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第3卷:九天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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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第3卷:九天春色-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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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帮人平素养尊处优,一时不明所以,还是魏征反应较快,答道:“好呀,来五张。
  ”    小厮伸出手来,说道:“一张席收钱一文,共五文。”
  魏征从怀里掏出一把开元通宝制钱,数了五枚递给小厮。
  那名小厮接过钱来,飞快地拖来五张苇席,说道:“此为租席,明晨须还。”
  李世民等人觉得奇怪,想不到魏征身上还带有开元通宝钱。
  原来唐立国之初,沿用隋朝五铢钱,至武德四年,始废五铢钱,行开元通宝钱,其制为:径八分,重二铢四累,积十文重一两,一千文重六斤四两。
  他们见四周众目睽睽,不好再问魏征究竟。
  遂一人接过一张苇席,各自坐了下来。
  他们从进入屋内的那一时刻起,满屋之人皆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李世民一落座,身边一名操太原口音的老者期期艾艾地问道:“客官,瞧你们的打扮,身上定然有钱,缘何不住旅舍?如你们这样的人物到此房内歇脚,老夫来往风陵渡数十年,今日还是第一次看到哩。”
  李世民一听见太原口音,顿时起了亲切之意,答道:“我们本是贩货之人,这一次折足了本钱,只好仓皇回家。”
  李世民在太原居住多年,也学会了几句太原话,他现在故意露出了太原话的尾音。
  老者叹息道:“听你的话,敢情也是太原人吧?唉,你怎么落到了这般境地?不过看你的打扮,也不像商贾之人啊。”
  “不错,我现在居住在太原。
  此次去南方贩运一批潞绸,不料被响马夺了去。”
  老者的头摇得如拨浪鼓一样:“响马?不对吧。
  客官,要说头几年路上遇到响马,老夫敢情相信。
  这几年,当今皇上让百姓返乡种地,各地官府管束极严,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听见响马的事儿了。
  你的遭遇确实令人奇怪。”
  老者身旁一位红脸膛的汉子瓮声瓮气说道:“以前去当响马,很多人都是被逼的。
  若有田种有饭吃,谁愿意去干那些在刀尖子上舔血的活计。”
  魏征道:“这位客官,听你的话音像是蒲州人氏,你们那里有田可种吗?”
  红脸膛汉子咳了一声,回答道:“当然有田可种。
  说起来,这也是托了邓州陈刺史之福。
  我那时逃难到邓州,陈刺史又将我们送回来,又是给口粮又是给种子,还送了许多大水车,去年总算有了收成。
  看今年的光景,也许会风调雨顺,比去年还要好啊。”
  老者点点头:“我也曾听说过陈刺史的名头,确实是一位好官。
  其实新皇帝就位以来,派了许多好官到各地为百姓办事。
  说也奇怪,以前官员出行要鸣锣开道,百姓惟恐避之不及。
  现在呢,这些官员常常身着便装,主动找百姓说话。
  就拿眼前这蒲州来说,那里的大小官员皆带领家人与百姓一样种田。
  

太极殿日勉群臣 风陵渡夜访旅客(9)
嗯,不一样,确实不一样。”
  红脸膛汉子道:“说到底,还是当今皇上厉害呀。
  听说这位新皇帝年仅三十,有本事得很,且爱民如子。
  皇帝这样,手下的官员当然不敢刮地皮了。”
  老者抬起头,悠然道:“老夫有缘,曾经见过当今皇上一面。
  那是老皇帝在太原起兵的时候,突然突厥大兵来犯。
  嗯,太原人当时称呼新皇帝为二郎公子。
  是这二郎公子领兵前去抗击突厥兵,说也奇怪,突厥兵一听二郎公子的名头,顿时吓得自动退兵了。
  那日二郎公子领兵返回太原城的时候,我在人缝中瞧见了他的模样。
  啧啧,你瞧他脸如满月,目如朗星,身高八尺。
  那时我心里就想,这二郎公子不同凡响。
  你们看,他现在果真坐上金銮殿了。”
  李世民微笑道:“老爹真有福气,我到过京城多次,还从未见过皇上之面哩。
  不过新皇帝远在京城,他再有本事,天下之大能管得过来吗?”
  老者摇头道:“看客官的岁数,不过三十出头吧?知道我多大了吗?我今年六十三,算来也经过好几代皇帝了。
  根据我的经验,皇帝是什么性子,那么下面的臣子也相同。
  记得有句话叫‘上行下效’,灵验得很哪。
  比如隋文帝时,天下富饶,我的家境就比较宽松,到了炀帝末年,家里就有点揭不开锅,没奈何,我一面做点农活,一面想法贩点丝绢,以贴补家用。
  到了本朝老皇帝时,日子虽好过一点,然战争不断,也是艰难。
  打从前年开始,新皇帝不再打仗,一心兴旺农桑,对,听说皇帝本人还下田耕种哩。
  从那时开始,下面的官吏张口闭口都说要干好农活。
  这几年尽管年成不好,总觉得有望了哩。
  客官,你跑动那么多的地方,难道就没有感觉吗?”
  李世民用欣喜的眼光看了杜如晦一眼,心里很觉得意。
  杜如晦看这位老者很健谈,因问道:“你既然贩丝绢,当知现在粮价若何?”
  “去年春上的时候,粮价最贵,一匹绢仅能换一斗粮。
  现在嘛,一匹绢可换一斗半粮。
  看光景,只要风调雨顺,粮价还会落下去。”
  此后,李世民又与周围的人聊了起来。
  屋内人本来要在这里坐待天明,看到这帮衣服光鲜之人入内,觉得很稀奇,慢慢都围了过来。
  大家东拉西扯,不觉时辰已过了半夜。
  常何肩负守卫之责,几次探头探脑观看究竟,因李世民有令不敢入内打扰,只好自己干着急。
  李世民看到时辰不早了,遂起身对杜如晦等人道:“嗯,我坐得腰都酸了。
  走吧,我们再到河边走动一回。”
  他边起身边向老者等人告别。
  李世民五人出了门外,常何等三人紧紧跟随。
  屋内跟出来的人看到这里竟然有带刀之人守卫,方悟出李世民所说的落拓商贾皆是虚言,定是非常之人。
  回旅舍的路上,裴矩恭维李世民道:“陛下,听了这群人说话,让臣等实在兴奋。
  百姓安居乐业,实为大治天下的先声。”
  李世民的情绪甚好,说道:“是啊,我们若不出来微服私行,难以听到如此真切的语言。
  嗯,朕今日最高兴的是两点。
  一者,‘抚民以静’的举措已经收到成效,听那位老者的话,他们显然渴望安定的日子;二者,百姓能知闻朝廷的诏令,且敢评头论足。
  魏卿,记得周厉王采取严厉措施制止百姓说话,其臣下谏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惜其不听,终致败亡。
  让百姓敢于开口说话,也是行仁政的措施哩。”
  魏征答道:“不错,用高压的手段禁止百姓说话,然不能禁止其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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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日勉群臣 风陵渡夜访旅客(10)
如此日积月累,终有爆发的时候。
  陛下,其实百姓欲望不高,他们只要有田种,有饭吃,再加上官府处事公平,即已足矣。”
  “魏卿说得有理。
  对了,刚才入房之时,你的身上竟然带有铜钱,显然是有备而来呀。”
  温彦博也说道:“对呀,魏监,你莫非每日身上都装有制钱吗?”
  魏征笑了,说道:“敢情你们平日里都不和钱打交道。
  要知此次随皇上微服出行,身上若不带制钱,遇到事儿岂不是麻烦了?”
  李世民笑了,其他人也笑了。
  是夜,众人枕着河水涛声酣然入睡。
  李世民自登基之后,感觉今晚睡得最为香甜。
  第二日一早,李世民等人就在旅舍里吃了一顿蔬饭。
  该饭系用菜蔬和谷米掺在一起烧煮而成,为当地百姓惯食的饭食。
  李世民伸箸夹起其中的菜叶,对裴矩说道:“裴卿,看来昨晚的老者所言非虚。
  你看,这碗中的菜、谷,基本上对半,可见百姓的生活确实有改善。
  朕前两年多阅各地来的奏章,其中说百姓所食以菜为主,其中仅有数粒米。
  嗯,我们来此并未向当地官府打招呼,这里的饭食不是刻意安排,应该是真实的情况。”
  裴矩答道:“皇上圣明。
  只是臣见陛下咽此粗饭,心中不是滋味。”
  “这算什么。
  记得朕当初追击刘武周,数日不食,当时若有此蔬饭,无异于山珍海味。
  常何,还记得我们在雀鼠谷里的情景吗?”
  “臣牢记不忘。
  每每想起陛下让食羊腿的事儿,臣……臣心里就不是滋味。”
  常何说到这里,眼眶中顿时红了起来。
  李世民摆摆手,让大家抓紧吃饭,赶快上路。
  出了潼关再向东行,即是陕州的地界。
  李世民对这块土地并不陌生,李渊当初封他为陕州道大行台尚书令,就是想让他以陕州为据点,东图王世充。
  其后,李世民果然攻下了洛阳,还连带着拿下了河北的窦建德,为大唐立下了赫赫功业。
  一行人乘马经过永丰仓、函谷关,李世民在马上指指点点,显得意气风发。
  过了函谷关,李世民把常何叫到身边,边走边问道:“常何,你现在官至中郎将,不是在雀鼠谷时的光景了。
  朕让百官上疏言事,为何没见过你的片纸上来?”
  常何顿时羞色上脸,嚅嗫道:“陛下,臣亦想上疏言事,奈何腹中墨水有限,难成章句。
  臣这些日子,居家惟有读书,以早日能成书函。”
  李世民摇摇头:“上疏言事,非是让你写成美妙的诗赋。
  譬如一人一字不识,然他能懂事理,能察缺失,可口述请人代笔即可。”
  “臣明白陛下的心意,近日欲学孟尝君故事,要请一些门客来帮助臣。”
  “请门客可以,然不能让门客帮你写文章。
  你现在职位已高,年岁又不大,读书习字还是能为的。”
  “臣遵旨。”
  说话间,他们远远地看到了陕州的城墙。
  李世民计划,今日不在陕州停留,直奔洛阳。
  他们挥鞭疾驰,很快就到了城墙之下。
  这时,他们看见了一件奇事。
  陕州东城门下,一百余名老者皆身着黄纱单衣,排列整齐站立路左,他们神情恭谨,显是要迎接什么要人。
  城门两侧,各扎有一座彩楼,与城墙上悬挂的彩条相映,显得富贵喜气。
  李世民驭住了马,问杜如晦道:“陕州刺史姓甚名谁,他在这里要搞什么名堂?”
  杜如晦答道:“陕州刺史名为赵元楷,其仕隋时先任历阳郡丞,后因献异味迁为江都郡丞。”
  “献异味迁为江都郡丞?那他定是讨隋炀帝喜欢了。
  常何,你去问问怎么回事儿?”
  

太极殿日勉群臣 风陵渡夜访旅客(11)
常何领命前去,既而跑了回来,只见他脸色古怪禀告道:“陛下,真是奇怪了。
  他们说在这里要迎候当今圣上。”
  众人一惊,心想此次皇上是微服出行,这赵元楷是如何得知的?李世民听言后大怒,他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挥鞭指道:“常何,你去,把那个混蛋刺史给我叫来!”他转向杜如晦道:“如晦,吏部的考课怎么如此不认真,这样一个人至今还窃据如此要位?对了,朕出行的消息又是如何传入这厮耳中?”
  猛听城门处锣鼓喧天,又见那群老者席地而跪。
  李世民知道,这自然是那名刺史闹的玄虚。
  果然,常何身后跟着一人,显是刺史赵元楷。
  他小跑到了李世民面前,不顾气喘吁吁,席地跪下喊道:“皇上,臣陕州刺史赵元楷奉旨见驾。”
  李世民脸色阴沉,背着手绕着赵元楷转了几圈,冷冷说道:“赵元楷,你知罪吗?”
  赵元楷抬起头来,感觉气氛不对,遂颤颤然说道:“臣听说皇上欲幸本州,这几日天天在城门迎候,许是礼仪简慢,望皇上治罪。”
  李世民举起马鞭欲抽他一下,转念一想他现在毕竟是朝廷的命官,这样当面殴之,毕竟不妥,遂将马鞭放下,以手数之曰:“赵元楷,听说你因献异味而迁江都郡丞,今日你欲拿献媚隋炀帝的法儿来取悦于朕,此罪一也;如今天下困顿,你既出官物雕饰,又扰老者于此,亦是隋炀帝之风,此罪二也;朕此次出行并未知事诸州,你擅自出迎,即为抗旨,此罪三也。”
  赵元楷直到此时,方知自己的此番作为实在不智,本想拍马屁,却拍在马脚上。
  他忙不迭地叩头,说道:“臣知罪,臣知罪。
  臣听京中来人说起,皇上近日欲东巡。
  心想陕州是皇上必经之地,就备下了这些虚礼,还派人通知了洛阳都督张亮。”
  这句话更使李世民恼怒:“该死,谁让你通知张亮?”
  如此一来,则此行想微服出巡,显见是不可能了。
  李世民接着斥道:“赵元楷,你速速将城门前的东西收起,然后回府候旨。”
  赵元楷又叩头不已,然后连滚带爬跑回城门。
  很快,那里的锣鼓声停息,席地而跪的老者也起身返回城内。
  李世民余怒未息,骂道:“简直是一场闹剧。
  温卿,你即刻拟旨,将赵元楷之罪布告天下并黜免其官职。
  让天下刺史以赵元楷为戒,不得虚弄花头之事。”
  温彦博答应后立刻拟旨,然后送李世民过目。
  那边,送达快马早已待命,可立即奔赴长安。
  李世民又思索了一下,嘱咐杜如晦道:“如晦,我们此次出行,仅有限人知道我们的行程,赵元楷为何这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你回京后,让御史台好好查查此事,看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禁中之语需对外明发的,可以用诏敕形式使天下知闻,不能用快嘴传出,这样很不利。”
  魏征奏道:“陛下,赵元楷此举委实龌龊,然治其罪时须按律来办,不能过度。
  又如漏泄禁中之语之人,只要其是无心之罪,也望陛下宽宥才是。
  若因为陛下雷霆一怒,竟招致株连众人,亦为不智。”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朕自然有分寸,你尽可放心。”
  皇帝来到陕州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就见城墙上和门外的空地上渐渐聚满了人,他们探头探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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