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始。
’由此看来,陛下前有散还之诏,现在又无端征取,则天下百姓必然以为陛下朝三暮四,如何取信于天下之人呢?”
李世民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鼓荡起来,这个该死的魏征竟然用朝三暮四的词儿来形容自己,明显是大不敬!他有心想发作起来,但斜眼一看,就见负责记录皇帝言行的史官正在一旁奋笔疾书,不由得将火气按捺了下去。
明君怀仁息微澜 贤后示德忙亲蚕(3)
谏官向皇帝进言是其本职,自己若雷霆一怒,斥责谏官,不管事情的对错,终归是一件不美的事。
因为按照历代的惯例,记载皇帝的实录不得由本人翻看,更谈不上修改了。
若传之后世,定有人说自己遵秦始皇、隋炀帝之行。
想到这里,李世民强压火气,肃然说道:“你们下去吧,容朕好好想一想。”
说完,他起身向后面走去。
李世民的一团火气闷在胸间,一时难以宣泄。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随行太监须加快步伐才能跟上。
李世民漫无边际地在宫中转悠了一会儿,脚步不知不觉向仁寿殿方向挪动。
长孙嘉敏居住在仁寿殿,她是李世民在宫中最贴心的人儿。
仁寿殿的宫女见李世民走了过来,早已一迭声通报了长孙嘉敏。
李世民走近殿门的时候,就见长孙嘉敏带领着菁儿出门迎候。
她们将李世民接入殿内,服侍着他坐在椅子上。
李世民脸色铁青,忿忿不已,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这个乡巴佬,该杀!” 长孙嘉敏赔着小心,柔声问道:“是谁惹动陛下生这么大的气?陛下,生气伤身,万万不可呀。”
李世民大声道:“敏妹,我对你说过,在宫内你还称我为二郎,这样听来觉得习惯。
什么陛下陛下的,我在朝堂之上听群臣这样呼我,耳中早生出了茧子,你别再烦我好不好?”看得出来,他的火气很大。
长孙嘉敏正色道:“陛下为一国之主,妾为后宫之主,即使是小事,也须按制度办事。
如今家事即是国事,妾若胡喊乱叫就失了庄重,如何母仪天下呢?”
“哼,你完全和魏征一样的口吻。”
长孙嘉敏现在才知道,李世民斥为乡巴佬的人原来是魏征。
她大惑不解:“魏征?陛下近来在多种场合里皆赞魏征,说他是一位罕见的良吏。
臣妾一直不敢询问国是,然陛下待魏征的态度反差如此之大,莫非他行了不法之事吗?”
“哼,这个乡巴佬多次在堂上辱我,使我当场难堪。”
说完,他简略地把魏征的作为叙述了一遍。
长孙嘉敏听后,心中若有所思。
她让菁儿为李世民上茶,递湿巾,说道:“陛下,臣妾有事儿去后堂片刻,请稍等。”
说罢,她匆匆转入后堂。
很快,长孙嘉敏从后堂走了出来,李世民侧头一看,顿时惊呆了:“敏妹,你……你……这是为何呀?”
长孙嘉敏原来一身素裳,转眼间她换了一袭矯衣出来。
这身衣服为皇后制服,系其受册、助祭、朝会时使用。
该衣系深青色织就的画,辅就赤质之五色彩凤,以膅为领,用翟为章。
长孙嘉敏走到李世民面前,盈盈下拜,口称:“陛下,请受臣妾一拜。”
说完,就伏倒在李世民的脚下。
李世民不明就里,说道:“敏妹,你到底为何?这里又不是朝堂之上,缘何行此大礼?”
边说边起身把长孙嘉敏拉了起来。
长孙嘉敏脸含微笑,说道:“臣妾所以行此大礼,实因陛下得遇旷世良臣魏征,因而为贺。”
“噢,原来如此。
别提魏征了,想起他我就生气。”
“陛下多读史书,又明事理,臣妾的见识实在不如陛下之万一。
大致的道理,臣妾也听过一些,比如皇上最近曾多次提过‘君明臣直’四个字。”
“怎么讲?”
“魏征现在坦言,盖因陛下圣明之缘故也。
若陛下昏暗,则魏征噤若寒蝉,定会保命要紧,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哼,魏征知道我想做明君,所以才敢忘乎所以,没上没下。”
“陛下最近也多次说过,民为重,君为轻。
所以重民者,其实为重天下也。
。。
明君怀仁息微澜 贤后示德忙亲蚕(4)
若无天下,焉能有君?魏征敢于犯颜直谏,缘于他知道陛下会以国是为重,不以小节毁之。
何况,陛下若杀了魏征,其实就是否定了自己。
陛下难道想做一位昏君吗?”
长孙嘉敏的最后一句话,连身边的菁儿听到后也觉心动。
果然,李世民听后变得眉开眼笑起来:“哈哈,敏妹,莫非你是魏征的同党,互通声息啊。”
长孙嘉敏正色道:“不错,我们是同党。
陛下忠直之臣越多越好。”
李世民彻底地释出了郁闷,心里已经定下了主意,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忽然见案上摆满了册子,因问道:“敏妹,你和菁儿在这里忙什么?”
长孙嘉敏抿嘴笑道:“我们还能忙什么?当然都是为陛下忙呀。
陛下操劳国是,后宫之事当然要由臣妾来操劳了。
我忙不过来,就把菁儿拉来一起看看。”
李世民凑近细看,原来册子上写满了人名。
再仔细一观,原来这些人名皆为官宦之女,年龄在十六岁至十八岁之间,下面还有各人的生辰八字及身材、面貌、才艺等介绍。
李世民明白,这是长孙嘉敏在为自己挑选嫔妃。
唐制规定,皇帝除了皇后以外,以下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总称夫人;再其下有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是为九嫔;再其下有婕妤、美人、才人各九人,称为二十七世妇;再其下为宝林、御女、采女各二十七人,称为八十一御妻。
至于宫内的六尚女官及众多宫女,也有机会接受皇帝的临幸。
李世民这些年虽搜罗了不少女人为妾,然现在当了皇帝,毕竟与规制相比差了许多,这就有劳长孙皇后为其遴选了。
李世民低头看了一阵,然看不出所以然来,因问道:“你们二人选了半天,有中意的吗?”
菁儿插嘴道:“有呀,我们仔细挑选,发现其中以郑仁基之女最为出众。
其年已十六,容色绝姝,颇知礼仪。”
李世民微笑道:“嗯,你们主仆二人的眼光是不会差的。
敏妹,若果然不错,可下诏书聘之。
她们新入宫,聘为充容即可。”
长孙嘉敏答道:“好的,待臣妾再核实一遍,即请皇上下诏书。
对了,杨昭媛有喜了,想皇上还不知道吧?”
李世民大喜,说道:“真的?她有喜了?我去看看她。”
菁儿抿嘴笑道:“皇上还是最心疼杨琚妹子啊。”
杨琚即是杨琼的同胞妹子,系隋炀帝与萧皇后所生。
杨琚一开始嫁给了李元吉,后李元吉被杀,杨琚就随其姐居住在一起。
杨琚生得国色天香,李世民早就垂涎不已。
他多次向杨琼暗示,让她劝说杨琚归了自己。
杨琚一开始心伤其子,慢慢地就淡了下来,这时杨琼开始劝说她。
杨琚细想想自己孑然一身,托庇姐姐门下终不是办法。
她目睹李世民的丰采较李元吉更为神武,且李世民临幸杨琼时,两人的动静极大,她在同殿居住闻其声响,不免心旌神摇,遂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
李世民当晚就临幸了她,一个是久慕芝颜,一个是久未沾雨露,二人就在红纱帐里颠狂不已。
那些日子,李世民很少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似乎专宠于杨琚,并册其为昭媛。
李世民要去见杨琚,长孙嘉敏和菁儿自然要陪同。
长孙嘉敏瞧着李世民那兴冲冲的样儿,知道到了此时,他对魏征的恼怒已化作烟云散去。
随后的朝会上,李世民下诏停止将中男简点入军。
他的心情甚好,将魏征及王?唤出道:“二位爱卿恪守本职,不畏龙颜一怒,堪称谏官之楷模。
魏卿,你所奏朕之失当之处,朕已嘱萧公据实改正。
不错,朕以诚信待天下,也想让天下官吏及百姓亦以诚信待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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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君怀仁息微澜 贤后示德忙亲蚕(5)
朕稍有失当,则乖谬流毒天下,后果不堪设想,再想补救就难矣。
众位爱卿,朕日理万机,以一人之智决天下事务,难免有疏忽之处。
你们要以魏卿、王卿为榜样,发现朕有疏失之时候,要随察随谏。”
魏征顿首道:“陛下以国为重,勇于检点自己的过失,自秦以来,无如陛下之君主也。
如此,则为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李世民微笑道:“能从魏卿嘴里听到赞扬朕的话,委实不容易。
魏卿,朕听着你的话不觉轻松,反而愈加沉重。
哈哈,希望我们今后君臣一体,把事情办得更妥帖一些。
来人,赏魏卿金瓮一口,赐王卿丝绢五十匹。”
李世民看似已经完全对魏征释怀,其实内心里还有一丝儿酸酸的感觉。
李世民心想,这个乡巴佬总想让自己成为完人,那么他本身呢?难道什么事情都做得没有一点漏洞? 下朝后,李世民令将谏议大夫温彦博召来。
温彦博今年四十岁,是温大雅的胞弟,多次被李渊派往外藩为使。
前次他出使###厥,被颉利可汗扣留。
李世民与颉利可汗在渭水便桥盟约后,李世民提出要将温彦博释放回来,颉利可汗践约将之放还,即被授为谏议大夫。
比起魏征、王?、韦挺等人,温彦博相对比较温和,多采用书面形式上疏,不像魏征那样动辄当廷责问,李世民感觉很舒服。
温彦博拜礼已毕,李世民挥手让他坐下,微笑道:“温卿,朕今日当众赏了魏征、王?,你亦为谏议大夫,心中做何想呢?”
温彦博答道:“陛下给予谏官之盛誉,历朝从未有之。
臣等深感荣于华衮,幸也何之!臣惟有恪守本职,尽力为皇上办事。”
“嗯,很好。
朕对你们寄予厚望,你们须加倍努力,及时检察朕之缺失,并及时谏之。
朕今日叫你来,并非谈什么中规中矩之事,只是随便聊聊。
作为谏官,你认为其立身行事什么最重要呢?”
温彦博稍微思索了一下,答道:“谏官之职责主要察别人之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谏官立身行事不可有缺失之处。
若己不正,就难以说别人。”
“现有谏官中,以你和魏征、王?、韦挺、杜淹居首。
你在这里不用评价自己,对他们四人,你可一一评价,他们符合此标准吗?”
温彦博点点头,说道:“臣深服陛下认人识人之本领,授他们为谏官,确实是尽其所长。
以前,曾有人说过杜淹心术不正,又不齿韦挺狂傲不驯之性格。
然陛下理政以来,这二人将其短处尽数隐去,凸现正直待事待人之性格,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
至于魏、王二人,其学术深沉,又兼耿直为怀,每每言事谏诤,皆高屋建瓴惟有公心。
朝中对他二人已有公论,陛下今日又赏赐他们,臣其实不用多说。”
李世民点点头,问道:“魏征呢?要知魏征自仕隋以来,一直官微言轻,郁郁不得志。
朕释旧怨,简拔其为重臣,其为山东士族,关系盘根错节。
如今他得意了,会不会假公济私,帮助其亲戚或故旧谋一些私利呢?朕听说,年关前后其宅内车水马龙,很是热闹哩。”
温彦博摇摇头道:“臣未听说其有不法之事。
陛下,年关之时亲戚走动,为人之常情,其实不足为怪。”
李世民哼了一声,然后语重心长道:“温卿,古语有言曰防微杜渐,那是很有道理的。
魏征现在既然有形迹可寻,我们很有必要将之弄个明白。
若魏征果真没有什么,也可还他一个清白。
这样不是更好吗?”
温彦博踌躇道:“这……这登门拜访之事,如过眼烟云,委实不好查呀。”
李世民扭头从案上抽出一张纸来,将之递给温彦博,说道:“朕并非无凭无据,你看看上面写有什么?”
明君怀仁息微澜 贤后示德忙亲蚕(6)
温彦博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一封密折,上面写着魏征权势愈重,开始结交亲戚,并为其谋私。
密折上话语不多,说的都是比较宽泛的话语,并未见有什么具体事例。
李世民道:“朕看后宁信其无,不过有人来告,不可能凭空捏造。
你这些日子将手头之事都放一放,专心查清这件事。
记住,此事由你单独秘密查询,不可动静太大。
唉,希望魏征不要有事啊,若果真如此,朕的心实在难以割舍呀。”
不说温彦博下去秘密查访,这边的魏征依旧瞪大着眼睛找寻毛病。
这天,李世民的选秀诏书颁下,魏征发现上面有郑仁基之女的名字,并已被聘为充容。
魏征以前在隋朝时曾经和郑仁基一殿为官,两家的关系一直也不错。
他读罢诏令,一时大惊,急忙去找李世民,劈头说道:“陛下,郑氏之女已许嫁陆氏,若再强征入宫来,恐于德行有亏。”
李世民大为不解:“不对吧?这件事由皇后一手办成,朕选取嫔御,前提就是未嫁之女。
皇后是很谨慎之人,她不会如此莽撞的。”
“然事实如此,臣与郑仁基原来就相熟。
两年前,郑仁基曾亲口对臣说道,其女已许嫁陆氏。”
“两年?也许他们后来又退婚了,你近日又核实了没有?”
“臣奏事不敢虚妄,若无根据,臣不敢乱说。
陛下为人父母,抚爱百姓,当忧其所忧,乐其所乐。
自古有道之主,以百姓之心为心,所以君王处台榭之间,则想百姓皆有所居;进膳之时,则思百姓无饥寒之患;临幸嫔御,则知百姓皆有家室之欢。
如今的郑氏之女,很早就已经许人,陛下取之不疑,无所顾忌,若传之四海,岂合陛下为民父母的道理吗?”
魏征的这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