得把朱瑾妻送到佛寺落发出家,瞅着张氏不注意时去私会比丘尼,却有另一番风味。
他孤身出行怕张氏起疑心,心想这等丑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是经常拖着敬翔一同前往,只说去属地体察民情。几次过后,想自己和妇人在房内软语呢喃,哼喘连连,却让敬翔只听个活春宫,心中不忍,就在众多姘头中选了刘氏,自己做媒许给了敬翔,笑着对敬翔说:“李克用当年功劳大,昭宗以后宫魏国夫人赐他,我今天把刘氏给你,只不过是效仿昭宗而已。”那刘氏本是尚让之妻,后来为时溥所得,现在又转嫁敬翔,虽然已经身事三夫,却骄横异常,敬翔府中大小事宜一概插手,而且得空便前去和朱温相会。敬翔有时稍稍加以辞色,她反而责怪说:“尚让是大齐的宰相,时溥是唐朝重臣,你只不过区区一个文官,要说起门第来,你差得太远了。你要是觉得我让你难堪,不如现在就休了我。”敬翔不愿和妇人一般计较,也害怕她到朱温那里胡说八道,只好忍气吞声。刘氏由此更加蛮横,车驾衣饰骄奢无度,甚至派人暗结各地藩镇将领,代其卖官鬻爵,当时权私钻营之人纷纷投靠她门下,每日来拜会之人络绎不绝,声势比敬翔还要显赫。而她又特别为朱温宠爱,所求之事没有不听从的,时人号之“国夫人”。可叹敬翔谋略过人,胆识非凡,汴军现在那么大的地盘,他也能梳理得井井有条,却无力管理自家后院,任由藤蔓丛生,狐鼠相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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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后梁枭雄录(65)
后院起火的又何止敬翔一人,远在长安的唐朝后宫,这时也不安生。当年三镇帅犯京师,昭宗回京后起用崔胤为相。崔胤却知道现在时局动荡,各地藩镇都比唐廷势大,稍有不满便举兵叩关,自己虽然托名为相,但如果没有军事支撑,这相位必然坐不稳。仔细考虑后,看中了当时的汴州刺史朱温,朱温也深知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两人一拍即合,一直以来都暗通消息。这年昭宗下诏增补殿后军四万余人,凤翔李茂贞以为要攻打自己,竟然领兵又杀奔长安而来。因为同类事情发生次数太多,昭宗已经能够非常熟练地应对了,不慌不忙地出了长安城,到了渭北。华州韩建看帝驾近在咫尺,心中不怀好意,半逼半抢地把昭宗迎进了华州。李茂贞入据长安,纵兵四掠,屠斩焚荡,长安自多次兵乱后几次修葺的宫室市坊,又变成了一堆残垣断壁。韩建在朝中也有同党陆扆,这时当然要昭宗罢免崔胤改任陆扆为相。崔胤又怎么肯拱手想让,立刻告知朱温,让他修缮原来的东都洛阳宫室,这便请昭宗驾幸洛阳,以便挟天子以令诸侯。李克用听说李茂贞作乱,也放出风来说即日就要起兵讨伐,把李茂贞和韩建吓得连忙给李克用写信说情愿出钱修葺长安,同时把昭宗送回去,这场内乱才算罢休。
崔胤回到长安后,又被重新起用,这是他第三次被拜为宰相,人们都叫他崔三相。当时的枢密使都是由宦官担任,并且和凤翔李茂贞、华州韩建等暗相沟通,崔胤上书说:“陛下几次被兵逼长安,都是因为宦官专权。而且驾幸华州时,宦官们勾结韩建,竟然将十一个随驾亲王尽皆屠戮,请陛下下旨,诛杀宦官。”但事情泄漏,被李茂贞和韩建知道了,又一力主张让昭宗罢免崔胤,以陆扆为相。崔胤自然又向朱温求救,再次获得起用,崔三相变成了崔四相。他知道昭宗不可与事,竟然自作决断,将左右枢密使全部抓起来流放外地,途中派人暗害,然后再禀报昭宗求旨。自此,崔胤外接朱温,内制朝廷,擅权专断,势震中外,宦官们人人自危。左军中尉刘季述当年也曾参与屠戮十一亲王一事,听说同谋的枢密使已经亡命,不免动了兔死狐悲之心,深怕崔胤改日加害,深夜拜诣右军中尉王仲先说:“现在陛下不知轻重,朝中大事都听崔胤一人所言,恐怕总有一天我们也要被他所害。既然如此,不如另立新君,让凤翔和华州军来做外援,控制其他藩镇。”王仲先也说事态紧急,需要先下手为强。两个人密谋已定,专等机会就要做这废立大事。
这天昭宗出外打猎归来,醉酒后意识模糊,持剑砍杀宫女黄门数人,第二天该临朝的时候尚且呼呼大睡。刘季述和王仲先觉得时机已到,立刻带兵直奔中书省,对崔胤说:“陛下这时候还没有上朝,恐怕宫中有变故,我们是内臣,不能坐视不管,这便进宫去看个究竟。”说完不等崔胤发话,便率兵入宫,呐喊着直奔思政殿。有宫人前来阻拦,被刘王连杀数人。昭宗听到殿外有战斗声,吓得掉到床下,刚爬起来,就看到刘季述和王仲先跑到自己面前,连忙颤声问道:“二位将军想要做什么?”刘季述瞋目喝道:“陛下每日不处理国事,只知道吃喝玩乐,觉得当皇帝没意思,既然如此,就让太子监国,陛下去东宫养老就可以了。”昭宗支支吾吾:“昨天酒喝多了,最后误伤人命,现在已经悔过了。”刘季述冷笑:“这我却通融不得,文武百官都要你先去东宫休养,众怒难犯,陛下请先移驾,等到事态缓和一点,我们定然将陛下迎还大内。”皇后何氏知道这关是过不去了,先保留性命要紧,便拉着昭宗说:“陛下,暂且听刘中尉的话吧。”刘季述却还不放过昭宗,将他叫到面前,用手中的银挝在地上划着,数落昭宗的过失,什么某天你没有听我的什么话,某事你又没有听我的意见,诸如此类说了十几条,如同老子教训儿子一样。随后把昭宗和皇后用枷锁拘束,关进少阳院,宫门用熔铁汁浇铸,仅在宫墙上凿了一个洞传送饮食。然后矫诏令太子即位。崔胤等人毕竟是书生,看刘季述凶恶,都不敢出言反对。刘季述也知道崔胤倚仗朱温,知道这次得罪他不轻,连忙派遣养子到汴州,愿意以唐朝社稷为赠品,请朱温立即出兵声援,以震慑其他藩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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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后梁枭雄录(66)
新年快到了,敬翔正在府中指挥仆人们洒扫庭除,清理浮尘,旁边的院落不时传来谄媚的笑声。敬翔皱一皱眉头,这几天给刘氏送拜礼的人络绎不绝,搞得家里门庭若市,虽说自己是朱温重臣,自然也有人上门巴结,但无论是礼数还是人数,都比刘氏差远了。而且大部分人,给自己送礼后都要另备一份礼品给刘氏。想到这些,敬翔不由得苦笑。但他既不气刘氏给自己戴绿帽子,也不气人情世故,反倒为朱温的将来担忧不已。自从他来到朱温身边,为朱温出谋划策,到现在一帆风顺,放眼当今天下,除了晋王李克用尚且能和朱温陈兵一战之外,其他藩镇根本不堪一击。只是朱温兵势虽强,但如果要想再上一层楼,由国家重臣变成国家主人,却不是兵势所能决定的,民心向背才最为重要。而且借助兵势去打天下,不是什么好办法。如果和李克用开战,也不是短期内就能见分晓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汴晋二军打得不可开交,最后反被其他藩镇得了便宜,那就追悔莫及了。所以朱温屡次想出兵河东,一鼓荡平李克用,都被他制止了。崔胤开始为相时,给朱温写信来表明结党之意,他也非常高兴,希望能通过崔胤来断了唐祚,到时候把罪过朝崔胤身上一推,杀其以谢天下得人心。朱温曾几次三番暗示崔胤,偏偏那崔胤对唐室非常忠诚,他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能暂且维持现在这种局面,只希望能有个什么事来把局势扭转一下。
敬翔正这样想着,门人突然来报说大将军有信使来报口信。敬翔连忙出后院去前厅,果然看见一个亲兵正在那里等待,见敬翔走出来施了一礼说:“将军请先生即刻过去议事。”敬翔心里一动,这数九寒天,都已经多日无事了,怎么临到年关反倒有事情商量?他立刻吩咐备轿,随着亲兵很快来到了刺史府。
进了府门到了议事厅,看到朱温已经坐在椅子上等待,旁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人。正是黄昏时分,室内没有掌灯,他刚进来看不清对方的脸庞,慢慢适应光线以后仔细端详,那人脸庞棱角分明,眉宇之间英气逼人,两眼炯炯有神,鼻梁高挺而且笔直,无论是谁看一眼这张脸,立刻就知道如果想欺骗这人绝不是那么容易的。敬翔认出他是李振,说起来也是唐朝官宦之后,祖父都位至郡守,为人机智有策略,而且个性狂悖,常常有出人意料的言论和行为。前两年路过汴州,曾孤身入见朱温说天下事。敬翔当时也在场,对朱温说:“李振公谋略实不在我下,我考虑问题分析形势都是沿用常人的想法,而李振总能想到常人想不到的地方,这点我是比不上的。”所以朱温也把李振延请入府,封以官位,和敬翔同为自己的左右手。今天把两个人都叫过来,看来事情肯定不小,敬翔暗暗想道。和二人见过礼后,敬翔坐了下来,问道:“将军急召敬翔,不知要商量何事?”
朱温朝李振点点头:“且先听李先生讲述一事。”
李振道一声是,然后将头转向敬翔说道:“去年我曾奉将军之令进京师上奏朝廷,这事情敬翔你也是知道的。”敬翔点点头,李振接着说:“到达长安的时候天色已黑,我便没有进城,在城外馆驿休息。到了半夜,驿官突然禀报说左军中尉刘季述养子来访,我非常诧异,不知道他找我有何事,便让他进来相见。寒暄完毕,他单刀直入说昭宗轻佻没有主见,内官们都惊恐忧虑,刘季述准备废黜昭宗,扶太子即位。希望我回汴州后告知将军,协力以定中外。当时我不知道事情虚实,哪里敢表露态度,于是严词拒绝,将他逐去。”
敬翔闻言一惊,心想这等大事,怎么我竟然不知?朱温看出他疑虑,插话说:“先生莫要多想,李振回来后告诉我这件事情了,是我令他不要外传的。”说着拿起桌上一封信递给他,“今日讲给先生听,却是因为刘季述遣他养子专程送来一信,所以把事情始末给先生讲述一下,先生请先看这封信。”
敬翔接过信来观看。那信便是刘季述所写,求朱温起兵出援长安,以震慑各地诸侯,他情愿将唐朝社稷送给朱温为礼。敬翔看完信又惊又喜,惊的是刘季述胆大妄为,竟然作乱宫廷,自行废立之事;喜的是,此信一来,唐朝社稷如探囊取物。连忙拱手向朱温贺喜:“将军,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赶快应刘季述信中所言,派兵入京师,天下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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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后梁枭雄录(67)
李振哈哈大笑:“敬翔切莫心急,若是只有这信,你我将军都是一同看法,还要商量什么?只是除了刘季述之外,将军还从京城收到一封信呢。”于是将自己桌上的信也拿给敬翔。敬翔展信观看,又是一惊一喜。这封信却是崔胤写来的,也讲述了刘季述废黜昭宗一事,请朱温立刻发兵勤王,建此世不二之功。两方均要拉拢朱温派兵前去京师,敬翔心中暗暗琢磨,看来汴军出兵长安是肯定的了,但究竟要帮哪一方,确实需要好好考虑考虑。那刘季述以宦官之身作乱,消息传开之后,天下藩镇必定愤然派兵勤王,恐怕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如果帮他,便是以一军之力,对抗天下藩镇。崔胤乃唐相,如果出兵相助,拨乱反正,只需要拿住刘季述等人,把昭宗解救出来,便是唐廷大功臣,天下闻名,显赫绝伦。两相比较,一易一难,一个必有把握一个则没有定数。想到这里,敬翔抬起头来坚定地说:“既然如此,自然是要答应崔胤所请,尽诛乱党,光复唐室了。”
朱温和李振都哈哈大笑起来,朱温起身说道:“两封信看完,我们三个人均是同样看法,看来此事可行。”
李振也霍然而起:“唐王室有难,其实是帮助将军建功立业,现在将军好比春秋时期的齐桓公晋文公,唐室安危都寄托在将军身上。那刘季述只不过是个宦官,也敢废黜囚禁天子,如果将军反而听他的话,将来如何号令群雄?况且新帝年幼,天下大权都抓在宦官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